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摸了下额头,“没事。”
付尔青见他心情不错,便想起了盈子下午说的话。“你等下,我有东西给你。”说罢就跑进了酒吧。
秦风掐灭了手里的烟,低着头看着一地的烟头,微笑淡淡的挂在嘴边。
宁锐坐在付尔青方才的位置上,拿着她的筷子在盆里乱捞鱼,见付尔青进来,才抬起头,嘴角滴着汤汁,“怎么样,小青子,老娘没打诳语吧?风哥哥是不是在门口当门神呢?”
付尔青也不理她,拿起手提包转身就走。
“操,这么快就卷包袱私奔了。”
张盈斜睨她,“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付尔青自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秦风。
秦风并不接,就只那么不言不语静静看着她,无声的询问。
“这是你借给我的二十万,还给你。”
秦风的眉毛向上挑了挑,虽然是刻意的压制了,但那种已经成了习惯是语气和说话方式改不掉,“我当时可没说是借,而是给。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深邃的瞳仁微微一收,“你没有白拿我的钱。”
“秦风,当我求你,你把这钱收下吧,就算你不待见这钱,你扔了也好捐了也好,怎么都行。”
秦风鼻翼英挺,脸型如同刀削。灯光映在他的眼中柔和的似一抹波光,却叫人丝毫谈不到情绪,“给我理由。”
付尔青思索了半响,还是说了,声音很小,“如果我收了这钱,那么我就是娼,你就是客。”
秦风望进付尔青的翦水双瞳中,那一脉的倔强令他心头一暖,他拿过了她手里的银行卡,指腹划过她的手心,柔软的令人留恋几乎不想离开。
“谢谢。”她低声说。
“请我吃饭。”
付尔青怀疑自己听错了,讶然的看着秦风,“什么?”
秦风站在她对面,她的身子被他的阴影笼罩,他的头微微的低着,恰好看进她的眼里,“请我吃饭。”
真是惜字如金,没有办法,付尔青只能硬着头皮问:“为什么?”
“因为我收了你的钱。”
“啊?”这世间还有这样的道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这么解释的吗?他秦风也有这么胡搅蛮缠的时候。
“因为我帮了你的忙。”
付尔青觉得和他沟通确实需要惊人的理解力,幸好平时被宁锐锤炼的心理素质尚佳。想来,他收下这笔钱,确实算是帮了她的忙,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见付尔青稍有松动,秦风已经拉过她的手,向前走去,“走吧,我饿。”
付尔青的手被秦风包在掌中,两人并肩而行。
背景是夜幕苍穹,闪烁星光。身旁是高楼林立,霓虹灯亮,车水马龙城市喧嚣。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一种沉静在二人之间存在,言语反倒多余。
路口,他们停下等候交通灯,秦风拉过付尔青的另一只手,他们换了位置,他把她护在内侧。
付尔青的手心全是汗,粘粘的,她挣了一下,秦风侧头看她,目光沉沉。
付尔青低着头,急忙的找到话题,“怎么没开车?”
“在修理。”
“只有这一辆?”不是说有钱人都有好几部车,停在车库里闲来看看心情也是好的。
“你想坐车?”
“不是。”
交通灯变成了绿色,他依旧拉着她在随着人群过马路。在嘈杂的人声中,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穿透力,径自打进她的心里,“有些东西只能是唯一。”
他的奥迪,只是唯一,为了一个人的戏言。
第二十六章
又是沉默许久,付尔青说:“不如打车吧。”她低着头研究地砖上的纹路,感觉到秦风的默然的凝视,却没有抬起头的勇气。
直到他说:“到了。”
付尔青一抬头,先被雨棚下的灯光晃了一下,待看清招牌,肉疼明显取代了面对秦风的不自然。她连忙后退,手却被秦风抓在手里不放,动弹不得,只得说:“不待你这么损的,就我这点身家,进去了还出得来吗?”
这才是他认识的付尔青。秦风笑了,“走吧,我请客。”
他拉着她向前走,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亦不敢用力,只能回身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她眼里全是倔强,“说好我请的。”
“好,你请,进去吧。”
付尔青哭笑不得,“这里我请不起。”
“那就我请。”
付尔青一时气愤,伸腿就去踢他,他也不躲,直直的站在那里。以前付尔青生气时就喜欢踢秦风小腿,他身手敏捷,她哪里踢得到。他就喜欢看她撅着嘴一脸愤然的样子,她气极了就喊:“你就不能让我发泄一下。”他一脸坏笑:“我是怕你脚法不行,踢错位置,影响我下半生性福。”又凑近了一步,“要不咱们换个发泄方式?”
