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微动,冷严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震:“你难道…是廷尉家的?”
他记得赵廷尉家有个美貌的女儿,先前还有人议论过。说是送进宫一定能得宠。难不成他今日运气这么好,竟然刚好碰着了?
微微一笑,风月眼神深邃,没直说,只朝他颔首:“代家父问大人安了。”
廷尉和太仆同是九卿,官职上是平起平坐的,但廷尉手里的权力可比他这个管马的人大多了,加上赵廷尉一向受人赞颂,他的女儿,怎么也能当个正室啊。
一想到这个,冷严终于正经起来,朝风月回礼之后,严肃地问:“有人去廷尉那里告我的状了?”
脸上有些犹豫,风月揉着帕子道:“这些事,本不是小女子该参合的,但大人今日对小女子有恩,有些话,小女子便偷偷同大人说说。”
“好!”凑过头来,冷严紧张地看着她:“你说。”
脸上满是小心翼翼,风月道:“家父说。太子公正,既然看到了赵都尉的贪污之案,就决计不会善罢甘休。但朝中求情之声甚多,不少人说赵都尉在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妄图保他。如此,殿下定然会连保他的人一并查,兴许还能牵出点别的事情来。”
“而就在昨日,有不知名姓的人送了信件到廷尉衙门,家父一看就说,没想到太仆大人一表人才,背后也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脸色瞬间发白,冷严皱眉,慌张地喊了一声:“不可能!”
他做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被发现了?明明掩藏得很好啊!
不过。赵麟做事也一向谨慎,可还是被抓出来了。这黑暗之中,是不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但赵麟是易将军要保的人,他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大人也不用太担心。”风月笑道:“听家父说。告发护城军统领周大人的信件更多,要审问,也是先从周大人开始,您应该还在后头。”
听着她对这么多人的官职和姓脱口而出,冷严就一点也没怀疑她的身份。想了半晌。问了一句:“周大人可是护城军统领啊,赵麟的案子证据确凿,到现在都没定案,你父亲打算怎么审周大人?”
“这个小女子不知。”风月摇头:“不过听说证据已经送去周大人府上,希望他自己认罪了。就是不知结果如何。”
没个结果,那他就不着急了。松了口气,冷严笑道:“多谢赵小姐,您能为我这么担心,也是我的福气。”
“大人多礼了。”风月颔首:“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府了。”
“我送你。”冷严连忙道:“顺便去拜访一下赵大人。”
“不必不必。”心里一跳,风月干笑:“家父最近忙碌,不怎么接待客人。小女子也要顾念名节,大人这么送回去,有些不妥。”
就是不妥才要送啊!冷严笑呵呵地就拉了她的手腕:“小姐不用顾虑的。我的马车就在河边,去安居街很快的。”
不是快不快的问题,是她压根就不住安居街的问题!风月咬牙,心想难不成自己等会还当真去敲赵廷尉府上的门?她说不定连安居街宅院的界限都进不去啊!有守卫的!
可是看这情况,压根也推辞不了,怎么办?怎么办!
人群熙攘,冷严拉着身后的“赵小姐”走得可高兴了,冷不防却有人从旁边撞过来,直接撞在他手上,疼得他松了手。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旁边的随从上前就朝那人吼了一声。
殷戈止垂眸。目光平静地看着那随从。
冷严回头,就看见这张冰山一样的脸,当下就傻眼了,连忙一把推开那随从,笑呵呵地行礼:“殷殿下。这可真是巧了,您也在看花灯啊哈哈哈。”
风月背后的寒毛都立起来了,瞪眼看着面前这人,连连使眼色。
大爷,行行好啊。别在这个时候坏她的事儿啊!这冷严可是他给的名单上要吓唬的人,她已经吓唬了一半了,不能功亏一篑!
殷戈止神色晦暗不明,盯着冷严看了许久,才道:“冷大人有礼。”
然后转头看向她道:“赵小姐也在。”
猛地一震。风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怎么知道她装赵家小姐呢?难不成方才一直在旁边跟着?骗子!不是走了吗!把她当猴戏看呢!
