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出得去!”荀嬷嬷大哭:“都这么多年了,你真当我没想过法子离开吗?出不去的,没出去两步就会被抓回来!”
厚重庄严的衣裳下头瘦得只有骨头似的,风月吸气,拍着她的背道:“奴婢来想办法。您不会武功,自然逃不出去。若是有人带您,那就不一样了。”
哭声顿止,荀嬷嬷抬头。眼里像是点亮了整个天空的星星,像小女孩似的期盼地问她:“当真?”
“当真。”风月点头,握拳道:“您等奴家去哄人开心,那人开心了,带您出来便不是什么问题。”
荀嬷嬷愕然。看着这丫头松开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心里其实是不抱什么希望的。
然而,她是真的很想出去,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会祈祷!
风月蹲在东院墙外,没一会儿就看见个影子从头顶飘过。
那影子在看见她的时候顿了顿,还是无声无息地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一把就将她捞起来,按在了角落的墙上:“找死?”
在这儿等他。引了别人看见他怎么办?
风月抬头,可怜巴巴地道:“实在是有事要殿下帮忙,不得已才在此处恭候。”
殷戈止眯眼,伸手撑在墙上,很是不耐烦地道:“什么事?”
“想请殿下。把荀嬷嬷给偷出府去!”
脚下差点没站稳,殷戈止愕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疯了?偷个嬷嬷出去做什么?”
“殿下就当帮奴婢一个忙如何?”双手合十,风月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帮个忙。”
冷哼一声,殷戈止转身就想走。
腰带被人一扯,他止住步子,不悦地回头瞪她:“?烦!”
深吸一口气,风月硬生生憋出眼泪来:“可荀嬷嬷真的太惨了,与爱人分隔几十年,老死在这儿都不能出去见上一面。”
瞧着她这眼泪,殷戈止更暴躁了:“你哭就有用?”
一听这话,风月咬唇,眼泪立马掉得跟瀑布似的,哽咽出声:“殿下…”
了半张脸,殷戈止低骂了一声,甩开她就走:“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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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宫女的所见所闻
一听这三个字风月立马就抹了脸,笑得兴奋地跟上去道:“她在将军府西边的院子,门口挂着艾草的那个房间。”
殷戈止没理她,却是认真记下了,等书一搬完,顺手就去那院子里,将还在发呆的荀嬷嬷搬到了府外巷子里。
风月回到主院的时候,就看见他正在跟易掌珠辞别:“东西物归原主,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易掌珠笑着点头,又看了看后头气??的徐怀祖,转手就拉了宋若词推去前头。
“徐公子慢走。”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宋家小姐脸蛋通红,身子微微发抖。
徐怀祖抿唇,还她一礼。却是什么也没说,跟着殷戈止就走了。
风月走在最后,回头悄悄看了一眼。就见易掌珠拉着宋若词的手柔声劝着:“没关系的,谁家姑娘要嫁人还没受过点委屈了?”
摇摇头,她拎着裙子就去追前头走得飞快的人。
“师父还有急事?”看他走那么快,徐怀祖都忍不住问了一声。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道:“再走慢了,她等会可能要生气。”
“谁要生气啊?”追上来的风月好奇地问。
抿了抿唇,殷戈止没回答,出了将军府的门就上了马车,让观止七拐八拐地停在个巷子口,然后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都别过来,我去接个人。”
接人?徐怀祖和观止都一脸茫然,还没问是什么人呢,就见殷大皇子飞快地消失在了巷子里。
风月眯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跳下马车追上去。
荀嬷嬷一脸茫然地在屋顶上吹了三柱香的风,看着下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是回不过神。
“我出府了?”她喃喃自语。
“对。”冷不防一阵风刮过来,前头不知从哪儿落了个俊朗的男子来,板着脸对她道:“出来了,现在我带你下去。不要惊叫,有点高。”
哆哆嗦嗦地爬上殷戈止的背,荀嬷嬷瞪大了眼:“您…”
“有什么话,回去问风月即可。”
咻——地一下从屋顶上落到地面,荀嬷嬷吓得心都快停止跳动了,额头上冷汗涔涔,张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殷戈止看得有点为难,就这么把人带回去,那小妖精要是又哭怎么办?还是先让她歇会儿吧。
于是,顺手就将荀嬷嬷放在巷子里的大酒坛子上,冷漠地看着。
背后突然有声音问:“殿下,您打算用荀嬷嬷泡酒?”
