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对?”

“总之不对,”朱玄澹将她搂入怀中,果真不再继续那个话题,只道,“那朕就抱着你睡吧。”

凤涅兀自在他怀中动个不停,最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停下来,只不过她原本虽然困倦的很,被他这样一搅合,反而有些睡不着了,只是怕他胡来,就不做声。

两人静静地躺了会儿,朱玄澹的声音忽然又响起:“你说圣明的天子自古有之,但人之身体只有一个,让朕保重,朕又何尝不知……朕很喜欢你这么说,因为你是关心朕的。”

他叹了口气:“都说天子富有四海,德被无垠,但当天子容易,当一个好的圣明的天子,却并非是一朝一夕,简简单单就能成事的……这些话朕从没有对你之外的第二人说过,有时候朕真的想把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一把火烧掉,不再去忍受朝臣们喋喋不休的争执,不再管天下这里那里的灾祸、不妥……可是,朕却不能不管,因为在这个位子上,便不能懈怠,要对得起宗庙社稷,也要对得起天命。”

他顿了顿,声音越低了几分:“其实,朕心里头,又感激朕是天子,因为……因为朕是天子之故,才能让你留在朕的身边。”

凤涅觉得他的话中似是有话,朱玄澹却不再做声,末了只道:“朕很高兴,”手在她的身上轻轻地抚摸过,“所以,虽然辛苦,却也高兴。”

凤涅静了许久,终于道:“知道啦,……见清。”

朱玄澹听她的声音柔和,心中宽慰:“小凤儿……”心中翻翻滚滚,尚有几句话想说,望着她乖顺娇柔的脸容,却又没再开口,只温柔道:“好了,睡吧。”

次日凤涅醒来后,朱玄澹早也离开。凤涅便自沐浴了一番,用了早膳后不久,众妃嫔便来参拜,说话间便也议论起梅仙之事,只因凤涅也算是范家出身,因此众人也不敢就肆意议论,只说些听来的消息,譬如“听闻内务司已经定了案,将罪责归在思且同岳贵人身上”之类。

顷刻众人散了,外出探听消息的子规也便回来了,果真说的也跟宫嫔们所说的一样,又道:“因为是宫内之事,万岁爷只令内务司的人将两人在内廷处决,时候大概是今日午后。”

凤涅听了,冷笑道:“果真是棋子,用着的时候冲锋陷阵,用不着的时候,随意丢弃都罢了。”

子规便垂头不语,康嬷嬷却不懂,道:“娘娘……”

凤涅一摇头,不再开口,只是手放在桌上,手指头微微地敲击着桌面儿。

整个凤仪殿内静静地,无人敢发一点儿咳嗽之声,喘气都不敢放粗了,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得“喵”地一声,突如其来,显得格外清晰,竟把众人都惊了一跳。

凤涅正在出神,闻声也微微一惊,转眸看去,却见是那只小黄猫,不紧不慢地从殿内踱步出来,到了凤涅身边儿,仰头望着她。

凤涅望着那晶莹的猫眼,一人一猫,两两无言,如此过了片刻,凤涅笑道:“难道……你是在想跟我说话吗?”

小黄猫又“喵”了一声,忽然间纵身一跳,竟跳上凤涅膝头,在她膝上卧了下来。

凤涅将小猫抱住,轻轻抚摸,面色变化不定,如此又过了一阵儿,才喃喃道:“既然如此……好吧。”

第八十一章

此日,凤涅只说身子仍有些不适,便招了太医院首来,又诊了脉。

太医言说皇后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仍有些虚弱,需要适当补益。

凤涅听了,便点点头,又问道:“本宫最近总觉得困倦懒散,又有些食欲不振,太医看……是不是……”

院首乃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的,又机警过人,当下立刻明白她欲言又止的是什么,急忙道:“回娘娘,目前虽然是没有诊出娘娘有喜脉,不过,陛下正值盛年,而娘娘也正当青春,且娘娘的身体较之先前也是大有起色,只要假以时日,必然会有喜讯传出。”

凤涅道:“承太医吉言了……不过,本宫想知道,以本宫现在的身子状况,是不是很难有喜呢?”

