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是监察委员会的,只是专门监察思虞。”方琮亭伸手摸了下方琮珠的头发:“琮珠,要是思虞留在了上海市政厅,那你可真的要要好好监督他,不能让他变成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要利用手里的职权为百姓办事,为百姓呼吁。”

“大舅哥,你可真是高看了我,”林思虞摇头:“想要能改变中国现状,只怕我得要做到金字塔的最高层,可是这一路爬上去有多辛苦,要做多少亏心事?琮亭,我做不出来,真的,我还是做我的小记者好了,至少能用文字隐晦表达自己的意见。”

“嗐,思虞,你真是太胆小了!”方琮亭摇头:“想要改变中国现状,不能只靠某一个人,要靠全体百姓的力量!”

他的脸上有奕奕的神色,红光一片。

方琮珠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们要注意隐蔽,以后不要通过邮局寄送什么重要的东西。”

站在经理室里,方琮亭低声交代着:“现在敌人准备要蹲点邮局查我们的包裹与信件,切记不可掉以轻心。”

“摸排到情况了吗?有哪些同志已经被盯住了?”

伙计抬头望向方琮亭,声音特别的细微。

方琮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听说被监督的有许多,做地址整理的人弄了一天还没弄好。”

“这么多人?难道他们已经破获了咱们地下联络站?”伙计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可能啊,做得相当机密,怎么会忽然被他们盯住这多地方呢?琮亭,你能想办法弄出文件来吗?”

方琮亭犹豫了下,摇了摇头:“弄不出来,那份文件已经被交上去了,估计是进了保险箱吧。”

他不能害林思虞。

林思虞是他最好的朋友,现在又是琮珠的丈夫,他要是在他身上下手,只怕会殃及到琮珠。

“方琮亭同志,咱们应该要有牺牲的觉悟,可是那些不必要的牺牲可以避免!”那个伙计一双眉毛深深皱起,形成了一个“川”字:“你不能有私心!林思虞是你的妹夫,你不能因为想要维护他,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同志牺牲!”

“他只是个实习生而已,又能知道什么?”

方琮亭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真不该将林思虞给扯出来,现在却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既然他不知道什么,那你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那个伙计咄咄逼人的追问他:“方琮亭同志,你要想想咱们有这么多同志需要保护!你怎么能为了保护他一个人,却将咱们的革命同志的生命置之度外?”

“我并非不顾及咱们自己同志的性命,要是不顾及,我也就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了。”方琮亭叹了一口气,决意要将林思虞保护起来,他不能和他身后的组织去迫使林思虞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万一被发现了,那琮珠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做寡妇?

而且,他也不忍心看着林思虞因为这事死在枪弹之下——他与林思虞多年同窗,以前不少思想都很契合,就算撇去亲戚这层关系,两个人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

那伙计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不能让林思虞去拿那份名单?”

“他只是一个实习生,这么重要的事情,市政厅会交给他去做?”方琮亭决定隐瞒一些事情,不能让那些人知道林思虞很受陈署长的器重,竟然让他接触到了那份名单:“他也是偶然得知了市政厅要派人去各区邮局蹲守,准备大肆进行检查包裹与信件,其余的事情他一概不知。”

“真的吗?”伙计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林思虞不一定能接触到那一份名单。看起来咱们目前只能谨慎小心一些,到时候看派了哪些人去邮局蹲守,咱们到他们身上想办法。”

“可不是吗?邮局那边应该也有咱们的同志嘛!看他们拆谁的信件包裹,默默记下来,到时候整理出一个名单来,那不就行了吗?”

方琮亭的话显然让对方感觉满意,他点了点头:“没错,这个方法可行,而且我们也可以主动出击,试探一下敌人有没有发现我们。”

他很快想出了一个法子,给各交通站的同志寄几封很寻常的嘘寒问暖的信件,用来试探敌人是否会检查:“要是我们的信被开封检查了,那就说明敌人已经发现了咱们,得要想想对策,看是不动声色转移,还是继续维持下去。”

方琮亭舒了一口气:“对,可以用这个法子。”

只要不让他逼着林思虞去干这种危险的事情,那他就放心了。

下午四点,林思虞来到江湾,守门的阿忠看见他就乐呵呵的笑:“姑爷来了。”

大小姐与林先生这别扭可闹得真久,差不多都闹了一年,早几日大小姐从苏州回来,这才吩咐他们重新称呼林先生叫“姑爷”,阿忠与李妈点头:“省得的。”

两人心里头都暗戳戳的在想,林先生不就是姑爷吗?虽然大小姐口里头说着离婚了,林先生也没有在江湾这边过夜,可毕竟来的次数挺勤密,比那个孟大少爷要多了不少次呢。

听着阿忠喊他“姑爷”,林思虞心里头美滋滋的,冲着阿忠笑了笑,他迈步走了进去。

方家三个都在等他。

见着林思虞过来,方琮桢扑了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姐夫,你怎么才过来啊,等你好久了。”

林思虞有些不好意思:“唉,办公室里事情多。”

小猴子在他身上蹭了蹭,一双脚夹住他的腿:“姐夫,要是以后你对我姐姐不好,总是在办公室上班不陪她,我可饶不了你!”

