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做灵兽,没地位!”一想到那破屋子,淳和就委屈,恶人先告状:“重阳观的臭道士还要我住兽栏呢!”

“又没真让你住兽栏,再者你又不在重阳观长住,回了楼中自然有好屋子给你。”顾云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做灵兽还没自由,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淳和还有异议。

这也不是难题,顾云声音又低柔上几分:“你是我一个人的灵兽,只须听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淳和反应敏捷:“你是楼主,我是你的灵兽,那我可以使唤你手下的其他人么?”

“…”顾云握拳咳了声:“只要不过分的要求,大概可以吧…”

淳和低头盘算良久,仍旧有些不愿意:“可我还是舍不得我洞府的那些宝贝,”她假作无意地瞟了眼顾云腰间的田黄印和夜明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云游刃有余地应答:“此印是我的私章不能给你,夜明珠嘛,楼中倒是不少,给你也无妨。”说着当真取下夜明珠给了她。

淳和这才绽露笑颜,抱着夜明珠摸了又摸:“既然你万分诚恳地邀请我做你的灵兽,我就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吧。对了,我平时睡觉呢要睡金玉床,玉要是羊脂白玉,金要是千成足金,否则我会过敏哒!”

【陆】

清和性命无忧,狐狸也被捉了回来,顾云担心梼杌对重阳观怀恨在心杀个回马枪来。结果一抬头,那只狐狸早把自己窝成一团,呼呼大睡。亏得她身腰柔韧如柳,扭成这般眉头都不见皱下。

顾云看看昏迷不醒的清和,再看看睡得天塌了都不知道的狐狸,叹了口气,学着淳和的法子,如法炮制用符纸叠了一只马驹。将清和妥帖放上后,轮到那只狐狸,她就没那么好伺候了。

马背不够宽敞平整,才将她放上去就开始哼哼,也不知是装睡还是没睡醒,总之哼得很不乐意。顾云起先不打算牵就她,领着马驹走出两步,噗咚一声,清和被她拱啊拱地挤到了地上,这一摔更摔得小道士脸上血色尽失。

顾云脸黑了一半,训诫的念头才起,一想她醒了闹起来便隐隐头疼,只能作罢。他将清和重新放上去,在淳和第二次挤下他前赶紧将她抱了下来。他本想招出玉莲载着她,手探向袖中才想起已将玉莲送给了她。身上又无多余的符纸,顾云知道她将玉莲收入怀中,可…他低头看着睡得憨熟的她,小脸乖乖巧巧的没有丝毫防备,胸脯轻轻起又轻轻落,微开的衣襟里春雪一抹若隐若现。

守过数十年清规戒律的顾云终是没动手去取玉莲,心无旁骛地环抱着淳和牵起马驹往回走。怀中人约是察觉到了他胸膛的暖意,循着本能自发地往他怀里钻,恨不能整个人分毫不差地缠在他身上。顾云被她拱得没法,抵住她不安分的脑袋,低斥道:“再闹摔你下去!”

淳和睡着了还不忘撒娇,嘟着嘴道:“冷嘛冷嘛!”

她不说顾云还没发觉,这一说他抱着淳和果觉得有些冷,不是天气冷,而是她的身体凉得似没有一分温度。九尾狐属火,最有名的三昧真火即是他们的看家本领,按理说这只狐狸的体温不该如此冰冷。

他心中疑虑尚未打消,人已走出密林。

那厢阳明已带人将炼妖阵简易地重新布置一番,又绘了个新阵压在上面。梼杌逃出没有再回来报复的迹象,然阳明等人仍不敢掉以轻心,在顾云去寻淳和的短短时间内,已连发十一封飞书传给道宗各大门派,提醒各派严加防范,以防梼杌行凶伤人。

叮嘱观中弟子严防死守每道山门,阳明真人一见顾云抱着淳和而来,眼中忧色不减反增,正欲开口,小道士们惊叫起来,原是瞧见了马驹上的清和。阳明不作他想,立即探了探清和鼻息,尚好,留着条命在。目光落在清和失去的臂膀上,面上痛色难掩,长念一声:“无量天尊。”

“老牛鼻子,我若是你,就离他远点。”

清清脆脆的声音响在顾云怀中,阳明与他人一怔,未等想得明白,本应濒危垂死的清和蓦然睁眼,眼球暴突似要跳出眼眶,仅剩的一只手冒着黑烟,俨然化为鬼爪,对准阳明真人心窝一爪掏下。

