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小说的书衣一看,不禁愣住了。
书衣背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我心脏的鼓动愈来愈激烈,耳中嗡嗡作响,于是我逐行读下去。
开头写着“给鞠子”,是父亲的笔记。
“给鞠子。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寻求答案而前往东京。一直以来我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此时此刻,我有义务将真相告诉你。”
细小的蓝墨水字每个都写得整整齐齐,一想到父亲写这篇留言时的模样,我的胸口不禁一热。父亲一定知道这本书是我在这里唯一的乐趣,才会想到透过这个方法向我传递讯息。
父亲的留言从他曾经参与的复制人研究计划开始说起,他首先告诉我高城夫妇的来访,并说明晶子小姐是他学生时代爱恋的对象,接着又简略地描述晶子小姐的细胞核移植卵制作及胚胎冷冻保存的过程。
接下来,父亲提到这个冷冻胚胎带给他的煎熬。
“当时我和静惠,也就是你的母亲相亲结婚之后过了五年,我依然无法忘怀高城晶子,不,在我心中她永远是名叫阿部晶子的单身女子。心爱之人的细胞核移植胚胎就在我手中,我痛哭不已,我不停告诫自己不能起邪念,但有个想法一直在我脑中盘旋不去:如果这个胚胎平安培育长大,将成为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
那个时候,我们夫妻正因膝下无子而受到双方父母的催促,他们提议既然我在北斗医科大学从事体外受精相关研究,何不尝试以体外受精的方式生小孩。一开始静惠的意愿并不高,后来才逐渐觉得不妨一试,但当时这项技术还在研究阶段,我是持反对意见的,直到静惠心意已决,我才决定陪她放手一搏。
这时我心中还没有邪念,我只是打算进行一场单纯的体外受精。我们排定了严谨的行程表,决定了采卵的日子。
但或许是命运作弄,负责进行采卵手术的医生将静惠麻醉并切开卵巢之后才发现她的卵子已经排出了,结果那个医生什么都没做,也没向静惠说明,直接跑来向我解释状况,当时我正待在另一个房间准备采集受精用的精液。
听到他的告知,我的脑袋出现一个可怕的想法,我明知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却抵抗不了诱惑。只要让那个冷冻胚胎在静惠体内着床,我就可以永远拥有晶子了……。我心里的恶魔不断地怂恿我。
于是我对那个医生说,接下来交给我处理,我会亲自向妻子说明。接着我将晶子的冷冻胚胎解冻,在没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让胚胎在静惠的子宫内着床。我心里不停祈求受孕成功,静惠也在祈求,但她祈祷的是自己与丈夫的小孩能顺利出生。
就这样,她怀孕了。从怀孕到生产的过程我就不加赘述,就许多层意义而言,我和静惠都达到了幸福的巅峰,我们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你出生之后的前几年也没发生任何问题,一如我的期待,你长得和我心爱之人的小时候一模一样,每次一看见你我就觉得好幸福。
当然静惠也深爱着你,毕竟你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小孩,虽然你的长相和她完全不同,但她并不在意,她相信等你再大一点应该就比较像了。
但随着你的成长,静惠心里的疑虑也愈来愈大,她开始认真地思考为什么你和她长得完全不像。
而此时的我却抱着另一种烦恼。你长得愈来愈像阿部晶子,一见到你,我的内心就无法平静。每次一想到你有一天会长大成人,我内心的不安总是大于期待,我完全无法预测到时候的我会有什么反应,我非常恐惧自己,因为我无法把你当成女儿看待。
我烦恼了很久,决定把你送到很远的地方,于是我让你去住校。或许你一直以为这是静惠的主意,但事实上一切都是我的决定。
我相信静惠从不曾讨厌你,她总是很自责,认为自己不该那么在意女儿与自己像或不像,她觉得自己是个失职的母亲。
正因为她如此爱你,我不难想象当她在我的旧相本里看到阿部晶子的照片时,内心是多么震惊与难过。静惠独自前往东京,查出了阿部晶子是我从前的爱慕对象,当下她便认定她当年所接受的受精卵是丈夫的精子与其他女人的卵子所受精而成。她会这么推论是很合理的,因为她完全没有关于复制人的知识。
内心充满绝望的她选择了最悲惨的路,那就是杀死我和你之后再自杀。就这样,我们三人迎接了那个永难忘怀的可怕夜晚。
那一天的晚餐里被下了安眠药,相信你事后也察觉了。你睡着之后没多久我也沉沉睡去,但在我睡着之前,静惠把她的计划和动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她说她上了我的当,生下别人的小孩还把小孩抚养到大,她已经没有力气活下去了,她还说她打从心底恨着我。我无法辩驳,因为她说的没错。就这样,我昏睡过去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客厅地上,或许是我平常吃惯安眠药所以醒得比较早吧。我马上察觉有浓浓的瓦斯味,连忙跑上楼去,但就在这时,大爆炸发生了,整间房子陷入火海,这一幕你应该还记得。
说到这里,或许你心里有个疑问——我完全没提到将你抱到屋子外头的事。