气愤不已地磨牙,风月低头,朝他行礼:“殷殿下。”
看了看他俩,冷严哈哈大笑:“原来殿下也认识赵小姐啊,真是好巧。”
“嗯。正好有事想跟赵小姐聊聊。”殷戈止一本正经地道:“赵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冷严也是识趣的人,一看这场面,当即就行礼:“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大人慢走。”风月笑着屈膝,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往河边去,才转过头来冲面前的人傻笑:“嘿嘿!”
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殷戈止道:“赵小姐本事了得。”
莫名地觉得背后发凉,风月左右看看,牵了他的手就往另一边的小桥下头跑,跑到人少的地方,才小声道:“奴家这不是为了您,肝脑涂地么?”
桥下流水潺潺,对面有不少姑娘在放花灯,这一处因着岸边石头嶙峋,没什么人。殷戈止看了一眼她手里七零八落的灯,顺手在河里捞了一个好的递给她。
“殿下。”风月吓得眼泪汪汪的:“奴家不要花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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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简单点,要花灯的方式简单点
瞧她这表情,殷戈止都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表情太凶恶了把人吓着了?分明是想夸奖她方才实在聪明,还知道用周臻善的事情给冷严下套,结果怎么的,表扬都还没给出去,就先把人弄哭了?
低头看了一眼那忽明忽暗的花灯,殷戈止缓缓开口:“去给你重新买一个吧,那个坏了。”
嗯?风月有点不敢置信,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人。
今儿太阳打西边升起来的?这人竟然这么温柔地跟她说话?
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人牵着了。跟方才冷严那种抓她手腕的粗鲁行为不同,殷大皇子牵起姑娘的小手来,那叫一个慰藉人心,将她手里的花灯扔在河里,便引着她往桥上走。
夏日将至。薄纱单衣的姑娘们在桥上散发着阵阵芳香,本是被一群士子围着看得双颊飞红的,谁曾想殷戈止一上去,含羞带怯的姑娘们瞬间来了力道,一帮推开碍事的路人。围着殷戈止就瞧。
“好生英武的公子啊!不知可有家室了?”
“这位公子才称得上是玉质金相,与旁的俗物不同。”
“公子,公子?”
仿佛被八百子鸭子围着叫唤,殷戈止显然耐心不够,一把就将后头的“家室”扯到跟前。指了指。
风月反应多快啊,勾着他脖子就往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然后耀武扬威地看着四周的姑娘,大有“想抢男人就来打架啊”的气势!
扼腕叹息之声顿起,姑娘们望而止步。畏惧地看了一眼这母老虎,终于是给殷戈止让出了一条路。
“殿下实在很得姑娘们喜欢。”风月忍不住感慨:“就算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有这一张脸,怕是也能荣登庙堂。”
斜她一眼,殷戈止道:“多谢夸奖。”
还真是半点不谦虚!风月摇头,正想说您看看您这脸是不是跟天上的月亮一样大呢,就看见桥对面也有姑娘围成了圈儿。
“公子贵姓啊?”
“公子好生俊俏,不知可有家室?有也没关系,不知可纳妾室?”
这熟悉的搭讪之言,听得风月耳朵动了动,下意识地就踮脚看过去。
桥头之处,叶御卿护着易掌珠,笑得温文尔雅:“在下无家室,但有佳人在侧,借过。”
这一笑,引得姑娘们纷纷尖叫,花灯会顿时都热闹了不少。风月忍不住感叹,用手肘捅了捅旁边这人的胳膊:“您瞧,男人温柔点,不是更得女人喜欢么?”
看她一眼,殷戈止道:“你喜欢温柔的?”
“奴家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看看易大小姐的表情就知道了。”风月道:“在您跟前,她总是一脸委屈和不高兴,可瞧瞧在太子殿下身边,她笑得可欢了。”
“是么?”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殷戈止抬脚就朝那头走。
易掌珠正笑着呢,不经意一侧头就看见了殷戈止,当即便皱眉,喊了一声:“殷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殷戈止没吭声,回头看了一眼桥上。
易掌珠顺着看过去,就见风月冲她笑得百花?放的:“易小姐,真巧。”
脸色微变,易掌珠很是不悦,转头看着殷戈止道:“殷哥哥想来看花灯会,与咱们一道不是很好?做什么喊她来陪着?”
