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夫人温柔地打着算盘,一脚踢飞了冲到她面前的刺客,优雅地道:“揍他们丫的!”
于是,五十个胜券在握的刺客。就被这一群“老弱病残”疯狂地反攻了回来,那使着铁锤的人力气之大,一锤就打晕一个人,“咚”地一声声闷响,听得旁边的人都忍不住伸手捂着脑袋。本来想着女人好对付吧,可那穿着秋香色袍子的夫人脚劲贼大,一脚踹上来,再强壮的人都心口闷痛,眼前泛白。
“傻犊子嘿,再跟爷爷起来打啊!爷爷的长钩是破铜烂铁!”
“让你丫说大话,让你丫说大话!”
头目傻眼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头的命令说,这一路也就二十余人,还都是些不顶用的,他们五十个武功不凡的人,怎么可能打不过?
观止抱着灵殊躲在旁边看热闹,一边看一边感叹:“宝刀不老啊,嘿,真厉害!”
灵殊皱眉,不太喜欢这血腥的场景,埋头到观止怀里,不看了。
刺客折损太多,也终于明白了这些个所谓的“普通百姓”都不是省油的灯,于是有机灵点的,直接让同伙掩护,自己提着刀就冲向大皇子的马车。掀开帘子,打算一刀捅进去,结果了他!
然而,帘子掀开。他对上的是一道冷若霜雪的目光,接着又觉那人容色不凡,跟神仙似的,咋这么好看呢?
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瞬,殷戈止不耐烦地抽出一只手,一记飞镖送在他脑门上,将人一脚踢飞出去,落在不远处“嘭”地一声响。
少了只手捂耳朵,风月正要嘟囔呢,那手又飞快地回来了,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替她阻隔外头的嘈杂。
目睹过程的观止唏嘘,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半死不活的刺客,低声道:“旁的人你都打不过,还想去动马车里的?想什么呢?”
刺客抽搐着身子,没一会儿就闭了眼。
阿弥陀佛,双手合十,观止朝尸体行了礼,然后继续兴致勃勃地看那边的打斗。
风月睡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前行了。
撑着身子坐起来,她问:“还有多久到魏国边关啊?”
殷戈止淡淡地道:“连夜赶路,明日一早就能过边关。”
点点头,风月掀开车帘看了看其余人。这一路上他们好像都挺沉默的,大概是跟大皇子一路,有点压抑吧?她是不是该想个什么法子,让他们放松一下?
正想着呢,跪坐在车辕上往后面一瞧,风月下巴就掉地上了。
罗昊那叫一个兴奋呐,踩在马车顶上蹦蹦跳跳的。秋夫人打着算盘唱着山歌。其余人脸上也满是笑意。
看得震惊莫名,风月扭头就问马车里的人:“我睡着的时候,他们捡到银子了?”
殷戈止摇头:“没有。”
“那怎么这么高兴呐?”
目光转向别处,殷大皇子一脸冷漠地道:“可能是今天天气好。”
眯眼看了看他,又伸头出去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风月挠了挠头,心想随他们吧,反正肯定没发生什么大事,不然他们一定会同她说的。
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是进了魏国的边关,殷戈止提前将吴国写的国书传回澧都,顺便附带了亲笔信,问安自己的父皇。
东西传回澧都,魏国朝野一片震惊,谁都以为大皇子去吴国再难回来,怎么这么快,又这么毫无预兆地就带着吴国国书回来了?
魏文帝紧张不已,一边让人准备迎接大皇子回宫,一边满脸为难地去东宫找人说话。
“终于回来了啊。”远远看见城楼上的“澧都”二字,风月笑着深吸一口气,眼里神色莫名。
其余人也都很感慨,三年前仓促离开的地方,如今繁华依旧呵,也不知留下来的那些老朋友过得怎么样了。
“殿下。”看着殷戈止,风月笑道:“多谢殿下一路相助。进城之后,便分道扬镳吧。”
观止在车辕上听得皱眉,这一路上两位主子的关系不错啊,相处得很好,到地方就分开,也未免太残忍了。只是…想想路上得知的风月的身份,他长叹一口气。
拿什么留人呐?
