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祖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且让风月姑娘扮作师父的丫鬟,不就好了?”

若是当成并肩的女子带进去,那定然是要暴露身份的,可若是丫鬟。那就无所谓了,谁还不带两个丫鬟去伺候啊?

“正好,我先前还跟家里的人提过,说给师父选个丫鬟,好歹可以做饭,也不至于让观止大人那般操劳。如今带风月姑娘去,就说是我送的,也顺理成章。”徐怀祖笑嘻嘻的,说完就看着殷戈止:“师父觉得如何?”

还能如何啊?风月撇嘴,本还以为他是脑子抽抽不想去,谁知道是在这儿哄骗小孩子,逼得人家两个单纯的少年连台阶都给铺好了,就等着这位大爷下,不下还是人吗!

“如此,那为师也只能去了。”殷戈止勉为其难地颔首:“风月也准备一番吧,到底是侯府,规矩森严,你也别给我丢人。”

“多谢殿下,奴家明白。”风情万种地颔首应下,风月捏着帕子,心里疑惑得很。

让她一起去做什么?她这种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带着不是累赘吗?大好的机会,他该去跟人家侯爷谈谈人生理想,聊聊大好河山啊!

安世冲高兴了,眼里都满是光亮。看得风月一阵唏嘘。

现在的小年轻也真是满腔热血,单纯善良。就因为殷戈止武功厉害,有点牛逼的过去,就这么崇敬他,也不仔细看看他是个什么人。

不过,一般人仔细看,也的确看不出他的本性,只会觉得这人沉默寡言,颇有高手风范。只有她,能穿透他这皮囊,看到殷戈止黑漆漆的心肠。

离开校场,殷戈止二话没说就带她往使臣府的方向走,路过成衣店啊首饰铺之类的地方,还停下来,进去买点东西。

“公子。”风月赔笑:“奴家上不得台面的,带奴家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啊?”

伸手把东西都放在观止的怀里,殷戈止勾手示意她过去。

“嗯?”凑脸到他面前,风月眨了眨眼。

殷戈止认真地低声道:“都是大尾巴狐狸,你给我装什么兔子?在我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你还怕镇不住场子?”

嘴角抽了抽,风月掩唇一笑,呵呵地道:“奴家哪里不怕了,奴家这样身世飘零无权无势的姑娘,哪里敢…”

“少废话!”睨着她,殷戈止这凌厉的眼神仿佛能直接穿透她到对面的墙上打个洞出来:“你不想去侯府?”

怎么可能不想呢?这种高门之地。有机会能去,那肯定是不去白不去,但是瞧着面前这人,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是被他捏在手里的棋子,不知道自己会被放在什么位置。

“公子要奴家去,奴家定然会去。”笑了笑,风月勾住他的手臂:“只是,奴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您不会还不信任奴家吧?”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小妖精戒心未除,殷戈止抿唇,低下身子眼眸深邃地看着她:“我信不信任你,你明日去了就知道。”

她的筹码已经给出来的,他的可还没有亮给她看呢。上位者,若是实力不够,怎么让人甘愿追随?

两人已经隔得很近,风月一瞬间啥想法都没了,看着他这张张合合的薄唇,下意识地就含了上去。

殷戈止僵了身子。瞳孔一缩。

四周的车水马龙、人声?沸好像在这一瞬都停住了,他眼前是她含笑的眼睛,唇上温热,有不老实的小舌头,直往他牙关闯。

观止也傻眼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抱着一大堆东西替他们挡着路人的目光,红着脸道:“主子,这是大街上呢!”

他当然知道是大街上,吻过来的又不是他!殷戈止微恼,一把将人扯开,冷声道:“你不要脸,我还要。”

眨眨眼,风月笑眯眯地道:“公子实在秀色可餐,奴家没忍住。造次了。”

“…”

头一回看自家主子接不上人的话,观止惊叹不已,抱着盒子就凑到殷戈止旁边去,小声道:“主子,您别害羞啊。这种事儿是姑娘吃亏,您又不吃亏!”