任阳明真人已有防备,却仍不可避免地被他伤了肩胛,伤口迅速泛起一圈绿光,显然有剧毒。

一击不成,清和整个人暴跳弹起,他动作僵硬速度却快如鬼魅,直冲向受了伤的阳明。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顾云行动更快,袖摆一起,抓着阳明大退三步,避开清和,而他自己则全然暴露在了清和面前。几在同一刻,淳和从他怀中滑下,挡在他面前,迎着清和扑了过去。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饶是顾云也惊得来不及反应,似人似鬼的清和已举起五爪狠狠插/向淳和胸膛。扑哧一声,清和直挺挺地立在淳和三寸不足的地方,无人看清这短短几秒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只见淳和倒退一步,呛着咳了一声,唇边蜿蜒流下一行鲜血。

清和喉咙里发出咕噜的一声,右臂被卸落在地,他毫无所觉,浑浊的眼睛始终牢牢盯住淳和,对着她,张开嘴巴发出几个无声的音节。

淳和静静地看着他,面上不辨喜怒,又咳了一嗓子血沫出来,在顾云抱住她的同时举手使劲全力把清和推了开来。瞬间血溅三尺,她背后留下五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你胡闹什么!”顾云一把抱住淳和再静如止水的心也乱起了涟漪,淳和咳几下,唇里齿间溢满了血,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真他妈的疼。”就晕了过去,伤口处亦如阳明真人般闪着莹莹绿色。

阳明真人与淳和接二连三受了伤,现场一片大乱,有个站得近的小道士颤巍巍翻开清和衣领,一道细细红线横切而过,而脖颈之上已没脉搏跳动,他抖着声道:“清和师兄他,他死了。”

登时又生慌乱。

万幸淳和与阳明真人所中的毒并不罕见,单凭顾云的医理与重阳观的良药,没出三日,阳明真人即醒了过来,而淳和却纹丝不动,不曾睁开眼来。阳明真人稍作好转甫能下地,顷刻不停往顾云房中赶来。

为了方便照顾淳和,顾云自作主张地把淳和留在了他房中。阳明真人进来时发现,顾云并没和底下弟子描述的那般寸步不离地照顾着那只狐狸,而是对着杆小秤仔细衡量。

阳明真人是看不惯淳和的狐媚之相,但此次她受伤毕竟是因他而起,心中愧不免相问:“你的那只灵兽可有好转?”亏欠之余又不免有疑,先前看顾云对那只狐狸的宠溺应是上了心的,怎这会功夫不见他有分毫紧张?

顾云见阳明真人来忙放下秤杆,往落着重重帐帘的床榻看了眼,平静道:“她没事。”

他这态度更让阳明真人疑窦丛生,追问了一句:“真若无事,为何还不醒来?”

顾云额角抖抖:“她睡着了。”

是的,在淳和受伤后的第一日顾云给她用了药就发现,她的伤势只是看着吓人,离心脏尚有些距离。解了毒后,顾云恐她口渴端水来喂,一掀帘子,这货呼吸平稳地打着小憨,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前两天顾云理解她受了伤消耗过大才沉睡不起,到了第三日她仍不肯睁眼,他联想起之前她的表现得出了她真的只是在睡觉而已。他好歹也算见多识广,就没见着这么能睡的一个主。嗜睡也罢了,她还怕冷,一冷就无意识地揪紧顾云衣角哼。

头一次来送药的小道童就撞上了,那时顾云坐在床榻边,帐帘半垂看不见里边景象,光听佳人浅哼低/吟,小道士马上脑补出了一幕少儿不宜的画面。药也顾不上送了,面红耳赤地慌张退出房门,顾云再出门时发现重阳观上下看他的眼神全变了…

阳明真人得知淳和无恙遂放下心来,见她昏睡不醒便也不避让,沉重地叹气道:“这次的祸事终究因我重阳观而起啊。”

顾云眼中讶异:“真人何处此言?”

