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南安小王爷。
永别了,丰御武…
——第一部完——
(第二部)文案
丰废终于成为凤飞。等待他的,似乎是更加迷茫的前途,什么样的未来才能让他飞翔于蓝天之上呢?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凤飞 ┃ 配角:唐情,苏放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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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外面的景致总是精彩,杨柳绿树,桃李纷飞。我在马车里看外面不断倒退的树木,也不觉得如何颠簸,完全没有小王爷之前恐吓我的那种辛苦和劳碌。
当然,对于当年前往帝都为质的他来说,每走一步都是离家乡远一尺,自然心痛难奈,再好的风景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恶山恶水,一路难捱。而我此时心情平静,加上从没有出过远门,无论多么平凡的路景在我眼中都有新奇之意,自然不觉辛苦,反而心情舒畅。
按照小王爷安排的路线,过了嘉山岭陈家老渡,我就可以弃车登舟,沿着水路一路南下,直抵南越都城维岳,然后手持小王爷亲笔家书一封,投靠老王爷去也。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过了今天晚上,明天再一上午,大概就到陈家老渡了。
我蜷缩在车厢里,迷迷糊糊准备再睡一觉,正在大会周公之际,却感到马嘶人喊的一阵晃,然后车子猛地停了下来。就听见有人大声的呼喝:“里面的人识相点,赶快出来,不要等爷爷们动手!”
我忽然想起这一路之上跟车夫闲聊,偶尔谈起“那些当家”的事情,难道我这么幸运,居然在琅琅乾坤、太平盛世的官道之上,遇到了那些传说中的劫匪吗?时耶,命耶。
我还在里面磨蹭,就听外面又喊:“里面的人,快点出来,等爷爷们上去揪你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在心里叹口气,荷官,你准备好银子赎我吧!
躲是躲不过了,只好掀开帘子,自己跳下来。双手捧着我的包裹,准备献上。
站在我面前的是三个彪形大汉,一个手拿大刀,一个高举火叉,还有一个横持一条铁棍。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那些山贼吗?
我征询的看向车夫唐大,不想他正发抖的抱着头规矩的蹲在骡子的旁边。
哦,对了,前两天他跟我讲起这些“老哥”们的事情时,特地强调了,山大王们虽然杀人不眨眼,可是对于挑夫、脚夫、车夫这三夫是不杀的。如果乖乖的听话,按照“规矩”——抱头蹲在一旁,往往还可以收到一半的雇活钱。
我就是没有经验也看出这三个人并非经验丰富的劫匪,心里狠不得一脚踹飞唐大,就这样的阵势,居然也能把他给吓住?!真是天上掉下个大肥羊——我,送到这三个山贼面前。白白让他们拣了大便宜,让我倒足大霉,这所有一切都拜小王爷所赐。就是南安小王爷,精挑细选的最最老成有经验的车夫唐大,才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那三个人见了我,都是一怔,相互看了几眼,其中那个拿大刀的问:“车里,还有什么人,一起下来。”
我反手撩开帘子让他们看看,表示里面已经是空的了。
于是那个拿大刀的又说:“你,你把你身上所有的财宝都拿出来,不然,不然我们就…,哼!”他狠狠的挥舞了一下那雪亮锋利的大刀。
我点点头,高举我的包裹,双手上托。
那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居然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又相互使了几个眼色,还是那个拿大刀的人最后问话:“你有什么阴谋诡计,不妨一起使出来。”
我,我能有什么阴谋诡计,明明是你们让我把财产奉上。
我哼哼冷笑两声,脑子飞快转动,这几人力气看来挺大,脑子却不灵光,怎样吓吓他们脱困才好。
那几人见我冷笑,不由又往后跳跃几步,那个手拿火叉的人喊道:“告诉你,你的用心我们已经看穿了!你不过就是想让我们中的一个人上前取你的包袱,然后顺手打倒他作为人质,是也不是?如今我们已经看破你的用心,是绝对不会上当的,你还是赶快投降的好!”