“你哪只眼睛看我害羞?”殷戈止冷着脸道:“没有。”

虽然很不想拆自家主子的台,可这样的主子实在千年难得一见,他忍不住就戏谑了一句:“您耳根子红了。”

殷戈止停了步子。

风月正暗骂自己不要脸呢,冷不防就感觉旁边的人不走了。

“怎么了?”她心虚地问。

该不会是反应过来了。现在要揍她吧?

“买点东西。”指了指旁边的铺子,殷戈止面无表情地对观止道:“进来搬。”

抬头看了一眼,是个瓷器铺子,大概是想给安国侯爷买贺礼吧?风月没多看,继续低头沉思。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殷大皇子就潇洒地走出来了,背后跟了一个巨大的花瓶,瞧着贼沉。

“哇。”风月眨眼:“这家店的花瓶这么厉害,能自己走路?”

“姑娘…”虚弱的声音从花瓶后头传出来,观止颤颤巍巍地道:“花瓶怎么可能走路,会走路的是属下…”

这啥情况?风月没看明白,就见殷戈止心情甚好地道:“店里伙计忙,不送货,观止力气大,就他拿着便是。”

抬头看了一眼铺子里闲得看热闹的伙计。风月呵呵笑了两声:“您真是体贴。”

“过奖。”微微颔首,殷戈止大步就往前走,还甩下来一句:“别磕地上了,这个是要当贺礼的,沾不得灰。”

观止:“…”

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风月连忙提着裙子追上前头的人,殷勤地问:“您晚上想吃点什么啊?”

殷戈止道:“酱烧猪舌。”

风月:“…”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宁得罪君子,也莫得罪殷大皇子!此人心胸极窄,报复心极强。手段阴毒,一旦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霉了。

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背后的大花瓶,风月决定晚上好好讨好一下这位大爷。

叶御卿不去梦回楼了,风月就得了空闲。在使臣府提前混混,装个丫鬟什么的,适应适应角色。

殷戈止也当真没客气,府上所有的活儿,瞬间就从观止那儿转移了一半到她头上。

“主子。”灵殊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这府上为什么没别的下人啊?”

翘着二郎腿躺着晒太阳。风月道:“主人抠门,不给发工钱,自然就没别的下人了。”

抠门的主人站在院子门口咳嗽了一声。

晃悠着的脚一僵,风月紧了身子,慢慢地把腿放下来。然后起身,飞扑到殷戈止面前,朝着人家就是一个狗腿十足的大礼:“公子您来啦?”

拿眼尾扫着她,殷戈止问:“打扫干净了?”

风月笑道:“您这客院虽然不住人,但观止也是时常打扫。并没有多脏。这不,清理一番就能住了。”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去,风月一顿。

客房?灰尘?

“既然能住了,那就好生收拾,明日我要看见个端庄的丫鬟。”殷戈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看她有点走神,还瞪了她一眼:“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被这一打岔,风月死活都抓不住那点一闪的灵光了,干脆媚笑:“奴家一定不会给您丢人的。”

“是奴婢。”

“奴婢明白!”

点点头,殷戈止领着她去饭厅,灵殊麻溜儿地就去厨房端菜,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啥也不多说,老老实实做事。

“梦回楼下毒一事,已经在衙门立案,方才有人来传话,说朱来财已经被关在了大牢。”殷戈止道:“三司使那边还没有动静。”

“衙门什么时候抓人这么果断了?”风月一边刨饭一边道:“按理说三司使府上的人,没那么好抓啊。”

殷戈止没吭声。

有叶御卿在,山稳河绝对不敢拦,并且,也绝对不敢救。

最后一更20点左右

第44章 安国侯府750钻石加更

“其实还有个问题,奴家不是很明白。”一边盛饭,风月一边道:“朱来财虽是对您下了杀手,但您要杀了他的方法实在很多,做什么要这般费事?”

看她一眼,殷戈止没说话,眼里却满是嘲讽,看得风月当即一个寒颤,撇嘴道:“奴家就是问问而已嘛!”