阳明真人又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原来那炼妖阵不是旁人所破,正是被淳和斩杀的清和。清和在没担值夜之前便是炼妖阵的守阵人,炼妖阵数百年不出差错,他平时也就做做清扫之类的活计。大概是炼妖阵有所松动,让梼杌的灵识小有露头,碰上清和,因他修为不深,便着了梼杌的道,成了那凶兽的傀儡。

阳明真人查出是清和所为自是有证据的,破开炼妖阵的匕首是清和自幼随身的法器,破阵人应是其无误。

“祸事既源自我重阳观,捉拿回那凶兽重阳观自然责无旁贷。只是我等久居深山,对这四海八荒委实生疏,你经商数十年门路颇广,到时还要拜托你打探消息才是。”

“真人言重,顾云亦曾是道中人,怎可见凶兽作祟,荼毒苍生。”顾云敛容正色道:“此事刻不容缓,明日我便启程回楼中部署下去。”

“明日就走,那你的那只狐狸怎么办?”

怎么办,太简单了,直接叫醒了就是。用不着顾云叫醒,到了晚饭时分,淳和自个儿睁眼了,睡了三日她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呓叹,伸了个懒腰揉揉眼,指缝里瞅见坐在床头的顾云,立刻来劲了,蹭到他身边眼睛亮亮的:“顾云,这次可是救了你,有好处没呀!”

顾云听她中气十足的叫嚷声,最后那点担心也搁下了,见她粉颊如樱,皓齿盈盈,倒也可爱,本是质问的语气也不觉缓和下去:“你为何要对清和下杀手?他罪不至死。”

淳和一听不是表扬她也不是感谢她,脸先垮了一半,星眸圆瞪:“我不杀他,难道等他杀我?”朱唇翘起一分嘲讽两分不屑:“你们道士讲究慈悲为怀,我们妖怪可没那讲究。退一步说,他的魂魄早被那只死狗的浊气侵蚀,行尸走肉一具,生不如死,你若真怜悯他就该谢我杀了他。”

顾云看着她理直气壮的脸庞,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在理,许久不知是对自己无奈还是她无奈:“那不是狗,是梼杌。”看她睁开不久的眼睛又快黏在了一起,忍不住问道:“又要睡?”

这到底是只狐狸还是猪啊!

“狗就是狗嘛,不要管它!我睡因为现在是冬天呀!”淳和已经将梼杌那桩子事抛之脑后,顺赶往上爬:“顾云~人家救了你,你就没什么愧疚之心来个意思表示表示?”

你则吃得好睡的香的表现实在让人提不起愧疚之心啊,顾云沉默不语。

淳和一咬牙,扯着衣襟刷地把衣衫拉下半边,露出圆润皎白的肩头,五个尚未痊愈的指洞赫然呈现,她嘤嘤嘤道:“人家都破相了啦!”

“你那伤口我瞧过了也给你上了药…”顾云倏地站起来,斜过身子不去看她,心燥脸热:“谁准你动不动脱衣裳的!”

【柒】

淳和一醒,顾云片刻不待前去与阳明真人辞行,返往如意楼。淳和踢踢踏踏,十分不愿在这天寒地冻里赶路,最后顾云许了她一颗鸽子蛋大的祖母绿才换来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老子睡一会,到了叫我。”一爬上马车,淳和自动把自己打包成一坨,挨在最里边眼一闭就入了梦乡,迅速地令顾云叹为观止。

拉车的是匹混血犼兽,四肢强健有力,脚程绝非一般灵兽可比拟的。便是这样,顾云仍是嫌它不如御剑飞行来的快,但没办法啊,那只狐狸她怕冷怕累还恐高,一天十二个时辰能不吃不喝睡上十一个半时辰,醒的半个时辰还神志不清说不上几句话。

顾云没养过灵兽,不知其他人养的灵兽是否也是这般省心,连口粮几乎都不费多少。顾云支腮望着睡得昏天暗地的淳和,这养得又有用什么啊!

犼奔行地极快,门帘敞开了一条缝,风还没灌进来,淳和鼻头一皱:“冷!”

轻轻摇了下头,顾云抻平门帘压好,手还未放下,膝头一沉,一团娇软顺着他的腿蠕动着往怀中爬,一边蹭一边呢喃:“好暖好暖。”

顾云脑门垂下几条黑线,力度轻柔地把她从腿上推下去。

被推回原位的淳和没睁眼,老老实实地睡着。过了会,趁顾云专心研究手中珍珠的功夫,她又无意识地蹭啊蹭地蹭到他腿边,循着暖源往上爬。

顾云故技重施再度推走她,推走滚过来,滚过来再推走…

如此反复了几回,淳和不大配合了,柔若无骨的身体像条藤蔓缠着他的腰打死都不放,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冷!”