他的小脚丫蹬了蹬:“我学了武术的!”

别说他这两下还蹬得挺有力气的,林思虞呲牙咧嘴:“不会不会的,我肯定不会冷落你姐姐的,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能冷落?”

方琮亭走了过来,伸手摸了下小猴子的脑袋:“别乱折腾,快点下来。”

方琮桢抓着林思虞的耳朵扭了扭:“咱们可说好的哟,你可不能欺负我姐姐!”

林思虞陪着笑脸:“一定一定。”

方琮珠坐在沙发上看着小皮猴儿刁难林思虞,没出面阻止,笑眯眯的看着他,小猴子对她还真是有感情,她心里感动得很,真想抱着小猴子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一口。

“走吧走吧,就算车子开得快,到家也得八点半。”

方琮亭从沙发上拎起背包:“琮珠,走了,走了。”

李妈站在厨房通往起居室的门口,掀起围裙擦了擦眼睛:“大小姐,姑爷,你们可要恩恩爱爱白头到老啊。”

两个人再不要闹意见了,每天像这样和和气气的,那该多好。

林思虞讨好的伸手接过方琮亭的背包:“琮亭,我帮你来背包吧。”

方琮亭愕然,这背包并不重,为什么林思虞怎么就一定要帮他背呢?这也太讨好了一些吧?他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

可是林思虞没有给他抢夺的机会,将背带放上了肩膀,飞快的朝前边走了去。

从后边看,林思虞一左一右挂着两个包,显得有些滑稽。

方琮桢指着他的背影向方琮亭抗议:“大哥,你肯定平常经常要姐夫帮你做事,你看他一来就抢着给你背包。”

“我才没有呢。”方琮亭赶紧追了过去:“思虞,把包给我罢!”

林思虞没有理睬他,拿着包直接朝汽车那边走了过去。方琮亭有些无奈,转头看了方琮珠一眼:“唉,思虞这也……”

要是每次都这样恭敬,他还真有些不习惯林思虞这种讨好。

方琮珠笑了笑:“或许他是想给我们大家留点好印象吧?”

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林思虞今天表现有些反常,是不是什么所谓的“婚前综合症”?心上心下有些不踏实,一定要做点什么显示他的存在感?

方琮珠看着前边那个高大单瘦的背影,心中微微一荡。

其实她也有婚前综合症,这些天一想到正月十五,就有些微微的发慌——她不知道新婚之夜该怎么度过?

作为一个还没有谈过恋爱的母胎单身大龄未婚女青年来说,方琮珠既向往结婚,又对第一次有些恐惧,她以前曾听人说过第一次不是那么容易和谐相处的,有时候还会留下相当大的心理阴影——作为一个研究生物遗传工程的学生来说,对于这种生理知识竟然如此贫乏,简直让人吃惊,可方琮珠无可奈何的表示,她确实缺乏实战经验。

不知道明天的新婚之夜会是怎么样度过?

他们没有在上海租房,方正成与方夫人都觉得到上海租公寓是浪费钱财——方琮珠又没有在上海,林思虞在复旦大学住着宿舍,要是他愿意,直接住到江湾这边来,还要租什么公寓?

“思虞啊,我们没有想让你入赘的意思,只是觉得想帮你省钱,以后你们的孩子照旧是跟你姓林。”方正成做林思虞的思想工作:“琮珠这几年主要都在香港,你又何必浪费钱到外头组公寓呢?”

“可不是吗?”方夫人赶紧跟着劝林思虞:“你就到江湾住着就行了,咱们家不讲究那么多的,你们的娃儿不会跟着我们方家姓的。”

她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自然不必招什么赘婿。

林思虞看了看方琮珠:“一切都是琮珠说了算。”

方琮珠的思路与父母一致,不必要的浪费坚决要制止,不能铺张:“就这样罢,以后我回来了,你就和我一块儿住江湾这边,平常你还是住学校宿舍好了。”

“什么叫平常住学校宿舍?思虞也就半年毕业了,难道让他一直住学校?”方夫人看了她一眼:“以后不管你在不在,他都到江湾住着。”

江湾别墅里她的卧室被布置成了新房,明天她就要与林思虞在这里度过她的新婚之夜。

方琮珠回头看看二楼的玻璃窗,上边贴着红色的双喜和一些窗花。

龙凤呈祥、喜鹊登梅、春色满园……那鲜红色的窗花映着阳光,似乎镶上了金边,灿灿的一片。

第74章 亲朋好友聚华堂

漫天的星光, 月亮就如玉盘一样挂在天空,黑色的土地上似乎披着一层轻纱,走在月色里, 似乎踩在轻纱似得梦里。

林思虞望着渐渐远去的汽车, 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转过身伸手敲了敲大门。

静谧的夜里,敲击大门的声音非常的清脆,在前庭发出一阵阵回响。

“谁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大少爷,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开门的是常妈, 惊讶的长大了嘴:“夫人吃晚饭的时候还在念叨着呢, 我们都在说大少爷这时候没见到家, 应该明日才会回来。”

林思虞微微一笑:“我下午还有事情,刚刚才到家。”

“夫人,夫人,大少爷回来了!”常妈很激动, 一溜小跑的朝堂屋里跑:“大少爷这时候才到家呢!”