“你不是在查山稳河吗?”他道:“揣着明白,给我装什么糊涂?”

那锭银子落在了他手里,她在查山稳河的事情他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白给人嘲笑一回!

咬咬牙,风月从善如流地笑:“奴家只是对山大人很感兴趣,毕竟是当朝三司使。掌管钱粮,却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想用朱来财,吊个山稳河?不好吊啊,山稳河一旦弃车保帅,剩下个朱来财。能有什么用?

她盯准山稳河,是因为此人与太子的关系不太好,先前就有恩客在醉酒的时候说,太子的命令和山稳河的命令不同,下头的人却都得听。实在为难。

这么一说,太子肯定也对山稳河有点兴趣,要是她能提供点什么线索,叶御卿也该更看重她一分。

没想到却被眼前这人给截胡了!

眼睁睁看着风月盛了第三碗饭,殷戈止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道:“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知道我怎么想的。”

那我杀了您行不行啊?——要是再借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许就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然而,很遗憾,胆子不够,风月只能乖乖巧巧地应了,然后吃饭。

饭后,风月带着灵殊就回了客房,摸着灵殊的小脑袋道:“在这儿住,老实点,别乱跑知道吗?”

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灵殊道:“这院子这么大,又这么空,翻跟斗都没问题啊,为什么不能跑?”

小孩子就是天真啊!风月拎着她到客院门口,捡起块石头,朝围墙的方向一扔!

“刷”地就有个人影飞出来,怔愣了一下,又消失无踪。

灵殊看得目瞪口呆:“好厉害啊!”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抱着她,风月皮笑肉不笑地道:“厉鬼之穴,焉能无牛蛇之辈。”

这种话灵殊是听不懂的,反正就记住了自家主子说的不能乱跑,然后就乖乖地去打水,伺候自家主子休息。

“殿下。”跪在主屋里。观止委屈极了:“属下的手只是很酸,但是没有废,还是能伺候您的。”

床边坐着的人就着灯光看着书信,漫不经心地道:“一个人伺候就够了。”

“那…”那凭啥是风月姑娘去,不是他去啊?

低头想想,观止发现了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人家会做菜,长得好看,还能暖床。而他,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

“主子!”眼泪儿都要出来了,观止道:“属下再也不敢惹您生气了,您还是让属下继续伺候吧。”

这语气凄惨得,活像是要被抛弃了的女人。

殷戈止终于抬头,看着他道:“只明日不带你罢了,这么激动做什么?”

只明日?观止愕然:“那之后呢?”

“之后,她回她的梦回楼,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殷戈止疑惑地看着他:“不然你以为是要如何?”

惊讶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观止沉默了。

这使臣府里头一次住了别的人进来,他还以为主子会给风月姑娘赎身,以后就同她一起过了,结果谁知道…

要是风月姑娘知道,那该多伤心啊,都住进来了,结果自家主子还要把她送回去。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那比让人绝望还残忍啊!

唏嘘了片刻,观止还是老老实实地起身伺候自家主子歇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可不想再抱着那么大的花瓶走完十条街了。

天色破晓,又是新的一个黎明,殷戈止刚睁开眼,就看见个良家妇女在冲他笑。

“公子,奴婢伺候您起身。”

杏红色的齐胸襦裙,活泼俏皮的双螺髻,风月薄施妆粉,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没了那狐媚的眼尾形状,显得格外干净。

殷戈止起身,打量她两眼,刚睡醒的嗓音格外沙哑:“还不错。”

“您买奴婢回来,不就是看上奴婢这还不错的样子了么?”上一刻还正正经经的小丫鬟,下一瞬就又朝他抛了个媚眼,捏着帕子嘤嘤嘤地道:“可怜奴家二八年华,就被您占了身子,再寻不得好人家呀呀呀——”

唱戏似的尾音,听得殷戈止眼皮直跳。接过她递的茶漱了口,往旁边“呸”了一声:“好生说话!”

