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也批了件衣服端着玻璃杯在那喝水,见了付尔青问道:“还没睡?”

付尔青点头,“睡不着。”

父亲放下杯子敞开怀抱,对付尔青招招手,“孩子,过来。”

付尔青扑进父亲宽厚的怀抱,压抑的恐慌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倾泻了出来,她抓着父亲的衣襟边哭边说,“爸,我害怕。”

父亲慈爱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尓青,不要太担心了。就像盈子他们说的就算秦风被抓了不过就是等他几年…”

“爸,不是这样的。”付尔青仰起脸看着父亲的眼睛小声说:“秦风是警察。”

父亲愣了片刻,长叹了一声,“孩子,我终于明白你在害怕什么了。”

“爸。”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真是苦了秦风这个孩子了,也苦了你了。”

“爸,你说三哥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对秦风呀?”

“如果他现在才知道那也许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又或者这外边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是谁做的呢。”

“那…要是他事前就已经知道了呢?”

“尓青,不要把精力放在无端的猜测上。他若是早就知道也不会败的这么彻底。”

“爸。”

付尔青躺在床上觉得父亲说的很有道理,但明白归明白,担心还是依旧拢在心头挥散不去。

午夜的时候,当电话响起的时候,付尔青看着屏幕上的那个没有存储却万分熟悉的号码,眼泪倾泻而出,指尖颤抖的翻开了手机的盖子。

那边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听得十分清楚,付尔青心怦怦的跳几乎要跳了出来,她哭着说:“秦风,是你吗?”

那边顿了一下,沉沉的说:“是我。”

“你在哪里?”

“要不你下楼看看。”

付尔青扑到窗前,那棵老槐树下一点微亮的光亮里有那么一个身影立在那里,抬着头望向她的窗户。天太黑他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但那是已经刻在心里的记挂永生的情谊,看不清又有什么关系。

楼道灯被一层一层的点亮,秦风熄灭了手中的烟,对着那个满脸泪水跑了出来的女人张开双手。

夜色下,他们紧紧相拥,密无间隙。

槐花似乎在冬日里盛开,幽香扑了满鼻。连带着劫后逢生的那份喜悦在心底一起跳出了欢快荡漾的舞蹈。

秦风摩挲着她的头发,“没事了,没事了。”

付尔青扬起脸仔细的看着他,“你没事了?”

秦风笑了,“要不要检查下?”

谁料付尔青上手就是一拳,“那你怎么不早说?”

“刘叔那边还没有处理完,所以我不能露面,也不能给你打电话。你看,今晚才解决完,我就过来了。”

“刘叔就是刘处?”

“恩,其实是刘处长。”

付尔青咬牙切齿的说:“就是他让你去做卧底的?”

秦风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我自愿的,你可别怨刘叔呀。”

“你怎么那么傻呀?”

“我不傻能看上你吗?”

“我说咱俩都够啥的,在这说话冷不冷呀,上楼吧。”

秦风笑了,“尓青,我终于等到了可以上楼的一天了。”

付尔青抬手打他,“少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前两次都是你招惹我的。”

“是是,这次也是我招惹你的。”

付尔青轻手轻脚的开了门,连拖鞋都没给秦风找就连忙把他拖进了屋里,赶忙关上门。

秦风小声说:“怎么整的跟偷情似的。”

“大半夜的把爸妈弄醒不合适吧。”

“恩,让爸妈睡吧。”

付尔青踹了他一脚,“谁是你爸妈?”

秦风无赖的躺在床上,拍拍身旁的空地,“过来。老婆。”

“那你给我讲讲惊心动魄的警匪故事吧。”

“想听那段?”

“三哥到最后知不知道是你?”

秦风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说到底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说不难过是假的,“刘叔抓他的时候我不在,但我想他多少都猜到是我了。那些重要的证据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付尔青抱住秦风,“风,都过去了是不是?”

秦风仰面躺着沉默了一会,突然坐起来,面对着付尔青郑重的说:“尓青,这一次是真的都过去了。”

付尔青苦着点头,又傻傻的笑,“恩,恩。我知道,我知道。”

第二天早上,母亲推开付尔青的房门惊奇的发现床上抱在一起熟睡的两个人,还是穿着外衣的两个人。

沧桑过尽,繁华褪去,生活温馨而甜美。

我们应该庆幸,爱让我们终于守候到了这一天。

 

苏响番外——成全

 

于西藏的蓝天白云悠悠钟声中,面对宏伟壮烈的布达拉宫,在那样澄净如洗的白色之中,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那个爱了将近十年的男人流泪,自此之后,我苏响的生命再也不会以秦风为重。

