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且道:“悯……皇后娘娘曾经对奴婢甚好,奴婢,奴婢实在是无法狠心害她……”
“你是在说我狠毒么?”梅仙大怒,抬手一掌又挥过去,“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人!”
思且躲了开去,低低哀求,梅仙身边两个嬷嬷上前,将思且擒住。
梅仙道:“你说,你是不是指望着凤仪宫那根枝比较高,想要飞过去呢!”
“不是的姑娘,”思且摇摇头,望着梅仙,怔了怔道:“姑娘,你听奴婢一句,不要再同娘娘作对……今日的娘娘,跟先前……不、不一样了。”
梅仙笑了两声道:“不一样?果然我说的没错,你便是看着她气焰嚣张,故而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思且隐忍道:“奴婢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奴婢,也是为了姑娘好……”
梅仙冷笑:“你倒是有几分良心,知道报恩,可是现在呢?她走也是走了,哪里管你死活,古往今来只有一个白娘子,还被镇压在雷峰塔下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为了我好?!”
梅仙说着,狠狠地抬手便要掌掴下去。
门口处人影一晃,有个声音静静说道:“住手。”
梅仙一惊,手势便愣在当空,那人缓步上前,抬手握住梅仙的手腕,略微用力,将她的手推甩开去。
梅仙双眉一皱,望着来人。
来人却闲闲地神态,似乎没看到旁边被打的嘴角流血的思且,只是半抬着眸子看梅仙,慢条斯理道:“妹妹,这样儿不好吧,你平日里的温柔出尘气质呢?”
嘴角还带着一丝似冷非冷的笑意,正是凤涅。
梅仙被捉了个现行,只有一瞬的震惊而已,极快地便行了个礼:“原来是姐姐,不知姐姐怎地竟跑到这里来了?妹妹不过是奉命教训这贱婢,倒是让姐姐见笑了。”
凤涅微微一歪头,望着她道:“教训人也分两种的,这种动手动脚的粗活,交给下人们做就是了,本宫听说,肝火上升会让容貌变得难看,何况,丫头们脸皮子粗,留神别伤了妹妹的纤纤玉手……”
梅仙微笑道:“姐姐说的是,妹妹谨记在心就是了。”
凤涅扫了一眼思且,道:“本宫还没说完呢,本以为思且这丫头脸皮够粗厚的,会反而伤了妹妹的手,可是现在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妹妹的脸皮竟比她厚上千百倍,更兼心狠手辣,哪能伤到分毫呢……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梅仙面色僵了僵,一挥手,擒着思且的两个嬷嬷放开思且,便后退出去。
康嬷嬷本就站在门口,见状也并未进来,只是牢牢地盯着,预备一有不妥便立刻冲进去。
梅仙上前一步,站在凤涅对面,面上的笑意隐退,低声咬牙道:“说起叹为观止,姐姐你才让我更为惊叹呢,又何必说我?”
凤涅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之态,淡淡道:“本宫哪里让妹妹你惊叹了?”
梅仙道:“先前装可怜,装柔弱,装的连我都信了……现在却又如何?知道冷宫的滋味不好受,藏不住,原形毕露了?”
“原形毕露的不是我,”凤涅微微一笑,“我从来只一张脸,一颗心,只不过,谁对我好,我记得清楚明白,便也对谁好,谁敢对我坏,暗地里使黑手,我必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梅仙盯着她的眼道:“你这是恨着我呢?”
凤涅笑道:“恨你做什么?仇恨嫉妒,都会让人的嘴脸变得难看……这些活儿比较适合你,本宫只是做而已。”
“那,”梅仙目光一利问道:“你想做什么?”
“首先……”凤涅歪头一笑,“本宫要以自己的肉身,来试试妹妹这城墙也似的脸皮……”
梅仙怔住,还未明白是何意思,凤涅一抬手,挥手在空中抡下,只听得“啪”地清脆一声,梅仙脸上吃了一记!