“是!”立马正经了神色,风月双手叠在腰侧,朝他屈膝:“贺礼已经先送去了安国侯府,按照路程来算,咱们这儿乘车慢悠悠地过去,也只要半个时辰,所以您还可以多歇会儿。”

这可真是天生唱戏的好料子,一会儿一个样的。殷戈止轻哼,起身就道:“更衣。”

“是。”风月一笑,拿了一套青烟色的袍子过来放着,然后就伸手去解殷戈止身上的衣裳,手指尖儿不老实地在人家胸口划啊划的。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要是别人的话,看这脸色,她肯定就住手了。但殷戈止这种贱人,只要没有身体上的反抗,表情完全可以忽略,都他奶奶的是骗人的!

于是这脱件儿衣裳,她就没少揩人家油。左捏捏右摸摸,再次感叹人家功夫就是扎实。看筋骨,可能能同时对付三个干将那样的人。

“摸够了?”瞥了一眼屋子里的沙漏,殷戈止脸色很不好看,一把掐起她的胳膊。跟捏什么似的就把她捏上了外头的马车。

“嗷!”委委屈屈地滚进车里,风月道:“丫鬟不是不能在车上的吗?”

“我说你能,你就能。”殷戈止缓缓放下了车帘。

在上路之前,风月还在感叹,大魔王也有人性啊。舍不得她迈着小碎步在外头跟着跑。

但是上路之后,她脸就青了。

“公子,这是马车上!”

“嗯。”

“咱们要去安国侯府的!”

“嗯。”

“不行…别…外头全是人!”

驾车的车夫脸上一阵阵发热,拉着车跑得飞快,眼瞧着要到安国侯府了,还特意多绕了点路,给后头两位收拾的时间。

安世冲正在侯府门口等着,其实按理说他是不必出来迎接的,但是殷戈止要来,对师父充满尊敬之意的小徒弟。一大早就搁这儿站着了。

“使臣府的马车。”徐怀祖眼睛尖,看见了就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安世冲回神,立马迎上去。

“师父!”

掀开车帘,殷戈止心情好像很不错,朝他们微微颔首之后,便往后头道:“丫鬟先下。”

风月两眼含泪,伸出哆嗦的手指无声的控诉了一下面前的禽兽,然后咬牙,挤出个笑容,缩下车去旁边站着。

“这是?”乍一看没认出来。仔细打量之后,徐怀祖吓得小退一步:“风月姑娘?”

“这是我的丫鬟,月儿。”殷戈止下车,一眼也没看她,径直就随安世冲朝侯府里走:“先去见过侯爷吧。”

风月努力走得正常。面带微笑地跟着,头低垂,眼睛盯着殷戈止的脚后跟,恨不得壮着胆子上去踩一脚。

昨晚她想讨好他,他非让她睡客院。说是为了今日有更好的状态进侯府,那刚刚是怎么回事儿?临时发情啊?就算她是个妓子,那也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儿啊!

时辰尚早,侯府的人不算太多,安世冲很顺利地就引着他们去了主院。

“父亲。殷殿下前来贺寿。”

一听声音,安国侯爷转过身来,瞧见殷戈止便笑了:“稀客。”

“愿侯爷寿比南山。”到底是晚辈,殷戈止朝他行了礼,难得地乖巧。

风月没敢抬头。毕竟四周人多,所以她能看见的就是一双双的靴子。

金黑色的靴子对这边的茶白色锦靴道:“殿下能来,寒舍也是蓬荜生辉,不如里头请?”

茶白色锦靴应了:“侯爷请。”

于是旁边两双兴致勃勃来炫耀师父的黑色皂靴就愣住了,还没介绍呢,怎么就像很熟似的,两人就这么进屋了?

风月也很奇怪这个问题,还没想点什么呢,旁边的皂靴就踩了她一脚:“月儿,进去伺候你家主子啊。”

“…是。”

门关上,里头没别的靴子了,金黑色的靴子朝她的方向站了一会儿,疑惑地问:“这是?”