今时今日,付尔青没有料到秦风会不闪不躲,硬生生的挨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没少用力,赶忙问:“疼吗?”
“疼。”
“活该。”
秦风还是在笑,“饿了,吃饭吧。”
“那换一个地方。”
秦风站在那里,星眸深亮幽灿,绞着付尔青的眼睛,半天没有说一句话。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胃又在疼了,他纵然忍耐力强大,也是压不下一下下钻心的疼痛。眉头紧皱,表情痛苦。
“你胃又疼了?”付尔青凑上前去,急忙的问。
秦风似乎是在赌气,也不答话,那双向来清傲的眼睛沉入黑夜,冷锐的嘴角紧紧的抿着。
付尔青叹了口气,拉着他走进了前厅。
无论如何坚持,她始终对他狠不下心。
先叫了一盅热气腾腾的鱼片粥给秦风暖胃,秦风不说话,安静的喝粥。餐厅柔和的灯光照在他刀刻般坚毅的脸上,打出一层轻薄的影。以前,付尔青就喜欢花痴的看着秦风,想着这么养眼的一人怎么就被我攥在手里了,恨不得去买彩票。用宁锐的话说就是,“这帅男是不是偏头痛发作,一个没站稳就摔你这堆牛粪上了。”
他和她,是对,是错,是宿命,还是姻缘,无人可以回答。他们亦给不了自己答案。
只是努力,只是坚持。希望可以圆满。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付尔青在足够的惊吓中,对救她于危难中的秦风是满心惧怕,只记得他一身寒意,凌厉而威严。暗夜与他,本是良友。
付尔青没有想到数日之后她会再见到秦风,以一种无法预知不能揣测的方式。
周日的傍晚,付尔青和往常一样拎着一包干净的衣服袜子和吃的东西从家往学校走。虽说是上了大学,也是被宠坏的孩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她不喜欢坐车,在晚风徐徐中,慢慢悠悠的散步也是一件神清气爽的雅事。平日里她朋友成群,嬉笑打闹,其实骨子里却是寂寞安静的人,喜欢一个人独处,舍不得把心里的秘密与别人分享。
拐过了一个岔路口,喧嚣吵嚷声突兀的迎面而来,街道两旁的临街商铺多半被砸,门窗歪斜,一地的碎玻璃。场面似战争洗劫一般凌乱,错动。围观的人站满了路边,比划着交换着意见和消息。
付尔青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行,又一场帮派斗殴,走这条街的日子长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这次,不过是场面大了些,地上的血多了些。过不了几天,不又是繁华依旧,灯明瓦亮。
街口停着两辆警车,站着几名警察,俱是认真的打量着穿行的路人,似乎在找寻漏网的闹事者。
许是宿命的安排,许是可笑的巧合。付尔青一偏头,就看到了隐在人群后的秦风。其实她只看到了他的眼睛,几分深邃,几分清冷,隔着飘渺隔着悠远看不清亦看不懂。他也在看她。眼中微微的有些苍白的光,那一瞬间,不过是几秒钟的对视,有些东西却跌进了付尔青的心里,很久之后,她才体会到那种悸动叫做心动。她深埋在心里的黑暗的因子,在层层土壤下呐喊,喊声微弱,却刚好触动她的心弦。
付尔青还不及收回眼神,自人缝中伸出的手就把她拽到后面。这只手,曾经拉着她走了不短的距离,那一次,他对她说:“只此一次,别让我再看到你。”
付尔青身后是冰凉砖墙,身前是充满男性气息的健壮的身躯,她并不慌张,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她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秦风低头注视着付尔青,那一泓秋水明亮的眼眸里从容淡定,就那样柔光如同碧草细雨的看着他。反倒叫他有些惊讶。
秦风眉眼淡淡的扫过堵在路口的警察,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确定,似乎他们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或者情人,而不是有过一次不算愉快见面的陌生人,他说:“带我出去。”
付尔青点头,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自包里拿出一件男式的衬衫递过去,黑色格子白色的底,很柔软的棉料。付尔青看了一眼秦风手臂上仍在渗着血的刀口,说:“穿上这个。”
他牵起她的手,拎过她的包。
她由着他牵着,贴着他的侧身。她想起了自己很喜欢的一部电影《暗战》,刘德华和刘青云的演技真是好。但是付尔青更喜欢场刘德华躲避警察追捕在公车上和蒙嘉慧假扮情侣的那场戏,背景隐约缓缓流淌,明明是一场假戏,然而演戏的人却不自觉的入了戏。
其实说不怕是假的,付尔青还是紧张的,万一被警察认出秦风,自己怕是会被牵连。但是,她告诉自己,上一次人家救过你一命,一报还一报也是应该的。
眼看就要走过路口,一个警察目光扫过秦风,不由一怔,只觉得他目光犀利不似常人,不由喊出,“你,站住。”
付尔青真的想过甩开秦风的手撒腿就跑,可她自小就是运动白痴,逃跑这条路在自然行不通。唯有硬着头皮转过身,笑容可掬:“您叫我吗?”