“你在澧都有地方住了?”眼皮轻撩,殷戈止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风月想了想,道:“应该是有了,一早就有人提前回来安排,想必已经找到落脚处。”
手指轻轻捻着,殷戈止道:“真是辛苦那些人拖着你这祸害了,他们被认出来都无妨,反正身上没罪。可你就麻烦了,本是该死之人,却好端端地活着。一旦被发现,他们都得因为包藏罪臣而被牵连。”
微微一惊,风月皱眉:“我会关在宅子里不出去的。就算出去,也定然好生乔装,不会让人认出来。”
“是吗?”
“是呀是呀。”
“…”闭了闭眼,殷戈止微恼,一进城,立马拎着风月的衣襟。将她扔下了车!
“殿下真是一如既往的不温柔!”
扁扁嘴站起来,风月接过观止递过来的行李,朝殷戈止抛了个媚眼,如同梦回楼初见,舔着嘴唇妖媚万分地道:“不过,多谢殿下。后会有期。”
殷戈止冷哼,摔了车帘,低喝一声:“观止,回宫!”
“是!”
几辆马车就此往两个方向而去,风月笑眯眯地挤上旁边的马车,长长地松了口气:“回来啦。去收拾好,咱们按计划行事吧。”
“好。”众人纷纷点头。
皇宫门口,文武百官和皇子公主站了好几排,一看见殷戈止的马车,南平公主当即扑了上去,哽咽地喊了一声:“皇兄!”
掀开车帘,殷戈止缓缓下来,伸手接住自家爱撒娇的妹妹,然后看了前头一眼。
“恭迎殿下回宫!”所有人一?行礼,有的拱手,有的跪下,只中间那一个穿着银灰色四爪龙袍的人。没动身子,微微颔首便罢。
看了看那人的装束,殷戈止有些茫然:“魏国立太子了?”
抓着他袖子的手一紧,南平连忙小声道:“父皇是以为皇兄回不来了,所以才立了二皇兄,刚立没多久…”
“皇兄一路舟车劳顿,有什么话,先去拜见过父皇之后再说吧。”殷沉玦上前,僵硬着脸道。
殷戈止颔首,眼里神色晦暗,朝后头的重臣们一一颔首示意,然后便抬脚踏进了这久违的魏国皇宫。
在他决定跟着易国如回吴国为质的时候。魏文帝很是痛心地跟他谈过,说就算他走了,魏国也等他回来,他永远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儿子,是唯一能住进东宫的皇子。就算他再喜欢这皇位,早晚有一天。也会把这位置放在他手上。
殷戈止是感动过的,毕竟魏文帝当真很痴迷皇权,这么多年不立太子,也是不想有人名正言顺地分薄他手里的权力。能给他说这样的话,是当真疼他入骨。
但是现在,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宫殿。望着前头走着的穿着四爪龙袍的人,殷戈止突然想通了。
魏文帝不是不敢立太子,是不敢立他为太子。给他东宫,让他打仗,但从未将朝中大权分过他一丝一毫。与其说他像皇子,不如说。他更像个将军,那种只能为皇室所用,不能在皇帝有意放权之前风头太盛的将军。
一瞬间他突然能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宁可跟着关风月颠沛流离,也不愿留在魏国继续效忠皇室。亲儿子尚且如此提防,父皇当真给过别人信任吗?
“皇儿!”颤抖的声音在朝堂上响起。殷戈止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登上了高高的殿前台阶,抬眼就能看见那坐在皇位上的人。
魏文帝满脸慈祥,激动得起身走下皇位,在他面前张着双手道:“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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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你教的对错
深吸一口气,殷戈止垂眸,抬脚走到他面前,没迎上去,只缓缓跪下,行了个正正经经的问安礼:“此别一载有余,敢问父皇龙体可安?”