院首一听,面色微变,斟酌了会儿才道:“娘娘说的也不全对,娘娘的身子虽然亏了,但正如微臣所说,近来已经大有好转,身体强健指日可待,至于孕事,也不能说很难,只能说需要一个时机,只要娘娘切勿焦虑,放宽心神,要知道有时候欲速则不达……若是时候得当,便可如愿……”

太医院首虽机警,更是个谨慎之人,上回查毒之事,他发现是异样奇毒之后不管如何先第一时候禀报了天子就可看出来。

院首也知道皇后是个聪慧之人,但后宫的女人,最渴望者无非两件事,一是承宠,二是皇嗣。但凡涉及这两者,都会心急如焚失去主张。

因此他不敢放肆直言,便拐弯抹角的。

虽然院首说来说去,陪衬着说了无限好话,凤涅心里却也知道,太医这话得分开听:主要表达的就是以她的身体状况而言,现在的确怀孕的几率很低。

但另一方面也的确不能去除怀孕的可能,——谁能保证不会有小小意外。

院首啰嗦说完,便又察看凤涅表情,生怕她不高兴,踌躇片刻又道:“请娘娘放心,微臣回太医院后,会偕同众人,商议一副药方出来,估计可以相助娘娘……”

凤涅一听这个,随口便道:“这便不必了。”

太医愕然,以为她问了半天,无非是为了急着求子,怎么有方子却又不肯要呢。

凤涅见他有些愣怔,心念一转,便笑道:“其实本宫觉得太医说的也有理,本宫目前的身子的确还有些不妥,近来更是常常头晕身子倦,……还是等把身子养好了,再放心图谋子嗣之事,如院首所说,一味地急切要得,反容易落空,对吗?”

她面带笑容,语气和善,不急不躁地,太医院首听闻,心悦诚服,急忙行礼:“娘娘说的是!”

凤涅看他恭敬之态,笑了笑,又道:“不过,倘若真有能够相助得子的好方子,也记得给本宫留着,本宫知道有,心里也会高兴,觉得有盼头不是?”

太医含笑道:“正是正是,娘娘想得通透,微臣遵命。”

太医去后,凤涅略沉思了阵,看看时候,便叫子规来:“本宫想去一趟内务司……”子规一惊:“娘娘,您莫非是想去探那两人?她们午后便会被处死,何况内务司那种地方……”

凤涅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你来……”

她一招手,子规会意,俯身上前,凤涅低低说了几句话,子规面上露出惊疑之色,一时不敢答应。

凤涅瞅着他,便道:“怎么了?”

子规犹豫着:“娘娘……您要的东西,有是有的,但您莫非是想……这、这不值得……”

凤涅道:“你听话就是了,别耽搁了,迟则生变,快去吧。”

子规听她的声音虽然柔和,但自带着一股无法被人左右更改之意,子规无法,只好垂头道:“那奴婢遵命。”

康嬷嬷听闻凤涅要往内务司去,也惊了一跳,急忙拦挡,然而凤涅决定的事,又怎能轻易更改?康嬷嬷只好忠心耿耿地跟随,又看跟着的宫女太监里,其中一个小太监手中端着个托盘,盛放类似酒具之物,她心里疑惑,待要问,却收到子规使得眼色,便急忙忍住了。

皇后驾临内务司,司长官亲自出来迎接,子规出面儿道:“大人勿惊,娘娘只是想要见见那两个谋逆的罪人,麻烦大人了。”

司长官不敢拦阻,亲自领路。

这内务司专司处理皇廷内发生的事端,处置的多半是内廷犯罪的宫人太监,及些妃嫔之类……正是天底下至幽怨之气的聚拢,又但凡是牢狱,总好不到哪里去,踏步入内,便觉一股阴冷可怖之气绕身。

因为两人都是将要处决了的,关押的乃是死牢,地方更为幽僻。

司长官领着凤涅到了关押岳思簪同思且的牢狱之处,躬身道:“罪人腌臜龌龊,怕是污了娘娘凤目。”

凤涅道:“无妨,还要劳烦大人暂侯片刻,本宫有几句话……想问她们二人。”