十年前的一天夜里我第一次见到秦风,我们没有说一句话,他甚至未必看得到我,但我记住了他。

那天三哥叫了我陪酒,我坐在他身边隔着橙黄的灯光面对着底下站着的一排他的手下,晃着杯子里的红酒笑得妩媚。秦风就在那里。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叱诧一方的风哥,顶多算是个崭露头角的小人物,混在一群黑衣黑面的青年里默默而立并不出众。

三哥常说我看人准,在那一瞥中我在人群中发现了秦风的眼底里深藏着的桀骜和正气,是的,是他们这种人少有的正气。然后我才发现他长的很好看,也很年轻。

三哥叫他们来是要选一个人去做个大买卖,具体的细节他自然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但见底下人的神色想必这趟怕是不好过关。沉默了一阵,秦风才站出来说他去,当时我就觉得没有立刻站出来说去的秦风是高明的,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前途不可限量。而我居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小男生有了莫大的兴趣。

当我再次见到秦风的时候,他们叫他风哥。他有胆量有谋略,的确成功了。那天文子叫了我,这个长相凶恶笑起来十分欠揍的男人不止一次的要我跟了他,但我告诉自己如果找不到对的人,我情愿在声色犬马间飘零。

文子说:“这是风哥,苏响你敬杯酒吧。”

秦风的脸是冷的,书上说薄唇的男人都是绝情,我也一直这样认为,却不想这世间还有一个付尔青。

在我飘摇的前半生中,在我们这样躁动的圈子里,第一次,我感到了一个男人带来的安稳和我对他的眷恋,我荒唐的爱上了他。

我开始接近他,到他管辖的酒吧喝酒,在他会出现的地方等他,给他买衣服送吃的,发很多短信给他…

三哥笑着问我是不是看上秦风了,要不要三哥给你做主。那时候我很骄傲的告诉三哥,如果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苏响就不是苏响了。三哥哈哈大笑,说要和我打赌,他说秦风这小子与众不同有点意思我未必收得了他。

记得刚出道的时候有个姐姐告诉我,他们这样的男人视女人如衣服兄弟才是手足,永远别指望他们把你宠在手心里。我想我可以理解,以为他对我的冷淡是理所当然的。

有一次,大家都喝高了,我半倚在秦风的身上要他带我走。他转过头浓黑如墨的眼睛直视我,冷冷的说:“让文子送你吧。”我拽着他不放手,闭着眼睛去亲吻他的脖子,喃喃的说:“不,我只想跟你。”秦风沉默了一会,然后他带我回家了,他的家。

这一夜我似乎在云端漫步一般,整个人轻飘飘的,睡的很轻。所以清晨秦风一下床我就醒了,他穿好衣服转过身看到了我,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短发凌乱眼睛里还带着睡意,脸色红润竟是那样的可爱。我跳起来光着脚走过去,“我做早饭吧。”他拉过床单披在我身上,然后抽出一打钱放在桌上,“我还有事儿,你吃完帮我把门锁好。”秦风走了,我一个人光脚站在屋子中间,愣在那里动弹不了。最后我笑了,笑出了很多眼泪,原来,他自始至终只是把我当做小姐罢了。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酒醒之后发现自己依然爱他依然想见他,于是我告诉自己想要得到就要再努力一些。

可是,不久之后文子告诉我,风哥有了喜欢的女孩了。

“你说是…女孩?”

文子看我的眼里满是同情,“是,是xx大学的高材生,学建筑的。”

世界真是荒唐。

我见过那个叫做付尔青的女孩,正是青春年少好时候,而我的青春早已经在兜兜转转中逝去,连皮肤都有了世俗的味道。这一派歌舞升平中我不过是他人眼中的妓。

我想我拆不散他们,秦风眼里藏不住的爱让我连拼一拼的勇气都没有了,既然必败何苦这般不自量力呢。

所以当我听到他们分手的消息还是很震惊的,或许不算分手,他们说是付尔青不告而别。在秦风伤人致残那件事之后他们都没有分开,为什么会在两个月后突然结束呢?