伸出去的手有点尴尬,但听他这问安,魏文帝还是收回手笑道:“一切安好,此回皇儿去吴国为质,带回吴国有意结盟的国书,实乃魏国的大功臣。”
“是啊。”大学士杭翰义应和:“不过陛下还是先让大皇子行完礼,之后移驾洗尘宴,再行细说吧。”
“好,好。”魏文帝点头。回到龙椅上坐下,看着殷戈止行礼,满脸笑意地道:“摆驾福禄宫,三品以上的爱卿,随朕一起过去。”
“谢主隆恩——”
殷戈止想过很多次自己回来的时候。洗尘宴会有多热闹,然而当真坐在上头,看着四周笑得小心翼翼的人,他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去吃一碗风月煮的面。
新立的魏国太子殷沉玦举着杯子朝他道:“皇兄受委屈了。如今回来,该好好享福才是。”
“是啊。”主位上的魏文帝慈祥地笑道:“朕一听说你要回来,立马就让营造司修葺了亲王府,待会儿宴罢,可以让玦儿带你去看看。”
东宫已经易主。那他自然就要去住亲王府了。殷戈止抬眸,平静地问了一句:“父皇打算封儿臣什么亲王?”
“孝亲王!”魏文帝拍着大腿满脸赞赏:“你这孩子最孝顺,担当得起这封号。”
好一座大山压下来,殷戈止暗嗤:“多谢父皇。”
瞧他脸色不太好,魏文帝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自己这举动定然是让人寒心的,可是没办法啊,沉璧这样的人,若是居太子之位,那谁还将他这皇帝放在眼里?他不是没试过,让殷沉璧参政七日,短短七日啊,朝中上下竟然对他赞不绝口,禀告什么事情,竟然都要问上一句“太子意下如何”,若他当真是太子,有名正言顺的参政权,那还不翻了天?
殷沉玦就是个让人放心的太子,资质平庸,也没什么野心。立他起来,朝中有储,大臣们放心,他手里的权力也不会被分薄,天下依旧唯他独尊。
这样多好。
至于沉璧,他有大将之才,那就当个亲王。做个将军,保卫魏国疆土,也算物尽其用。
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魏文帝看着殷戈止,十分和蔼地问:“先前皇儿遣散那些个侧妃,也是念着她们好,可如今你回来了,还有几个人尚未改嫁,要不接回来?也免得你亲王府空荡。”
“儿臣还有事情要做,暂时顾不得儿女情长。”面无表情地放下酒杯,殷戈止吐了这么一句。
“哦?”魏文帝问:“你还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有。”抬眼看着自家父皇,殷戈止一字一句地道:“查清当年关苍海通敌叛国之事,还关家满门一个公道。”
宫廷乐师弹着的古琴突然走了一个音,尖锐的一声响,整个福禄宫都安静了下来。
殷沉玦手里的杯子差点吓掉,魏文帝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收敛,扫一眼下头神情各异的大臣,抿唇低声道:“给你接风是高兴的事儿,为什么要提这种扫兴的旧案?关家通敌罪证确凿,已经定案,也已经满门抄斩了。现在翻案,有什么好处?”
好处?殷戈止捏紧了手:“儿时,是父皇教儿臣的:天理昭昭,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错怪一个好人。怎么现在要翻案。父皇不问对错,却问好处呢?”
微微有些不耐烦,魏文帝心想,老子教你这些是让你用在别人身上的,为什么反过来用在老子身上了?还问对错?老子就是对的,跟老子作对的,那都是错的!
不过这皇儿他实在不好得罪,还是只能压着龙火,尽量温和地道:“就算问对错,皇儿,关苍海通敌难道是对的吗?”
“是啊!”威武将军楚敬元开口道:“当年关家之案,的确是证据确凿才定下的罪。如今都三年过去了,多少人证物证都已经不复存在,要翻案,凭什么?”
下头众臣纷纷点头附和。
殷戈止低笑,笑意不达眼底,浑身气息冷硬,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四周的人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当年关将军通敌的证据,是儿臣让人送回澧都,交由父皇审理的。”殷戈止开口。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当时父皇似乎很信任儿臣,查也没查,关大将军的罪就定下了。现在,儿臣带着从吴国易将军嘴里亲口听到的话,也送到父皇手里,希望父皇信任儿臣依旧。”
“易国如说,他从未与关将军有过私下往来,而是买通了当年儿臣身边的副将贺兰长德,提前得知行军部署,算出儿臣与关将军密谋的计划,从而设伏败儿臣于山鬼谷。事后,利用儿臣怒极的心境,使了反间计,让人模仿关将军的笔迹,造了所谓通敌卖国的书信。”
四周哗然。魏文帝脸色分外难看,殷戈止长身玉立,不紧不慢地接着道:“未能识破这等伎俩,是儿臣愚钝。可未能彻查就定下关家的罪,又是谁的不对?!”