内务司长一听,心头发紧,这案子他经手的,自知道内情,本是要定范梅仙的罪,人却被太后提走了,敢情皇后大概是有些疑惑,故而要亲自来审问一番。

这些京官是最机敏不过的,他便有心回避,就道:“既然如此,下官便不扰娘娘。”因此谨慎地往后退出了十余步远,这样一来,若是凤涅有心小声说话,他便听不到,若是凤涅叫人,他便也能及时过来,静静地侯在彼处。

凤涅见他果真识做,便一挥手,子规便道:“你们也暂且退后。”那些自凤仪殿跟随来的宫人亦后退,只有康嬷嬷同子规还站在旁边。

外头这一阵喧嚣,狱里头也有些知晓了,待众人退后,里头听得一声熟悉而微弱的叫声:“真的、是皇后娘娘吗?”

康嬷嬷上前,细细地望内一看,却见里头墙角上窝着两个身着白衣的囚徒,乌发凌乱,白色囚衣上点点染血,因牢中光暗,灯光微弱,看不清容貌。

康嬷嬷便冷哼道:“思且,岳贵人,皇后娘娘开恩,亲自来探望你们了,还不来见过娘娘?”

只听一声低低惊呼:“娘娘……娘娘!”里头一阵骚动,凤涅上前一步,见其中一个人从墙角跌跌撞撞地爬了过来。

凤涅一皱眉,望着她的身影:“思……且?”

那人爬到跟前,双膝跪地,艰难地磕了头:“娘娘!正是奴婢……罪婢给娘娘行礼了……”

凤涅皱眉凝视着她:“你……抬起头来。”

思且哆哆嗦嗦抬头,仰望着凤涅,凤涅见她脸上也带着伤痕,果真污糟不堪地,且那囚衣也遮不住的身上处处伤……一时无语。

思且望向凤涅,面目全非中透出几分激动之色:“娘娘您怎么……来了?这里不是娘娘来的地方……太肮脏了。”说着,泪便滚了出来。

康嬷嬷本想训斥她几句,见这惨状,又看看凤涅,便不做声了。

子规面色始终淡淡冷冷地,并不看思且,只时不时地看看凤涅。

凤涅眼睛一闭,缓缓地出了一口气:“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难道本宫待你不好吗?你非要……走这不归路。”

思且双手撑地,身子一抽一抽地:“是奴婢……负了娘娘,奴婢甘愿千刀万剐。”

凤涅听着她幽泣之声,道:“你当真甘心受死吗?”

思且点点头,眼泪零落:“奴婢自做的,奴婢不敢求其他的……”

这时候,思且身后的岳思簪扶着墙起身,望向这边,听了思且这话,便道:“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心软,现在我们便不会在这!你这没用的东西,没用!”

思且一听,面白心凉:“思簪……”

“别叫我!”岳思簪身子伛偻,“我宁肯不认得你!”

思且身子一歪,差点跌倒。

旁边子规听到此,便出声道:“我说岳贵人,你存了这谋逆的念头,自寻死路不说,却偏偏不敢自己动手,反拖别人下水……如今岳思且是因为你而入狱的,她不出怨言就已经罢了,你倒是不依不饶,你从来还认得她吗?怎么我们都不知道?一个是贵人娘娘,一个是侍奉宫婢,大概这天底下只有岳思且把你当亲人看待,而你……就跟所有天下人一样从来便不认得她就是了。”

岳思簪呆了呆,叫道:“用你多说!你这范悯身边的狗!”

子规分毫不恼,淡淡道:“你不也是范梅仙身边的狗?只可惜,我这狗做得合格,娘娘待我更好!可是你呢?你的主子在哪?你落难,更拖累自己家人落难,你的主子可怜惜过你分毫?”

岳思簪嘴唇哆嗦,终于叫道:“跟你无关,我自己乐意的!”

“你自己乐意,有没有问过思且乐意与否?”子规道,“她本来可以跟我一样,在娘娘身边,虽不会如你这贵人娘娘一般风光,可也会安安宁宁,过得欢喜平和,并无此刻的祸事,如今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岳思簪看向思且:“她……她……是她自愿的,谁知道她这么笨,我不过是求她……她就答应了。”

子规嗤之以鼻:“只是求她几句?你说的轻巧。”

岳思簪一咬牙,眼中透出凶光:“是,我是以死相逼的,我对她说,如果她不毒害皇后,那么死的那个就是我!谁知道,她终究还是选择护着皇后!她哪里当我是亲人了,她哪里为我着想了?”