殷戈止抬眼,朝叶御卿拱手,而后道:“有殿下在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哎!”连忙伸手拉住她,易掌珠咬唇,看了叶御卿一眼,小声道:“太子哥哥都知道陪我,你怎么就不知道?前头还有不少有趣的东西呢,你当真就走了?”
四周的人听得这叫一个羡慕啊,今儿晚上就瞧着这么两个美男子了,结果都是这姑娘裙下的?
叶御卿微微不悦,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意,但风月看得出来,易掌珠这行为明显很不给他面子。但他习惯笑了,稍微不长脑子的,就当真会以为他脾气好。能包容。
不长脑子的易小姐就在他面前继续留殷戈止:“太子哥哥走得也累了,剩下的东西,你陪我去看吧?”
回头看了风月一眼,殷戈止眼里有那么点炫耀的意思。
更喜欢温柔的?嗯?
幼不幼稚啊?啊!风月磨牙,面儿上还得朝人家露出一个赞叹的表情,心想这殷大皇子一定是打仗打傻了,这点小事,跟她争什么争啊,她就觉得女人该喜欢温柔的男人,怎么了!
叶御卿摇着扇子,笑得有那么点落寞,风月想着,反正同是天涯沦落人,逛个灯会成不成?
于是看着殷戈止跟易掌珠抬脚走了,她便蹦蹦跳跳地跑去叶御卿身边,笑眯眯地道:“公子,买花灯吗?”
看她一眼,叶御卿问:“你卖花灯?”
“不。”伸手指了指那边卖花灯的铺子,风月道:“奴家是想说,您要是买花灯的话。替奴家多买一个呗?”
忍不住失笑,叶御卿道:“你可真是…这里的花灯,不都是要男子主动给女子的吗?哪有人张口要的?”
眨眨眼,风月伸手指了指自己。
哪有人张口要?我啊!
眼里的积郁顿时散开,叶御卿笑得眼里亮晶晶的,带着她就往花灯铺子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可真是个宝贝。”
“过奖过奖。”
易掌珠正在问殷戈止为什么总跟那妓子搅合呢,一回头?子差点气歪了:“太子哥哥!”
四周嘈杂,她这点声音自然传不过去,只叫得旁边的殷戈止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冷漠。
“殷哥哥,你们都是怎么了!”易掌珠恼了,跺脚道:“看人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风月姑娘长得是不错,可一点本事也没有,跟个花瓶似的。你们喜欢她什么?这样捧着带着的?”
收回目光,殷戈止看了易掌珠一眼,转头道:“女人能长得好看,也是一种本事。”
被他这话一噎,易掌珠涨红了脸。看着他问:“殷哥哥是觉得珠儿没有风月姑娘长得好看?”
“我没有这样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眼眶都红了,易掌珠道:“这话说出来,不就是这个意思么?指责珠儿心胸小,见不得人家比珠儿好看?”
殷戈止:“…”
他真的只是说了一句实话,为什么要理解出这么多的意思来?
有些头疼。他继续往前走,看着四处的花灯,不再开口。
女人小性子上来的时候,不开口就是大罪过!易掌珠站在原地,看着前头那人的背影。直接就哭了:“你一点也不关心我!”
四周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殷戈止停了步子,很是头疼地转身看向她:“要如何关心?”
抬头看了一眼叶御卿和风月那边,叶御卿正拿了一盏花灯给她,风月笑得甜美万分,接了花灯就朝他行了福礼。
人家怎么就那么郎情妾意的?凭什么她和殷戈止就不行?