坐在那里与两个女儿说话的林夫人听到常妈的喊叫之声吃了一惊:“思虞这时候回来了?”

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个人站了起来, 快步走向门口,就见着穿了西装的林思虞手里拎了一个包从外边朝里面走了进来。

“大哥!”两个人迎了过去, 一人伸出一只手挽住了林思虞的胳膊:“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呀?”

“我们下午还得上班呢。”林思虞看了看两个人:“在陪着母亲说话?”

“嗯。”两个人点头:“母亲盼着你回家呢。”

林思虞快步走进了堂屋, 把包放下,走到堂屋正中央与林夫人行礼:“母亲,我回来了。”

林夫人心中激动:“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明天是元宵节,她总盼着家里人团团圆圆的,可丈夫和儿子都没回来,这让她的心情很糟糕,现在见到了儿子,林夫人这颗心才稍微稳当了些。

对于林书明,林夫人已经不打指望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忠心、对家庭有责任感的好丈夫。然而儿子却是他心里的宝贝,这一辈子的寄托,要是林思虞不回来,她都不知道这个正月十五该怎么度过。

“母亲,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情。”

林思虞上前一步,扶住林夫人,让她慢慢坐下:“明日我要结婚了。”

不仅是林夫人,就是林思晴与林思巧都大吃了一惊:“结婚?”

常妈也是一副懵逼状态:“大少爷,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这时候才说呢?你让夫人怎么来得及?还什么都没弄啊。”

“不用弄那么大排场,我们没有打算办酒。”林思虞望了一眼林夫人:“母亲,琮珠她不愿意来我们林家冲这边,我也不会勉强她。”

林夫人嘴唇都在发抖:“思虞,你在说什么?这样放肆的媳妇,你竟然还要娶?你上次跟我说了那个方琮珠的想法,什么儿媳妇不在家伺候公婆,竟然还想跑出去逍遥自在,这个怎么能说得通?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说法!”

“母亲,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变革,以前的女性被束缚在家庭里,不能和男人一样出去工作,所以她们只能被困在家庭中,一辈子辛苦劳作而且得不到这个社会的认同。但是这种状况目前正在不断的改变,念书接受教育的女性越来越多,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家庭投身到各种社会工作里去,你不能再用传统女性的那种生活去要求她们,琮珠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林夫人被林思虞这一大段话绕得晕头转向:“说这么多干啥?你的意思就是不让她来林家冲这边呆着了?”

“当然,琮珠有琮珠的事情要做,她不会闲到把自己困在乡间浪费光阴。明天我们结婚,后天她就要去香港了,在那边她要念书,还有商铺要经营,她忙得很。”

“竟然……”林夫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不侍奉公婆也就罢了,就连丈夫也不伺候了?”

“母亲,琮珠是一个独立的人,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我和她是地位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下之分,您怎么能用伺候这两个字用到她身上?她有她自己的事业,我不能耽误她,请您以后千万不要这样说了。”

林思晴与林思巧在旁边听着林思虞这番话,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大哥对大嫂可真是好,要是她们的丈夫也能跟大哥一样,对她们没有太多要求,那该多好啊。

“思虞,你太让我失望了!”林夫人愤愤不平的喊了出来:“你这个是什么结婚?那你这不跟入赘差不多了?什么事情都想着她,那你自己呢?”

林思虞叹气,在母亲的心里,琮珠的身份地位总要比他低,一定要琮珠乖乖做个女佣人,这才是母亲心目里的好媳妇。

“母亲,妻子是用来疼的,不是要指着她做这样的事情和那样的事情,我们都有一双手一双脚,为什么我们就非得让人伺候呢?我爱琮珠,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让琮珠开心快乐,我与她之间不是对立的关系,我们是相互支持相互关心的那一种。”

林思虞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两个妹妹:“思晴,思巧,你们要有为人着想的体贴,可同时也不要太丧失自我,每个人都是要有自己的独立与主动,你们要向大嫂学习,不要做丈夫的附庸,你们有你们自己的生活。”

林思晴与林思巧瞪大了眼睛:“大哥,我们也能跟大嫂一样吗?”

“当然可以,你们两个人都识字,又都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走出去找一份事情做?只要自己兜里有钱,就不会要仰仗你们的丈夫,你们完全可以独立!”林思虞鼓动着她们:“后天要不要跟大哥一块儿去上海?随便找份什么工作,也比在家里呆着什么事情都不做要好。”

“行啊。”

林思晴点了点头:“我每天呆在家里真是无聊,母亲说要我绣鞋子,到时候准备送到刘家去,可我觉得干嘛要做那么多鞋,他们家的长辈每人一双还不够吗?”