有些走神没注意四周。冷不防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殷戈止抿唇,很是镇定地转头看着风月道:“没有,她有些累,我让她在这里休息休息。”
疑惑地看他一眼,风月连忙走过去将荀嬷嬷扶下来,轻声问:“您还好吗?”
呆愣地看着她,荀嬷嬷僵硬地点头:“无妨,无妨…”
“没事就好。”风月笑道:“咱们回去说话吧。”
转身要走,荀嬷嬷却没动,于是被她扯得一个趔趄。
风月一顿,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腿…有点发软。”荀嬷嬷哆哆嗦嗦地说着。看了那头的殷戈止一眼,道:“缓缓才能好。”
来得晚了没看见刚刚殷戈止的壮举,所以风月只当荀嬷嬷是终于出了将军府太兴奋了,于是就乖乖地等着她缓过来。
殷戈止摸了摸?尖,一本正经地道:“忙帮完了,我先上车去。”
“好。”朝他笑得灿烂,风月目送他出巷子,然后挤眉弄眼地看着荀嬷嬷:“您瞧,咱们这不是出来了吗?”
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地面。荀嬷嬷长叹一口气,总算是缓过神了,眼里又有了水光:“殿下…竟然会做这种事。你…”
她刚想问。你是不是跟殿下关系甚好,就见旁边这人一把抓过她的手背起她,话语带笑:“殿下是个心肠极好的人。知道您的难处,就将您救出来了。”
心肠极好的人?想了想那位殿下的威名,荀嬷嬷摇头。
完全看不出来啊!
车上人多了起来。徐怀祖在看见荀嬷嬷的时候,嘴巴长得老大:“师父,这是谁?”
坐得有些挤,殷戈止伸手就将风月捞进怀里,然后舒坦地坐着道:“风月的远房亲戚。”
风月跟着傻笑点头,荀嬷嬷愕然地看着他们。低头沉默。
徐怀祖心大,也当真没多问,只夸了一句:“这位大婶气质不俗,跟宫里的教习嬷嬷有得一比。”
荀嬷嬷颔首致谢,风月继续傻笑。
可不就是教习嬷嬷吗!
超载的车艰难地回到了使臣府,殷戈止扔了风月去安置荀嬷嬷。转头就对上观止担忧的神色。
“主子。”他低声道:“您没有发觉您最近越来越…宠着风月姑娘了吗?”
远房亲戚怎么也能住在使臣府?
皱了皱眉,殷戈止认真地低头反省片刻,然后问:“有吗?”
观止扶额:“您竟然半点没察觉?”
摆摆手。殷戈止道:“现在有用,先宠着。”
殷戈止一愣,神色更加复杂。看着自家主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欺人不易,自欺倒是简单。
风月高高兴兴地把荀嬷嬷安顿在了客院。然后抱着被子就滚去了殷戈止的床上,一脸讨好地笑:“殿下,奴婢能来您这儿蹭床睡吗?”
桌边的殷戈止看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地道:“你要是先问过我再滚上去,会显得更有诚意。”
“嘿嘿嘿。”风月麻利地就吧自个儿的被子放好,然后趴在冰凉的玉席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书上的字看不进去了,殷戈止抬眼睨了睨床上的人。
他好像当真对她太温柔了,以至于这人都敢在他床榻上瞎蹦跶了,这该怎么办呢?
荀嬷嬷在使臣府睡了一夜,第二天起得很早,风月打开门的时候,她已经在院子里穿戴整?了。
“我要走了。”眼里的愁绪消散得干干净净,荀嬷嬷笑起来分外慈祥:“我得去找他,可不能让他再等了。临走之前,有些话嬷嬷想告诉你。”
风月点头,关上门让殷戈止继续睡,出去到她身边乖巧地看着她。
“我在易贵妃身边多年,替她教训过人,也伺候过她的起居。看见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也见过易贵妃在宫里夜夜垂泪到天明。”
“易贵妃是有心上人的,我常听她唤‘麒麟’,睡着了唤,醒着一个人的时候也唤。她经常写家书去将军府,怎么送出去的我不知道,但半个月能有十几封东西,封在一个信封里送走。这些,便是我这么多年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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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麒麟将军2500钻石加更
麒麟?风月点头,却忍不住问:“您告诉奴婢这些做什么?”