一群白痴,还要我怎么投降?!如今,只好这样试试了,反正他们看起来都很笨的样子。
我只好作出遗憾的表情,冷冷说道:“既然你们能看穿我的意图,那么,我也不隐瞒我的真实身份了。实话告诉你们,我就是新任泸南沿边缴匪安抚使,奉圣命缴除各路匪患、先斩后奏,今天既然让我碰到你们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抢劫,少不得替天行道,将尔等绳之于法!”最后的几句,实在是色厉内荏的很,我在心中不断地督促他们,快跑啊,快跑啊,你们倒是跑啊。
不想这个三人听了此言面色苍白,身体摇晃,就是没有转身逃跑。
我只好冷冷的看着他们,拼命的保持站立的姿势,不让自己摔倒!耳畔听得后面似乎有马蹄声响,我连忙说:“我的部下已经到了,你们跑不掉了!哈哈哈哈…”
在我近似直白的指点下,他们三个人终于有人想到“跑”这个方法,那个拿铁棍的首先大喊一声,扔掉铁棍转身就跑。剩下两个人,有心要对我说些什么,颤抖半日,却终于什么也没说转身跑掉,连铁棍也来不及捡。
我把包袱丢回到车厢内,捡起他们丢下的铁棍,轻轻敲了敲车辕,对唐大说:“起来赶路了。”
却听见身后有人问:“小兄弟,你没事儿吧?”
我转头,先喝了一声彩,马上这位仁兄一身健装打扮,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英挺之气,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干净利落,眉宇之间也透露出一股豪杰之气。
我微笑的回答:“不要紧,方才遇到有人劫道,不想听到您的马蹄声,他们就一哄而散了!”这其中虽然有我的恐吓在前,可是没有这个人的路过,此事却也难办。
马上那位听到我这话,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喃喃说道:“他们怎么可能从我的马蹄声中就分辨出,我就是新任泸南沿边缴匪安抚使的呢?”
不会吧!这么巧。这位仁兄看起来仪表堂堂,相貌端庄,横看竖看也不像个骗子,可这,可这也未免太巧了。
我犹自在这里暗自揣测,那边“新任泸南沿边缴匪安抚使”已经笑着说:“可惜让他们跑了,不然这可是我上任以来第一次缴匪呢。”言语间颇有遗憾之意,然后他转口问我:“请问这位兄台要到哪里去?”
我想了想,回答:“我没有什么目的地,眼下不过是孑然一身四海为家,我准备先四处转转,看哪里好就多呆两天而已。”
“新任泸南沿边缴匪安抚使”面露诧异之色,“好男儿当志在四方,没想到小兄弟你也能有这样的抱负和胸怀,真是有志不在年高、为人不可貌相。我正要去西蜀珉城上任就职,不若我们结伴同行如何,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本就不想去投靠小王爷他爹南安老王爷,无奈我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加之又没有出过门,只好妥协,听从小王爷的安排。眼前听了这个建议,甚合我意,只略微思考片刻,就点头说好。
“新任泸南沿边缴匪安抚使”倒也是个爽利人,把马拴在车厢后面,准备到了前面的市镇改车换马后再一起走,前下他进到车厢里和我一处坐下。
在车厢里我问“新任泸南沿边缴匪安抚使”:“这位兄台,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他笑笑,“我叫云霄,你呢?”