梅仙被打得脸向着旁边歪过去,整个人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手捂着脸,浑身一时僵硬,半晌反应不过来。
连旁边的思且也惊呆了,倒在地上,看得瞠目结舌。
凤涅饶有兴趣地望着梅仙的脸色,轻声道:“看样子你在太后面前得宠太久,都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了,又或者我先前太知道忍让,纵容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现在,且让本宫告诉你,在这个宫里,本宫只需要向太后跟天子低头,至于你……”
梅仙用力转过头来,目光狠狠地盯着凤涅,凤涅的笑,有几分坏,有几分邪,几分狠厉,几分恰到好处的自得,合起来,是一副让人牙痒痒的表情:“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梅仙心火腾腾地,一挥手,便要反击,凤涅早便防备,抬手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虽然很想让你打一下,好顺便治你的犯上之罪,然而本宫是个不喜欢皮肉之苦的,就暂且放过你,你也不要给我第二次机会,我的忍耐心是极有限的……”
梅仙被气得浑身乱颤,凤涅又道:“我知道你回去后必然要在懿太后跟前煽风点火,但是你要记住,诡计用一次可以,用多了就不灵了反而会惹人厌烦!懿太后是你在宫内的唯一依仗了,你可要小心行事。”
她说着,另一只手抬起,在梅仙的脸上轻轻划过,细皮嫩肉的脸被一打,立刻肿了起来,梅仙疼得一颤。
凤涅笑道:“回太后跟前哭诉本宫打你更是下策,不建议你用……”
“范悯!”梅仙忍不住大叫一声。
“嘘,淡定,”凤涅笑着将她的手一甩,道:“你信不信我可以即刻叫人进来,拉你出去廷杖,这样娇滴滴的身子,打上三十下就稀烂了吧?估计太后的人都来不及抢救……”
梅仙的脸色煞白,显得那五道指痕越发鲜明,却牢牢地闭着嘴,一声不吭。
凤涅斜眼看了她一眼,走到思且跟前,思且原本瘫倒在地上,凤涅伸手出去:“能起来么?”
思且含泪望着她,颤抖的手搭向凤涅手心里:“娘娘……”
凤涅一笑,轻轻握住思且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往外徐徐便走。
梅仙道:“她仍旧是太后宫的人!”
凤涅脚步不停,道:“太后说不想再看见她,本宫要一个废人,不必你过问吧,还是说你愿意现在本宫就带着她去回太后?”
梅仙望着遍体鳞伤的思且,咬牙不再说话。
凤涅领着思且出了房门,门口康嬷嬷望着她,双眼之中星星乱闪,无边仰慕。
凤涅扫她一眼,复又看天:“嬷嬷,别一副要流口水的模样,让人看了以为咱们凤仪宫吃食不足呢。”
康嬷嬷咽了口唾沫:“奴婢遵命。”见凤涅下了台阶,便急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嗅蔷薇
出来长宁宫后,仍旧上了凤辇,悠悠然地往凤仪宫而行,一路上自也遇到不少妃嫔宫婢,回避行礼间,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又看跟随凤辇边上狼狈的思且。
大家伙儿自都是些耳聪目明心思灵活的的,也都认得思且,——太后宫里范梅仙姑娘的丫头,竟跟着皇后的凤辇而行,且一身的伤,究竟是皇后“辣手摧花”呢,还是别有隐情?
后宫里的妃嫔镇日翘首以盼地等待些新鲜内幕消息,如今见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场面,顿时如苍蝇见了血,乱哄哄闹腾一片。
刹那间流言蠢蠢流窜,最初的传言是,思且得罪了皇后,于是被康嬷嬷打得不似人形,奄奄一息,于是众人纷纷惊叹:皇后去了一趟冷宫,更变得格外毒辣了……
然而正当这个流言传的起劲之时,长宁宫里头的多嘴宫婢把内情一点一点透露出来,原来是思且得罪了太后,动手的并非是皇后派的人……
都于是风向立刻转移,变成了皇后大闹长宁宫,救了本来要被杖毙的思且,至于其中内情究竟怎样,则不得而知。
入了凤仪殿,凤涅坐定了,把手往旁边一搁,哼哼道:“给我揉揉。”
康嬷嬷看看自己的胖手,便看子规。
子规无奈,便上前一步,跪在凤涅身侧,探手将凤涅的手轻轻握住,小心翼翼地揉捏起来。
凤涅往后一靠,舒心地松了口气,叹道:“我这手忒也娇嫩,打人都打得格外辛苦,打过了之后,又疼又痒的,只是打人的那一刻心里略觉爽快罢了,——唉,若是嬷嬷你的手,那么一下子抡过去,梅仙的脸大概会肿半个月吧。”想到这里,又觉好笑,便嗤嗤又笑了两声。
康嬷嬷早叫了宫女小悦来,领着思且下去安顿,请个御医来好好查看伤处。
此刻正督促着宫女们端了些新鲜果品上来,又倒了杯茶奉上,笑道:“娘娘您是万金之躯,奴婢这皮糙肉厚的,哪能相比呢?不过娘娘那一下可真真解气极了……”
候着凤涅接了茶过去,康嬷嬷又向子规道:“这样大饱眼福的事儿,子规竟没看见,啧啧!”