抿了抿唇,易掌珠红着眼睛道:“你看,太子哥哥给风月送花灯了。”
头都懒得转,殷戈止淡淡地道:“嗯。”
嗯?!然后呢?不该也给她送一盏吗?就嗯一声就完了?易掌珠瞪眼看着他,又指了指旁边:“那里有卖花灯的。咱们不如去看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殷戈止道:“人太多,你想买的话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易掌珠:“…”
桥头边,叶御卿正笑风月一句“人面灯花相映红”呢,就听得易掌珠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太子哥哥,我不要同他逛了!”
风月抬头,就见易大小姐哭得梨花带雨的,万分委屈地道:“咱们走吧!”
叶御卿挑眉,看了一眼远处负手而立的殷戈止。忍不住小声对风月道:“殷殿下怎么这般厉害?珠儿很难得气成这样。”
风月拿花灯挡着脸,小声回他:“以奴家之见,殷殿下虽不温柔,但对易小姐的态度绝对不差。所以,她多半是自个儿气着了自个儿。”
易掌珠正生气呢。却见面前这两人交头接耳的,说的话她都听不见,当下更气,看了太子一眼,跺脚就道:“罢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看。我自己回去了!”
“珠儿!”姑奶奶生起气来不好对付,叶御卿连忙拦着她,赔罪拱手:“是我错了,要逛就继续逛吧,我陪着你。”
易掌珠委屈得很。看他一眼,又看看后头的花灯铺子。
叶御卿就比殷戈止懂女人多了,当下便让人再买一盏花灯出来,递到她手里:“走吧?”
气消了些,易掌珠抿唇。看了看旁边的风月,擦了眼泪道:“不好意思啊,你去继续陪着殷哥哥吧,我同太子哥哥先走了。”
有身份就是好啊,在两个皇子之间无缝切换,都不用考虑一下旁人感受的!
不过幸好风月也没什么感受,见她拉着太子走了,就捧着花灯等殷戈止走过来。
殷戈止漫步过来,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花灯,道:“挺好看的啊。”
“啊?”眨眨眼,认真感受了一下这人平静语气下的阴阳怪气,风月立马将手里的灯往旁边跑跳的小孩子手里一塞,然后仰着脸朝殷戈止笑:“这盏不是很好看,公子再给奴家买一盏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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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会杀了你1500钻石加更
对付殷戈止这种闷得要命的男人,跟他绕弯子没用,就得不要脸地说出来,越不要脸他越觉得爽快。
这不,话一说完,殷大皇子就抬手,亲自给她取了店铺门口挂着的花灯下来,顺手给了碎银,然后斜睨着她道:“赏你的。”
“谢公子赏!”风月屈膝,看着手里的花灯,笑眯眯地凑在他旁边道:“赏都赏了,公子不如去陪奴家去河边放了它?有始有终嘛。”
看了一眼河边,殷戈止皱眉:“人太多了。”
“那咱们去人少的地方啊。”风月踮脚,扫了一眼这护城河两岸,指了指远处灯光稀薄些的地方:“那里就可以。”
女人真是麻烦!殷戈止很不耐烦。抬眼扫了扫这护城河,还是陪她走过去。
就在他们挪动的时候,河岸边的人更多,姑娘们排着队放灯呢,前头的人磨磨唧唧的。招了后头的人骂。有不小心的,还打湿了裙角,吵吵嚷嚷的,很是让人不愉快。
殷戈止脸都黑了:“这灯,必须放?”
风月眨眼。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祈福嘛,不放会不吉利的!”
站在桥上,殷戈止想了片刻,搂着风月纵身一跃。直直地往河水里坠去!
衣袂飘飘,河岸两边都是一阵惊呼,风月也吓了一跳,一手抱着花灯,另一只手牢牢地抓着这人的腰带,瞪大眼看着他。
殉情啊?她还不想死呢,再说了,就算是死,也一定要离他远远的啊!