没错,爆炸之前将你抱到屋外的人并不是我,那么到底是谁救了你呢?只有一个可能,是静惠,原本想杀死你的静惠把你抱了出去。在最后一刻,她对你的爱战胜了其他想法,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我一直想把这件事告诉你,我知道你已隐隐察觉那并不是一场单纯的事故,而是母亲想带着我们一起自杀。也正因为我晓得你心里有数,我更希望自己能对你坦白一切,但这件事一说出口就会扯出那些可怕而黑暗的过去,我始终无法鼓起勇气。”
读到这里,我的泪水沾湿了文字。
妈妈……
原来妈妈并不讨厌我,她常会露出难过的表情并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像她,而是她对自己老是在意此事而感到自责。母亲对我的爱从没变过。
即使我身上遗传的不是她的基因……
双叶之章 十三
我在札幌搭上电车,抵达旭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上次来到这里不过是短短五天前,回想起来却觉得好遥远。
我出了剪票口走向计程车招呼站,忽然一道人影从右侧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臂,我大吃一惊定眼一瞧,竟然是胁坂讲介。
“你果然来了。”
“放开我。”我说。
他放开了手,“我早猜到你会来这里,所以一直在等你。”
“干嘛等我?你要办的事不是都办完了吗?难道你打算把我交给大道和藤村他们?”
“我没那种打算。我要为我母亲所做的事向你道歉。”他的眼神非常悲伤,“还有她说过的那些话我也要道歉,她已经失去理智了,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会放心上的。”我望着远方的霓虹灯,“你不必和我道歉,她说的话并没有错,所以你早点回去陪她吧。”
“我还是想守护你,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谢谢你。我不是讽刺喔,是真的很感谢你,但是,真的不用了,请你别再管我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等等。”他追上来,“你这样教我怎么放心得下。”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参加电视节目,也尽量不在人前露脸,这样应该不会给她添麻烦了,你回去救这么转告她吧。”
“你们也有权利过一般人的人生啊。”
“我知道,我也打算过一般人的人生,只不过每个人的起点不尽相同就是了。”我继续往前走。
“等等。”他又喊道:“氏家鞠子不在这里。”
我停下了脚步,转头问:“什么意思?”
他走过来,“体外受精的相关研究并不是在北斗医科大学进行,而是在一处叫做北斗医科大学生物实验所的地方。”
“那个实验所在哪里?”
“富良野。”他说:“我母亲和我说,那个地方最近在进行整修工程暂时对外封锁,当然这只是为了偷偷进行复制人研究的障眼法。”
“你知道确切位置吗?”
“知道,车上有地图。”他指着车站正前方的圆环,他那辆深蓝MPV像一条忠狗乖乖地等在那儿。
“你想干什么?”我问:“难道你想破坏大道和藤村的计划?”
“那还用说,我要把氏家鞠子抢回来。你不也想这么干吗?”
“我不过是一介弱女子,哪敢奢望自己干出那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想见见氏家鞠子,而且那帮人看到我一定非常欢迎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么做连你也会被抓去当成实验材料的。”
“或许吧,不过我不在乎。”
“什么?”胁坂讲介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不能只有氏家鞠子被当成白老鼠,我也应该和她接受同等待遇。你也知道采集卵子有多可怕,肚脐下方会被开三个洞,然后塞进一堆莫名其妙的器材耶。”
“所以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啊。”他抓住我的双肩凝视着我,“我能体会你担心氏家鞠子的心情,但我希望你也能体会我担心你的心情。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那些家伙的行径我没办法视而不见,至少我必须偿还母亲的罪过。”
我不由得避开他的视线。此时一辆汽车驶进圆环,开车的是女子,一名男子下车之后两人正依依不舍地话别。我和胁坂讲介在旁人眼中或许也是那副模样吧。
“你要去富良野?”我问。
“是啊。”
“带我去。”
“我原本是打算带你去的,但刚刚听了你那些话我就改变心意了,我才不会傻傻地带你去自投罗网。”
我叹了一口气,“你打算怎么抢回氏家鞠子?”
“还没想到法子,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退后一步搔了搔头,我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如果我只是在车里等着呢?”我说:“除非你点头,我绝不会离开车子。我只是想看看你如何救出氏家鞠子。”
胁坂讲介交抱双臂凝视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这句话的真伪。
“你保证不乱跑?”他说。
“嗯,我保证。”
“好,那就一起走吧。”
我跟在他身后坐进那辆熟悉的MPV,一坐上座位便问他那间实验所的所在地。
“看地名大概是在中富良野一带,实验所旁边应该有个薰衣草农场。”他指着地图说。
“真是个好地方。”
“地方好,里头的人就不见得了。”他边说边发动车子。
车开没多久,我要他先暂停一下,他踩下了刹车。
“能不能先载我到上次那间饭店?”