我不能说自己姓欧,更不能说自己姓丰,于是我稍停顿了一下,便答:“我叫凤飞,凤凰的凤,飞翔的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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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笑,拍手赞道:“好名字,好名字。这个名字和你的人配极了,除了你,原本别人也不配叫这个名字。”
我微笑不语,名字,又能代表什么。
这云霄甚是健谈,他问我去过什么地方,我答他,“我这是第一次出门游历。”他听后就对我大声赞扬,说我初次面对劫匪能够冷静,而且临危不乱,堪为大用。
我暗笑,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我这种人,还大将之材呢!但我不与他争,只微笑不语。耳畔听他不停的讲述各地的民风习俗,倒也开怀。看来能和云霄一起去西蜀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因为不但可以保证一路平安无事,还可以顺便解除许多旅途寂寞,更重要的是云霄这个人很坦直,没有什么心机,热心又直率。
我喜欢这个性格的人,充满阳光和光明,世界在他的眼中就是一片金色的未来,当中或许些微瑕疵,可是并不影响他的光明与磊落。就这样,我们两人,一个喜欢讲,一个喜欢听,到了陈家老渡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不错的朋友了,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面对云霄的坦诚与热心,我还是有些羞愧的。我贪图他爽朗干脆的性格,可是我却没有公平的对他,只是单纯的接受他的照顾与坦诚,而保留自己过去的一切与心事。算了,这并不是对友谊的背叛,那样的灰暗往事,无需提出来影响云霄的开朗与光明,我这样安慰自己。
终于走到陈家老渡,我就先打发车夫唐大自己回去,顺便请他捎一封信给荷官和小王爷,大意就是我很好,如今改道去西蜀,具体到什么地方还没有定,等定下来再写信吧,不要担心等等。
我几乎能猜出来荷官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怜小王爷又要变法儿的哄他开心。而且,他们还会很担心,很担心我。
“对不起,荷官,对不起,南安小王爷”,我在心底默默地说,“我知道你们会担心我,可是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自己作主要干些什么,难得我也有机会任性一次,那么,就让我任性到底吧。”我浅笑,把信装好,连同打赏的一前银子,一起交给唐大。
那边云霄己经急不可待得拉我去马市看马,他还真是个火烧火燎的性子。到了马市,他一本正经的开始挑选马,摸摸马的皮毛,看看马的牙口,有时候还故意按按马的脖颈。我不懂,只好跟在他后面看他不停地挑选和问价。
云霄相中一匹枣红的大马,年轻口,也矫健,往那里一站就有三分神气活现的模样,正在跟卖主磨价钱。我看他们在袖子里摸来摸去的很无聊,就扭过头四下看热闹。
但见旁边有一个小孩子,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正在奋力的提一大桶水往前挪动。可惜他人小力薄,只能一点一点的蹭过去。我皱皱眉头,往前走了两步,有心帮他拎一把,还没等我走到他面前,就听见一声大喊:“小毛子,你他妈的磨蹭什么呢,再慢吞吞的老子抽死你!”
小毛子听了这话,十分紧张,奋力的提起木桶,嘿呦嘿呦的往前急走几步,眼看就要到一个粗壮的汉子面前,不想脚下一崴,咕噜一下就跪在地上,手里的木桶也跟着倒下,其中更有不少冷水到在那汉子的裤腿之上。
那汉子沉下脸,伸手举起马鞭子就往那孩子身上抽去,一面痛骂:“妈的,让你去打桶水你就磨蹭这好半日的,到了还给我都洒了,平时吃饭的时候你就比谁跑的都快。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几鞭子下去,那孩子从满地打滚乱嚎乱嚷,到一声不出的抱头颤抖。我连忙喊了一声:“你住手,你要打死他了!”
那汉子又狠狠的抽了一鞭子才说道:“老子打自己儿子,关你个屁事,没事滚远点。”
我冷笑:“你打自己亲生儿子谁也管不着,只不过这孩子定然不是你亲儿子。”我走过去,想轻轻的扶他起来,不想刚一碰他,他就猛的颤抖两下,抱臂蜷缩成一团。他的头颈与手臂处露出不少青紫的鞭痕。
那人犹自叫骂:“他是不是老子亲生儿子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孤老,老子有钱卖下他,他就是老子儿子!老子愿意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
我没有动那个孩子,冷冷一笑,问那汉子:“你那匹马多少银子?”那汉子身后有一匹灰色的长毛马,耷拉着脑袋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那汉子一副想跟我继续吵架的表情,万想不到我会忽然问起这件事情来,于是连忙转换成笑颜,龇牙咧嘴的问道:“这位公子,您想买我的马?”
我面无表情的问:“怎么,难道你的马不卖么?”
那人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卖,怎么不卖。公子您要买,只要纹银五十两。”
“五十两?你去抢钱吧,人家那边三岁口的火龙才要二十五两!”云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那人立刻就翻起白眼,狠狠的瞪着云霄:“你是干嘛的,小白脸没好心眼儿,也来管老子闲事,小心老子一脚踹死你…”。他话还没说完,也没见云霄怎么抬头动臂,就听见“啪”一声,那人的脸上就多了五个青紫的手指印。
云霄冷冷的说:“你说话干净些。”那人果然立刻乖乖的就闭嘴,一副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样。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云霄并不想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在他的身后,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隐藏着,可是我却看不透,这个想法不但让我感到有些冷,甚至还有些恐惧。
云霄转向我的时候,脸上又挂着那种懒洋洋的微笑:“阿飞,你不会买马就让我来嘛,跟这样的人说话,你不是自己找委屈?”
