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比的安静中,他的脚步声轻轻传来。她听到他走到了门前,听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半晌后,慢慢走了两步,然后,听到一阵衣服扫在地上的西索声传来。

过不了一会,一个仆人压低的声音传来,这仆人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惊愕,“少主,你怎么坐在这里?”

也许是外面的阴澈做了一个什么手势,那仆人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才极小声地问道:“少主,你忙了一天,不用休息么?”

外面,传来阴澈因疲惫和睡意而有点沙哑的声音,只听他轻轻的带着笑说道:“无妨,我这两年经常夜不能寐,有时到荒野外,就着污泥也是一宿。我坐一会就会离去,你去睡吧。”

那仆人顿了顿后,想说什么,最后才迟疑地应道:“是。那小人告退了。”

那仆人退下后,外面的阴澈一直没有动静,仿佛他早就离去了。

不过卢萦六识过人,自是听得出他还在。只是他的呼吸沉缓低沉,只怕已是睡着。

他靠在墙上都睡着了,她却睡不着了。忍了又忍,卢萦翻了一个身。见外面没有动静,她又翻了一个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阴澈含着睡意的低哑声音,“阿萦,你睡不着?”

卢萦沉默了一会,她还没有应答,阴澈便轻叹道:“今晚有很多人都睡不着,陛下他只怕也睡不着。”

听到这时,卢萦忍不住问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阴澈恭敬地回道:“陛下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见卢萦不回答,他苦笑道:“你莫因为刘疆便以为陛下是小人。在这世间为人处事,从来都是难有两全之策。郭皇后她出身显贵,性子有骄慢处,陛下其实对她,也是忍让了多年。”

卢萦没有回答。

她沉默了,外面的阴澈也以为她已睡着,便没有再吭声。

第二百六十八章 脱身

卢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早已不见了阴澈的身影。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去。

便这样,卢萦在这庄子里住了下来。每天阴澈忙到不管多晚,都会过来坐坐。他就是牵着她的手,说些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与上次在船上说的奇闻异事或隐秘趣闻不同,这一次,他絮絮叨叨,说的都是种种艰难挣扎。仿佛终于找到了倾诉之人一样,这时刻的阴澈,很安静很平和,他那苍白的脸上,也明亮着。有时远远地走过来,还没有抬头,他已先是灿然而笑。

如此过了半个月,阴澈似乎更忙了。这一晚,他没有回来。

第二天,他也没有回府。入夜之后,坐在房中的卢萦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刚以为是他,那吱呀一声轻轻推开房门的人,却令得听到脚步声不对而定神望去的卢萦一楞神。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白嫩俊秀的少年,这少年正是曾在汉阳时被卢萦救过,黄河河道上遇到水龙水匪后,被阴澈收服了的富家子贾三郎。

没有想到会是他,卢萦一怔。

贾三郎却是蹑手蹑脚走了过来。他朝窗下的护卫们看了一眼后,转向卢萦低声说道:“卢氏阿萦,太子殿下让我来救你。”

什么?

卢萦一惊抬头。

对上她错愕的眼神,贾三郎一边在房中做着布置,一边长话短说,“姑子有所不知,当年我被仇家所伤,被你救起后,便遇到了太子殿下。于是投靠于他。上一次在黄河,我是奉主公之令有意投向阴澈。其实太子殿下早就秘密控制了黑龙水匪首领王楫的大半将领,原本我投向阴家郎君,是想着能在关健时候助太子殿下一臂。这次听闻你被困于此,我接到太子赴滇时留下的,说是事情万一有变,便可以拆开的紧急密令。那密令上只有一句话,就是说如果你已经被困,让我无论如何助你逃出城去。”说到这里。贾三郎瞟了卢萦一眼,想道:太子殿下把我安插过阴府,是用了大力气,舍了大钱的。我原以为如我这么重要的一步棋,是用在更关健的地方。却没有想到。从始至终,他都是为了这个卢氏布置下的。

我现在在阴府中甚是得力,却为一个明明平安,任谁有事她也不会有事的的女人如此浪费,太子殿下,到底在她身上用了多深的感情?