“…”其他本事没有,这缠人的本事倒真是一等一的高,顾云拿她没法,只得由着她抱着自己取暖。不想这家伙睡着睡着,搭在他肩头的脑袋一寸寸往下滑去。一开始顾云没在意,还庆幸地松了松僵硬的肩膀,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他发觉不对劲了。

这厮从上滑到下,一张小脸不偏不倚紧紧贴着他的小腹,绵薄的呼吸煨得他腹下热气腾腾,最要命的是她还流口水…量不多,足以打湿那块布料,一个男人的那里湿了一片,怎么看怎么都猥琐啊!

顾云微红着脸,动作也不敢太大,抬起她尖尖的下巴挪到一边去。挪了不过俄而,淳和一个侧身,脸又贴了原处…顾云欲再托起她的脸,孰料她樱唇一张吧唧一声咬住了他的手指,顾云轻嘶了一声,指尖触到一片柔嫩的温热,吮着他不放。

淳和叼着他的手指咬了两口,吐了出来,梦呓着咕哝了一句:“嚼不动,不好吃。”继续搂着着顾云的腰舒舒服服地大睡。

“…”顾云总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什么叫做磨人的小妖精!

淳和醒的恰到好处,人直起腰的时候车也降落在了如意楼前的场地上。如意楼建在雍州偏南的一处山谷之中。山脉之中蕴养着一泓温泉,从而造就谷内积雪皑皑,芳草碧碧的奇景。

趴着睡的姿势不太好,淳和揉着酸痛的脖子,眼神瞟过顾云时咦了声,惊叫道:“顾云,你尿裤子了呀!”

“…”

才掀起的帘子倏地又放下,十五在车外吐字不清地替自己申辩:“楼,楼主,我什么都没听见!”

如意楼的格局不似宫观庙宇宏伟雄壮,端得是精致奇巧的布局,镶石嵌砖,一丝不苟。珊瑚为栏,珠玉为帘,墙壁地板都是用整块的碧青玉石铺成,水色的玉面下几尾锦鲤悠然嬉闹在浮荡的荇草里,人行其中宛若游走在水波之中,奇趣雅致。

淳和的洞府金碧辉煌是金碧辉煌,但她是个懒惰性子,每次搜罗来奇珍异宝把玩腻了就随手往脑后一丢,一个好好的洞天福地硬生生被她糟蹋成了个实打实的猪窝。

“乖乖,顾云,你这里好多稀罕东西呀!”淳和眼睛都不够用,这里瞧瞧那里摸摸,恋恋不舍道:“你这楼阁建得比海龙王的水晶宫还要漂亮,也不怕有人抢啊。”

顾云失笑,刚想说她又没见过龙宫,如何比较,十五已嘴快道:“普天之下有谁敢抢我们如意楼,不想要命了是不?”

淳和笑嘻嘻道:“我呀!”

“…”

“楼主你回来了!”碧玺帘一动,长廊尽头转出个红衣美人,雪花为肤,秋水为神,步履曼妙,笑盈盈迎来:“楼主这一路吃得可好,睡得可好,事可办妥了?”

美人轻快的一叠声问完,似才发现淳和这么一个人的存在,眸光嗖地扎在淳和牵着顾云衣袖的手上,脸色沉下三分:“这是?”

淳和被她凌厉的目光刺得退后两步,缩在顾云身后,探出半张脸来,怯生生地看着她:“我,我是你们楼主的人呀!”

不容美人一腔热血澎湃,顾云已先开了口:“朱容,这是淳和,我新收的…灵兽。”

十五心里啊了声,不对啊,楼主,这不是您的坐骑嘛。

“楼主,你不是说你从不收徒也不收灵兽的吗!”朱容是如意楼的内务管事,楼内大小事务得以运行得井井有条,有大半是她的功劳。且她自顾云继任楼主时便跟随在他身边,与他说话没有多少拘束:“要收又为何收只狐媚子?”

她是名门闺秀出身,年纪轻轻就任如意楼管事,又有一定修行,眼界身份自然自持甚高。她瞧不出淳和九尾狐的原身,却也能嗅到她身上的媚香,再看淳和一脸娇怯之态,当下就给她贴了个白莲花的标记,怒目而视:“你只是一区区灵兽,怎可与主人比肩而行!”