“贴身丫鬟。”茶白色的靴子答。

有“贴身”二字,侯爷也就没多说什么,笑着请殷戈止坐下。风月也就乖巧地站到殷戈止身后,替他倒个水啊什么的。

“难得你会来我府上。”安国侯道:“这次就不顾忌了?”

“名正言顺,又有何惧?”

“哈哈哈!”安国侯爷笑了,叹着气道:“我就欣赏你这股子沉稳劲儿,跟别的年轻人啊,一点也不一样。”

这听着,怎么倒像是很熟的样子?风月震惊了,盯着殷戈止的靴子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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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拜师的好处

殷戈止从善如流,捏着茶杯便道:“谢侯爷厚爱,沉稳不敢当,寡言而已。”

安国侯大笑,开怀得很,一双眼满是赞赏地看着他:“把冲儿交给你,我很放心。只是殿下,最近城里又起风云,您可已经寻好避难之所?”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那绝对就不是普通客套两句的关系了。风月捏紧了手,盯着自己鞋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子有意趁易大将军不在国都而斩其羽翼,巩固己方之权,这形势不少明白人都看出来了。有的明哲保身,有的趁机拥护皇权。投诚太子。

而安国侯爷,这禁止别人来自己府上谈政事的老狐狸,竟然问殷戈止,你找好避难的地方了吗?

有一瞬间她甚至要怀疑殷戈止是不是安国侯府的私生子了,不然。安国侯爷凭什么这么为一个魏国的皇子操心?

“吴国风浪,与我魏人何干?坐岸观浪,衣襟都难湿。”殷戈止淡淡地道:“倒是侯爷,身处高地,大浪必拍之。”

这声音分外镇定。慢慢悠悠地吐出来,瞬间就能安定人的心神。

风月一顿,万般杂念瞬间消失,心念微动,飞快地抬头看了面前这两人一眼。

殷戈止坐得端正。手里一盏茶,芳香四溢。安国侯面色微恼,眼有窘迫之色。

刚刚那几句话的往来,风月没太专心听,现在看着侯爷这反应,她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安国侯在操心殷戈止啊,分明是安国侯府有难,跟殷戈止求救呢!

殷戈止是魏国来吴国的质子,身上无官无职,外人看来,除了身份特殊武功高强得圣上赞赏之外,也没别的了。但安国侯不一样,位高言重,但凡涉及争论厮杀,必定有人扯他下水选边站,若是不选,安国侯府难免成众矢之的。

这就是在皇帝面前有话语权的弊端。

堂堂安国侯爷,眼角都有皱纹的老前辈了,现在竟然冲个晚辈下套,也忒没风度了啊!

然而殷大皇子有的是风度,茶盏一放,关怀备至地道:“既然侯爷也知风浪将至,何不早做打算?”

“殿下可有好的提议?”安国侯爷盯着他,眼神瞬间充满防备,一看就是跟殷戈止交过不少次手。很了解他不要脸的本性。

眼神柔和而真诚,殷戈止道:“侯爷早年做过不妥之事,在太子之争时选了队站,虽然站对了人,但已经涉了党争,旁人便再不会当您是个想安心颐养天年的侯爷。如今太子有意与虎相争,侯爷若助太子,则涉争更重,得罪易大将军。但若不助太子,太子殿下难免就会觉得您有叛他之心,徒生对立之意。”

这就是安国侯爷最纠结的地方啊!他愁啊!头发最近都愁白了!帮谁都不对,谁都不帮也不对,外头的人都觉得他这安国侯风光得很,谁知道他心里的苦哇?

抹一把辛酸泪,安国侯爷又松了戒备,叹息着问殷戈止:“殿下可有法子,再救老夫一次?”

再?

瞬间了然,风月算是知道殷戈止为什么在吴国也能横着走了,丫在暗地里是结交了不少人啊,连安国侯爷都承过他的情。而且包括安世冲,竟然好像都不知道这件事,还当他没见过侯爷。

阴险太阴险!