思且呜咽一声,终于撑不住跌在地上。

子规脸上更露出轻蔑之色:“那是因为她终究还有几分良心,不似你一样丧心病狂。”

凤涅看他一眼,眼神中颇有几分激赏,子规察觉,急忙道:“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了。”

凤涅笑道:“你说的很好,却省了本宫的唾沫了。”

子规脸上一红,后退半步,不再作声。

凤涅才转头看向牢中,慢慢道:“岳贵人,你可知道本宫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岳思簪道:“什么?”

凤涅道:“本宫最讨厌那些贪得无厌自以为是的狂徒。”

岳思簪道:“你是在说我?”

凤涅冷冷地看向她,岳思簪对上她晶亮森然的眸子,竟心头一寒,当下不敢做声。

凤涅道:“你给本宫听好了,正如子规方才所说,这全天下,只有一个人是真心关怀爱护你的,那就是思且。可是很遗憾,你把她对你所有的好都当作是理所当然的,她对你好一分,你就想要十分,她做什么对你来说都是不够的,就算她为你犯下了这谋逆的死罪,你还觉得她做得不够。”

凤涅看向地上的思且:“你也是个蠢货,你把心掏出来给她,她却丢去喂狗,你本来也不是个笨人,怎么就想不开呢?”

思且的额头贴在地面上,哭道:“娘娘……奴婢错了,可是她是奴婢唯一的亲人了,奴婢无法、无法眼睁睁地看她送命。”

岳思簪木讷地转头看向地上的身影,猛地咬住唇。

凤涅叹了口气:“果真是个蠢货,你这一片心若是给识货的人,倒也值得,给这样一个怎么也捂不热的石头,你当你有九条命吗。”

思且道:“娘娘……”

凤涅道:“事到如今,听了她说的那些冷血的混账话,你还想护着她吗?”

思且俯身,仍旧脸贴着地,喃喃道:“娘娘,她……她再怎么不好,可都是奴婢的……奴婢的妹子,虽然她不认奴婢……但奴婢……不能不认她,当初在宫外,奴婢的娘临死的时候,握着奴婢的手,嘱咐奴婢,一定要好生地……好生地照料她,她的脾气素来不好,奴婢的娘就让奴婢忍着她些……长姐如母啊,奴婢、奴婢……”她气息奄奄地,受伤过重,又心潮澎湃,一时气喘吁吁说不下去。

岳思簪在旁边听着,咬着唇,眼神变幻,想说什么似的,却又咬牙忍住,看了思且一会儿,便把头转了开去。

思且喘了一会儿,挣扎着,喃喃不清地道:“奴婢死罪、奴婢怎么……都好,只求娘娘、娘娘饶她一条性命……”

“你可真是冥顽不灵,一条路蠢到底啊,也罢……”

凤涅冷冷一笑,对子规使了个眼神,子规后退几步,一拍手,后头等候的一个太监上前来,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在地上。

思且听了动静,便缓缓抬头,望见牢房边上的酒壶,不由一愣。

子规亲自提了酒壶,斟了杯酒出来,放在盘中。

思且迷惑地看着,一边的岳思簪也皱眉看着。

凤涅道:“看到了吗,这杯毒酒,里头的毒就是你想要谋害本宫所用的,太医说,只要喝下去了,立刻就能毒发身亡。”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远处的内务司长顿时听到,一时瞪大眼睛,脚下动了动,却仍不敢就过来阻止。

岳思且眼睛发直:“娘娘……”

凤涅打量着手上的戒子,慢慢道:“本宫喜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过,你也并未就真的让本宫喝下那杯毒酒,也算是悬崖勒马,如今在这里受这么多苦,大概也差不多了……本宫也不想让众人以为本宫是个太绝情之人,——思且,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

思且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事情是因为岳思簪而起的,若不是她挑拨要挟,你也不会反叛本宫,本宫便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凤涅冷然道:“这杯毒酒,你让岳思簪喝下,本宫便饶了你的性命。”

岳思簪一听,浑身一震,叫道:“范悯!你好狠毒!”

