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再难遮掩心中震惊,他双目赤红,在她面前踱来踱去,站住时候声音还有克制不住抖着的音调:“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顾王氏有点脱力,慢步到了桌边回身坐下:“我打眼一瞧这孩子,就觉得心里怦怦直跳,越看越是不对,越看越是有疑。你说你当年亲自去接的孩子,你怎么接的啊?自己的女儿怎么能认错,怎么就能……”

顾轻舟走了她的面前来,说到后面,她扯着他衣摆,狠狠捶了他。

夫妻二人情深意笃,他向来对妻子百依百顺,此时被她这么一问,心也乱了:“当年,当年去接孩子时候,就看见相宜一个,她白白净净的,扑进我怀里就叫爹,奶娘已经给她收拾了东西……你说若相宜是奶娘王氏的孩子,她与亲娘骨肉分离,怎能哭都不哭一声,还笑着一直跟我呢!”

顾王氏捶了他几下子,也捶着自己胸口:“这还用说,定是王氏从小疏离的。现在都不用她出来对质,我敢认定,明珠那孩子就是我的女儿,你看看那眉眼,那神态……真是没法活了,你可不知道,那孩子才进府时候穿的破衣烂裙,她说王氏年年来京中看望,你说王氏能来看谁。即便是抱错了,王氏也必定知情,当年为了抱恩,给了她那么银钱,她怎能那样对我的女儿,即便是鬼迷心窍送了她孩子来,也不能这么亏待那个啊……”

说到最后,已是愤恨。

顾轻舟沉默片刻,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他转身就走,背后女人又是叫住了他:“你哪里去!”

男人站住了,回眸:“这就让人去查王氏下落,不管事实怎样,都要给孩子一个交代。”

顾夫人也站了起来,追过来,扯住了他的袖子:“一个妇人家的,即便落罪了,又能怎样,现在重要的是,该怎么和明珠说,又该怎么和相宜说,这两个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顾相宜在身边养了十来年了,爹娘叫了十来年,那小小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的,真真是打心眼里疼到大的。现在出了这么一件事,若是不言明,又觉委屈了明珠,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宠爱还来不及,这么多年,愧疚更多了不知多少。

夫人问了,他也有了为难之色。

若说就此将相宜送走,不认这个女儿了,似乎太过残忍,可日日看着她,再看着明珠,自然是意难平,此事还差王氏一个口供,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找到她。

顾轻舟叹了口气,还是拥过妻子,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害你颠沛流离,害我们骨肉分离,也都是我,竟然还能认错孩子,是我初见女儿时候太高兴了……那些事不说也罢,我这就叫人去查王氏下落。相宜那你先不要说,先看看她们私下有没有往来……”

话还未说完,耳尖地听到门外人影一闪,他蓦地回眸,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还未来得及跑掉的小丫鬟惊慌失措地被抓个现行,顾夫人登时皱眉,认出是顾相宜身边的翠环来,这是新调度过去的个,今年才进的府里。

此时见到顾轻舟夫妇,吓得一下跪了下来:“夫人饶命啊,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才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此时泪如雨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跪下一直咣咣磕头。

顾轻舟脸色顿沉,他脾气不好,才要上前,被夫人拉住了。

顾王氏推了他下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吧,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个小丫鬟偷偷摸摸地在门外,能听到什么,我问问她就行了。”

一个丫头,怎么处理,顾轻舟当然未放在心上。

他当即下楼,让人叫了心腹来,彻底盘查入京过客,以及府上往来账目。

而此时,菱角已经上楼回了顾夫人身边了,不等顾夫人开口,见那丫头模样,就一手将人拖进了房中。

顾王氏回眸看看,楼上楼下没什么可疑的人了,这才走进门内。

关好房门,刚好菱角的巴掌才抽过那小丫鬟的脸:“说,谁让你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家中有丧,还望谅解,尽量更新。

☆、计中计计

第十二章

小丫鬟翠环的脸颊又红又肿,菱角站在她的面前,正拿着帕子擦手。

顾王氏回身坐下,仿若未见,伸手掸掸袖口,整理齐平了,看不出喜怒:“行了,打她干什么,直接撵出去就是,我们府上不留吃里扒外的丫头。”

菱角当即点头:“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去让人把她娘找来,领家去吧!”