我摇摇头,老好的云霄回来了,他怎么会理解我看到那孩子被无端鞭打时的心情,那个在地上匍匐的、没有还手之力、认命而无奈的不是别人,就是昨天的自己啊!我对那男人说:“五十两可以,不过,要加上他!”我伸手往地上一指,然后就看到云霄和那男人一起露出同样的表情——下巴砸到脚面!
于是回到陈家老渡客栈的时候,我的口袋里少了五十两白银,身后多了一匹掉毛的老马,一个浑身湿透昏沉的孩子,还有一个黑脸的云霄。我把马牵到马厩里系好,然后伸手要去抱下那个一直匍匐在马背上的孩子。
旁边伸过来一直手臂,抢在我前面把他抱了下来,然后顺势重重的把他望地下一杵,“你也该醒了吧?”
那孩子只是微眯着眼睛茫然的看向我们,然后眼睛一闭,大头朝下的就倒了下去。我连忙伸手扶住他,一探他的额头,才发现触手滚热。
我想抱起他,却发现他的身子很重,于是改成拖,双手从他的腋下穿出,刚要用力。云霄却拽着那孩子的衣襟,一手就举起来,把他横放在自己的肩头,往客房走去,同样都是男人,可是力气却差了那么多,真是!
我苦笑,云霄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我买下这匹马后就一直沉着脸,直到现在还和我赌气,唉,交个朋友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呢!
云霄把那孩子从肩膀上卸下,扔到床上“砰”的一声。那孩子闭着眼睛连哼都没哼一声。我皱眉:“云霄,你干什么,他是病人,你轻些。”
云霄不屑的哼了一声:“脏不拉唧的小鬼,除了你谁愿意管他。”
云霄,你不会知道当初的我也曾是这么大,也曾是这么脏,也曾这么病过。我摇摇头,不再跟他计较,我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云霄:“拿去药房抓药。”
云霄一脸错愕,“这是什么?桂枝三两,去皮;芍药三两;甘草二两,炙;生姜三两,切;大枣十二枚;擘右五味。你别胡乱开方,小心吃出人命来,要不咱们请个郎中来吧?”
我微笑摇头,“不会的,你放心去罢。”
云霄依旧黑着脸,撅着嘴去了。等他走后,我替那孩子把身上的衣服都褪去,他身上全是新新旧旧的伤痕,我黯然,然后把被子拉开盖好,就听见他喃喃的叫着:“娘,娘,别走…”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翻个一样,酸痛酸痛的。于是我拿了个热手巾,替他轻轻的擦擦脸,小心避开他脸上的伤口。
等他昏睡过去,我才出去把他的衣服洗洗干净,还特地叮嘱厨房多加一碗素面,要热汤的。忙完这一切回到房中,发现云霄正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喝茶,药包就放在桌子上。见了我,云霄问:“阿飞你跑那儿去了,把我打发去买药,你倒跑一半歇凉去。”我笑笑,没有解释,拿起药包说:“我先管掌柜的借沙锅去熬药,你方才辛苦了,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好了。”
我拿起药包转身要走,不想云霄拉住我的手,然后他奇怪的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淡淡的说:“大概是井水泡的,一会烧水熬药自然就热了。”
云霄奇怪的说:“井水,啊?!你去给那个小鬼洗衣服去了,阿飞,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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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我不是对他多好,只是感觉他很我很像。能照顾他,就像照顾自己一样。”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触动云霄,他轻声说:“凤飞,你果然是个好人,我没有看错人。”一转眼他又一脸鄙夷的说:“那个小鬼才不像你,他那么脏那么丑怎么配像你。走,我们一起去熬药。”
我笑:“熬药哪里需要两个人,不如你留在这里,等他一会儿醒了定要口渴,我一个人去熬药就好。”
云霄把头晃得如同一个波浪鼓,“那小鬼刚刚睡下,哪有那么快就醒来。我要和你一起去熬药。”
人是绝对不要和驴子叫劲的!此时我的眼前就蹲着一个看起来很玉树临风的驴子,明明什么都不会,偏偏什么都要抢着干,结果不是泼了药,就是切了手,最后险些还砸了碗,让客栈掌柜的给撵了出去,怕他点着房子。
于是我把药材洗净泡好,按水七药三的比例装在沙锅里慢慢煎熬,云霄坐在我对面,看我动作娴熟的升火、扇风、翻药,一脸崇拜的说:“凤飞,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会照顾人。”
我但笑不语,如果你也有六年时间全用来做各种粗活,你也会很能照顾人的。他已经习惯我的沉默,自己接下来自说自话:“啧啧,看你的样子,简直就应该是个不识人间烟火的谪仙子,喂,你以前不是住道观里头的吧?”