年前林思晴定下了人家,林夫人督促着让她开始备嫁,首先就给了一个艰巨任务,做五十多双鞋子,到时候好给夫家的人做开门礼。

苏州这边的习俗,新娘子的嫁妆里会有送给夫家长辈的鞋子,用来显示新娘子心灵手巧,刘家是个大族,林夫人派媒人过去询问了一番,算起来长辈有二十多个,把尺码要过来以后就让林思晴开始做鞋。

林夫人为了让刘家觉得女儿贤惠,就让林思晴每人给做两双,虽然有林夫人和常妈帮忙,甚至是林思巧都加入到了做鞋大军里,可林思晴还是觉得苦不堪言,有时候甚至在埋怨为什么刘家会有那么多长辈。

“说啥呢,家里人多才会兴旺发达!”林夫人谆谆教诲着:“你嫁过去以后可不能乱说话,要安安分分的听着公婆和长辈教诲,你熬二十多年,等你做了婆婆,那你也就熬出头来了,那时候你就可以说话有分量了。”

听着林夫人这么一说,林思晴眼前一黑,要熬二十多年,要小媳妇熬成老婆婆才有出路,这样的生活真是乏味。现在林思虞居然提出让她们去上海见世面,开始新生活,林思晴的心不由得跃跃欲试。

“思虞,你这是在说什么话?”

林夫人又急又气,儿子念的是新式学堂,思想都是乱七八糟的,怎么竟然鼓励起两个女儿走到外边去浪了?

“思晴怎么能出去上海找什么事情做?她的婚事就定在明年春,这一年得在家里备嫁,规规矩矩的等着刘家来迎娶,要是别人知道她竟然到上海去了,这话传到刘家那边,让人家怎么想?”

“母亲,备嫁要备一年么?有什么好备的?难道我们家还有这么多余钱来给我做嫁妆?”林思晴不满意的嘟囔嘟囔着,老大不开心,家里穷得下人都只剩几个了,父亲不拿一分钱回来,回家就要刮走一笔钱,她现在很担心自己的压箱钱还能有多少?

“是啊,不就是做鞋子吗?现在已经做了二十多双了,剩下三十双,难道不能慢慢做着?或者直接去外头买啊,我们不说谁知道这些鞋子不是姐姐做的?”林思巧眼睛里有渴盼的光采,她拉住林思晴的手:“姐姐,我们一块儿去上海!”

林夫人气得脸黑黑:“你们到外边能做些什么呢?”

她的脑子里出现了“风尘女子”四个字,在外边的那些女人都是不正经的,除了做那档子事情,还能做别的吗?

“母亲,她们能做的事情可多着呢,比如说我们报社需要校对员,只要识字就都可以做……”看着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个人迷惑的看着他,林思虞赶紧解释:“那份工作只需要看看稿件里有没有错别字。”

“这个,我能做!”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你们能做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说饭店酒馆的女招待,或许商店里的店员什么的,只要你们想要找工作,上海的机会多得很。”

“母亲,那我们要跟大哥回上海!”

林思晴与林思巧很不甘心的望着林夫人,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盼望的神色。

“非得要去上海吗?”

林夫人脸色沉沉的看着两个女儿:“你们别听你们大哥的,他是想当然,在上海哪有这么好找事情做的?更别说你们两个姑娘家,万一被人诓了去,那可怎么办?”

“母亲,既然你这样不放心,那你也去上海住啊。”

林思虞的话让林夫人眼前一亮,有个隐约的念头在她心里浮现。

她……是不是可以与丈夫住到一处呢?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监督林书明,不让那些狐狸精缠着他了。

“母亲,父亲在上海租了一套小公寓,您为什么不带着妹妹住到那里去?您可是林家的女主人,难道你就见着别的女人鹊巢鸠占?”

林思虞知道林书明的住址。

他进了市政厅实习,自然可以轻易打听到他爹的一举一动。

林书明压根都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在市政厅实习了半年——林思虞早早来上班,很晚才回去,虽然警察署就在市政厅不远的地方,可林书明根本没有机会撞见自己的儿子。

林思虞偷偷的打听着他爹的消息,知道了他现在已经租了一套小公寓,似乎是养了一个女人,好像还在小公寓里请过客——既然能在小公寓请客,地方应该不小,母亲和两个妹妹住进去绰绰有余。

“你爹他又养了女人?”林夫人抓紧了椅子扶手,一颗心都在滴血。

“应该是罢?我打听到他租了公寓。”

林思虞冲着林夫人无奈的一笑:“您也知道我父亲那德性,要是不养女人,他住公房就行了,何必租公寓。”

林夫人咬了咬牙,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书明没往家里交一块大洋,每次回来就问她要钱,原来都是拿了去养女人!