叹息一声,荀嬷嬷道:“本来不是什么秘密,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因着这些东西,我被关在将军府二十多年,想想也觉得不甘心,总要找个人说出来才舒坦。”
风月失笑,示意她在原地等着,然后无声无息地回了一趟屋子。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出一叠银票来:“知道这些事情,足以让易将军回城的时候派人追查你的下落了。嬷嬷,带上阿虎伯伯。能有多远走多远吧。”
微微一顿,荀嬷嬷低头行礼:“你我萍水相逢,受此重馈颇为不妥,我与他都有手有脚。不会饿死的。”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风月使劲儿将银票塞进她怀里,小声道:“反正不是我的银子,您就当是殿下的大恩大德吧。”
荀嬷嬷一惊。连忙摇头:“身为奴婢,怎么能偷…”
“不是偷的!”风月满脸严肃:“奴婢怎么会做这种事!”
看她这神情,荀嬷嬷松了口气道:“你是我教过的那么多的人里头,最懂规矩的一个。”
风月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她可懂规矩了!
不过懂是一回事,守不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天刚破晓,风月拎起睡得迷迷糊糊的灵殊,让她跟观止一起将荀嬷嬷送出城,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去主院,轻轻地推开虚掩着的门。
应该没被发现吧?风月侥幸地想着,偷偷摸摸地进去将门合上,然后转身。
“啊!”
冷不防对上个人的眼睛,风月吓得差点翻白眼。
殷戈止靠在门后,衣裳都没穿整齐,衣襟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难得没掉下去。一听她这尖叫,他不悦地伸手堵了自己的耳朵。衣袖滑落下小臂,手臂的线条分外好看。
“吵死人了。”低斥一声,他道:“做贼心虚?”
伸手捂了捂心口,风月气得跺脚:“您醒了不会说一声吗?躲在这里吓人做什么!”
轻哼一声,殷戈止扛起她就往床榻的方向走:“你这么偷偷摸摸的。我要是直接告诉你我醒了,你还怎么偷银票?”
“都说了不是偷!”风月鼓嘴:“那是您还奴婢的,上回在梦回楼,您拿了奴婢的银票!”
“理直气壮。”冷哼一声,殷戈止一爪子将她拍在床上,不满地道:“好生睡觉,再乱动弹,你就滚回去自己睡!”
感受了一下玉席的凉意,风月老实了,依偎在这位大爷的身边,再也没敢动弹一下。
荀嬷嬷坐在马车上,车慢悠悠地从北城门出去,刚出门口,就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那声音震天,少说也有四五十匹马同时在狂奔。
驾车的观止反应极快,顺手就把缰绳塞进了灵殊手里,自己钻进了车厢。
灵殊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接着缰绳,抬头往前看了一眼。
深蓝色的旌旗,上头一个硕大的“易”字。迎风烈烈,直接从面前飞了过去。
“易?”灵殊眨眼,转头掀开车帘看着观止道:“易将军回城啦?”
荀嬷嬷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拉下车帘死死地按着。观止倒是镇定,低声道:“你继续往前驾车,到了那村子再说。”
“好。”灵殊点头,捏着缰绳看了看,学着观止的样子一挥:“驾!”
本来是慢悠悠走着的马,瞬间狂奔了起来,带着他们从易家军旁边经过,安全地驶出了易大将军的视线。
日上三竿的时候,不阴城已经炸开了锅,独使臣府这两人慢慢悠悠地更衣洗漱,一点也不着急。
“主子!”观止从外头回来,着急地道:“出大事了!”
“来喝口茶。”风月一边用膳一边递给他茶杯。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茶?观止瞪眼:“易将军回来了!”
桌上两个人一个盛饭,一个优雅地吃饭。半点也没被惊到。
“这事,昨日太子就说过了。”慢悠悠地盛了一碗饭给风月,殷戈止道:“他回来,该着急的是太子殿下,与咱们这些闲人有什么干系?”
风月点头:“就是!”然后接过碗来继续吃。
观止愕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觉得好像当真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对啊,他着什么急啊?
不阴城的街道上响起了连绵不断的马蹄声,并着铁甲碰撞的铿锵之音,齐齐地朝宫城而去。
宫门缓缓打开,叶御卿一身太子朝服,笑着迎上远处那深蓝的旌旗。
“大将军一路辛苦。”
传闻里受了重伤的易大将军此时满脸严肃。浓眉细眼之间染了不少灰尘。一身铠甲也不知是多久没脱过,站得远都能闻见浓重的汗味儿。
“不敢劳太子殿下远迎。”翻身下马,易国如半跪拱手:“老臣有负皇恩,特地来向陛下请罪。”
“大将军何出此言?”叶御卿上前。低腰双手将他扶起来,一脸钦佩地道:“您已经是为国鞠躬尽瘁,一次战败,父皇也不会怪罪。”
“殿下仁德。”易国如终于笑了笑。拱手道:“有您这样的太子,是吴国之福。”
“哪里哪里,有您这样的将军,才是吴国之福。”
两个人笑得虚情假意地好一番行礼推让。最后还是一起进了宫门。
使臣府,主院软榻上。
风月抱着个枕头问:“易大将军会怎么做呢?”