我笑着反问他:“怎么不猜我是住和尚庙里?”
他理所当然的说:“因为你有头发嘛。”我忍不住抱臂笑了以来,这算什么逻辑。笑过之后,我站起来,把扇子丢给云霄,叮嘱他:“看好火,别让药都熬干了,等水开了就行了。”
他大声问:“你干什么去?”
我答:“我去厨房给小毛子下碗素面。”
云霄在我身后大叫:“我也要!”
我横了他一眼:“人家孩子病着要戒口,不能沾荤油,你凑什么趣?没有!”说完不理他在我身后哇哇大叫,自去做面。
这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面汤里有几个青翠的葱花和几缕金黄的姜丝,上面还放了几根新鲜的香菜,我又在里面狠狠加了几滴香油;在面汤的旁边有一个青瓷的小碟上面有腌萝卜丝和咸鸭蛋。
所以,当我把小毛子叫起来,并且把这碗面递给他的时候,他没有着急吃,反而看着这碗面哭了起来。我伸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知道他此时的心情,这孩子,大概许久没有人给他作过一碗面了。我任他哭了一会儿,轻轻的劝道:“快尝尝,不然就冷了,看看我的手艺你喜欢不喜欢。”
听了这话,他连忙捡起筷子,大口的吃着,我轻轻拿起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轻声叮嘱:“慢点吃,急不得。”这样一说,他果然改成小口小口的吃面,我就坐在他身旁,帮他扶着膝盖上的托盘,静静地看着他。
老实说,看着小毛子,就好像看着五年前的自己,孤独、无奈、挣扎着的活着,身不由己的被推来搡去,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人来扶我一把可多好,可是没有。后来,他的手来抬起我的脸…,我摇摇头,不再回想以前的事情。
一定神,却发现小毛子正睁圆了眼睛看着我,轻声的说:“公子,你,你方才…”
我轻轻的摸摸他的头,不让他问下去,反问他:“吃完了?”
他点头,看他鼻尖上出了不少的汗,于是拿起布巾轻轻替他抹拭,这孩子真瘦。他眨巴着大眼睛,眼看着我,居然又要哭,我心里发愁,这可怎么办好。就在此时,云霄黑沉着老脸走了进来,猛地举起一样东西往小毛子面前一放,恶狠狠的说:“喝药!”
小毛子显然被他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往后躲了躲,我见这孩子害怕了,连忙伸手揽住他,轻轻安慰,“别怕,别怕。”
我沉下脸,“你这是干什么,你吓坏他了!”
云霄依旧不高兴的问:“我的面呢?”
我伸手接过他举着的药碗,还行,不烫了,递给小毛子,示意他喝进去,然后反问:“什么面?”
云霄说:“我的面,你说你要煮面的!”
我这才想起来他指的是哪一出,只好说:“他已经吃完了。”
云霄高声说:“你答应给我也煮一碗的,我的那碗呢?”