子规跪在地上,只是小心地捏着凤涅的手,这手果真是细嫩无比的,手心里一片微红,又有些微微发热,可见先前果真是用了力的。
子规沉默片刻,道:“娘娘以后打人,何必自己动手,也受些辛苦……叫嬷嬷代劳就是了,另外,娘娘若是跟梅仙姑娘翻了脸,要格外小心她报复才是。”
凤涅道:“那位心气儿高的,大概从来不曾吃过这个憋屈,此番被我羞辱,若是沉不住气,胡乱而为,必定乱中出错,我倒是不怕的,若她是个聪明的,暂且按捺阵子……大家暂时也会相安无事,以后之事,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
康嬷嬷喜道:“奴婢听着娘娘这话怎么那么有道理,简直叫人舒坦到了心窝里。”
凤涅喝了口茶,闻言微微一笑,略觉得手上的麻痒散了,便道:“行了。”子规轻轻放手,凤涅举起手掌看了看,袖口微微下滑,露出手腕上未曾完全消散的青紫。
凤涅定定看了会儿,心中颇为憋闷,便伸手拉扯了一下领口。
早先起来梳妆时候,望见颈间那些残留的痕迹,特意将领子提的高高地遮着,这大热天气,实在遭罪,幸好太后宫里凉爽。
凤涅叹口气:这可怎么是好,简直是个需要保护起来的娇嫩花骨朵,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可是身边却偏偏有一只猛虎,虎视眈眈地不说,时不时地过来嗅上一嗅,兴致好时,还会拍按上几掌。
于他倒是乐趣,于她却是受刑似的。
这样下去,迟早晚是要被耍弄死的,凤涅沉吟着,面儿上不语,手指搭在斜榻旁边,纤纤如玉笋般的手指尖儿轻轻地敲着床榻面,如弹琴般的起伏而动。
子规在旁边垂着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娇嫩纤巧的手指,相处至今,他自然懂得,皇后这个细微动作,代表她的心里正在想事情。
康嬷嬷自然不知凤涅心事,将茶碗从她手里接过来放下,忽地轻声问道:“娘娘,今儿您在太后宫里说的那……让妃嫔们献艺庆贺太后生辰,这里头是何用意呢?”
凤涅被她一语惊醒,眼睛一眨,道:“看看热闹,顺便,瞧瞧能不能祸水东引。”
子规听到那句“祸水东引”,眼皮一跳。
康嬷嬷却完全摸不到头绪,腼腆地笑道:“奴婢又愚钝了。”
凤涅望着她的模样,总觉得这样的康嬷嬷,一笑之间脸上的褶子叠起来,小眼睛又如此呆呆地望着自己,跟她养过的斗牛犬似地。
想到斗牛犬,一时又有些抑郁,她落水之后,那些犬儿也不知会怎样,一二三四五,她可是养了五条,还有两只雍容华贵的喵星人。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博爱了。
凤涅叹了口气,康嬷嬷见她似是不高兴,急忙道:“是奴婢多嘴了,娘娘您别生气。”
凤涅见她如此小心忐忑地,勉强打起精神来,道:“没什么,本宫只不过是……唉,想到别的事……至于献艺之事,先不必问,以后自然会见分晓。”
康嬷嬷便答应,又道:“娘娘您千万别不痛快……若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对,您只管打骂,只不过万万别闷在心里。”
康嬷嬷是真怕了,先前的宁曦皇后,凡事都不肯说,如一个闷罐子葫芦,心里头想得却多,终究郁结难解,抑郁成疾。
凤涅笑着摇摇头:“放心吧嬷嬷,没事……”
他们在里头说完了话,那边宫女小悦领着思且进来参见。
思且换了一套新的宫女装,头发重新挽过,脸上的青肿虽然还未曾褪去,嘴角伤痕仍在,比先前却好多了。
小悦道:“启禀娘娘,奴婢请了太医院的御医,给思且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开了点儿药膏,涂几日便好了。”
凤涅点头,小悦便退开一边,这边思且跪地,垂头道:“奴婢感念娘娘大恩大德。”
凤涅此刻才又坐直了身子,望着地上思且:“你抬起头来。”
思且抬头,凤涅望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才问道:“你今日为何要护着本宫?”