殷戈止抱着个风月以及一个枕头道:“按兵不动,止血养伤。”
“可他就不气太子吗?”风月眨眼:“尤其您还让安世冲把护城军的练兵场挪去了北郊,正对着易大将军的归途诶!大将军如此敏感多疑之人,定然会觉得太子已经对他生了戒心,一旦太子继位,他这大将军肯定没个好下场。”
伸手搁在旁边的手枕上撑着下巴,殷戈止看着怀里这人道:“你倒是聪明。”
背后一凉。风月立马往他胸膛上一靠,笑着抬头道:“都是您教得好啊!”
“哦?”殷戈止道:“我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你,护城军的练兵场换了位置。”
笑意一僵,风月低头:“奴家好歹也能收到点风声。”
眯了眯眼,殷戈止一把将怀里的人拎得转过身来,面对面地盯着她问:“除了绿豆糕,你到底是怎么传递消息的?”
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名堂,他却半点都没察觉。这本事不小啊!
风月垮了脸:“哪有您这样直接问的?还不给奴家留活路了?”
自己查不出来,竟然还恼羞成怒要她开口说?凭啥?那可是她的筹码。
有些恼怒,殷戈止道:“我很讨厌人在我这儿耍花样。”
“您放心。”风月笑道:“奴婢的花样都是冲着别人耍的,断断不敢在您面前摆弄。不过倒是有件事。殿下,你可知这吴国之中,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人名麒麟的?”
麒麟?殷戈止垂眸想了片刻,道:“这两字颇大。拿来当名倒是没人受得起,不过易国如年少成名之时号‘麒麟将军’,别的就没听说过了。”
麒麟将军?风月一惊,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看她这样子。殷戈止正经了起来:“有事?”
“有大事。”眨眨眼看着他,风月问了一句:“您知道易贵妃吗?”
“知道,易大将军同母同父的妹妹。”
干笑两声,风月深吸一口气。皱眉道:“荀嬷嬷走的时候跟我说,易贵妃有个心上人叫麒麟。”
神色古怪起来,殷戈止坐直了身子,看着她问:“当真?”
“荀嬷嬷应该不会骗我。”风月想了想:“她还说易贵妃经常送家书出去,半个月十几封封在一起送,不知道是怎么送出去的,但内容大概咱们已经拿到了。”
沉思片刻,殷戈止抱着她起身,走到对面的花架旁边。风月很自然地就伸手去将花架上摆着的铁盒拿了下来。
里头是上次誊抄的古怪的信。
一封封地展开来看,殷戈止眼里暗色流转。风月也没问,就安静地等着。
片刻之后,殷戈止下颔微微紧缩:“真是千年的老狐狸。”
“怎么?”风月眨眼:“哪里不对劲吗?”
“但愿是我多想。”殷戈止道:“不过宁可信其有,你快想个办法联系太子,让他小心易贵妃。”
幸好还有太子给的印鉴,风月立马就让观止拿着东西去南宫府上报信。转身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殷戈止站在屋子里,眼里满是兴奋的神色。
“他可终于回来了。”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听得风月微微起了点鸡皮疙瘩。
这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了战场上的殷戈止,高举长戟,远远看着对方的元帅,目光热情又嗜血。
正想悄悄退出去,殷戈止却低声道:“风月,你最近要小心。”
难得听他用这种语气喊她的名字,风月顿了顿,继而笑道:“奴婢有什么好小心的?”
“若是我不在,你要出门,就把观止和干将都带上。”殷戈止道:“明日大概将军府的帖子就要过来了,到时候,我只能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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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问罪
风月很想说,您老是成精了吗?连人家明天会给您送帖子都知道?万一大将军忙着其他的事情,想后天送呢?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将军府的家奴当真恭恭敬敬地递上了请帖:“易将军请殷殿下过府一叙。”
观止拿帖子进来的时候,风月正在给殷戈止更衣,闻言就吓得给他衣带打了个死结:“真来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殷戈止很是嫌弃地道:“你能不能专心点?”