卢萦明白过来。她低声说道:“我卢府有地道通于城外,把我带回卢府就行了。”

听她这么一说。贾三郎大喜,他低声道:“这就容易多了。”说罢,他朝着门外命令道:“进来。”

话音一落,一个与卢萦眉目间有点相似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走路看人还有表情给卢萦的感觉都很别扭。卢萦细细一看,恍然大悟:原来她是由一个少年扮成的,是男装女装。与这假小姑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个中年人。贾三郎从中年人手中接过一包袱。低声道:“小姑,这里是女子服装。你换上女装。咱们大大方方地出门。”

卢萦一怔,转眼赞赏地看向贾三郎。

面对卢萦的赞赏,一张娃娃脸的白嫩少年得意地摸了摸后脑壳。

卢萦向来做事快速,不一会功夫,她就换回了女装。

在屏风后换回女装时,那少年也在中年人的巧手施为下,换上卢萦的男袍,变成了与卢文有五六分相似了。

说时长做时短,这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多一点。

让那少年坐在卢萦的位置上后。卢萦自己的脸上被那中年人弄了一阵,在中年人说了一声“可以了”后,卢萦抬起头来,她回头看着那扮成自己的少年,卢萦顿了顿后,低低说道:“如果阴家郎君回来了,你就对他说,”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似是有点失神,苦笑了一下,她才继续低声说道:“我临走时说了:今生缘尽,若有来世,定当再不相负!”她声音一哑,轻轻说道:“记住这句话,它应该可以保你一命。”

在那少年点头应是时,贾三郎安排少年,让他坐在卢萦的位置上后。卢萦自己的脸上被那中年人弄了一阵,贾三郎也在脸上抹了一些粉后,在中年人说了一声“可以了”时,她低着头跟着贾三郎走了出去。

贾三郎显然已经安排好了,一到下面,他的身后便还跟着几个仆人和一个厨娘的,身着厨娘衣裳的卢萦混在其中,一点也不显眼。

只是在出庄子大门时,几个门子拦着车,很是认真地盯了几眼。不过他们在看到带头的是贾三郎时,便已放松了几分,再看到卢萦天衣无缝的女子扮相时,更加不在意了。随着一人挥了挥手,马车离开了庄子。

马车一出庄子不久,便速度加快,东拐西拐后,几辆马车分散,而这时,贾三郎朝卢萦的快车中扔上几件贵族小姑的衣裳。卢萦拿了,连忙快手快脚地换了。

又转了两个巷子后,众马车完全各奔东西,最后走在一起的,只有贾三郎和卢萦了。

贾三郎爬上卢萦的马车,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低声说道:“阴家郎君让我亲自负责那庄子里的米粮菜疏一事,所以我能自由出入那庄子。据我的观察,至少还有二个时辰,阴家郎君才能赶到庄子,才会发现你已离去。所以,我们还有二个时辰可以行事。”

卢萦低声道:“二个时辰足够了。”

贾三郎也点了点头。

这时,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一个压低的声音从外面说道:“卢郎在里面?”

卢萦看了贾三郎一眼,见他点头,便应道:“是。”

“卢府有人把守,由我带你们进去吧。”

声音一落,马车外的人似乎换了。

当马车来到卢府外时,卢萦和贾三郎都走了下来。看着一袭女装。美丽精致,低着头怯生生的卢萦,几个做门子打扮的汉子走上前,盯着他们问道:“这是什么人?”

一汉子道:“还不是院子里的那几位想那啥了?这不?男女我各带一个过来让他们过过眼。”

这汉子显然有些地位,他这话一出,几个门子都是一阵笑。朝着卢萦打量了几眼后,又看向乔装打扮显宛如幼嫩少年的贾三郎。他们也不怀疑了,当下笑道:“江三哥,你这差事要比我们好多了。”贾三郎前些时日虽然跟在阴澈身边。为他办事,可他以前很少来洛阳,这里的人都不识得他,再加上抹了粉妆了容后面目大变,所以可以瞒天过海。

“那是那是。”在笑声中。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又断断没有带兵器的卢萦几人走了进去。

经过几波护卫后,卢萦和贾三郎入了院落。那地道,卢萦设在自个寝房的偏殿里,一见左右无人,那江三哥低声说道:“幸好卢郎在阴家那厮令人把守这府第前,告知了大伙地道所在。在他们召集府中的人点数时。一些重要的人物都通过此地转移了。”

“卢云走了。”

“恩,早走了。”

卢萦低声问道:“他走了,就没有让人起疑?”