“晚辈本也不欲再蹚浑水。”长叹一口气,殷戈止眼神忧郁地道:“但既然收了世冲为徒,安国侯府的忙,晚辈还是得帮。”

这师拜得好啊。他真该给他补个拜师的红包!安国侯爷满脸笑意,期盼地看着他。

殷戈止道:“既然四处都是风浪,独晚辈一人安稳无虞,侯爷何不考虑与晚辈同行?”

“与你同行?”微微一愣,安国侯思衬了片刻:“敢问殿下,意欲何为?”

“世冲再过不久就该弱冠,弱冠的男儿,当在朝中挂职才算本事。”殷戈止道:“晚辈所欲,不过是让两个徒儿建功立业,达成所愿,与风云无关,更不分党派。侯爷年事已高,若是能安心养老,慢慢交权于世冲,晚辈可保安国侯府安然无忧。”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啊,安国侯爷想,世冲是他的嫡子,他肯定是盼着那小子有所成就的。放权给他不是难事,说是权,也不过是他手里的人脉关系。迟早是要世冲来继承的。现在有殷戈止护航,那定然更加顺畅。殷戈止不涉朝政,太子欣赏他,易大将军也对他不错,他能在两人之间寻着微妙的平衡点,躲在他后头,那是绝对周全的。

于是片刻之后,他笑道:“犬子顽劣,还望殿下多费心了。”

殷戈止勉为其难地颔首,那表情那姿态,像极了为了徒儿不畏艰险辛苦付出的好师父。

风月没忍住,侧头轻轻“呸”了一声。

要是她是安国侯,说不定也能被这人花言巧语给骗了!他哪里是想帮安世冲建功立业啊?分明是想通过安世冲,得到安国侯府的助力,以便自个儿做事更方便!虽然可能顺路能帮世冲一把。使他更快在朝中站稳脚跟,但这大尾巴狼的目的这么不单纯,哪有脸接受人家的感谢啊?

一想起安世冲看殷戈止那种崇敬的眼神,风月就觉得心疼他,更觉得面前这人不要脸!

但。也更加觉得他可怕。

先前她一直在疑惑,今日为什么要带自个儿来安国侯府,她又不能打探点什么。但现在她明白了,殷戈止是来吓唬她的。

刚投诚的人,心不是很定。就像战场上的俘虏,被俘之后一段时间很难融入,也始终对新的将领抱有怀疑。

殷戈止这种老牌将军,直接上来就给她放了个大招,亮出安国侯府这张牌给她看。意思就是你跟着我,老子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带着你坑别人。但你要是背叛我,老子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别人坑你。

强者,只会服气比自己更强的人。

风月是服了,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站在他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安国侯爷压根没有意识到对面的人心怀叵测,只当他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巨大的?烦,脸上笑得褶子一堆堆的,还顺带目光慈祥地看了她一眼,夸道:“这丫鬟也真是不错。怪水灵的。”

闻言,风月立马朝他水灵灵地笑了笑,屈膝行礼。

殷戈止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怀祖送的,瞧着呆傻,也不会乱说话,故而晚辈带在身边。”

哈哈笑了两声,安国侯爷心情甚好地揶揄:“殿下的使臣府一向冷清,是该添点人了。要不然,朝中那些个碎嘴的家伙。总要说点什么不三不四的话出来。”

说起这个话题,殷戈止脸就?了一半。他只是不喜欢往府里放女人,在外头睡的女人也不少啊,偏生还有人传他不举或者断袖,也是闲得慌。

看了看风月。他突然觉得很有必要带她出去晃一圈。

“时候不早了,侯爷也该准备寿宴了,晚辈就先告退,出去跟世冲他们走走。”

“好。”安国侯点头。

于是风月就迈着小碎步,跟着殷戈止出了门。

门一打开差点就扑进来两个人。殷戈止低头,就见安世冲和徐怀祖双双尴尬地笑:“啊,师父,你们谈完了啊?”

