她还是一副好声好气的样子,对中年妇女说:“大姨你要非得这么说话,一句话里夹好几个脏字又句句都带地图炮和人身攻击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她脸色一变,笑眯眯被她收起来了,严肃正经有气势的一面被她放了出来。她从“先礼”过渡到了“后兵”。

“你说我们高等学府教不出好人来,那你老公还跪舔我们这的学生,舔得嗷嗷叫唤指天指地地保证说他老婆已经被车撞死好几年了;而大姨你呢,又拼命跪舔你老公,丝毫不计较你老公的口头杀妻之仇更不去找他理论他的出轨行为。所以在这条跪舔链上,你可是最低端的跪舔者,你骂我学姐下作不要脸,那你不是在骂你自己连下作不要脸都不如吗?”

她说完这番话还一脸唏嘘的样子,那表情真是能活活气死人。他忍不住翘起嘴角来。他想对面的中年女人真应该和她好好学学,怎么样做到骂人不带脏字还能把人活活气死。

他听到叫黄莹那女生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离得远,她们太小声,究竟说的什么他听不清。

不过他看到黄莹说话时似乎在句子中间有一个“马上”的唇形。

他想十有黄莹是在告诉她:想办法再拖延拖延时间,别让对面泼妇大姨指挥其他人冲上来扒王舒衣服,我们班男生马上就到了。

那位中年女人不知道是骂够了还是骂不过了,已经开始张罗同来的人准备动手扒衣服的事宜。

他不由有些犹豫。是看到这里现在就走,别沾这趟浑水,还是再等等,再看看?

犹豫间他听到那女孩对中年女人身边的人说:“大姨带来的各位朋友们,我说一句啊!你们真不能轻易动手,因为是这样的,我呢,是法学院的法学生,我们老师特别有名,在他的教导下我们打官司像打扫卫生一样特轻松!我给你们说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叔叔马上到,你们要真动手,我们立马躺下,等警察叔叔一到我们就去验伤,然后起诉你们,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想跑,全都得进去!你们进去以后你们的孩子的前途可就完蛋了,以后入党啊提干啊政审啊什么的可都要受影响!”

她五分真五分假地唬人,真把对面一些人给唬住了。

有人拦着中年女人说算了,回去吧,别真动起手来以后耽误孩子。

中年女人一把甩开她的手,一脸怒其不争:“小王八羔子几句话就把你唬住了?怕他妈什么,我就不信她真有那么大本事!”

中年女热话音一落,那女孩随口就给她来了几条故意伤害罪、诽谤罪、侮辱罪的法条。黄莹她们几个在一旁给她竖大拇指。

中年女人脸上还是厉害的,但行动已经被法条拖延住。

她气急败坏地指着那明目皓齿的姑娘骂:“你到底是哪钻出来的小王八羔子?这他妈有你什么事?你给我滚一边去,再跟我在这狗扯羊皮地我连你一起扒光撕烂!”

那女孩立刻说:“你说这没我什么事?那这么说,这也没我学姐什么事啊,这说到底是你们两口子的事,你们一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不约束赖蛤蟆,反过来要弄死天鹅,哎哟,这天鹅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

顿了顿她又说:“对了大姨,我怕你跟不上我文明的骂人思路,我刚才说你老公是癞蛤蟆了,你琢磨一下自己的定位!”

他这回真是没忍住笑了。他把拳头挡在嘴边,气声地咳了咳。

那中年女人回过味她在骂她是母癞蛤蟆,立刻暴怒地破口大骂。下一秒一连串脏破天际的骂人话被她脱口而出。

他在一旁听得皱紧眉头。太脏了。他长这么大都没有今天一天听到的脏字多。

他真的起身想走,想离开这片污秽的噪音池。

但他又有点担心。

……莫名竟有点担心那女孩会吃亏。

那女孩对那些脏话却一副听到了也像听不见似的样子,又笑嘻嘻起来了。

他那时就觉得,她可真会气人,别人越气她越不气。

她还笑嘻嘻地继续气人说:“大姨,你这话越骂越脏,真的我跟你打嘴架我都想给你买点公丁香和桂花茶喝,这俩你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吧?这是著名偏方,专治口臭的!”

她那几个学姐一听这话,忍不住起哄夸她:“有才!太有才了!骂人都能用上偏方,所以说人还得有文化有知识才行啊!”后面那句话是臊中年女人的。

中年女人脏字横飞却没能吵过文明的骂人方式。她最终选择结束嘴斗开始武斗,她大声对同行的人嚷嚷着:“让你们来是让你们当死人的?赶紧过来给我把那个小婊子扒光!”忽然她双眼放出狠光,重新宣布,“不!先把这个多管闲事的小王八羔子的嘴给我撕烂!”