“你放肆!”这话直指他。魏文帝没忍住,拍桌站了起来道:“沉璧,你这话是犯上!”
“父皇若是问心无愧,怎会觉得儿臣犯上?”
殷戈止勾唇,眼里满是冷冽的水汽。冻得魏文帝微微打颤。
“父皇!”眼看着要起冲突,殷沉玦连忙起身道:“今日是喜庆的日子,何必因为这点事情争执呢?皇兄你也是,光凭易大将军的话就信了吗?他可是串通关苍海的人,自然要为关苍海开脱了。也只有你这么傻会信,还回来气父皇。”
“我能传达此言,就有法子保证是真话。”殷戈止淡淡地道:“只是,父皇看起来很不想相信。”
只要是他不愿意相信的,就算是铁打的事实摆在面前,恐怕也不会信。
“关家叛国之名已定!”魏文帝沉怒道:“来人啊,传旨!今日起,朝中上下,但凡有提及此事者,斩!”
一个斩字。震得殷戈止心口凉透。
这旨意别人都不用接,就是对着他下的。魏文帝恼羞成怒了,意思就是你要查你就去死,谁也不准再提这事来膈应朕,朕掌握生杀,朕最大!
群臣跪地,殷戈止眼里涌过惊涛骇浪,最后终于还是一片死寂。
扫了扫衣摆,他抬脚就往外走。
“放肆!”魏文帝喊:“洗尘宴没结束,你去哪里!”
“斩首台。”清冷的声音随着风飘进来。却像化成了巨大的铁锤,狠狠地砸在魏文帝的头上。
气得直拍桌子,魏文帝怒喝:“不孝子,你给朕回来!”
雪白的衣摆从殿门槛上扫过,轻柔的料子随着风翻飞得很是仙气。殷戈止头也没回。年少时积压着的叛逆,这回像是统统爆发了,震得满朝文武脸色苍白。
“陛下!”丞相石鸿唯连忙出列跪倒在地:“大皇子身负吴国国书,身系两国太平啊陛下,不可斩!斩不得!”
他当然知道斩不得。可是这孩子怎么去一趟吴国回来,就会与自己作对了呢?魏文帝气得不清。原先还能威胁震慑一下,现在这么严肃的圣旨扔出去,竟然吓不住他了?
现在怎么收场?他当真去斩首台,哪个不要命的敢砍他啊?
皇宫里一阵兵荒马乱。殷戈止带着观止,潇洒地踏出了宫门。
他不会矫情到当真去斩首台,自然是有地方要去的。
风月已经在一个大宅子里安顿下来,吃了郑婶做的一顿好饭。
“啊,赶路太久了。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倒在郑婶怀里撒娇,风月笑得灿烂:“还是郑婶做的东西好吃。”
对面的秋夫人摇头:“少主,您自己分明也会做菜,瞧大皇子吃得那么高兴,想必味道很好。”
提起殷戈止,风月顿了顿,坐起身子来摆摆手:“先不提他了。”
“为什么?”罗昊伸头问了一句:“少主不是挺喜欢大皇子的?”
“…我喜欢他奶奶个腿儿!”风月横眉怒道:“你们是不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殷大皇子又挑剔又麻烦还爱折磨人,总是把我当丫鬟使唤的!要不是为了咱们顺利回来,我才不想跟他一起呢!干将你说是不是?”
干将坐在角落啃着骨头,满脸心虚,很敷衍地点头。
秋夫人挑眉:“我瞧着大皇子对你不错啊,总比对咱们好多了,先前我想拿他那白袍子去洗,他那眼神吓人得,哎哟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偷他衣裳!”
正在吃肉的灵殊抬头问了一句:“是那件儿很轻薄的白袍子吗?”