她才要走,翠环跪行两步,到顾夫人腿边了,才抬起脸来,是一脸的泪:“夫人饶命,求夫人别撵我出去,我说,我都说……”

顾夫人低着眼帘,目光冰冷:“说!”

翠环抽泣两下,才哽咽着说道:“小姐今天不大高兴,她原本打算等寿宴结束后,就跟夫人说一起去庙上求姻缘,还说要给淮玉公子求个平安符,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扫兴的样子。刚才下楼时候,还让明珠小姐扫了面子,回去的路上就哭了,嬷嬷说夫人和大人正商量小姐婚事呢,让我过来看看,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

菱角就站在她的后面,声音轻轻的:“主子们的事,也是你们该打探妄议的,你来府上不久,真是拎不清,不管怎么说,这府上也留不下你了。”

她这么说,翠环更是害怕,浑身都颤栗起来:“求夫人网开一面,我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再不敢自作主张了……我就是想让小姐高兴一点……”

毕竟年纪还小,一吓唬就全说了。

顾家是什么门风,小丫鬟都以能进府为荣,挨了打也不愿意走的,菱角再问顾相宜的事,她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说顾相宜落了面子,正伤心难过,她院里的嬷嬷和丫鬟们都惦念着小姐婚事,此时在夫人面前,可不敢再隐瞒什么。

菱角回眸对顾夫人点了点头,表示真实度可信。

顾王氏眸光微动,其实翠环说的这些都是实话,从她的话当中,能得出几个结论,第一,顾相宜很期待今日寿宴,因为之前顾轻舟曾与她说过,让她私下面见三位皇子,看看哪个合眼缘。第二寿宴出了差子,那孩子很扫兴,然后下楼时候,因为三皇子送明珠的礼物,让她以为是她的,结果落了面子。第三顾相宜不仅惦念自己的婚事,还惦记着战场上的哥哥,想给他求平安符。第四,翠环过来偷听打探消息,不是顾相宜的主意。

说到底,那孩子是个赤城孩子。

不管翠环是在谁的授意下过来偷听的,得出的就是这个结论。

后宅这些小心眼,都难逃顾王氏的法眼,分明是滴水不漏的,但正是因为这份滴水不漏的亲情,却让她皱起眉来。从小到大,顾相宜都太懂事,太贴心了,现在想想,当真是一次都没有让人厌烦过,做事尺寸相当,爹娘面前,天真可爱,却从未让人操心过什么。

曾经,这都是女儿贴心的甜蜜,今日看着翠环,却起疑心。

凡事过犹不及,她进府的时候还不到五岁,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白白净净,圆滚滚的天真可爱,真是毫无防备。可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太有心计的话……怎么也说不通……

菱角还看着她,等候怎么发落翠环,顾夫人想了下,摆了下手:“先叫人给领走,我不想看见她。”

菱角跟了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脾气。

翠环还哭着,走不走可由不得他了,这时候也不用家里来人领了,菱角叫两个小厮直接将人拖出去了。

再回来时候,来叫顾夫人下楼:“夫人快过去看看吧,大人说要亲自去接大姐儿回来,这会正准备车马呢!”

顾王氏顿时不快,连忙起身。

顾家这个小妹妹,其实一直和她的孩子一起养大的,看着顾永娇长大的,怎能没有感情,但是比起心头这一件,真是扎了一根刺一样的。

匆匆下楼,后院已经有人备了车马,顾景文正拦着父亲,直劝着他:“我代父亲前去,不日将姑姑接回就是,京中多少事还得父亲定夺……”

顾夫人一见他们父子模样,顿时气血上涌:“顾轻舟!你要干什么去!”

平日说一不二的顾大人一回眸看见她了,顿时矮了三分。

顾王氏身形娇小,平日走路很慢,他很怕她走快了摔倒,还迎上前来搀扶了一把:“我能干什么去,去把娇儿接回来,家中也无长兄也无父,只我这么一个哥哥,我不去谁去。”

顾夫人握住他手腕,目光沉沉:“那咱们女儿的事呢?不要紧吗?”