两个月前付尔青那件事震动了整个圈子。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三哥发那么大的火儿,当胸一脚就踹翻了秦风,不光他我们所有的人都不会想到秦风那样的人会因为一个女人冲动的不要性命。秦风的眼里全是伤痛,藏都藏不住,那是我头一次见到他不加掩饰的真情流露,连带着我的心也在痛。后来文子定了罪,三哥里里外外的动用了很多关系,还要防着九哥在暗地里使坏,实在是不易。

我想不明白,面对秦风这样深爱自己在经历了那样残忍的事情之后还守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付尔青有什么理由舍得离开,

付尔青莫名其妙的离开,秦风疯了一样四处找她,世界再次乱了。

我和秦风手底下的很多兄弟亲眼见着他跪在付尔青家的门口,那一刻不光我,不少男人都流泪了,他们哽咽着说就算找到付尔青也要废了她。

三哥因为秦风的事儿伤了很大元气,秦风又因为付尔青的出走三魂丢了七魄,九哥在这个时候出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几场恶斗血腥的很,双方的伤亡都很严重,但优势在九哥那边。最后一场,活着的人永生难忘。

九哥约了三哥谈判,因为上面压了下来,不能再由着他们这样扰民下去。可是,九哥事先就已经埋伏好了很多人,要把三哥赶尽杀绝。三哥、秦风、老三…身上都挂了彩,九哥的一刀割在了三哥的手腕上,割到了血管登时鲜血直流,后来这个伤口也留了疤于是三哥便带了一串很大的佛珠遮盖。那一刻,秦风的眼睛红了,他的脸上还溅着三哥的血,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秦风,似乎是从修罗地狱里走出来毁灭一切的死神,似乎是生存激发了他潜在的兽性,又或者是憋闷在心里的事儿无从发泄积攒下的一腔怒火。我一直躲在后面看着他挥刀、落下,直到九哥的刀在他身后举起,我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住了他,时间太短我根本没有想过挨上这一刀会有什么后果,只是觉得不能让秦风伤着。秦风转过身抱住了我,眼里的火焰越烧越旺,九哥的刀迎面而来,却不及秦风的刀快,一刀毙命。我想我流了很多血,因为秦风很害怕的问我怎么这么傻,我笑了,然后伸手为他挡去了侧面的一刀。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秦风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如果生命可以换来他的爱情哪怕是爱护,那么,我想我愿意。

我修养了很长时间才恢复,身上手上都留了疤,而我却欣喜若狂,因为秦风要我和他在一起,自那之后大家都叫我一声苏姐。

三哥特意为我出院接风,举着酒杯感谢我救了秦风。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之后,秦风比之前更加少言,做事却更加沉稳滴水不漏,三哥对他更加赏识重用,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真正的接触到这里面的核心。

我知道他还在找付尔青,也知道他对我多半是同情亏欠。

但我没有想到付尔青居然会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和秦风的别墅由她设计,多么讽刺。

我冷眼看着他们二人相见却彼此压抑装作互不相识,却发现那个别墅根本就是付尔青的创意,他们曾经的梦想曾经的情话。那天吃完饭以后,秦风满身酒气的开车走了,我知道他是去找她,果然,他一夜未归。

付尔青一直在逃,为了她心里那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原因。秦风一直再追,为了他永生都放不下的爱恋。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彼此折磨,心里也不痛快,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局外人。一旦付尔青出现,秦风就不是人人惧怕的风哥,只是一个为爱守候的男人。

在我们看来,秦风为付尔青做尽千般,寻她多年依旧不能忘怀,她付尔青还能如此冷漠的折磨他,实在是…

但是,在老三砸了张盈酒吧的那天晚上,扬子告诉我,他看到付尔青如何失态痛哭,说她心里的阴影绝对不小,只是为了让风哥心安一直藏着。我突然意识到一个能让秦风爱到这般的女人也确实不应该是那般自私的人。或许,我们错怪她了。

那晚,秦风出了车祸,他心不在焉的把车开到了路边的行道树上,好在只是轻伤。他唯一的奥迪车送去修理,他就步行或者打车,这个执拗的男人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秦风受伤的消息是扬子告诉我的,那天我正在厨房里煲汤,手上一滑手机就落到了锅里,汤汁滚烫飞溅而出滴在手上灼热的疼。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昏迷不醒死气沉沉的秦风,他全身插了很多的管子,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三哥也赶了过来,一拳捣在玻璃窗上,“这个混小子。”

也许很多人不会想到,秦风那样冷的人会因为一个女人不要了性命,可是了解他的人或者说陪着他一起经历过三年前那件事的人,多少都不会这么惊奇。反而觉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秦风终于还是醒了,我也一直相信意志力这样顽强的人一定不会在昏睡中结束自己生命的。不出所料,他第一个相见的人只能是付尔青。隔着玻璃窗,他们伤感的抱在一起,只是付尔青没有发现秦风空洞异样的眼神。是的,秦风看不到了,他却不愿意告诉付尔青来换取她的爱,但付尔青还是发现了,生死都隔不开他们,那么他们也确实应该在一起。

我想,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我知道付尔青依然爱着他,他们原本就应该在一起,身份背景的差距敌不过他们对彼此的浓浓爱意。

我也相信秦风可以撑起一片属于他们的幸福未来。

可是我自私的不会去祝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