毕竟是跟着大魔王混的,风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大惊小怪,显得很没见过世面!于是点点头,拿起另外两条衣带。很专心地又打了个死结。
殷戈止轻轻摇头,不知道是感叹什么,无奈地出了口气。衣裳一穿好,立马把风月扔得远远的。拂袖出门:“观止,守好府里。”
“是!”
看着他那潇洒的背影,风月抓着门框感叹,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啊。去狼窝都这么镇定,跟去春游似的。不像她,压根不敢在易大将军面前出现。
易国如应该是整个吴国唯一一个认得出她是谁的人。
说来不巧,因为跟着自家老头子行兵打仗。风月见过易国如两回,都是在双方人少主帅正面交战的时候,易国如使一把长枪,关沧海惯用大刀,这两个半老不老的男人就经常在四周乱战之时,立在最显眼的位置,摆着最耀眼的姿势,相互僵持。
彼时的她没规矩惯了,遇见这种场景,二话不说上去朝着易国如就是一刀。
那时候易国如好像还在郎朗地说着话,就是什么“英雄惜英雄”,什么“有幸与将军一战,在下死而无憾”之类的,反正周围的人都任由他们两人对峙,无人上去打扰,可以尽情地拿将军的架子,耍一代英雄的威风。
然而他没想到魏国阵营里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关清越,上来一刀砍在他手臂上,要不是护甲够硬,那手臂一定会被砍落在地。
易大将军慌了。惊愕地看了动手的人一眼。
关清越抬头,朝他笑得很不恭敬:“你话怎么这么多啊?要打就打啊!”
那张脸英气十足,却分明是个女儿家的,手里的大刀寒光凛凛,力道半分不输男儿!易国如震惊之下,也就牢牢记住了这五官长相。
现在想起来,风月很后悔,要砍他就砍他,砍了就跑不就好了?做什么站在那儿抬着脸跟人呛声啊?虽然呛得那老不死的脸发青,可是现在这情况…万一撞上易国如,那她就是一个钉在墙里的死字啊!
人果然应该多做事少说话!风月扼腕。
一袭白衣飘飘,殷戈止很是优雅地跨进了易大将军府的大门。
脚一落地,十几束寒光骤然朝他冲来!杀气笼罩,气氛凝重!然而,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殷戈止眉毛都没动一下,脚站定,抬头满脸茫然:“在下可是来错了地方?”
四周寒光顿收,易国如穿着常服,笑着迎上来道:“殿下切莫见怪。府里人没调教好,见着人都动刀动枪的。”
说着就假意往后呵斥了一句:“还不退下去?!”
“是!”一片整齐响亮的应答声,震得殷戈止皱眉捂了捂耳朵。
“怠慢了。”易国如朝他拱手,细长的眼睛眯起来道:“殿下里头请。”
好一个下马威啊,摆明一场鸿门宴,你老实点那就是下头的人不懂事冒犯,你不老实…那下头人动刀动枪,等动完了我再教训他们就是了。
殷戈止心里嗤笑,易大将军可真是没自信啊,他回来了,还在府里加守这三十余人,是当他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殷哥哥!”易掌珠在主院等着,一看见他便笑:“父亲真是看重殷哥哥,还要亲自出去迎。”
殷戈止颔首,宠溺地看她一眼,然后在旁边坐下。
易国如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家女儿跟他的眼神交流。微微皱眉,复又平了眉间,坐在主位上便笑道:“老夫不在的时候,小女承蒙殿下照顾了。”
“应该的。”殷戈止道:“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只能请将军多体谅。”
“殿下本事了得,怎么会照顾不到呢?”易国如轻笑:“听闻殿下得了闻风令,最近在京城之中,很是风光呢。”
果然是问罪来了,殷戈止垂眸,轻轻捏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长长地叹了口气。
易国如挑眉:“怎么?老夫哪里说得不对吗?”
“将军没有说错,在下只不过觉得太子殿下实在高明。故而感叹一句罢了。”
“哦?”神色微动,易国如问:“太子何处高明?”
“将军还看不出来吗?”脸上的表情微苦,殷戈止摇头:“在下安居一隅已久,本就不欲涉吴国朝政。就算贵国陛下邀在下教导皇子,在下也是极力推脱,怎么现在就接了这闻风令了?”
这个问题易国如在路上就想了很久,他只能觉得是殷戈止有向他报复的心思。可当真回来坐在他面前。看着他这一张正气凛然的脸,易国如不免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殷戈止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输得起,战败就二话不说随他回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报复他什么呢?毕竟在他眼里,自己是堂堂正正打下来魏国十城的,英雄当惜英雄才是。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接了闻风令?