她说着就抡着巴掌向那女孩冲了过去。

她体格壮硕,几乎是那女孩的两倍。

那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突然就动了起来。

等他再度静止时,他发现自己正挡在那女孩前面,握住了中年女人企图扇她耳光的手腕。

然后他扭头看向她,问了她一句:“没事吧?”

她看清拦在她前面的人是他后,立刻绽放出顶灿烂的一副笑容。

她惊喜地几乎一跳脚,眉眼弯弯眼睛发亮地对他叫:“学长?!哇学长!哇!”

这功夫中年女人吆喝她带来的人,叫他们上。

有两个人犹豫没动,显然被他身后的姑娘叨咕的那些法条镇住了。但其他人都冲了上来。

他刚刚吃面的小店隔壁是个花圃店,地上有根水管。

他示意身后的女孩,去捡那根水管,把水闸开到最大,冲走对面这些人。

那女孩立刻迈动她两条又白又长的腿跑过去。他在这边护住另外四个女生不受冲上来的几个人的伤害。对方人多,他力单,眼看有点左支右绌。然后他听到她在后面脆生生喊了句:“我来啦!”

他料想她是捡起水管拧开水闸冲过来了。

但他高估了她的力气,也低估了水管里的水压。

她被水压冲撞得瞄不准目标,本来想冲中年女人那边的人,结果水管偏来偏去,水最后有一大半全都冲到了他身上。

他被冲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还好那时那四个女生她们班的男生赶到了,和中年女人周旋在一起。

他退到一边抹了把眼睛上脸上的水,转头看向她。她已经关了水龙头,正像个做了错事在认罪的无辜小孩似的,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对他说:“对、对、对不起学长!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他把身体也转向她。

他不知道那天谁把他一身水的样子拍了下来,又发到了局域网上。

但后来他看到了自己一身的样子。

他那天穿着白t恤和运动裤。白t恤很薄,不经水浸,一浸就跟透明似的。他被那女孩用水管冲得浑身都湿透了,头发在滴水,脸在滴水,睫毛也在滴水。白t恤一湿透,像透明的纸贴在他身上,他的腹肌有棱有角地衬在透明的t恤下。

所以那天当他转头又转身地朝向她,这之后他看到她瞪大了眼睛,从他滴水的头发看到滴水的脸再看到滴水的睫毛,接着她眼神一路向下,去看他裹在湿衣薄布下棱角分明的腹肌。

然后有两管鼻血从她鼻子里流出来。

她惨叫一声“妈呀”,一脸的糗,仰起头捏着鼻子转身就跑掉了。那两条好看的白腿,一溜烟消失在他视线里。

他站在那愣了一会儿。

然后不由地就笑了起来。

通过那件事他知道,她对他腹肌的抵抗力似乎要弱一些。所以那天在球场上,他突然起意,随手撩了撩衣服下摆扇了扇风,小露了一点腹肌的端倪。

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看清的。

现在,看着眼下的她。她站在五月灿烂的夏日阳光里,有那么点眼巴巴地看向他,忐忑兮兮地问他,是不是又要批评她。

任炎看着楚千淼,突然一摇头,有点无奈,又有点纵容地挑挑嘴角笑了。

楚千淼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脸上的表情。

“你觉得我会不会批评你?”他反问她。

楚千淼舔舔嘴唇,声音和底气都有点弱:“会吧……”

任炎看着她舔嘴唇时,微眯了下眼。

他端起水杯喝口水,然后放下水杯,看着她说:“算了,这次你想的办法还不错。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视了一下,如果是我,我也想不出比你更好的办法。”

顿了顿,他轻轻一抬下巴,对她说:“唐捷这人也还不错,应该不会告诉他领导,这主意是你帮忙出的,除非他傻。”

楚千淼松口气,那点担心自己会挨批的忐忑被她深呼口气呼出体外去。

“不过”任炎突然又说话。

楚千淼刚刚呼出去的忐忑又被她吸回来。她提着口气不上不下地等着听下文。

“万一唐捷真的傻了,让他领导知道主意是你出的,你就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干的。他领导总不至于能把我怎么样。”

楚千淼一下愣在那。

她这是什么神仙领导???

“任总,你这样不太好吧?!”她瞪着他说,“你这样、你这样!是不是也太帅了一点啊?!”