“阴家郎君倒是起了疑心。不过他只是带人搜了一遍后,便摇了摇头。交待说,不管理会。”

这个卢萦倒是明白。很显然,她与刘疆关系密切一事,阴澈和耿秉到现在还瞒着皇帝。连看守卢府。也是阴澈的私人之举。所以,他便是知道卢云走了。知道这风声会泄出去,却也没有多作追查。刘疆做了多年的太子,他的门下蛇鼠总有一些,想完全堵住他,又哪有这么容易?这点包括刘秀在内,心下都是明白的。再说追查为难卢云,阴澈毕竟还是不忍心去做。

进入地道很顺利,卢萦和贾三郎还有江三哥三人点着火把,急速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后,眼前显出了微微光亮。

当下,江三哥快走几步,他推开一块石头,在光亮大泄中三人爬了出来。

此时已是傍晚,几人置身的地方,是一个不起眼的山谷中的山洞口。山谷云烟弥漫,树秀山深,景色还不错。他们出来的这个洞口藤萝遍布,站在外面都不会注意这里有一个地道。

江三哥继续带路,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后,他把手放在唇间学了三声乌鸦叫,当下,二辆马车驶了过来。

卢萦等人上了马车,这时,夜雾渐渐笼罩在天地间,两辆马车就着明月光行走在山道中,四周不时传来乌鸦鸣叫,一切显得格外寂静。

也许是走了一个时辰吧,或是两个时辰,安静中,那江三郎低声说道:“可以下车了。”

几人走下马车,在江三郎地带领下,朝着前方的山谷行进。走着走着,贾三郎低声说道:“阴家郎君只怕已经知道了。”他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人真不错。”

这话,他本来不应该说,可知道阴澈对卢萦地看重后,他还是觉得在她面前,说这些是可以的。

卢萦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道中走了一阵后,突然的,卢萦眼前一亮。只见四五十个身着青衣,气势不凡的汉子向她急步迎来。

当头的那些汉子,都是卢萦在长安的山谷中见过的。迎上女装的卢萦时,这些汉子都是一怔,看向她的眼神中,隐隐还带着几分排斥。

就在卢萦对他们的排斥有点迷惑间,与她在成都时,打过好一些交道,一脸严肃相的执五走出队列。

他来到卢萦面前,朝她施一礼后,沉声说道:“卢文,主公在赴滇时,曾有密令,他说,如果事情发生不可预料的变故,他所有的势力暂时由你接管,你可以自行决策任何事!”说到这里,他带头拜倒在卢萦面前,朗声说道:“臣等听侯主母安排!”而随着执五一跪,众青衣人略作犹豫后,也跟着齐刷刷一跪,他们匍匐在草地上,朗声接着说道:“臣等听侯主母安排!”

一时之间,四下俱静,只有林间的飞鸟和走兽,被他们的叫声惊得扑簌簌乱飞乱窜起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卢萦的办法

众青衣卫这一拜倒,不但令得卢萦大惊,令得贾三郎等人倒吸了一口气。

在众人惊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时,执五带头站起,他朝着卢萦继续说道:“当时得到主公嘱咐时,本来我等颇是不愿,可郭允郎君当时也说,你卢文行事惯走偏锋,所思所想都不是常人能够揣度。如遇非常之机,也许只有按你的方法行事,方能打乱对手的步骤!”

那君臣两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把他们的命脉,把能够让这个天下都为之震动的势力,交到了卢萦的手中。

在众人地盯视中,卢萦神色不变,心中却激起了滔天巨浪。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转向众青衣人。

看着这些执一方牛耳的巨头们,她静了静后,向前走出一步,提着声音,中气十足地说道:“既然主公把责任交托于你,那好,卢文挑起这个责任。”

这段时间中,她困于斗室,全副精神都在寻思着种种对策。寻思来寻思去,也有了一些主意。执五把话一说,她略略把心中早就定下的主意过了一遍后。便昂着头声音一提,喝道:“我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从现在开始,各位动用自己的力量,向天下间散布谣言,便说,刘扬之反,实因陛下一心想让阴贵人当皇后,想让他最疼受的四皇子刘庄成为太子。所以,他通过各种手段,把早已在他掌握中的真定王刘扬给逼反了。因为只有刘扬反了,他才好对品行无垢的郭后和太子刘疆下手,才可以把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儿子扶上位时,不至于被天下群起而攻之!”

说到这里,她清喝道:“我的话,可听明白了?”

她的声音一落。几十个青衣人同时低头应道:“回主母,听明白了。”只是在低头应承时,他们目光微闪,心中不免想道:不愧是妇人,能想到的,居然是这种散布谣言的小道。

卢萦踱出两步,在夜风吹过树林的哗哗清风中,清了清嗓子后,又纵声说道:“第二道要散布的谣言便是。皇后刚废,太子刘疆便被陛下秘密囚禁起来,只等收拾了刘扬后,皇帝便会马上杀了太子!”顿了顿,她厉声道:“这第二条很重要。一定要传得天下皆知!”