想起北郊外头的护城军,又想起太子那愈加虚假的笑意,易国如捻着手指,眼神深沉了起来。
殷戈止也没多说,安静地垂眸坐着。给了他半柱香的时间酝酿,而后才幽幽开口道:“闻风令于在下,不过是摆设,将军心里很清楚,要是没有太子殿下,将军的那些人,是万万不可能在这短短一月之中尽数折了的。”
有十张闻风令也不成啊!
易国如抿唇,轻笑道:“殿下的意思。是太子利用您质子的特殊身份,来折断老夫的左膀右臂?”
“非也。”殷戈止摇头,取下玉扳指握在手心,抬眼看着他道:“太子殿下要利用的。其实将军对在下的信任。要折断的,也还有在下对将军的亲近之意。”
闻风令放在殷戈止手上,太子对易大将军一党的人大开杀戒,那么易国如回来必定对殷戈止产生嫌隙。这一年多以来两人和谐友好的关系,就要在这一场杀戮里消弭于无形。
怎能不说太子殿下高明?
易国如闭眼,轻笑了一声:“昔日小儿,如今也长成了国之储君。”
但殷戈止的话。他绝对不敢全信。
出去半载,这不阴城竟然就翻了天,易国如深觉自己失算,冷静了一会儿。再睁眼,看殷戈止的眼神也就温和了下来:“殿下被卷进这争端之中,实在是池鱼之殃。”
“算不得在下无辜。”殷戈止淡淡地道:“毕竟将军对在下多有庇护是真,多有信任亲近是真。被太子逮了空子,实乃情理之中。闻风令造成的后果,在下自然也该承担。”
“殷哥哥。”易国如还没开口,旁边的易掌珠听不下去了:“这与你有什么相干啊?你那段时间还一直住在将军府避嫌…父亲,殷哥哥什么也没做,是太子哥哥太过妄为啊!”
易国如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疼着长大的,一听她说话,心里就忍不住偏了三分:“是这样吗?”
“是啊是啊。”易掌珠连连点头:“珠儿被逼无奈的时候,殷哥哥也很着急的,只是他什么也做不了。闻风令…说得好听,一个牌子而已,殷哥哥这样的身份,拿着那牌子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下一更16点_(:зゝ∠)_
第98章 你要小心
听着这话,殷戈止突然就觉得风月真是个机敏的姑娘,有她这样的人陪着同行,他实在是比易将军幸运了太多。
易国如又陷入了沉思,易掌珠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父亲好不容易回来,不同咱们吃顿饭,净说这些做什么?”
“你饿了?”看了看时辰,易国如笑道:“分明还早。”
“那也该让人提前准备才是。”易掌珠撒娇道:“家里不谈国事嘛。”
“好好好。”柔和了神色,易国如宠溺地看着她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半载没陪着你,是为父失职,得好生补偿才是。这样,你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然后吩咐人准备午膳如何?”
看自家父亲神色温和了,易掌珠点头就应道:“好。”
然后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大堂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易国如再度开口:“太子为政暴虐,朝中众人多有不满,殿下若是能及时脱身,便是再好不过。”
“将军放心。”殷戈止拱手:“将军一回国都,在下便让人将闻风令送还去了太尉府。想必有将军在,太子也不会再将此物塞给在下。”
言下之意,就是将军不在国都,所以他才被迫拿着了闻风令。
易国如点头,终于不再盯着他看。而是眯着眼看了看外头的天:“老夫此生有过很多对手,最钦佩的,也不过殿下与魏国的关将军。可惜关将军死于皇室多疑,令人唏嘘。有此前车之鉴,老夫万万不想步其后尘。很多时候,也得用点保全自己的手段。”
他说这话的意思,大概是给殷戈止提前打个招呼——老夫要用阴招了,你看出来也别吭声,老夫自保而已。
但是殷戈止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听他说完这话,他第一句问的却是:“关将军死于皇室多疑?”
易国如一愣,身子僵住,眼珠子轻轻晃悠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笑问:“老夫刚刚说了这句话吗?”
殷戈止皱眉点头。
“那是老夫失言了。”端起旁边的茶杯,易国如平静地道:“关将军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殿下应该比老夫更清楚。都是陈年旧事,也不必再提。”
“将军。”殷戈止沉声道:“如今在下只是质子,不问吴国事,自然也不理魏国事。但关于关将军的事情,还请将军如实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