“饭店?为什么?”
“我的手提包还在那里,上次你只帮我拿了大包包出来。”
“喔,不过现在去还找得到吗?订房的人是藤村吧?你东西没带走,饭店人员应该会联络藤村啊。”
“搞不好饭店人员还保管着,那里头有很重要的东西,我想碰碰运气。”
“好吧,反正就在附近。”胁坂讲介踩下油门。
来到饭店门口,他把车子停在路边,这里离闹区有一段距离,路上几乎不见行人。
“虽然大道的手下不大可能还守在这里,保险起见还是由我进去吧。”他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我就和饭店人员说你突然生病被送进医院了。”
“拜托你了。”我说。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饭店大门内,我移到驾驶座上,车钥匙还插着,看来他真的很信任我,我不禁有些心痛,但我还是狠下心转动了钥匙,引擎伴随着一阵低鸣开始运转,我将排挡杆打入Drive挡,放下手刹车,松开刹车踏板,车子开始缓缓前进,我踏下了油门。
这时胁坂讲介从饭店冲了出来,他的表情只能以气急败坏来形容,照后镜映着他拼了命追着车子的模样。
“对不起了。”
我喃喃地道了歉,用力踩下油门。
鞠子之章 十四
父亲在留言最后写着这段话:
“为了你的幸福,我希望你能逃离这里。不能从走廊逃走,走廊上应该有助理轮班监视。
你必须从窗户逃走,只要把床单和窗帘绑在一起当绳索应该没问题,但是到达地面之后一定要把绳索抽掉藏起来。不用怕,他们想不到你有勇气做出这么大胆的行为,而且他们根本不担心你会逃走,他们满心以为我和你都不敢违逆他们,而这正是你的机会。
现在门口没有守卫,下到地面之后,你先沿着建筑物外墙绕到围墙大门右侧,那边的铁丝网比较矮,很容易越过,而且从他们的房间看不到那个方向。出去之后,我希望你能在围墙大门旁的白桦树上绑一条手帕,让我知道你顺利逃走了。接着你什么也别想,一直往前跑就对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回头。
其他的事就由我来解决,你不必担心,我会结束这一切,让你今后不再为此痛苦。我知道我对你和你的母亲做了非常过分的事,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像正常的女性一样活下去。最后,我希望你能帮我将这篇忏悔拿给小林双叶小姐看,她和你背负着相同的命运,我也衷心期盼她能获得幸福。”
最后的署名是“氏家清笔”而不是“父亲笔”,我看了很难过,但我能体会父亲的心情。
我不敢想像父亲有什么打算,如今我只能照着他的指示行动。
我将书衣套回书本,坐在椅子上发着呆,全身没了力气。我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而现在真想就摊在我眼前,但是,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
无意间我望向眼前的书,随手翻开一页,刚好看到安妮的好友戴安娜送给她的卡片上所写的一首诗。那首诗是这么写的:
“如果你爱着我
就如我爱着你
我俩将形影相随
至死不渝”
不知为什么,我一边看着这首诗,脑中浮现了一位女子的面容,不,说浮现或许并不恰当,因为我根本没见过她。
但我非常清楚她的长相。
小林双叶小姐……
她现在在哪里做着什么事呢?她是否也和我一样知道了自己是复制人?她是否也正承受着痛苦?