她这么认真,众人也不敢轻忽,齐刷刷躬身应道:“主母放心!”只是这么一应间,刚刚还在他们心中浮现的轻蔑,不由自主的减缓了一些,竟是想道:这两条谣言同时散布出去,说不定还真能收到奇效。

与卢萦不同。他们对皇帝刘秀,那是了解颇深。刘秀这人于百姓心中,众臣心中,都有美名。而如他这样。越是重声名,越是会对这些民间谣言有所忌惮。前一条也还罢了,后一条说他“囚禁”了太子刘疆,说他还想杀了这个儿子的谣言。只怕会给皇帝造成困扰。

卢萦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当下点了点头。转身问道:“你们中,可以在长江河道有掌控能力的?”

声音一落,三人青衣人上前,他们躬身应道:“主公在长江河道经营多年,除了苏杭扬州那一段外,西南一段,都是主公的控制范围。”

卢萦点头,断然下令,“那好,传出号令,让长江道众人随时待令,一旦令发,让他们立刻以黑龙水匪之名,全面封锁长江河道西南段。我要让那里的物产,寸铁不能运出西南。要让整个西南段的商运全部瘫痪,给百姓造成天下就要大乱的局势!”

这一次,众青衣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不觉中,他们双眼明亮起来。转过身,众人齐刷刷向卢萦应道:“遵令!”

这一次应答,却是比刚才响亮诚心得多。

卢萦又问:“黄河河道,可有能掌控的?”

一个青衣人说道:“我们在黄河势力不强,十成只有一成能掌控。”

卢萦冷冷地说道:“在长安,执六不是培养了十数万人吗?也让他们随时待令,一旦令发,便令众人全部出马,扮成黑龙水匪搅断黄河水运!”

众人同时躬身,响亮地应道:“是!”

“令发之时,两河水道封锁之日,记得同时散布谣言,便说昔日王莽余孽纷纷而出,他们放出言道:刘扬叛乱,太子被囚,天下又要大乱,此时不起更待何时?”

这一下,众人完全知道她的计划了。她先让人散布二种谣言,最后搅乱南北两条最重要,最事关国家命运的河道。归根到底,就是想令得天下间民心惶惶,想令得正在应付刘扬之乱的刘秀焦头烂额。想让还没有上位成为太子的刘阳,以及还没有成为皇后的阴氏,还不曾现于世人之前,便背负了祸水之名。让人以为刘秀起意废掉刘疆,是自断臂膀,自乱江山之举!

刘秀不是重视名声吗?他不是“仁义”之名传于天下吗?这一次,只要他真敢下令向刘疆伸手,那就让他声败名裂,让他和他同样喜欢仁厚之名的阴氏,变得遗臭百年!

有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原本以为卢文散布谣言是妇人之举,可现在看来,卢萦这先是“刘秀逼反刘扬,囚禁太子刘疆,”后又“令得天下重现大乱征兆,以使民心君心两乱”的策略,分明是枭雄之道!

说实在的,现在这个时候,如果由刘疆也好,由他们这些人出策也好,都会选择向皇帝讨好表忠心。毕竟,刘疆现在还是太子不是?毕竟,这么多年的父子感情,任谁都会心存侥幸不是?毕竟,刘秀还没有直接下令,废了刘疆的太子之位不是?在这种心态下,这些忠君思想刻入骨髓的人,根本无法这么快就采取绝烈的态度,制造情势来逼迫皇帝。逼迫他为了做一个“好皇帝”,为了做一个“美名传于后世的仁厚皇帝”,不得不改变原来的主意,放过刘疆并做出笼络刘疆之举。

有所谓非常时做非常之事,卢萦之策,虽有阴毒之嫌,却也十分中用。想来这盘先搅乱天下,如果局势当真不可挽回,再混水中求存的棋一下,刘秀就算本来想要太子性命的,那时也不得不改变主意了。

这策略,实在是妙到了极点啊!

当下,四五十个青衣人,连同贾三郎江三哥在内,齐刷刷向卢萦拜到在地,齐刷刷唤道:“主母高见!”他们的声音响亮而中气十足,一时之间,激得树林中群鸟乱飞,扑簌簌间,倒是给这宁静得过了头的天地间,添了几分活力和热闹!

众青衣人领命离开后,卢萦在上百个便装护卫地筹拥下,继续上路了。

她要赶往刘疆的所在。

事情从发生到现在,才半个多月,她现在赶上去,要是走得急的话,说不定还能与皇帝派去截住刘疆的兵马,碰个正着。

马车日夜兼程地赶着。

在如此走了一个月时,洛阳传来消息,郭后被废,阴氏已入主中宫!