我奇怪:“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也煮了?你想吃面叫厨房再做就是了。干吗这么大脾气,你又不是小孩子。”
云霄一歪头,显然没有话好说,可是却依旧不服气的样子,气鼓鼓的站在一旁。我不理他,小毛子把喝光的药丸放在托盘上,然后甜甜的说:“谢谢公子,我喝完了。公子,您人长的漂亮,连药煮的也好喝,不象那么苦,还有些甜呢。”
我把托盘放到一旁,扶着他慢慢倒下,“药里面我放了很多甘草,当然是甜微微的。你先睡一觉,等明天早上起来,你就好了。”
小毛子点头,乖乖的闭上眼睛。
云霄忽然走了过来,“其实,那药里除了甘草,我还兑了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我连声问他:“你放了什么,你怎么能乱放东西呢?”小毛子也睁开眼睛看着云霄。
云霄露出一个非常得意的笑容,对着小毛子说:“我还吐了两口唾沫在里面。”
我瞪大眼睛看着云霄,不知道说什么好。没想到小毛子听了这话淡淡的说:“是吗?麻烦这位少爷了,那原本也没什么。”然后对这我甜甜的一笑:“公子,我要睡了,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我望着云霄瞬时变青的脸,含笑说:“好,我就在这看着你,你先睡吧。”
云霄愤愤的用鼻子呼气,我和小毛子两人,一个坐一个躺,谁也不去找茬跟他说话。云霄无奈,只好自己跑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的喝着。
这个时候小毛子问我:“公子,你姓什么?”
我低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回答他:“我姓凤,就是龙凤的凤,我叫凤飞。你姓什么?”
没想到小毛子大声回答:“从今天开始,小毛子也姓凤,小毛子的命是公子救的,以后小毛子就是公子的人,我就叫做凤毛!”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噗嗤”一声,云霄口中一口茶水直喷到门外,连声咳嗽不已。我看着那孩子清凉的眼睛,微笑的回答:“凤毛,真是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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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个孩子,生命力旺盛,喝药后睡了一宿之后,第二天凤毛就精神焕发的上蹦下跳起来。
我探探他的头,触手已经一片冰凉,看来已经是大好了。于是我们按照既定的行程前往西蜀,本来应该是我和凤毛共程一骑,可是那匹没有精神的老马是否能载起我一个人都很难说,于是只好让凤毛和云霄一骑,我自己小心翼翼的坐在灰鸽的背上,生怕它随时送命,顺便把我摔倒在地!
凤毛身上穿的是我的一件衣服,长袖子长裤子,整个人象被包在衣服卷里,上面顶了一颗四下转动的小脑袋,说不出的好玩。
云霄冷冷的讥讽他,“看你穿成这个样子,还不停地四处张望,简直就是一个小猴子,哼,沐猴而冠!”
凤毛显然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他机灵的知道这句话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也自言自语的说:“这年头,连穿件好衣服都有人看不上眼,真没办法,衣冠禽兽太多了。”
云霄的脸色瞬时一变,冷冷的问,“你说什么?我把你扔下去摔死算了。”
凤毛立刻点头服软,“云少爷,您千万别生气,我哪有胆子说您啊,我不过就是想卖弄一下学问,好让我们家少爷更喜欢我,怎么我说错了吗,您教我,我下次不敢了。”
云霄听了他这话,气哼哼的又不说话,然后凤毛转过头来甜甜的对我笑:“少爷,您劝劝云少爷别生气了,我谢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故意惹他生气呢?”
我奇怪,“你谢云少爷什么?”
凤毛板着笑脸一本正经的说:“要是云少爷昨天辛苦的给我熬药,我怎么能好的这么快,当然要谢谢云少爷,我凤毛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也点头,告诉凤毛:“不但药是云少爷给你熬的,连抓药也是他亲自给你抓的呢,你要好好谢他一谢。”这个时候云霄的脸色不由好转,颇有些扬扬自得的模样。
凤毛又用那种甜蜜蜜的声音接着说:“其实我除了要感谢云少爷替我抓药、熬药之外,还有更要感谢云霄少爷的,不然我的病也好不了这么快的!”
我问凤毛,“还有更要感谢的?是什么?”这下连云霄都露出奇怪的神色,一副竖起耳朵细听的模样。
凤毛细声细语的说:“要是没有云少爷在我药碗里吐的那两口口水,我又怎能好的如此之快,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说云少爷是衣冠禽兽的…”他话没说完,云霄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原地跳了一个老虎跳,凤毛不提防吃了好大一口土进去,只能伏在马背上咳嗽。
我望着云霄的头顶,隐隐看出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定睛一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哦,那个,一定是我看错了!
两个人就此结了仇,从此开始不停地拌嘴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