思且眼睛垂下,轻声道:“奴婢……奴婢……只是不忍心……”
凤涅道:“你是个聪明人,大概也知道如此行事之后,不会有好果子吃吧,你既然能料到,却还如此做?须知道明哲保身啊。”
思且道:“奴婢只是……想要问心无愧。”
凤涅闻言挑眉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她重往后一靠,“昔日在范府,我们两个,很好吧?”
思且身子一抖:“娘娘万金之躯……”
“不用说这些虚的,”凤涅手一摆,“是不是?”
“是……”思且的声音带颤,猛地低头,恍惚间又落了泪。
凤涅望着她,思忖着,缓声说道:“你为了顾及旧情,反叛了梅仙,也难怪梅仙大动干戈不肯容你,这道理……就好像一女不能嫁二夫一般,无法两全,你懂么?”
思且睫毛轻轻眨动:“奴婢,懂的……只要不是违背良心之事,奴婢也不会……出此下策。”
凤涅点点头,道:“如今你已经不能回头,今后,你便留在凤仪宫里,你可愿意?”
思且道:“奴婢……奴婢愿意。”
“有些话,事先说明白了,”凤涅道:“你大概也知道,本宫不是范梅仙,绝不会主动去害人,只不过,倘若有人心怀不轨,欲害本宫,本宫是绝不会容情的。——若有人丧在本宫之手,乃是他们咎由自取,懂么?”
思且俯身下去,轻轻地磕了个头:“奴婢懂的,奴婢尽听娘娘吩咐,忠心无二。”
思且去后,凤涅用了点午膳,便爬上床歇息,脑中团团转了许久,才勉强睡着。
正睡得香甜,却感觉有什么不妥,她人还未醒,心里已经深深警惕,生恐是那人来到,便偷偷地将眼睛眯起一条缝。
朦朦胧胧里,果真看到有个人影在眼前晃动,凤涅心中暗暗叫苦,正要细细再看,却听那人笑道:“皇婶,你醒了么?我看到你眼睛动了,你怎地跟个小孩子一般,还装睡呢?”
凤涅一听这个声音,顿时睁开眼睛,翻身而起,狠狠瞪着面前之人,道:“朱安靖!你又出来蹦跶什么!”
朱安靖笑嘻嘻地趴在床边上,手托着腮本正津津有味地看凤涅睡容,他的小眼睛看的仔细,望见凤涅眨眼,便晓得是装睡的把戏,此刻见凤涅翻身坐起来,他并不后退,反而一把抱住凤涅胳膊:“皇婶……整整四天不曾见到皇婶了,阿靖真是颇为想念嘛。”
凤涅五指张开,毫不留情地望他的小脑袋上按去,想用力将他推开:“大热地天,别这样靠过来……快出去,我要再睡一会儿。”
朱安靖被她的手指按在脸上,兀自扭来扭去,不肯就范,从凤涅手掌心底下,不屈不挠,声音嗡嗡地说道:“皇婶,不要睡了,阿靖好不容易才入宫来,跟阿靖说会儿话嘛。”
凤涅面对朱玄澹时候,便装作柔弱小绵羊一般,此刻面对朱安靖,却俨然成了狼外婆,把他的头脸推得向后仰去,朱安靖只觉好玩,嘻嘻乱笑,正在闹腾,外头康嬷嬷进来,见状叫道:“哎呀少王,怎么您又偷偷跑进来啦!”
凤涅这才松手,朱安靖转头看着康嬷嬷,理直气壮道:“谁让你们拦着不许小王进来的?哼!我趁着宫女打盹,从偏殿进来的。”
凤涅睡眠不足,起床气厉害的很,哼道:“你怎么又进宫来了?”
朱安靖道:“太后想我,我就进来玩儿啰,对了皇婶,我发现好玩的东西。”
凤涅打了个哈欠:“什么?”