林思晴与林思巧也很气愤,父亲这样花天酒地的把钱给作践了,那她们出嫁的时候还能有多少嫁妆呢?

一定要支持母亲去上海住,把狐狸精赶走,把钱拿到手里!她们也要跟着去上海,多多少少为自己攒点嫁妆!

“母亲,您带我们一起去上海罢。”林思晴与林思巧都劝着林夫人:“您不是说我们单独去上海名声不好吗?现在我们一家人在上海住着,谁还能说什么呢?”

林思虞点了点头,鼓励的看着林夫人:“母亲,您是该出去走走了。”

每天都呆在乡下,这眼界都浅了许多,思想守旧落后。

林夫人被儿女们这样一闹,心里头热了几分,她咬了咬牙:“好,去上海。”

林思晴与林思巧欢喜得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母亲,您的决定是正确的,是英明的!”林思虞赶着拍了一句马屁:“您和妹妹们到家里等着,我去替她们先找到工作,再过来接你们。”

“大哥,不是说十六就走吗?”林思巧有些着急:“你不会变卦罢?”

“肯定不会变卦,但你也得让我安排得过来呀。明天是我和你大嫂结婚的日子,后天我要送她上船去香港,这两天都没空,得让我回上海以后再来处理你们来上海的事情。”

《申报》那边需要校对员,他可以推荐一下妹妹,另外再看看《申报》里还有没有别的岗位要招人的,可以先让她们做着事,只不过这些都得请示了魏老板才能定下来。

“明天……”林思晴怯怯的看了林夫人一眼:“明天我们要不要去喝喜酒呢?”

林夫人的脸又拉长了下来。

“母亲,您如果愿意,那可以跟我一起,带着妹妹们去方家吃午饭。”林思虞向林夫人解释:“我和琮珠不是伴结婚酒,只是她家把亲戚们接过来正月十五团圆,顺便说一下我们重新在一起的事情。方伯父与伯母跟我说过了,让我请您过去一块儿吃个饭,就当是亲戚间的团圆席,和结婚真没什么关系。”

方正成与方夫人提了几次,让林思虞将他父母和妹妹接过来一块儿吃饭,可林思虞怕方琮珠心里头不乐意,一直没有下决心开口提这事情,这次回苏州的途中,方琮珠问过他:“你父母与妹妹,要不要过来一块儿吃饭?毕竟正月十五你得陪他们,现在咱们这事情一弄,就不能在家里呆着了,不如一块儿吃饭得了。”

方琮珠看得出来林思虞的矛盾,她也不想太为难他,出于面子,她还是礼貌性的提一提,自己发了邀请,他们来不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开了口,林思虞心里踏实了不少,故此才敢向林夫人开口邀她去方家共度佳节。

“明日可是正月十五!”林夫人脸色依旧不舒畅:“这是元宵佳节,哪有去别人家里吃饭的理由?”

“母亲,你不去方家,那家里就剩你和两个妹妹,父亲不一定会回来,而我却是肯定要去那边的,您确定是和妹妹们在家里过元宵?”

林夫人有些绝望的看了他一眼:“你一定要去方家?”

都说养儿防老,可眼见着这个儿子竟也是个做不得用的了,一心朝着他媳妇那边蹭。

“母亲,我肯定是要去方家的。”林思虞握住了林夫人的手:“母亲,您能不能放下心中成见,与方家人握手言和呢?我与琮珠再结婚,我们两家彼此又做了亲戚,不能总是水火不容,这样多尴尬。”

林夫人低头不语,脑子里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林思晴与林思巧也围拢过来,撒娇似的抱住了林夫人的胳膊:“母亲,去罢,我们一起去方家那边罢。”

林夫人被儿女吵得有些发晕,摆了摆手:“好罢好罢,过去就过去,到时候总是要坐到一处去的。”

林思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谢你,母亲,我相信琮珠也会很高兴的。”

琮珠……可能会不高兴?但是林思虞觉得,像她那样豁达的人,胸襟开阔,应当不会不高兴——毕竟他母亲还是服了软。

当即将这件事情说定,林思虞回到了房间,把东西放了下来,只觉全身轻松。

躺到床上,眼前浮现出了方琮珠的脸孔,他心情格外愉快。

“思巧,我们明天把大嫂那些首饰带过去罢。”

林思晴举着一盏煤油灯走到林思巧的房间,暖黄的灯影照着她的眼睛,奕奕有神。

“大嫂的首饰?”林思巧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你说那对手镯和黄金坠子?”