我遥想着这位未曾谋面的女子,热泪再度盈眶,眼泪一滴一滴顺着脸颊流下,久久不能自已。
我一直等到半夜三点才开始行动。
首先我整理了行李,不过由于必须尽量轻便,我只带了一只小肩包,里头有重要物品及《红发安妮》,犹豫了一下决定把柠檬也塞进去。
接着我按照父亲的指示取下窗帘及床单,沿着纵向撕成两半,再把两端紧紧绑在一起让长度变成两倍,一条不大可靠的白色绳索便诞生了。
我把床拉到窗边,确认怎么拉扯也不会移动之后,把绳索一端绕过床脚一直拉到绳中央。我打开窗户,吹进房里的干冷空气拂上我火热的脸颊,感觉很舒服。
我探头看了看窗外,外头黑压压一片仿佛辽阔的大海,万籁无声,一旦落入这深邃的黑暗世界,似乎将不断下坠永无到达底部的一天。
我将绳索两端扔进黑暗中,绳索宛如两条白蛇一边扭动一边坠下。
我双手紧紧抓住两股绳索谨慎地爬上窗框,我先坐在窗边调整一下呼吸,接着身子慢慢往外滑动。床稍微动了一下,吓了我一跳。
当身子完全悬空,双手便承受了我的体重,我死命抓着绳索,但我的握力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不过这反而是好事,因为我正顺着绳索往下滑。我身上的喇叭裙像降落伞似地整个张开向上翻起,我的小腿及手肘撞上了水泥墙。
就在我快抵达地面的时候,我的脚不慎踢到一楼的玻璃窗,虽然玻璃没破,却发出巨大的声响,下一瞬间我便整个人摔到地面。
二楼某个房间的灯亮了,我心想得赶快藏身才行,但脚踝疼痛不已,一时站不起来,那个房间的窗帘及玻璃窗打了开来。
出现窗口的是那位预备当代理孕母的女人,她一看见我,惊讶得瞪大了眼。
我慌忙十指交扣放在胸前,就像住宿舍时每天在教堂祈祷的动作。
她愣愣地俯视着我好一会儿之后,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她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
看嘴型好像是“再见”,也可能是我弄错了。
接着她拉上窗帘关了灯。
“谢谢你……”我对着窗户悄声说道。
我抓住绳索一端用力一扯,整条绳索便滑了下来,虽然我很想把窗户也关上,应该是没办法了。
我忍耐着脚踝的疼痛沿着外墙移开,途中看见一个废弃纸箱,于是我将绳索藏进箱里。
我照着父亲的指示来到围墙大门旁,真的有一棵白桦树,我从小肩包取出手帕绑上树枝,不晓得父亲看不看得见呢?
我越过铁丝网之后不断地向前走,穿过林间,拨开杂草,我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去。四下没有街灯,也不见人烟。
走了许久,我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极为宽广的大草原中央,左看右看都不见任何道路,但我不打算回头,父亲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回头。
我坐到地上抱着膝,恐惧、紧张与孤独让我再也无法前进。我抬头仰望夜空,星光宛如遍洒的水晶粉末,耀眼的光粒散布整个黑色天空,忽然我有种感觉——其实有个人一直守护着我。
双叶之章 十四
我隔着车子天窗望向天空,切割成四角形的星空像是一张漂亮的包装纸,如果要拿这张纸来包一盒礼物,盒子里应该放什么东西呢?T恤太逊了。音乐盒?还是太阳眼镜?不如送一本书吧,收到的人应该满惊喜的,一本以星空包装纸包起来的书。那么挑哪本书好呢?《小王子》?太扫兴了。
红发安妮……
不知为什么,我的脑中突然浮现这个书名。第一次读这本书已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不过这点子不错,把《红发安妮》包成礼物,要送给谁呢?像这样天马行空地东想西想也满累的,我看向车内的电子钟,已过了凌晨三点,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我抢走胁坂讲介的车之后,不假思索便开来富良野,但我怎么绕就是找不到他说的实验所,我猜是因为那间实验所不在大马路旁,必须钻进某条小路才到得了,但是夜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东绕西绕几乎耗光汽油,看到加油警示灯开始闪烁,我只好先停车,决定等天亮再想办法,但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躺在放平的后座上,一边看着星空一边想着妈妈。我对妈妈的感情没有丝毫改变,我对杀死妈妈的那个男人的憎恨之意也没有丝毫改变,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那么想报仇了。杀死妈妈的凶手不止那个男人,妈妈是被所有人联手杀死的,但这些人也是我的创造者,这么推论下来,我也成了杀死妈妈的帮凶。
我闭上眼睛思考自己死掉的话能改变什么。如果我的出生是一场错误,那么是否只要我死了一切就能回归原状?是否能像按下电视游乐器的重置键一样让所有的问题瞬间消失?
但是这个世上又有哪个人敢斩钉截铁地说自己的出生不是一场错误?又有哪个人敢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不是某个人的分身?或许,其实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分身,而正因为找不到,所以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我的耳边响起某种低鸣,我勉强睁开眼又快要睡去,但我拼命阻止自己睡着。不能睡,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我右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宛如吸血鬼从棺材爬起来似地坐起上半身,周围异常明亮,我望向车窗外。
草原的另一头有浓烟冉冉飘升,一栋白色建筑物笼罩火海之中,没多久突然一声爆炸巨响,一道火柱向上窜起。
我急忙冲下车,那栋建筑物不就是我遍寻不着的实验所吗?
浓烟不断上升直入天际,我朝着浓烟的方向迈出步子,眼前是一大片宛如淡紫色地毯的薰衣草田。
这时前方出现一道人影。
鞠子之章 十五
听到撼动地面的一声巨响,昏睡过去的我睁开了眼。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栋白色建筑物陷入一片火海。
不可思议的是,我并不意外,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我说不上来是不是因为自己早有预感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或许只是因为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感觉像是正看着一场旧事重现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