淳和眨了下眼,水润的眸光一转,祸水东引,拉拉顾云的衣角,呜呜咽咽道:“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么?说好的兽权呢?”

此言一出,朱容也盯着顾云不放。

十五替自家楼主祈祷一声,唉,楼里本来有朱容一个母老虎就够受了,现在有多了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狐狸。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个公一母,这两个都是母的,就有楼主受的了。

这狐狸从顾云见她第一面起就是个泼辣粗野的性子,这时候卖起乖,顾云何尝不知她不怀好意,朱容性格是爽直娇蛮但毕竟懂礼守规,而这狐狸要是闹起来怕是连天都能捅破,顾云轻声叹气:“朱容,她乃九尾天狐,寻常灵兽比不得她。她既来了楼中,日后也要托你多照顾她。”

淳和破涕为笑,不顾朱容喷火的目光,小脸在顾云肩上蹭了蹭:“主人真好!”

这一声软糯的主人叫得顾云耳根子烧得发热,将她拉下来:“我离开楼中多日,积存了许多事宜,先行去处理。你跟着朱容、十五,他们自会打点你的衣食住行。”

顾云一走,淳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半,她打着张口对怒火中烧的朱容道:“困死了,快带我去睡觉啦!对了,”她走了一步回头甜甜一笑:“我要金玉床哟!”

淳和来如意楼当晚,朱容发现用白莲花来形容这丫绝对是种浪费!人白莲花好歹也是楚楚动人的娇弱圣母,这只狐狸简直就是个撒泼犯浑的地痞无赖!

“老子不要吃素啊!老子要吃肉,肉!”

“顾云答应给老子祖母绿的!祖母绿呢!”

朱容掌管如意楼内务多年,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一掌拍在桌面,腕间玉镯撞得叮当响,笑得艳光四射:“你不是楼主的灵兽么?楼主食素难道你不该食素?”

淳和想了想:“照你这么说,你们楼主吃素老子就该吃素,那你们楼主上茅厕我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啊,睡觉我是不是也要陪着啊?”

“…”朱容到底比不得她的皮厚,被问得哑口无言,气得撒手挥出一道金红锁链:“楼主再宠你你也不过是只灵兽,今日我不教训你,日后还不反了天了!”

十五哎呦一声,大叫不好。这狐狸说是九尾天狐,可实实在在的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呐!这要是被打伤了打残了,楼主知道了还不心疼死啊。可朱容那条赤蛇鞭威力无穷,要是挡上去他的小命也怕没了…

一犹豫间,锁链已缠上了淳和的脖子,紧紧一拉,细皮嫩肉的脖子上顿时勒出一道红痕。朱容冷笑一声,手一拽,拉得淳和踉跄两步,朱容反手将锁链绕在柱子上,扣起来,拍怕手得意洋洋道:“兽嘛就该好好锁着,楼主这两天呢不在楼中,你就好好锁在这反省。”

她摸摸淳和的头:“乖啊。”

十五看不过去,劝朱容道:“容姐,这狐狸是楼主心尖尖的肉,这么锁着怕是不好吧。”

“心尖尖肉?!”朱容哼了声,甩开锁链翩然离去:“楼主不在,我看她是谁心尖尖上的肉!”

人是朱容锁的,十五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解开赤蛇鞭,捧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蹲在淳和身边:“容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服一服软也就过去了,何必呢?”

苦口婆心说了半天,没个反应,从刚才起她就安静得过分,这不像这狐狸的作风啊,十五一抬头,淳和环着柱子脑袋一点点,睡得正香呢。

“…”

当夜顾云了结手头一桩生意回到楼中,往东堂走了没两步停下脚步,略顿了顿向淳和的厢房走去。淳和喜欢宽敞明亮的屋子,所以他特意让朱容将楼里向南最大的一间房间腾给了她。

房间宽敞是宽敞,可是黑魆魆的,仅有一盏小油灯亮着,地上摆着一盘已经凉了的饭菜,饭菜不远处抱膝坐着个人,手上脖子上缠着一圈链子。

顾云一怔,快步走过去,淳和听到脚步声身子一颤,躲开他的手。顾云摸了个空,他自然认得这是朱容的护身之物,唇角抿着怒气,也不该如何安抚她,手下一用力,锁链应声而碎。他犹豫了下,手指碰了碰她颈子上勒出的伤痕,这回她没再躲。