卢萦所做的那些安排,还没有这么快便得到反馈,所以也没有别的消息传来。

这般急赶着,当卢萦来到长江边上,坐上大船时,已是疲惫不堪了。

一坐上这只属于刘疆的大客船,颠覆了多时的卢萦倒下便睡。

看着她睡得晕天黑地的,贾三郎低声说道:“她竟似不怎么担心?”

执五是此行地带路人,他朝船舱中瞟了一眼,说道:“主公便是喜欢她这性格。”这话一出,贾三郎瞪大了眼。

乱七八糟地睡了三四天后,卢萦又恢复了精神。站在船头上,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水,卢萦向执五问道:“主公可有飞鸽传来?”

执五摇了摇头。

他刚刚摇头,一个护卫拿着一只飞鸽急步走来。执五连忙上前,不一会,他拿着一张纸条走到卢萦面前,沉着脸说道:“是耿国!他陈兵上万,快船千余,刚截住了主公的去路。情况万分危急。”

听到这里,卢萦脸一白,她冷声问道:“离我们有多远?”

“还有二日水程。”

卢萦抬头,命令道:“我们的人和船还有多久能到?”

“就在前方码头侯令。”

“恩,全速前进,我要在一天之内赶到主公那。”

“是!”

客船加速,一个时辰后,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码头,此刻,这码头上停满了黑压压的船只。

朝那些船看了一眼,卢萦命令道:“让他们直接跟上,我们没有时间停留等侯。”

“是。”

不到二刻钟,那些船只便追上了客船,筹拥在她后面。后面这些船只中的,都是忠于刘疆的老部卒,他们在看到领头的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白衣俊美少年时,都是一呆。转眼,那些船上的人都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这些船,再加上卢萦所坐的船,共有二十来条是不便作战的客船,战船则不到五百,看这样子,只怕不及耿国所率兵卒的一半。

更重要的是,耿国是出了名的将军,能征善战,与他相比,卢萦这个妇人差了何止是千里万里?

看着站在船头,重又变成了男子,一袭白袍显得风度雍容,一派淡定的卢文,贾三郎忍不住低声说道:“卢文如此平静,可是有甚良策?”

第二百七十章 吓退与重逢

卢萦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或许有吧。”

或许有?有这样的答案吗?

在贾三郎说不出是紧张还是不安的感慨中,卢萦负着手走向船舷处。

一侧的执五见他瞪着卢萦,不由苦笑道:“卢文虽是我等头领,毕竟还是年幼。事实上,这等大事,不能全部寄望于她,我们也得寻思应对之策才是。”

一席话训得贾三郎连连点头后,执五看向好整以暇的卢萦,暗暗忖道:可卢文这个样子,也太淡定了,难道她真没有对策?

转眼一天过去了。

凌晨时,执五在舱外沉声说道:“卢文,看到了耿国的船队了!”

“恩,知道了。”卢文地应答声一如以往那般清冷而平静。不一会,一袭白袍的她便踱了出来。

船只全速运行,再加上这么一大支,足以令得江河断流的船队出现在河道上,耿国等自是远远便看到了。

当卢萦出现在船头时,上游处急驰来数十只快船。这些快船一散而开,只见一个身着金甲的青年将领大步走出。

这将领国字脸,长相不怒而威,显然就是耿国了。

耿国常年呆在前线,很少在洛阳厮混,可卢文这一年来名声实在是太响,连他家耿秉也关注了,他自然也是留意过的。

没有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会是卢文,耿国先是一愣,转眼令快船驶近,朝着卢萦拱了拱手,严肃地说道:“卢文,你不呆在洛阳,跑这里来干什么?”

晨光中。卢萦背手而立,她含笑看着耿国,清声说道:“我来干什么,难道耿将军还不知道?”

耿国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卢文,耿某是奉陛下之令,把太子请回洛阳。你插上这一手,便不担心你范阳卢氏数百口性命?便不担心陛下令得范阳卢氏除名么?”

他这话一落,卢萦放声大笑。

她负着手。挑着眉,一派冷漠地说道:“范阳卢氏除了名,与我何干?”

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寒森森地说道:“我父亲本来便没有寄望我能返祖归宗,现在不过是回到原地。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一句话噎住了耿国后,卢萦沉沉说道:“耿将军,还请让开河道,让我等见过太子。”

她这要求说得理直气壮,耿国直是气笑了,他厉声喝道:“卢文。陛下之令,你也敢违背?”他盯了卢萦身后的众船一眼,又冷笑道:“耿某也是怜你之才,这才好言相劝。不然,卢文你以为你这点人马,你这么一个小白脸儿,便能奈何得了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