朱安靖后退一步,在怀里摸来摸去,凤涅眼睛一瞥,才看见他胸口鼓起一块儿,便好奇看过来。
朱安靖在怀中摸了会儿,便探出手来,凤涅惊地“啊”了声,原来朱安靖手里,提溜着一只极瘦弱的小猫崽子,黑黄的毛色,皮包骨瘦的可怜。
康嬷嬷大惊失色:“少王爷,你从那里带来的这小脏东西?快快扔出去!”
朱安靖提溜着那猫仔的脖子,打量着看:“好玩儿吧,我在宫里发现的,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差点给我一脚踩死,皇婶你看……”
他兴致勃勃地望着,忽然皱眉,手上晃了晃:“怎么好像死了,不动了?”
那猫仔很是柔弱,软软地一动不动,被他一晃,便发出微弱的一声。
朱安靖哈哈笑道:“居然装死。”
子规从外头回来时候,见凤涅同靖王两个趴在桌子边上,两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桌子上一物,子规上前扫了一眼,才惊觉那是一只刚会颤巍巍爬行的小猫崽。
凤涅伸出手指头轻轻拨弄猫崽的鼻头,脸上笑意盈盈,一边说道:“阿靖,以后不要欺负这些猫儿狗儿,你要想想,它们比你柔弱,你无端端去欺负它们,对他们来说都不公道,就好像有个大人无端端地来欺负你,打你骂你,你自也会觉得生气,觉得不公,是不是?”
朱安靖道:“是啊皇婶。”
凤涅道:“做人最要紧是问心无愧,另外,对天地万物要心生敬畏,这其中造化因果,可是极为玄妙的,佛家所说的话,未必没有道理: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
朱安靖道:“皇婶,我以后不欺负他们就是了。”
凤涅道:“男子汉要顶天立地,心底无私,不是以亏虐这些小生灵为乐,没出息,不然皇婶就让子规打你。”
朱安靖道:“阿靖记住了皇婶。”
他们两个一个碎碎念地说,一个乖乖地回答,场面格外趣致安详。
凤涅望着那小猫喵喵地舔着牛奶,心里格外喜欢,眼光也异常温柔,而朱安靖一会看看小猫,一会看看凤涅,那种乖顺的模样也是极少见的。
子规本静静听着,听到那句“让子规打你”,不由地窘了一窘,刚要开口,却听身后有一人低低地咳嗽了声。
子规顿时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而趴在桌边的凤涅,显然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不仅是汗毛倒竖,而且有些头晕眼花,手足无力,很像是需要补钙的症状。
竟是朱安靖反应最快,快手快脚地跳下凳子,向前行礼道:“安靖参见皇叔!”
意难平
康嬷嬷同子规急忙退侧行礼,凤涅敛袖垂眸:“臣妾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前来……”后面一句“有失远迎”还未出口,双臂便被一双手握住:“皇后不必多礼,是朕特意叫他们不必通传。”
凤涅心道:“知道,你是玩上瘾了。”面儿上却还是一副无辜之态,“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凤仪宫呢?国事繁忙,该当好好歇息才是。”不动声色地便欲后退。
朱玄澹打量着她,那双手自她肩头往下滑,最后竟然握住了凤涅的手。
他迈步往前一步,单手一撩袍子,便坐在桌边上:“得闲自是要来探望皇后一番,听闻皇后好似身子不适?”
凤涅被他握着手,自不能动,闻言又是一阵头晕:自从他现身露面后,她的身子就一直都不适,何止身子,心灵上也有极大阴影。
他不来探望,倒自在好些。
“大概是有些暑热,没什么大碍。”仍旧是垂眸规规矩矩地回答。
朱玄澹点点头,正欲再开口,旁边桌子上“喵”地一声,那小猫不知何时竟歪歪扭扭走到桌边上,此刻一个趔趄,从上头掉下来,正好跌落在朱玄澹的膝上。
刹那间,在场众人纷纷看向皇帝陛下尊贵的膝头。
凤涅有些紧张,不知朱玄澹会是如何反应。
朱安靖在一旁顿时挑了眉,考虑要不要冲上去将猫崽赶走。
朱玄澹看看凤涅,又看看膝头上那不知所措的小东西,忽地笑了笑:“皇后还真是童心未泯啊。”
凤涅微汗,急忙想将那猫崽取下来,朱玄澹却抬手将它提溜起来,在眼前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