“是啊。”林思晴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们说东西好看,问着大嫂要了戴,后来就没有还给她了。虽然大嫂没问咱们要归还,可毕竟也没说送给咱们,总得给她送过去才行。”

两个人那时候是存着贪小便宜的心思去问着讨要的,可没想到方琮珠却大方得很,她们开口说这东西好看想借着戴了好去走亲戚,方琮珠二话不说就拿了给她们,后来一直没有问她们归还的日期,后来有一次林思晴笑着问方琮珠,那黄金坠子很好看,能不能送给她,方琮珠只是温温柔柔的点了点头。

她没有追究黄金坠子,自然也就不会追究手镯了,两姐妹都心安理得的拿着,没有想归还的心思。可是后来林思晴越来越觉得心里头有些不安,毕竟东西不是自己的,刚刚借着戴的时候还有些得意,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看的久了,那镯子坠子也就没原来那样有吸引力了,每次见着那些东西,总会想起方琮珠。

那时候,自家确实是欺负她狠了去,难怪她对自家这般避之而不及。

和大哥重新结婚,她坚决不住一处,还不是怕再次被欺负?

林思晴想来想去,觉得十分惭愧,终究是自家不好,才让人家有了戒备。

只有先向大嫂示好,打消她的顾虑,才会让她对自家没那么痛恨。

要示好,没有什么比归还拿走的东西更直截了当,林思晴觉得有必要和妹妹林思巧通个气,姐妹俩将那些贵重的黄金首饰拿出来退还给方琮珠。

林思巧有些心疼:“姐姐,那可是黄金首饰,贵重得很。”

“再贵重也不是咱们的呀。”林思晴叹气:“那时候我们可是说借着戴而已。”

“可是你问过大嫂,能不能把黄金坠子送给你,她是点了头的。”林思巧犹然在为所有权争取着:“她点了头,那就是送给咱们了,她能送你,就不能送给我吗?”

“我也只问了坠子,并没有问手镯,就算坠子是她答应送的,可手镯她也没说啊。”林思晴劝着妹妹:“思巧,至少得将那手镯拿出来吧?”

林思巧想了很久,恋恋不舍的叹了一口气:“唉,真是舍不得,那么好看的东西。”

“东西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总归不是咱们的。大哥与大嫂离婚以后,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是不是咱们家做得太过了,大嫂才不愿意与大哥过下去?唉,那时候咱们也真的做得太过了,要是换着是你和我过这样的日子,只怕也是要离开的。”林思晴抓住林思巧一只手劝慰她:“思巧,咱们把黄金首饰还给大嫂,她与咱们的关系肯定会好不少,以后大哥也不会难做人,要不是他总夹在大嫂与咱们家之间,左右为难的,到时候多尴尬。”

“姐姐,你说得对。”林思巧羞愧的低下了头:“那我也不要那个手镯了,以后咱们跟着大哥去上海,挣了钱以后给自己打一对漂亮手镯做嫁妆。”

“可不是这样?”林思晴点了点头:“妹妹,你能想通就好。”

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要暖和,这才元宵节,枝头已经有了淡淡的一抹黄绿色,远远望着绒绒的一层,好像披了一件新衣裳似的。

两顶轿子晃晃悠悠的在苏州的青石小街上走着,林夫人撩起软帘不时看了看外边:“怎么还没到呢?这要走多久啊?”

“快了快了。”林思虞在竹轿一侧跟着走,指了指前边的那条路:“就快到了,从这边下去就是来分钟的样子了。”

林夫人将软帘放了下来,一双手急急忙忙的在里边整理衣裳,总觉得自己衣裳的领口没有理好有些皱皱巴巴。她心里头有些虚,想着要去方家吃饭,一颗心就悬着不踏实,可是不过去她又觉得遗憾——毕竟是儿子再一次结婚,总得到场才是。

常妈抓着竹轿的一根杆子,气喘吁吁的朝前边走:“夫人,其实不远呢,真不远。”

抬轿子的两个人看了常妈一眼:“也有那么一段路程。”

若不是林大少爷给的钱足,他们才不会在正月十五还出门抬轿子呢。

本来林思虞是想一家人走路过来的,可林夫人总觉得走路不免会被人看轻,至少也得要坐轿子。

家里有倒是有几乘竹轿,可那都是家中鼎盛的时候添置的代步工具,而林家这时候却的却是轿夫。那时候家里下人多,随随便便就能抬出好几乘,可现在家里就这么点儿人手,最多抬一辆轿子,可是总不能让林思晴和林思巧两姐妹走路,故此林思虞到村里请了两个力气大的过来抬轿子,跟他们说好中午吃过饭再抬回来,给一百铜元。

见他出的钱到位,两个人答应了下来,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个挤在一乘竹轿里,由两个力气大些的抬着朝方家这边过来,好在两个人都瘦,轿夫倒也不觉得吃力。

渐渐的走近了那一鉴方塘,此刻依旧还是荷叶凋零,没有发出新枝,但方塘边的杨柳已经绿了,柔软的枝条点在水面上,不是的惊起一圈圈波澜。

方家门口的下人见着林思虞伴着两乘竹轿过来,赶紧上前作揖打躬:“姑爷,竹轿里边这是……”

“我母亲和我妹妹。”林思虞掀开竹轿的门帘,将林夫人扶了出来,看门人听着说是亲家太太过来了,连忙飞奔着进去报信:“老爷,夫人,亲家太太过来了。”

这时候辰光还早,只不过已经有些亲戚过来方家这边了,众人都知道方琮珠去年已经和林思虞离婚的事情,现在听着看门人说“亲家太太”,皆是大为惊奇:“亲家太太?什么时候贵府又结亲了?是琮亭还是琮珠啊?”