任炎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临走前他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极了地甩反问句:“有逗闷子的时间,多看看书,不是快考试了吗?”说完他转身出了茶水间。

转身时,他的嘴角向上挑了起来。

任炎出去后,楚千淼靠在窗台上,虚脱了一样,长吁一口气。

她刚才是费了多大力气才让自己看起来像在逗闷子?

她抬手使劲捶着自己心口。她告诫自己:争点气吧,别往回翻菜单!他现在只是你领导!

楚千淼喝了一杯凉水镇定下来之后,拎着零食大礼包回了尽调办公室。

秦谦宇正趁着每天下午十五分钟的茶歇时间争分夺秒讲八卦。刘立峰和闫允强来劲地听着,任炎在他办公桌前专注地看着电脑,丝毫不被八卦声波所干扰。

楚千淼连忙把零食拆开分给八卦小分队众成员,给大家的八卦助个兴。

秦谦宇正讲到一件事件:“对了,我跟李思李总他们部门的人聊天,那哥们他跟我说,他们部门的业务董事,跟去年九月到他们部门的女研究生谈恋爱了!然后恋情被发现,昨天女研究生为了保住业务董事,自己主动辞职了。”(董事总经理>业务董事>高级经理>项目经理)

楚千淼听得一愣。

她问秦谦宇:“说实话我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力通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像秦哥你刚才说的这二位,又不是搞什么不正当关系,为什么也不可以谈恋爱呢?”

秦谦宇说:“因为他们是上下级关系。”

楚千淼继续问:“那为什么公司这么容不得上下级之间谈恋爱?”

他们都没看到,任炎的睫毛抖了下。

秦谦宇说:“一看你就是没见过上下级谈俩爱,所以不知道!在同家公司上班,如果上下级间谈恋爱,上级因为在情感上对下级有爱,就会不自觉地照顾ta,把好的资源向ta身上倾斜,那这样的话就会对别的员工不公平。就算上级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不会向自己的爱人倾斜资源,但在外人看可不是这么回事不管这俩人怎么公正无私皓月清风,外人都会觉得上级对下级特殊照顾了。如果上级是男性下级是女性,那流言蜚语就更多,大家会说:‘看吧,那女的能分到项目、能多挣奖金、能做项目负责人,还不是因为是领导的枕边人,可惜了我们男员工亏就亏在没法陪领导睡觉了不是!’啊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之前一个男员工吐槽时我听到的。”

顿了顿,秦谦宇继续说:“所以办公室恋情这事儿,要么你就捂死了别让人知道,要是让人知道了那就得两人中走一个。”

楚千淼咂着舌说:“这么一听的话,杜绝上下级之间谈恋爱真的很有道理,很难说这世上有绝对大公无私的人,可以不对自己的恋人偏心的。”她重重一点头,“嗯,我原来不太理解这个规定,但我现在觉得这个规定,很好,很必要,因为很公道!”

任炎的眼皮又抖了一下。

楚千淼又问了秦谦宇第二个问题:“上下级之间不能谈恋爱就算了,为什么平级之间也不能谈?力通在这方面管得还真严。”

秦谦宇说:“弟弟,此言差矣!不是力通管得严,其实很多投行都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比如说两个人在互相有厉害关系的两个部门,一个是分析师,一个是做交易经纪业务,那这俩就万万不能被允许谈恋爱,因为在他俩之间很可能会产生内幕消息和内幕交易。”

“再说了,”秦谦宇一脸正气地说,“上下级都不许谈了,平级谈什么谈?都憋着!而且平级之间不许乱谈恋爱,初衷也是为了防止做项目的时候项目组成员男男女女的长期出差搞出事情来,尤其那些已婚的。有了这么个规定怎么说也算是个约束,叫人乱来之前会想一想,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冲动重要。”

楚千淼拍着巴掌说:“我之前真不太理解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的规定,觉得挺不通人性的,但秦哥今天听你名词解释完,我发现这规定是在默默无闻地坚守公平正义和守护已婚人士的家庭秩序啊!我觉得这条规定,规定得好,规定得非常有道理,我要为它鼓掌!”

任炎眯了眯眼,无声地瞥了楚千淼一下。

她是真觉得好吗?