“对啊。”
“哦。”灵殊点头,一本正经地道:“那是主子给他缝的。”
风月想一把捂住这丫头的嘴,奈何手不够长,没来得及。
一瞬间屋子里就响起整齐划一的起哄声:“哦——原来是这样呀——”
老脸一红,风月一掌拍在桌子上:“怎么样了?就算他殷戈止芳心暗许,那我也看不上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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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我不管了3200钻石加更
这话说得,比经常吹牛的李掌柜还能耐!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正要七嘴八舌地打趣呢,门“嘭”地一声就被人踹开了。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眼神越过众人,很精确地就落在了风月头上。
风月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殿…殿下?”
一瞬间屋子里就安静了,众人划拉着各自的矮桌,抱着桌子和坐垫退到两边,很有默契地给让了一条路。路的尽头,就是一脸惊鸿的风月姑娘。
眼里似嘲非嘲,似笑也非笑,殷戈止跨进门来,一步步慢慢地朝她走过去。
这场景,很像是盯准了猎物的狼,反正猎物逃不掉了。我就盯着你慢慢靠近,让你享受死亡前的恐惧与不安!
咽了口唾沫,风月嘿嘿笑了笑:“殿下,这么快又见着您了…您怎么知道我们住这儿的?”
角落里的干将打了个哆嗦,努力吃肉。企图装无辜。然而,满屋子的人都没动,就他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的,风月一眼就看见了,眯了眯眼。咬牙道:“是我疏忽了!”
白袍子已经扫到了她跟前,殷戈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屑:“看不上我?”
“不不…”连忙摆手,风月道:“您听我解释啊!”
“不听。”抬了抬下巴,殷戈止表情凝重。那眼神凌厉得,仿佛下一刻就会一巴掌给她劈下来!
风月吓得闭紧了眼,双手抱头,作防御姿态。
然而,等了许久,这一巴掌也没落下来,倒是有人低声道:
“我饿了。”
啥?睁开一只眼,风月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很想说姑奶奶这儿又不是饭馆,你饿了找御厨不就好了?
然而,一对上他的眼睛,看见这高大如山的人眼底的落寞,她心里一紧。
发生什么事了?
没开口问,风月一把就将他拉下来坐在自己旁边,然后喊了一声:“郑婶,添副碗筷!”
“好嘞!”
瞧这一巴掌没劈下去,众人都很失望,少了一场好戏看呐!不过殷大皇子这时候不在宫里吃洗尘宴,怎么跑他们这儿来蹭饭了?
大家眼里都有疑问,但谁也没问出来,都各自装作很自在的样子继续吃饭,耳朵却是往主位的方向伸得老长。
一桌新的饭菜端到了殷戈止面前,瞧着他开口吃了一碗饭下去,风月才问:“宫里出事了?”
“没有。”殷戈止轻描淡写地道:“洗尘宴上的东西不好吃。”
这个理由让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怔,郑婶感叹地道:“原来我做的饭菜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得了吧。”秋夫人失笑:“他们都哄你开心呢。下次少放点盐啊。”
“秋夫人的盘子吃得最干净,也好意思说这话?”尹衍忠摇头:“小心下回没得吃。”
众人都哄笑起来,整个宅子里气氛融洽,不像是少主和属下,倒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吵着闹着,有不服气的,打开门就出去比划比划,比划完了回来继续喝酒。
殷戈止看得晃了神,嘴唇微微抿着,眼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风月惊讶地看着,问了一句:“殿下,您这是…在羡慕吗?”
回过神,殷戈止冷哼:“谁羡慕了?”
分明就是羡慕啊!风月撇嘴,拿了筷子就给他夹了个鸭头:“您吃这个吧,跟您很配。”
低头看了看碗里那鸭子的嘴壳,殷戈止眯眼:“你活得不耐烦了?”
“是啊。”反正彼此之间的威胁都不存在了,风月也就壮着胆子道:“您要是不高兴,就去告发我好了,让人抓我回去砍头!”
殷戈止皱眉,很是不爽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吃菜。
“少主!”门外的有人匆忙进来,一溜烟跑到风月旁边道:“出大事了!”