方夫人站起身来陪着笑脸道:“诸位,没有另外结亲哪,还是原来林家。”

方正成与方夫人两人一道朝外边走了过去,堂屋里几个来得早些的亲戚相互看了看,都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琮珠已经离婚了?这正月十五里头,林家人上门作甚?

“亲家母。”

方正成与方夫人两人一同走了出去,见着林夫人由林思虞搀扶着站在那里,笑着作了个揖:“亲家母,今日登门可是不容易,真让我们家蓬荜生辉哪。”

正月十五上头,谁不是在自家过节?林夫人肯到自家来一块儿过节,也算是承认了方家这门亲事,不敢小觑自家——方夫人挺起胸,忽然觉得以前林夫人对琮珠种种不对,在见着她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消弭于无形了。

中国的婚姻里,一般都是以夫家为主,今日竟然是林家来俯就方家,说明林夫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诚心诚意的过来两家交好。

林夫人见着方正成与方夫人说得客气,也笑得勉强:“亲家客气了。”

方正成与方夫人陪着林夫人进去,大堂里坐着的亲戚们都站了起来:“林夫人,好久不见啊。”

前年林方两家联姻时,双方亲戚喝过“会亲酒”,彼此认识一下,混了个脸熟,这两年虽然没有来往,可毕竟还是模模糊糊记得个大概印象,更何况是方正成与夫人迎进来的,一眼便能看出。

这位林夫人孤拐脸孔,颧骨微微有些高,看上去不是特别亲善。

林夫人见着堂屋里坐了这么多人,也有些紧张,生怕方家的亲戚在暗地里取笑自己,脸色有些僵的笑了笑:“好,好。”

“亲家母,快请坐。”

方正成请了方夫人坐在客座最左边那个,算起来是最尊贵的一个席位,林夫人坐下以后,有丫鬟过来上茶,茶几上放着苹果橘子之类的水果,还有花生瓜子糕点等零嘴,丰丰富富一大盘子,看得林夫人有些眼热,方家这可真是阔绰,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么好的苹果,一个个红彤彤的,圆圆可爱。

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人也被安排着在林夫人身边坐下,两个人打量着方家的堂屋,实在觉得气派,这成套的红木雕花桌椅,那扇大屏风,看起来都是值钱的东西,特别是这屋子四角都放着硕大的炭火盆子,茶几下边也有小炭火盆儿,都烧得旺旺,整间堂屋都暖和起来,门帘子一放下,温暖如春。

自己可从来不敢这样大手大脚的烧炭,最多是堂屋里放一个炭火盆儿,上边搁着一个架子,蒙了一床到上边,大家围着烤火。

方家这烧炭的手笔,简直是在朝水里扔钱呢。

两人正在羡慕的想着,就见着偏门的门帘晃了晃,从里边走出了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她穿着一件鲜红色的长裙,似乎是锦缎料子,里边搀着些许金丝银线,闪闪儿的晃着人的眼睛,手腕上戴了一串红色珊瑚腕珠,成色很好,晶莹剔透,跟她身上的衣裳颜色相辅相成。

“大嫂。”

林思晴与林思巧两人赶紧站了起来与方琮珠打招呼。

方琮珠看到了两人,笑着走近:“哟,你们俩也过来了?”

两个人紧张得很,僵硬的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大哥说今日过这边来吃午饭,我们就和母亲一起过来了。”

方琮珠愣了愣,林家两个姑娘的态度看上去很谦恭,不像是书里描写的那种横蛮不讲理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没有见过林家两位小姐,就是登门讨要嫁妆那日也没见着,只不过想着她们俩竟然能开口问方琮珠要她的首饰,只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儿,现在瞧着两个人这胆小的样子,与她的印象完全不一样,这倒是让她有些吃惊。

“好啊好啊,来了好呀,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元宵节。”方琮珠伸手按住两人的肩膀:“你们且坐下来罢,别老站着。”

她先和堂屋里的长辈们打过招呼,看到林夫人的时候,抿嘴笑了笑:“夫人您今日可真是赏脸呢。”

面对着昔日跟自己吵过架的的儿媳妇,林夫人有些尴尬,她不知道是该回一个笑容还是板着脸。方琮珠笑得温柔,直面林夫人的眼睛,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想到以前那些事情,更是有些心虚。

林夫人偷偷的看了方夫人一眼,也不知道亲家母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呢,她肯定对自己有意见罢?一个娇滴滴的女儿送到林家,却被他们欺负,任凭是谁都会有想法的。

想到这里,林夫人忽然就觉得惭愧起来。

若是思晴思巧在婆家被人欺负,她也一样会难过,会想要冲到对方家里闹腾一番,非得要为自家女儿撑腰不可——然而方家却没有这样做,可见他们实在是有涵养。

方琮珠将林夫人的窘态看在了眼里,她微微一笑,暂时将她放过,转头朝林思虞看了一眼:“思虞,咱们到厨房那边去看看?”