还是在那演给谁看呢。

作者有话要说:【【【15字以上2分好评,600个红包继续掉落么么哒~~】】】

楚千淼:老任,小刘,演给你们看呢哈,让我好好工作吧,我可不在办公室里划拉人谈恋爱。

本章节内容由 手打更新

任炎:小刘,她演给你看呢,不包括我。

刘立峰:……领导的脸,好大。

这项目后面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副本,尽快快速地走完。这个副本走完这个项目也就完成鸟~

腹肌还会有个很骚的出镜机会,在这个项目完成前吧……

给大家推荐一个叫红九的作者的完结文《撩表心意》,大家等更时可以用来解闷,一本正经地么么哒=3=

☆、第九十二章 新问题出现

五月中开始, 任炎不再天天待在力涯。孙伊那边的项目准备要申报了,他赶到了那个项目上去,在申报前宛如炼狱的日子中去做严格狠辣的任夜叉, 带领大家做申报材料。

任炎不在力涯的日子,项目现场由秦谦宇负责。尽管当家老大不在, 大家工作起来却都很自觉, 完全做到了领导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

只是有时秦谦宇会起话头煽情, 嚷嚷着思念任炎,嚷嚷着现场只有任炎在,这个奇葩企业的妖魔鬼怪才能被镇住。刘立峰和闫云强全都附和他,毫不掩饰地放送他们对领导的想念之情。搞得每当这个时刻, 楚千淼如果不跟一句“我也是”, 就显得很不合群似的。

可楚千淼不知怎么, 就是不太甘心跟这么句“我也是”。

想他干什么?

从工作的角度看,她没有必要想他。人在职场上早晚都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过分依赖任何一个人都是提前终止了前进的道路。

而从私人角度看,她就更不能想他了。他是她翻过去的菜谱上,一道放凉了的菜,想多了伤胃口。

这个月剩下的日子, 白天她努力工作, 晚上专心看书。

天气变得一天比一天热,在差不多最热的几天,楚千淼和刘立峰赶回北京参加保代考试。闫允强因为自觉复习得不充分,肯定考不过, 所以干脆放弃了这次考试,懒得在炎炎夏日里把自己折腾出好几天的黏汗。

天气太热,楚千淼一到北京就中了暑。她有时非常痛恨自己容易中暑的体质。

进入考场前,她在发烧。去卫生间呕吐了一回后,她在高烧中很平静地走进考场。整个考试过程中,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清醒的还是休克的,眼前总是雾蒙蒙的。但她努力坚持让自己尽量多清醒一些。直到考完时,她整个地虚脱在考桌前,一动都动不了。

后来使了差不多是吃奶的劲儿她才抬动了手指,给谷妙语拨了个电话,由谷妙语赶来把她直接架去了医院。

隔天她就回到了项目现场。秦谦宇一见到她就有点惊:“怎么考个试还考脱相了呢?得,我不问你考得怎么样了!”

她笑一笑,非常由衷地感谢她的甜甜老大大哥这发自本能的体贴。

回到出差现场后,白天她继续上班,到了晚上,她依然摊开考保代的学习资料继续看。她考得怎么样,她在心里有数。

到了出成绩那天,让人意外的是,任炎居然出现在了力涯。

楚千淼知道另外一个项目昨天刚把上市材料申报上去,按说他应该在北京修整几天再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但他连半天都没有休息,第二天就连轴转地赶到力涯工作现场。

他一进尽调办公室就问刘立峰:“考试过了吗?”他身上还带着点风尘仆仆。

刘立峰低头认错似的垂着头摇了摇。

任炎再转去楚千淼那边,看着她,无声地喘了两口气,问了声:“你呢?”

从出考场到任炎发问前,楚千淼一直觉得就算这次考试不过,她也不用沮丧,毕竟九月她还可以再战。

但就在刚刚任炎问她“你呢”时,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无限期待。那些期待一瞬间向她涌过来,让她觉得几乎无法承受。

辜负了那些期待,她一下子无比地沮丧起来,抿抿唇,最终只说出五个字:“对不起,领导。”

一旁低着头的刘立峰猛地向她转过来头,看向她的视线里有意外也有……一点惊喜。

他想不到自己这回居然摆脱掉做人小弟的命运了。

任炎听到楚千淼没考过时,定定地瞅了她快有十秒钟。在意识到自己再继续瞅下去时将接近失态,他淡淡开口说了声:“那就赶紧准备九月份再考吧。”

顿了顿,他转去看向刘立峰,对他说:“你也是。”

一整个下午楚千淼都觉得自己像做了件对不起任炎的什么事似的。她在极度沮丧中分出一些念头在想:任炎之前说,她这次考试不过的话,就走人。她想也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被践行?不知道此后西天取经路上的各种斩妖除魔,是不是就不用她了,是不是过几天他就得让她收拾行李回高老庄了。

晚上下班回到酒店,吃过晚饭后,楚千淼收到任炎的一条信息。

内容简洁得令人害怕,就两个字:“下楼。”

她赶紧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