气定神闲地“嗯”了一声,殷戈止往外走。两个少年连忙跟在后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师父生气了?

好像没有,这点小事,应该不会怪罪吧?再说。咱们也没听见什么啊。

眼神交流了一会儿,两人安心地抬头,就见旁边的风月姑娘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们。

“怎么?”徐怀祖好奇地问:“姑娘何以是这种神色?”

看了一眼前头走着的人,风月贼眉鼠眼地小声道:“二位少爷小心啊,你们师父的规矩很严的,听墙根这种事,不被逮着算你们的本事,被逮着就惨啦!”

心里“咯噔”一声,徐怀祖喃喃道:“不会吧…”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音,前头的殷戈止就停了步子,回头道:“明日开始你们加一个时辰的马步,再多踩半个时辰木桩。”

安世冲脸都绿了,徐怀祖连忙道:“师父,不用这么狠吧?咱们什么也没听清啊!”

“嗯?”殷戈止一脸正气:“什么没有听清?”

“…这,难道不是咱们听墙根的惩罚吗?”安世冲小心翼翼地问。

殷戈止摇头:“不是,是为了让你们身形更轻,基本功更扎实。”

严师出高徒啊!两人一边心疼自己一边感叹,正想说师父的规矩也不严么?没生他们偷听的气啊,然后就听见自家师父幽幽地补了一句:

“练好基本功,下次听墙根的时候,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风月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

徐怀祖和安世冲一脸愕然,想求饶吧,师父没怪罪。不求饶吧,那也太惨了!

“师父…”

“乖,准备吃寿宴吧。”殷戈止转头就继续走,直接去了前院准备入席。

后头跟着的两个人都跟吃了苦瓜似的,有气无力地道:“风月姑娘,你可真是太了解师父了!”

宝宝...大姨妈...拜访....要...狗带了...身残志坚!下一更16点qaq

第46章 你去门外等我

了解吗?风月摇头,皮毛而已。

那边殷戈止已经坐下,四周不少人瞧见,都过来问了安。安世冲和徐怀祖过去,一左一右,分外殷勤地添茶倒水:“师父,尝尝这茶,新到的毛尖儿!”

“快午时了,师父饿不饿?要不先用些点心?”

殷戈止坐得跟个大爷似的,一声不吭地享受着徒儿们的侍奉,风月站在旁边,看得心里舒坦极了。

不是她狗腿啊,你看,人家在他面前也得狗腿啊!魔王面前,众生平等。她实在不算委屈!

“这是安国侯府的世子啊,怎么对他那般亲近。”身后不远处,有人嘀咕了一声。

风月一顿,装作整理旁边花束的模样,缓缓回头看了一眼。

两个站在一起的男人。四十多的模样,都穿着常服,却挺着官肚子,看向这边的表情,没有别人眼里的羡慕和恭敬。

另一个人小声回答:“不是拜师了么?谁知道这安国侯府的世子会拜在他门下。瞧这模样,还真把个质子当回事。”

微微皱眉,风月低头想了想。

朝中看不顺眼殷戈止的人是有挺多,但除了直接下毒的朱来财,其他人尚不明朗。这俩是什么人?

“月儿。”正想着呢,殷戈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风月回头,只见他很不满地看着自己,然后指了指他身后的位置。

疑惑地走过去站着,她问:“公子有何吩咐啊?”

“当奴婢的,要时刻站在主人身后,不要离太远。”殷戈止语重心长地说着,还递给她一块糕点:“尝尝。”

这么好?风月眨眼,笑着接过糕点,正要吃呢,就又听见人笑道:“殿下终于有丫鬟了。”

“谁这么好福气,能进使臣府当丫鬟啊?”

徐怀祖痞里痞气地就朝说话的人道:“晚辈体贴,送师父个丫鬟,师父赏脸就收下了,这算丫鬟的福气,还是晚辈的福气啊?”

那边的人一愣,立马恭维:“自然是徐少爷的福气了。”

徐怀祖轻笑,眼神示意风月低头,风月瞧见,立马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