眼瞧着接近水面,殷戈止反手就勾了桥栏上垂下来的红绸,缓缓止住了下落之势。风月只觉得一股子力一扯,接着她就堪堪悬在了水面上。
“…公子啊。”咽了口唾沫,她抖着声音道:“您早说要这样放花灯,奴家真的可以选择不放的。”
“不是要祈福?”殷戈止冷声道:“快点,点灯。”
水面上不少燃着的花灯在飘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风月松开了抓着他腰带的手,捏了花灯里的蜡烛出来去旁边的灯上借火,然后摆回去,连着花灯一起,轻轻放在了水面上。
一阵风吹过来,河上星火点点,月亮从清澈的水里探头,眨眼看着桥上那一对吊着的人。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好半晌才找回声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热心肠的,连忙想去拉绳子把两人拉上来。
风月咯咯直笑,眼里满是烛光,抬头看着殷戈止道:“殿下,咱们这很像猴子捞月。”
殷戈止给了她一个冷漠的眼神:“你是说我不该搂着你的腰,该把你倒挂起来,捏着你的脚踝?”
“别别别!”她立马摇头:“奴家就是打了个不是很像的比喻,您别照着来啊!”
哂了一声,殷戈止一扯那红绸,借力直接飞上桥面,身姿潇洒,衣袂飞扬。
落地的感觉分外踏实,风月想,今晚上算是赚着了,毕竟这位爷平时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的,肯陪她放个花灯,就算方式可怕了点,那也该感恩戴德。
于是转头就朝他拜了拜:“多谢公子。”
对她这样的态度,殷戈止觉得很满意:“回去吧。”
“嗯!”
一前一后地下桥,顶着围观百姓的炙热目光,两人都心情不错地往使臣府走。
易掌珠心情很差,站在河边,手里还拿着花灯,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为什么啊?她想不明白,她哪里比这妓子差了不成?为什么殷哥哥能给她买花灯。陪她放花灯,却连陪她去花灯铺子都不行?
“太子哥哥。”易掌珠转头,委屈地问叶御卿:“殷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沉默地看她一眼,叶御卿依旧是笑着道:“殷殿下那般的人,不适合你。”
“为什么不适合?”易掌珠皱眉。
叶御卿道:“殷殿下性子偏冷,不多话,也不会主动哄你开心,给你台阶下。你性子又傲,有什么话也不愿意直说,跟他在一起,自然会不高兴。”
不赞同地看着他,易掌珠道:“你们男子若是喜欢一个女人,不就该变得温柔如水,处处体贴吗?等他变成那样,我跟他在一起也未必不会高兴。”
叶御卿闭眼。
跟易掌珠讲道理真的是很费心神的一件事,他还是想回宫去跟母后请安。
大概是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风月累得刚在主院坐下就睡着了,殷戈止瞧着,很是嫌弃:“你可真没戒心。”
没戒心的人睡得四平八稳,灵殊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然后想叫醒自家主子,把她扶回客院去。谁曾想,刚伸了个爪子出来,就被观止连人带手一起捂着拖了出去。
“哎哎,做什么?”气呼呼地看着观止,灵殊跺脚:“我带我家主子回去歇息啊!”
“不用了。”观止笑得诡异:“我能感觉到主子心情极好,你家姑娘睡在主院也没什么大碍。”
哪里感觉出来的?灵殊很茫然:“我怎么感觉不到?”
“乖,你还小。”摸了摸她的脑袋,观止笑眯眯地道:“等你长大就好了。”
有道理!灵殊点头,决定自己回去客院歇着。
使臣府所有的石灯都亮着,院子外头看着都是一片暖橙色,院子里花花草草长势喜人,饶是被月光照着,也没有半点凄凉之感。
观止感慨了一下,瞧了瞧主屋。打了水放在外头,便也去歇下了。
风月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在漆黑的房间里,头顶上是红纱帐,有微微的暗光。
旁边坐着的人在低低地跟她说话。他说:“等下一场仗打完,我跟父皇提一提立妃之事吧。”
“立妃?”风月没开口,却听得见自己伪装出来的声音,怪里怪气地问他:“殿下欲立何人为妃?”