“你是骗子。”淳和的声音响起,没有哭声也没有委屈,听得顾云心里五味陈杂,她仰起脸平静地看着顾云:“顾云,你是个骗子。”

【捌】

顾云年少入道修行,后入世从商专心经营如意楼,与年轻姑娘打交道的经验少之又少,他着实不知该如何哄回这只狐狸。她要哭要闹还好办些,偏偏她不哭不闹,没有挽起的长发从肩滑下,青黑如瀑,将摇曳在淡淡灯光中的背影罩得格外孤寂。

如果不是他把她强行从三危山中带出来,她仍是山间一只自由自在的狐狸,看她的性子想必平日也是受尽呵护疼宠。先前为他挡了清和一掌不说,现在蒙受这么大的屈辱,顾云心中抱愧,轻揉了揉淳和的头发:“这次是朱容做得失了分寸,明日我让她向你道歉好不好?”

淳和背着他,下颚搁在膝头,不应也不答。

顾云将姿态放得更低了些,靠着近她低声道:“你不是想要田黄吗,前不久我得了方好田黄,今日出去我让人雕琢成型,你看看喜欢不?”

淳和的耳朵尖耸动了下,顾云一看有戏,从怀中取出一方小小的田黄印从后面送到淳和眼前。淳和微微偏过脸瞧了一眼,修长白净的手掌上托着的是只田黄石刻成的狐狸印,九尾摇摆,憨态可掬。此印的材质尚不及顾云腰间的那方,但也属万中无一的佳品,尤其雕成小狐狸的模样,比规规矩矩的印章更讨人喜爱。

淳和眼光黏在狐狸印上挪不开,心里有只小爪子挠啊挠,挠得她哼了声,一把抓过麻溜地揣入怀中,还是不给顾云一个正眼。

顾云腆着老脸,凑在她耳边道:“不生气了,嗯?”

淳和腮帮鼓鼓的,霍然反身扑进顾云怀里,紧紧揪着他衣襟闷闷道:“我不喜欢那个老女人!”

顾云没防着她这一扑,蹲着的身子跌坐在地上,怀中娇躯暗香萦绕,撩着他恍了一恍神。抬起的手顿了顿终是改推为揽,落在她背上,抚着她丝滑如水的长发。他说服自己,她是只狐狸,小动物撒娇不都是这样的嘛。

“朱容脾气是烈了些,心肠不坏的。”

淳和听他话里不向着自己,嘴撅得能挂起个油瓶来:“不坏还拴我!牛鼻子,你难道看上她了,想和她交/配?!”

“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顾云耳根爆红,在她光溜溜的脑门敲了个火辣辣的栗子:“一个姑娘家别动不动就把…”他握拳在唇边咳了声:“交/配挂在嘴边上。”

淳和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个字,捂着脑门嗷嗷叫唤:“你不心虚打我作甚!你明明就是想和她交/配!”

“…”

“顾云,她再拴着我怎么办?我又打不过她。”淳和难得有忧患意识:“我瞧着不论是重阳观的道士还是你们如意楼中的人都不大看得起灵兽哎。”

顾云温声安慰她:“有我在,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

“真哒?”

顾云莞尔一笑:“真的。”

“那就好。”淳和放下心来,继续蜷着身子当她的宠物,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姿势,可如此一来她一有动作,胸前峰峦免不了抵在了顾云宽厚的胸膛上。顾云的神色微微一凝,淳和眨巴眨巴眼,爪子贴上顾云心口疑惑道:“顾云,你的心跳突然变得好快呀,你哪里不舒服咩?”

“错觉。”顾云当机立断拉开与这货的距离,撇开眼时看见地上冷掉的饭菜,微微皱眉:“你赌气归赌气,不吃饭做什么,伤的是你自己的身子。十五也是,饭菜也不与你换些热的来。”

淳和满不在乎道:“哦,是我让他不要换的,我又不饿,换了也浪费。”

这只狐狸贪睡归贪睡,在饭食上当真没太大追求,准确来说从顾云见到她起几乎没看她吃过什么东西。哪怕坐在一块用膳,她顶多捡几块模样好看的点心当零嘴。

顾云回来后琐事不断,今日一日行了百十里的路,哄好了她,捏着眉心露出几分疲态:“不吃东西,那就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