看了看他头上的汗,风月笑道:“史冲大哥,有话慢慢说。不用这么急。”
抹了一把汗,史冲直喘气,压根没注意风月旁边坐着的人,张口就道:“真的是出大事了!大皇子在福禄宫顶撞圣上,说关将军是冤枉的,要给关家翻案,皇帝震怒说谁再提这事儿砍谁脑袋!眼下大皇子已经出宫,下落不明!”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风月也瞪大了眼,缓缓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史冲一边擦汗一边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都往旁边看什么…”
说着自己也看过去,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殷戈止表情平静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抬眼看向他:“消息传出来了?”
“传…传出来了。”咽了口唾沫,史冲硬着头皮道:“今晚不是您的洗尘宴吗?三品以上官员都在,而且不少宫人和太监在场,众目睽睽之下出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跟长了翅膀似的…”
“那就好。”殷戈止颔首,拿手帕擦了嘴,看向风月:“如此一来。你又得求我帮忙了,少主。”
最后两个字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听得风月羞愤不已,咬牙切?地道:“皇帝要砍你脑袋,我为什么还要求你帮忙?”
“因为我的脑袋他不会砍,而我,可以想法子替关家翻案。”殷戈止勾唇,抬了下巴垂着眼皮看她:“这件事,整个魏国,只我一人能做到。”
猛地一震,风月万分不解地皱眉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替关家翻案?关家当年的罪名可是你定下的!”
“不是我。”打断她的话,殷戈止很是认真地道:“我只给了证据,定罪的不是我。”
“那不是一样?”冷哼一声,风月咬牙:“你当初要是信我老爹,就不会把那些证据送出去!”
“不一样。”殷戈止皱眉:“我从来对事不对人。既然有关将军通敌的证据,又有败仗在先,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靠自己的想法来判断对错,一定是交由司法。三审定案。”
“…”被他这话说得哑口无言,风月气急,狠狠地别开头。
旁边的秋夫人叹了口气,站到风月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殿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恨乌也及屋,不管怎么说,皇室无为,任关将军冤死,任关家被灭门。都是事实。”
“我知道。”殷戈止抿唇:“所以有错,我便改,总不能连改错的机会都不给我。”
“你现在怎么就知道是错的了?”风月嗤笑:“就因为相信我?”
斜她一眼,殷戈止满脸嫌弃:“你真把自己当回事。”
风月:“…”
“我是听见了易国如和你最后的对话。”看着这人撩袖子要揍自己的模样,殷戈止淡淡地开口:“我听见了。”
重重一震,风月惊愕莫名:“你不是说,你当时在外头吗?”
“是在外头,在你们头顶的房顶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知道真相,不是她一个人背负着关家沉重的冤情,这世上还有别的人知情!
那怎么不早说!
莫名地觉得有点委屈。风月?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殷戈止别开头,袖子下的手握得指节苍白:“多说无益,还是做吧,我会替关家翻案,就当是补偿…”
“殿下,您在施恩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别人愿不愿意接受?”风月冷笑:“补偿有什么用?我这人脸皮厚,不在意名声的,翻不翻案。我不关心。”
“…”
“我回你们魏国来,不过就是找人报仇,谁想冒着杀头的风险,在你家那冥顽不灵好坏不分的父皇手底下翻案?!错怪了人可以说抱歉。错杀了人,抱歉还有用吗!”
最后一句话是嘶吼出来的。一想起自己那满脸络腮胡严肃又忠诚的老爹,风月的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地往下掉。
七岁她老爹抱着她念“只解沙场为君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十岁的时候她面前摆上了兵书和《忠君论》。十五岁上战场的时候,老爹跟她说别怕。大丈夫为国而死,死无可惧!
然而他并没有为国而死,而是死在他一生效忠的人手里,冤都难伸。
换谁来,谁不恨呐?!
皱眉看着她。殷戈止抬手,抬到一半又僵硬地收回来,冷声道:“既然你不接受,那我就不管此事了。”
啥?旁边的人被他这快速的转变弄得回不过神,虽然大家都想着简单报仇很好。可要是能平反冤情的话…秋夫人叹了口气,看着他道:“殿下可以管的。”
“管来做什么?”下颔紧绷,殷戈止道:“我不管倒是什么事都没有,一说要管,你们看她多凶。”
这话说得人哭笑不得,风月也一时错愕,脑子里绕了几个弯,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挺无理取闹的?可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他这话听着是挺有道理的,但…她真的是因为他要管才这么凶的吗?