“从前觉得,女子要温良恭顺。知礼仪,安后院。”他道:“现在觉得…活泼些的,也可以。”
活泼些的?风月想,她也很活泼啊,只可惜当不了他的妃子了。太后指了她跟镇国侯家世子的婚事,再过半年就得完婚,她反抗也没用。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躺在了这里。
封明那混小子想娶她,她先给他戴个绿帽子吧!到时候婚事吹了,她就不用被关在院子里绣花啦哈哈哈!
“你笑什么?”旁边的声音陡然变得紧绷:“我说的又不是你。”
“嗯?”她回神,伸手就搂着这人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的唇上,捏着嗓子道:“没什么,我只是很喜欢殿下罢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旁边的人好像瞬间消失了,接着屋子里灯光大亮,亮得她惊慌地闭上了眼。
“喜欢我?”殷戈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嫌弃:“你这样的人,拿什么喜欢我?”
心口一窒,风月怔愣地看着他。
他穿了皇子的绣龙锦袍,站在监斩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关氏通敌叛国,罪连九族,今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关清穆昂首挺胸地跪在她旁边,一身风华不减,一字一句朗声道:“谢!主!隆!恩!”
刀起,头落。鲜血飞洒在这肮脏的刑场,扑了人满脸满身。
“二弟!”喉咙里压着这一声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只觉得眼前变得一片血红。
关清穆倒下了,菱儿也倒在了他旁边,就算没了脑袋,两人的身子都还靠在一起。血流出来,融成了一处。她张大嘴想呼吸,却被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儿呛得咳嗽。
刽子手的刀比战场上的人刀还快啊,跌跌撞撞地起身想护着左边的三妹,右边的二娘头就落了地。想护着前头关家最小的小少爷,后头的奶娘便又闭上了眼。她在这刑场上奔走,却什么也挡不住,痛得全身发抖!
老头子呢?那满嘴说着忠君报国的老头子呢?家里人都要死了啊,他去哪里了?
怔愣了半晌。风月想起来了,关苍海畏罪自尽于天牢,念其功勋,圣上准其全尸入殓。
哈哈哈…全尸入殓,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啊!
仰天长笑,笑得眼睛充血,她抬头看着监刑台上站着的人,手捏得发白,终于是拔了旁边护卫的刀剑,猛地朝他心口捅过去!
“风月!”站在那边的人皱眉喊了她一声。
四周场景涣散,浑身大震,风月睁开了眼,眼里依旧血红一片,恨意凌天。
被她这眼神看得一惊,殷戈止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做噩梦了?”
噩梦?眼里迷茫了好一会儿,风月看清了四周,慢慢坐了起来,缓了许久才闭眼笑道:“是啊,奴家做了好可怕的梦啊。”
“梦见什么了?”殷戈止皱眉。
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再没了别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风月很想拔了头上的钗子,直接捅进他的心口!
然而,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未痊愈的手,她睁眼,笑得活泼可爱地答他:“梦见家里人全死啦!殿下从天而降,救奴家于水火,带奴家报那不共戴天之仇!”
眼神深邃地看着她,殷戈止道:“会的。”
“那奴家就等着。”转头看了一眼外头已经大亮的天色,风月道:“哎呀,该给您做早膳了,奴家先告退。”
最后一更22点qaq
第68章 出来坐坐1650钻石加更
平静地看着她出去,殷戈止沉默了许久,喊了一声:“观止。”
应声而来,观止站在床边看着他:“主子有何吩咐?”
“这个月的消息可到了?”
微微一顿,观止叹了口气:“到了,不是好消息。”
殷戈止在找一个旧人,每个月都会这么问上一遍,三年了,他还在问,观止也依旧还是摇头。
又看了门外一眼,殷戈止叹息:“罢了,准备用早膳吧。”
“是。”
风月的早膳做得很利索,没一会儿就端上来了,脸上也重新挂上盈盈的笑意,仿佛刚醒时那凶狠的目光只是殷戈止的错觉。
“有好消息。”拿起筷子。殷戈止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
要是别人这样说话说一半,风月肯定是会提起椅子就砸过去的!有好消息不会直接说啊?停顿干嘛?等人?掌啊?