顾轻舟见她提及,左右看看,低声道:“已经让人去追查王氏下落了,她有没有来过顾府也已着手调查,你放心,我快去快回,你先安顿好那孩子,此事不急于一时,万万等什么都落实好了,才让她知情,不然惹了她伤心得不偿失。”

顾轻舟从来这样,小事可以商量,大事一意孤行。

女人嗯了声,主动提及了翠环的事来:“翠环已经撵出府去了,说是嬷嬷看相宜不高兴,叫来打听打听婚事的,看那话音,相宜也不知情的,当然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女儿怎么认回来,相宜你又打算怎么安置,你怎么想的,给我个准话。”

之前就略有为难,现在出了门来,被冷风一吹,冷静许多。

顾轻舟犹豫片刻,叹了口气:“留着她的话,还有何颜面面对自己孩子,送走吧。”

顾夫人闻言松了口气,推了他一把:“你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不过还是问问明珠才好,如果她愿意有个姐妹,那府上也不是养不起,王氏固然可恨,但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她年纪还小,当年应该什么都不懂的。”

她心头疑虑先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该和顾轻舟说这件事的时候。虽然她急切地想知道,顾明珠到底是不是自己女儿,但是也只能先行忍下。

顾轻舟上前拥了她两臂一下,点了头:“放心,不仅是王氏下落,还有当年接生的稳婆,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骨肉血缘有时候真的很奇妙,看了就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夫妻此时已经笃定明珠就是自己女儿,只不过对养女的嫌隙真是心照不宣,毕竟夫妻一场,王氏知道劝一次劝不住那就是真劝不住人了,还是温柔地送了他出去。

顾景文与她同行,目送父亲乘车离去,这才回身搀扶了母亲的手臂,直问着她明珠的事。

顾夫人怕走漏风声,不耐烦跟他说太多,只是推了他:“问什么,过些日子就知道了,你好好照顾她就是,她可不是别人,是你妹子。”

二人往回走,路过假山时候谁都没有注意,一人靠了假山暗处,已经站了好半天了。

等他们都离开好半天了,顾相宜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她若无其事地提着裙摆,手里还拿着两棵枯草,好像在园子里闲逛一样。翠环一直没有回来,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时候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特意打听了明珠住处,转到了偏院去。

明珠回屋之后,盯着空盒子看了好半晌。

镜子当中,少女揉着额头,真是头疼。

本来就已经铁了心与卫瑾撇清干系的,谁能想到他总是这么霸道出其不意的,送礼也不好好送,不管盒子里装的什么,她都能随手扔在一边,偏偏是个空的,她坐在桌前捧着脸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他的用意。

少年一身红衣,那唇角的笑意,还有那张俊脸在脑海当中浮现……索性拿出自己帕子将锦盒盖上了,眼不见为净。

明珠揉着额头,才要起身,五儿忽然给开了门,顾相宜进了门了。

十年前的她,同样是少女之姿,是天生带着三分惹人怜惜的泪眼,看着楚楚动人一些。

她想私下说两句话,将五儿撵了出去。

等人走后,才是关门。

四目相对,顾相宜先是笑了:“我过来看看妹妹,府上不比你们家里自在,若有哪里照顾不周,只管叫丫鬟去找我,我叫人给你拾掇拾掇。”

明珠嗯了一声,轻声应下。

顾相宜来她院里,似随意走过,闲谈之间,也是东一句西一句,不过都是温柔体贴的话语,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亲姐妹说话呢!

她也没说什么,多半就是看探明珠底细,想看看明珠是否知道些什么。

二人都有先知,明珠自然也是滴水不漏。

顾相宜坐了一会儿,看也问不出什么,找了个借口走了。

自她走后,明珠连忙收拾东西,叫五儿去叫养父过来。

徐春城本来已经打算歇下了,见女儿匆匆忙的,以为有什么事了,连忙过来相见。

明珠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一个包袱背在了身后,见了他与他站了一起去:“爹,我们走吧,去外面寻个客栈住下。”

诶?

之前还不去,这会怎么要去客栈了?