“就这样吧。”殷戈止起身,淡淡地道:“我也累了,先回王府了,多谢款待。”
“哎哎。”众人纷纷请他留步,然而殷戈止像是当真生气了,走得潇洒至极,头也不回。
风月愕然,粗鲁地抹了一把眼泪,撇撇嘴:“不管就不管嘛,真当我要求你帮忙不成?罗大哥,咱们准备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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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封明
被拽着的罗昊一脸纠结,看着她道:“少主,大皇子没有坏心。”
“易国如直到死,也一直觉得他没坏心。”翻了个白眼,风月气哼哼地道:“你们为什么都会觉得殷戈止是个好人呐?他这人分明危险极了,不知不觉就容易把人算计进去,你们还偏偏愿意相信他?”
想起这一年来大皇子是怎么在吴国潜伏的,一众人打了个寒颤,瞬间敛了点神。
不能怪他们轻信,实在是…若是能翻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想想吴国那些人的下场,呃,还是算了吧,不劳大皇子费心了。
罗昊扭头,立马去拿了乔装用的东西。趁着天?,出去踩踩“盘子”。
风月裹了束胸换了男装,贴了满脸的络腮胡,给脸上抹了灰,瞬间变成了个猥琐的大叔。为了保险起见。顶着这一身,她还跑回主屋去调戏了灵殊一把,结果差点被干将一拳打过来,还好她躲得快。
“天衣无缝!”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风月带着罗昊就往外走。留下众人一脸震惊。
“刚刚那是谁?”
“听声音,是少主。”
“…太可怕了。”
连他们这些亲近之人都认不出来,那别人一定更认不出来,少主很安全。
澧都繁华不输不阴城,尤其是晚上。不阴城歇得早。澧都则是到戌时三刻才会尽歇。所以风月上街的时候,四处都还是亮亮堂堂的。
“还是澧都好啊。”罗昊啧啧感叹:“闻着味儿都知道下一条街是什么地方。”
风月哼笑,正想打趣他两句,冷不防就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连忙拉着他躲到旁边。
“驾!”几匹毛色鲜亮的马哗啦啦地从旁边飞奔而过,为首的人像是很着急,嘴里不停吆喝着,马鞭也抽得狠,?色锦袍的衣摆翻飞,卷起的风吹得风月没能睁开眼。
“大晚上的,竟然在街上疾驰。”旁边有百姓小声嘀咕:“谁家的啊?”
“他你都不认识?”衣着光鲜些的人揣着手道:“封大将军啊!镇国侯家的世子,打退了齐兵的那个。”
风月身子一僵。
封明吗?
封明是关清越人生里的噩梦,一向顶天立地潇洒不羁的关清越,自从十五岁那年遇见他,人生的轨迹就被扭曲了。
十五岁的及笄礼,镇国侯恰好来拜访,彼时十六岁的封小世子就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她瞧,瞧着她行完礼,扭头就对镇国侯说了一句:“爹,我想娶她!”
关清越一个没站稳,吓得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额头上起了老大一个包!
封明慌忙去扶她,关清越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脚就踹在他胸口,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道:“娶你个头哇!”
关家老爹脸都青了。说好的今日要规规矩矩守礼节,不然以后嫁不出去,她倒好,踢了镇国侯世子不说,还爆粗!
于是,这场及笄礼,关清越被关苍海胖揍一顿,并且恨死了封明。
然而,没想到,溺爱儿子的镇国侯,当真让媒人来说婚事了!关清越这叫一个气,扛着三环大刀就站在关府门口,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
媒人们纷纷被吓走,到最后,封明自己来了。
“你为什么不肯嫁我?”他很生气地问。
“不为什么!”关清越咬牙:“我不喜欢你!”
“那你试试啊,谁成亲之前都不一定是相互喜欢的!”
“我不,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
“你喜欢谁?”
头一撇下巴一抬,关清越很是骄傲地道:“澧都女儿,定然都喜欢大皇子!”
封明脸?了,扭头就走,第二天再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