“好啊。”

林思虞站起来,陪着方琮珠朝外边走了过去。

“思虞和琮珠可真是天生一对,看上去特别配。”

大家纷纷说着吉利话儿——也不算是吉利话,两个人看起来确实很配,站在一处真是一对璧人。就连曾经动过心思想要将女儿嫁给林思虞的黄夫人,都不得不承认,林思虞与方琮珠实在是很配。

“你母亲竟然同意过来?”方琮珠一边走一边与林思虞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堂屋那边,门帘微微晃动,上边绣着的竹子也跟着摇摆不定。

“嗯,我父亲没有回来,我肯定也不会陪她,想来想去,她也只能到你们家这边来了。”林思虞叹息一声:“说来说去,我母亲其实有些可怜,只不过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毕竟她从未为自己的将来争取过。”

方琮珠想了想,确实如此,林夫人这一生,既要强又喜欢示弱,既会打小算盘又是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是一个矛盾的人,自己被婆婆压迫,反过来又要压迫儿媳妇来抖威风,自己被丈夫吃得死死的,又希望儿子能听她的话一切都按着她的安排行事。

她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女人,只是一个看不到自己的真正价值,想把自己的磨难转嫁给别人的女人。

“相比之下,你父亲是坏透了,你母亲……”方琮珠摇头:“我不好做评价。”

第75章 桃之夭夭宜家室

吃午饭的时候, 方家的饭厅里摆了将近十来桌,方家的亲戚们都来了,男人几桌, 女人小孩几桌, 大家吃吃喝喝, 很是高兴。

方正成与方夫人站起身走到饭厅中央,手里端了一个小小酒盏,向各桌亲戚敬酒。

见主人家起身,众人都停住了话头,竖起耳朵想听清楚方正成说什么话。

“今日请各位亲朋相聚, 用意有三, 其一, 今日是元宵佳节, 大家凑到一处来吃个热闹饭,代表咱们家族团圆,正月十五也代表春节全部结束,新的一年开始, 有的是希望, 主院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有成就!”

这话才说完,众人就开上 鼓掌喝彩:“好好好, 多谢正成的吉言!”

等着掌声平息, 方正成又说出了第二个原因,去年方氏织造厂遭受火灾,他也因此而受了重创在医院里躺了大半年才醒过来, 要借这杯酒感谢在座的亲朋好友,是他们的支持才让方氏织造度过难关,才让他能身体如此快的恢复。

“正成啊,这是你平常做了善事积了德,你们家才那么快就恢复了元气!”一个老者颇有感慨的接了腔:“我们那时候都担心你们家能不能熬过来,所幸还是挺住了,真是积善人家上天眷顾呀!”

“也是正成有位好夫人,不离不弃的守着,也是正成有好儿女,都在全心全意的帮衬,要不是怎么能这样快就恢复元气了呢?”

知道内幕的舅老爷不由得频频点赞方夫人与方家兄妹,众人脸上都是一片欢喜神色,饭厅满满都是欢乐融合的气氛。

“第三件事情,也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琮珠的婚事。”方正成举着酒杯看了大家一眼,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这事儿实在是有些让人觉得尴尬,可又不得不借这个机会说清楚,免得在大家眼里,琮珠依旧是那个离了婚的小妇人。

“琮珠与女婿思虞,去年因着一些误会分开了一段时间,琮珠性子急,在报纸上登了离婚声明,然而后来发现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现在误会解除,两人重归于好,故此借这场酒和大家说说清楚,他们依旧是一对,没有离婚那码事了。”

“原来如此!”众人都笑了起来:“我就说呢,琮珠与思虞瞧着那么合适的一对,怎么会忽然间就离婚了呢?”

“现在让小女琮珠与女婿思虞来向各位亲朋敬酒,让大家担心这丫头的亲事这么久,委实是不好意思!”

方正成宠溺的看着从那边桌子起身走过来的方琮珠,女儿可是聪明伶俐兰质蕙心,女婿林思虞也是个不错的,这两人合该是一对儿,只盼着他们再不要这样吵吵闹闹了。

方琮珠穿着鲜红色的衣裙,一只手挽着林思虞的胳膊,两个人款款的走到了方正成与方夫人的身边,两个人举起酒杯向饭厅里的人微笑致谢:“多谢各位长辈关心,是琮珠考虑不周让大家跟着担心了,后来我与林思虞先生已经相互了解,发现他就是我这辈子最适合的人,故此我们决定重新在一起,我们今后会好好的过日子,不会再让各位亲友担心,这杯酒,我们俩一起敬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