徐春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五儿急的要命,直上前来抢明珠身上的包袱:“小姐,您不能走,夫人可嘱咐过了,好生照顾您呢,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我们家小姐来了一趟就要走呢!”

顾明珠已经扶着徐春城走到门口了,听见她这么一说,忙是回头。

“千万别这么说,夫人能收留我们歇息片刻已经很好了,不关相宜小姐的事,她……呃没说什么,真的没说什么,只是我们叨扰府上的确不合适……不合适我们还是走吧。”

故意这么一顿,五儿更是觉得是自家小姐说了什么,急得不行。

可她一个人是劝也劝不住,拉也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明珠父女背着包袱走了,赶紧回头去报夫人。

出了顾家大门了,徐春城还有点懵。

他背着药箱,直看着明珠:“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住下么?这都怎么回事?”

顾明珠眉眼弯弯,对他眨着眼,笑的开怀不已。

“只是暂时出来而已,我故意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说着,推着他往前走,更加快了脚步。

“走吧!爹,我带你看看这繁华京都!”

☆、沟壑难平

第十三章

夕阳西下,天色微微的暗。

雪停了,顾王氏忙了一天,脚下冰凉。

小丫鬟荷花打了热水来,才脱去她的鞋袜,伺候着她洗脚,给她轻轻按着脚。

桌上放着热茶,是她最喜欢的碧螺春,伸手拿了过来,精神才松弛下来一些。

窗外渐黑了,王氏心神渐定,抿了口茶,长长地出了口气。

菱角走到她背后,给她揉着肩:“夫人不必挂心,大人都安排妥当才走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也难免伤心的吧!”

二人从小夫妻,自然了解顾轻舟的性子。

王氏嗯了声,轻轻点着头:“我知道,他这是心里愧疚,觉着无颜面对明珠了,赶上大姐儿家有丧,还需要这个哥哥出面,就借故去了。”

正说着话,门前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菱角应了一声,五儿推门而入,直奔了堂前,扑腾一下就跪了下来。

“夫人,明珠小姐走了!”

走了!

王氏随手将茶碗放了桌上,一时忘了自己还在洗脚,下意识站了起来。她一脚盆里一脚盆外,一个趔趄,还是菱角扶住了她,才站稳了。

水花四溅,脚下是冰火两重天,王氏急了:“她怎么走了?住得好端端的,怎么就走了?人呢?现在去哪里了?怎么叫她走了的!”

荷花和菱角一边一个扶着她赶紧坐下,一脚踩了地上,脏了,荷花重新给她冲洗了下。

五儿年纪还小,害怕受到责怪,自然是实话实说:“回夫人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伺候明珠小姐都要歇下了,结果……”

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家小姐那是夫人的眼珠子,又迟疑起来。

王氏目光冷冽,一拍桌子:“快说!”

一下就将后面的话吓了出来:“结果小姐去了,她把我撵出去了,也不知道她们在房中说什么了,等小姐走了之后,明珠小姐脸色就不大好,叫了徐老爷这就走了。”

王氏指尖蓦地拢紧:“哪个小姐?”

虽然是问了一句,但是心里也清楚得很,府上还能有哪个小姐,自然是顾相宜了。果然,五儿说是相宜小姐,王氏闭眼平复了下心绪,才回眸看了眼菱角,似无事的:“去,叫刘三带几个人出府去找,务必将明珠爷俩找到,就说我说的,顾府就是她的家,让她回来,然后去叫相宜过来”

菱角嗯了声,见她神色知道正隐忍着怒火,连忙往出走。

等她到了门口,王氏又想起什么似地叫住了她:“等等,明珠她们身上没什么钱,眼看黑天了,必定要找住处,先去门户小的客栈看看,今天天冷,让人给明珠带斗篷和手炉,赶车去,快些。”

菱角一一应下,赶紧去叫人了。

王氏这才看向荷花,脚一动:“别按了。”

地上都是水,荷花才擦了水渍,扶了夫人的脚给她放进水里按着,见她不让按了,连忙拿了手巾给她擦脚。才穿上鞋,顾相宜在菱角身后急匆匆地来了。

她低头走进来,一副柔顺模样,和往常一样,到了王氏面前,就扑过来揽住了她的颈子,撒着娇:“娘,我怎么听说翠环给撵出去了,她怎么了,您不是说过她们都是可怜儿,平时要善待她们的么。”

王氏回眸,声音淡淡的:“我且问你,你去明珠房里,跟她说了什么?”