然而,这话是殷大殿下说的,她一笑,伸手就?了?掌:“哇。什么好消息?”
殷戈止道:“周臻善失踪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眼眸一亮,风月笑了:“那冷大人也该闭嘴了。”
她昨儿吓唬冷严的时候就知道,就算他半信半疑尚在犹豫,只要听见周臻善失踪的消息,必定就不会再管赵麟之事。毕竟做贼心虚。别的贼都获罪的获罪,失踪的失踪,剩下的一个贼,还敢去营救同伙?
冷严一闭嘴,太子殿下再使点手段。她马上就能安安全全地出去晃悠了,也能回梦回楼了!
“除掉赵麟,护城军统领和都尉都换人,太子可以高兴半个月。”殷戈止道:“你也可以暂时休息一段时间。”
“好嘞!”兴高采烈地应下,风月拿起筷子就道:“正好房间里养着的草也该浇水了,等消息下来,奴家就回去。”
正在夹菜的手一顿,殷戈止侧头看她:“你倒是自觉。”
“做咱们这行的,多多少少得有点眼力劲儿啊。”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她道:“公子是喜欢清净之人,奴家也不能总是打扰。”
她也知道自己很吵?殷戈止抿唇,点了点头。
院子里花开得灿烂,风月用完膳就跑来跑去的,帮着观止修剪了花枝,还清扫了院子。
殷戈止冷眼旁观,阴阳怪气地道:“扫那么干净做什么?又不是你住。”
被这话酸得打了个寒战,风月提着扫帚就蹦蹦跳跳到他面前,笑着问:“您想奴家留下来?”
“谁想你留?”
“那奴家就不留。”认真地看着他,风月一本正经地道:“您是上,奴家是下,您说什么奴家就听什么,所以公子,想要奴家留下来的时候,就开口直说,不想要奴家在眼前晃悠。也可以开口直说,奴家都能听您的。”
皱眉看着她,殷戈止抱着胳膊靠在柱子边,没吭声。
想了想,风月又道:“还有个忙可能需要殿下相帮。”
“说。”
“护城军里,有个叫张勋的人。以前是攻魏前锋营的百夫长,平昌之战后因罪退回不阴城,做了护城军的教头。”风月道:“这个人不常出门,整日酗酒,奴家想请他去梦回楼坐坐,但人微言轻,不知殿下可否…”
“他与你有仇?”殷戈止问。
掩着唇呵呵呵地笑了一阵,风月甩了帕子媚眼直抛:“您怎么把奴家想得那般可怕呢?没有仇就不能请出来坐坐了吗?”
眼神幽深地看着她,殷戈止认真地点了点头。
指名道姓地要请人出来坐坐,不是有仇,谁信呢?
“好吧。”放弃伪装了,风月认真地道:“是有点仇,所以打算问候一下,殿下能看在奴家办事还算妥帖的份上,帮个忙么?”
“可以。”轻描淡写地应下,他甚至连什么仇都没问,转身就进屋去了。
风月想了想,觉得这人应该不会敷衍她,于是又安安心心地去接着打扫。
观止在打扫客房,见风月进来。便说了一句:“这院子自从您来了,就干净了不少。”
风月笑道:“我刚来的时候,这儿也挺干净的,还有别人住吧?”
“没有啊。”摇摇头,观止道:“我们住这儿一年了,客院从来没进过人。每次洒扫,这儿我都是只将表面的灰尘擦了,免得万一有客人,看着也太失礼了。”
脑子里有光闪过去,跟上次的一样,只是这次没人打扰,风月一把就抓住了那灵光,轻轻吸了口气。
“姑娘怎么了?”观止问。
“没…没事。”揉了揉头,风月笑道:“大概是有点累了,我先去歇会儿。”
不疑有他,观止转身就继续擦桌子。风月抿唇,扶着脑袋出门,走在庭院里慢慢地想。
上次派人去将军府找东西,越过了重重的机关,翻遍了整个书房。结果是什么也没找到,她一直觉得是有别的暗格没有被发现。但现在想想,也许易国如根本没将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设置那么多机关,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