那警察一看付尔青标准的学生模样,戒备顿减,指着秦风问:“你和他一起的?”
付尔青高举起他们拉在一起的手,一脸明知故问的应了声“是”,见那警察依旧在打量秦风,急忙掏出学生证,“叔叔你看,我是大学生,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就是刚吃完饭回学校,只是路过。”
警察看了眼付尔青的学生证,因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眼里的神情也变了几分,又看了看秦风,此刻秦风眼里的凌厉光芒已经敛尽,身上普通的棉质黑色格子衬衫稍稍有点小,除了相貌英俊外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没事了,你们走吧。以后尽量少走这条街,不太平。”
“恩,谢谢叔叔。”
连着快步走了几个街口,付尔青终于停下,弯着腰大口的喘着气。
秦风就站在那里看着气喘吁吁的她,看着她微红的脸颊,隔了一会才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付尔青愣了一下,秦风握着她的手不放,已经拖着她向前走去。
她挣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她,眼里有明显的不悦。付尔青其实也不是拒绝,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那个…那个,我的学校在这边。”
到了学校门口,秦风略微出神的看着校牌,低低的问了声:“你是这个学校的?”
付尔青恨不得再次拿出学生证,心想怎么都明知故问呢,还是点头道:“是。”
秦风脱了身上的衬衫,握在手里,犹疑了一会说:“要不我再给你买件?”
付尔青也看到了衣服上的血迹,不过她愁的是这衣服是不是得自己动手洗。她要是会洗衣服,宁锐就会上树了。于是不假思索的说:“不用,你帮我洗了就行。”
秦风闻言一愣,半响才应了声好。问她要了电话,说是洗好了就给她送回来。
付尔青这才发觉自己要求有些无理,忙说:“你会洗衣服吗,还是给我吧,我找人洗。”
秦风说:“这是你男朋友的衣服?”
“啊?”付尔青一惊,连忙说:“不是,这是我的睡衣。”话一出口脸上不禁一片红云。
秦风嘴角动了动,转身说了声:“再见。”
后来,付尔青蹭到秦风的身上,问:“快招,第一次在酒吧你为什么救我,是不是被我倾国倾城的绝色美貌迷得七荤八素的。”
秦风环着她的腰,“就你?你当我没见过女色。”
“那为什么呀”
…
“到底为什么?”
…
“秦风!”
“因为你说的对。”
“我说什么了?”
“自己想。”
那天她说:“说给你们听听也无妨,小时候住在老式的家属楼里,风哥住在前楼,那时候大人们都忙,放学后我都是跟着风哥玩的…后来风哥的父亲去世…”
“你真的住过家属楼?”
“嗯。”
“你的父亲…”
“嗯。”
“可是我是瞎编的。”
秦风把她的头贴到胸口,低声说:“我知道。”
第二十七章
“风。”这一声呼唤打断了付尔青的思绪,她神情微怔的寻声望去。
一室灯光纯净明亮,映得人的皮肤白皙,苏响就站在那里,从容不迫面带微笑。她穿了件黑色的吊带长裙,白色的镂空披肩,恰到好处的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双目流转生辉,霓光耀目。
这样的女人,就应该在高处俯瞰众生。
付尔青赶忙站起来,“苏姐…”
这声叫出去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点什么。
苏响的笑容清澈,缓缓走过来,眸光沉沉的看着付尔青,“尔青,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是呀。”付尔青小心翼翼的说话,生怕多说一句惹出事端。本想问句,你吃饭了吗?或者,一起吃吧。又觉得自己主不主客不客的,不是自己应该问的。
苏响的一只手随意的搭在秦风的肩上,“我和老吴他们在里间吃饭,你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不用,他们的事我不方便插手。”
“哦,那我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付尔青低头注视着南瓜盅里的汤,竟然不敢直视苏响。
身不由己,本就是一种悲哀。
只是苍茫过尽,人,当如何自处。
一顿饭吃的安静。饭菜俱是精致可口,可是两个人都心有所想,食之也就无味了。
付尔青放下筷子良久,秦风才低声问了句:“吃完了?”
“嗯。”
“走吧。”
付尔青说:“我去结账。”
秦风穿上外衣,走在前面,闻言半扭过头,那双星沉冷寂的眸子不动声色,“这不需要结账。”
付尔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秦风拽了她一下把她拖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