顾相宜还不知道明珠离府,当即怔住:“没说什么啊,就是觉得她一小和我一起玩过,觉得亲近,和她说了几句闲话。”

王氏伸手将她推开了些,脸有愠色:“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人就走了?”

少女指尖微抖,这么多年拼命守着的东西,仿佛一瞬间就会失去,她侧立一边,仔细回想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去找明珠说话,纯粹是为了套话,看看她知道多少身世。

说了一会儿话,明珠对身世一无所知,她就回去了。

现在见王氏恼怒,一时间不知怎么辩解,眼帘一颤,泪光顿现:“娘,我真的没说什么啊,我知道她是奶娘的女儿,那是我的恩人,毕竟吃过她的奶,她的女儿我怎么敢慢待……”

王氏本就恼怒,她这么一说,恩情压顶,一身火气无处发泄,挥袖之间,桌上的茶碗一下摔落了地上去!

菱角看了眼荷花,让她先下去。

荷花连忙收拾了碎片,擦了地上茶水,躬身退了出去。

顾相宜泪水滑落,十分委屈,到王氏面前拉着她的袖子:“我真是没说什么,明珠妹妹现在哪里去了,我愿意找她回来对质,到时候问问她就知道了,娘这是怎么了,我现在就出去找她……”

说着转身要走,王氏未动,菱角连忙上前拉住了她:“今日赶上老太太寿宴,你姑姑家又出了事,夫人这会儿正是心力交瘁,小姐就别跟着怄气了……”

顾相宜当然也不是真的想出去找明珠,回眼看着母亲,双目含泪,还贴心地扶了扶她肩臂:“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是想和明珠做好姐妹,不知道她怎么就走了……”

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平日乖巧还是聪慧,贴心还是懂事的好女儿,在王氏眼里,都变了模样。

竟然故意将明珠挤兑走了,单只这一点,王氏心中生出的嫌隙已是无法平息。。

她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心中却是沟壑难平:“出去吧,我知道了。”

相宜蓦地抬眼,平日哭了的时候,王氏都要搂着哄半天的,若是平时早扑了她怀里,这时候越发的害怕,低声嗯了一声,赶紧退了出来。

翠环被撵出去了,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得知明珠走了的时候,她一面是松了口气,一面是又提起心来。没法子,骨肉亲情,顾明珠的那张脸,任谁看了,都会怀疑,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走了,王氏迁怒于她,也是无解。

她走回自己房中,嬷嬷才给她添了香,见她两眼微红,上前来扶:“姑娘这是怎么了?快进来暖着,小心别凉出病气可就不好了。”

病,要是这个时候能病就好了。

才在外面回来,微凉的指尖才觉得暖了一暖,顾相宜听她这么说,心中一动,眸光顿时亮了起来。她脱了厚衣,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找了个由头使了嬷嬷先出去,等屋里没有人了,也推开房门迎着冷风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顾明珠这时候却是穿着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与养父徐春城走在天桥上面。

初冬才临,一场清雪过后,因为还没有到宵禁时候,街上还有不少行人走动,天桥上面一串红灯,父女二人站在桥上往下看,能看见附近街头景象。

出了顾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徐春城也买了翻毛的大氅。

他此时头顶还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披着大氅双臂拢在怀里,走在红灯下面看着自己的影子,忍俊不禁:“闺女,你看爹现在,像不像黑白无常?”

说着还向前跳了一跳,怪可爱的。

明珠顿笑,眉眼弯弯:“黑白无常要是爹这样的,地府早就排满我的后娘了。”

桥下,有人在烧纸给地府亲人送青烟,徐春城低眼看见,也笑了:“是了,到了给亲人送寒衣的时候了,可惜我别无亲人……”

顾明珠一身锦裙,还是从顾家离开时候的那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