思且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凤涅,又看那杯酒,泪落如雨:“娘娘,不……”

“反正你就算是为她死了,她那狼心狗肺地,也是丝毫不知道感激的,”凤涅喝道:“你若是执意不给她喝,本宫也没有法子对你网开一面了……”

思且道:“娘娘,奴婢……”她看看凤涅,又看看那杯酒,哆嗦着手去将酒杯取过来,回头看向岳思簪。

岳思簪被她一看,咬牙拧眉道:“好!好!你想让我喝?你自过来试试看!”

思且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将酒杯放在跟前,俯身在地,给凤涅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凤涅始终不动声色地看着,思且磕完了头,道:“奴婢多谢娘娘……”

她说罢之后,便握住杯子,凑向自己唇边上,忽然之间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全部喝光。

凤涅同子规都未动,康嬷嬷却惊了一跳,正要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岳思簪大叫一声:“岳思且!”忽然跟发疯似得冲了过来。

思且杯酒入喉,只觉得一阵辛辣滚烫,她咳嗽了声,身子一晃,却被岳思簪抱住,思且睁眼看了岳思簪一眼,声音微弱叫道:“小簪……”

岳思簪瞪大眼睛,颤声大叫道:“你做了什么?你怎么这么蠢?!你……你!”

思且手掐着喉咙,呼吸困难,她艰难转头看向凤涅:“娘娘……奴婢、奴婢愿意死,只求娘娘……饶了她……”

岳思簪浑身发抖,用力抱着岳思且:“你怎么这么蠢,吐出来……吐出来……”用力摇晃她的身子。

“来不及了,”凤涅道:“这种毒你自己也知道,入喉便无救的。”

“不、不会,不会!”岳思簪惊慌失措,泪无意识地滚落。

凤涅道:“你瞧她是有多蠢,蠢到一次两次地都想为了你死,可惜你是怎么也不会明白,以后就好了,岳思簪,在这世上唯一对你真心真意好的人再也不会在了,你该高兴了。”

“住口,住口!”岳思簪大叫起来,捏着岳思且的嘴,“不要死……”

思且看向她:“小簪……姐姐以后,不能……”她的眼中流着泪,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岳思簪,嘴角却慢慢地流出血来。

四目相对,毕竟是天性的骨血相连,岳思簪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种极为真切地痛心彻骨。

思且身子一阵剧烈抽搐,喘息声变大,口中吐出一股血沫子,而后一动不动。

岳思簪抱着人,整个人也僵了。

凤涅却道:“既然她已经代你死了,那么,本宫……会考虑饶你一命。”她凑近了岳思簪,脸上带着一种恶毒的笑意,“你看不起她,她却用她的命换了你的命,你该高兴了吧?不过,……以后记得要小心些,因为这世上没有人再肯这样为你做了。”

她说完之后,便道:“累了,摆驾回宫吧。”转过身便走。

子规同康嬷嬷跟上,凤仪殿的宫人们也跟上,内务司长看了看那牢狱中抱着的两姐妹,目光在她们一手之遥的毒酒壶上顿了顿。

“姐姐……”岳思簪一直呆呆地,此刻便喃喃唤了声,怀中的人却没有力气再答应了,思且的双眼已经永远合上。

岳思簪大声叫道:“姐姐!”嘴唇哆嗦着,一仰头,眼泪刷刷而落。

内务司长恭候皇后凤驾先过,此刻回眸,却正望见一只手从栏杆里探出来,握住那壶酒,猛地便拉了进去。

他心头一紧,不可置信地张开嘴,向前一步想拦住,却听得身后有人道:“大人怎地还不走呢?”

内务司长回头,却对上子规幽静的眸子。

内务司长望了望死囚栏杆处,那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跟古怪的笑声,而后,喘息声跟笑声极快地停止。

周遭静静地,安静地像是没有一个活人了。

内务司长紧张地心头抽搐,勉强咽了口唾沫,终究回过身来,涩声道:“公公,请。”

子规却若无其事地一摆手,仿佛将那壶毒酒给忘的一干二净。

两人向外走去。

凤涅早一步出了内务司,重新站在蓝天白云之下,轻风吹来,阳光灿烂,相比之下,方才所站之处,仿佛地狱。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