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没事吧?”接待小姐见他脸色不好,担心的问。
陆立风后退了几步,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微微阖眼,右手捂着胃部,鼻尖浮起一层薄汗来。
“先生,您真的可以吗?”前台接待小姐见到他脸色苍白如纸,又担心的问了一句。
陆立风低着头竖了竖掌,示意不要打扰,前台接待就闭口不言了。
他没事,他只是…
被气的…
陆立风看样子是被气坏了,一向做事严谨的他,竟把钱包,他们两人的身份证,姚星辰的包全部凌乱的扔在了柜台,前台接待又不敢跟他说话,不得不暂时替他保管。
没一会儿,姚星辰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前台接待朝他的方向望了望,见他脸色好了一些,这才拿起姚星辰的手机,说道:“先生,那位女士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她的母亲打来的。”
陆立风早已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前台,即使身上还湿漉漉,薄薄的衬衫贴在胸口上,胸肌隐现,也多了几分性感。
“你接。”陆立风说。
“我?”前台接待指了指自己。
“就说我们在楼上。”他毫不避讳的盯着她看,看得前台小姐赶紧避开了目光,恭顺的说“好的先生”,便接起了电话。
“您好,这里是维纳斯快捷酒店。姚小姐不方便接电话,有事请留言。”
廖英红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她在酒店?”
“是的女士。”前台接待看了一眼陆立风。
廖英红连忙问:“跟谁?”
陆立风搭在柜台上的手抬起来,指了指自己。
“女士,她和陆先生在一起。”
廖英红本来悬起来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这两个小赤佬…肚子里都有娃娃了还去鬼混,小丫头麻烦你帮我带个话,告诉陆立风,千万沉得住气,孩子还太小,可不能乱来啊知道吗?”
前台小姐“呃”了一声,很快就恢复了专业的口吻:“明白了女士。”
“谢谢你啊小丫头。”
“没关系,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前台小姐挂了电话,双手将手机递还给他,陆立风拿起钱包、身份证、姚星辰的手提包装好,随手在她面前的服务打分器上按了个五颗星,拎着东西上了楼。
姚星辰迅速的洗完澡,换上衣服,脑仁直疼,她现在心里很乱,想的已经不是结不结婚的问题了,被取代的,是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她要报警,她要告陆立风。
拉开宾馆房间的门,姚星辰一身干爽的出来,虽没上妆,挺直的鼻梁和吊梢大眼,妖艳中带着几分凛冽的霸气。
陆立风就站在对面的走廊里,靠在墙壁上,单手拎着两人的手提包,另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头发已经干了,一只后脚踩着墙根,见她出来,抬了抬眸,站直了身子。
姚星辰咬牙切齿的上去,夺过自己的包,指着他的鼻梁一字一句的说道:“走,我们警局见!”
陆立风也不说话,在后面跟着。
姚星辰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有一通已接电话是廖英红打来的。
“你接了我的电话?”姚星辰眯起眼睛看着他。
“是。”
“我妈说什么了?”
“她说要我小心点,胎儿还不稳。”陆立风说话的时候十分不明显的勾了一下嘴角,却依旧被姚星辰发现了他眼中的戏谑。
姚星辰气结!难道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陆立风的真实面目吗?
绝不会!她要让警察知道,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陆立风是个衣冠禽兽的伪君子!
…
雨还在下,姚星辰坐在安静的车厢里,疯狂的大脑渐渐冷却了下来。陆立风不急不缓的开着车,依着她将车子开到了警察局。
车子一停,陆立风很绅士的替她解开安全带。
“去吧,我不走,我坐在车里等着警察来抓我。”陆立风从盒子里倒出一颗薄荷糖,说,糖块在他口腔里悠闲地活动着,不停的发出与牙齿撞击的细小声响。
姚星辰快被他这副死样子给气死了。
她的手搭在车门上,迟疑片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小林哥的话——
“姚星辰,你就作吧,我看你是不想吃这碗饭了!”
“你弄这么多负面,不仅毁了你自己,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我们是一个团队!”
姚星辰哆嗦手,死死的抓着车门,换算着此番出去,到底有几分把握能给自己出气…
答案是零。
她就算进了警局,报了警,空口无凭,也没有证据,到时候警察看看泼辣性感的她,再看看文质彬彬优雅体面的陆立风,会判她迷奸他也说不定。
而且陆立风的二叔势力很大,在警局里认识几个人实在是小事,她的控诉只会被人看笑话而已,根本动不了他一分一毫。
“怎么了?改变主意了?”陆立风看着她。
姚星辰沉下一口气,硬着脖子目视前方,也不看他,冷冷的说:“开车,我要回家!”
陆立风知道她气坏了,也就不再多言,手搭在方向盘上,将车子调了个头。
车行至老旧的军区大院,雨已经停了,年久失修的沥青路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水沟。
陆立风在楼下停了车,姚星辰气鼓鼓的甩上车门,径直上了楼,不愿与他多相处一分一秒。
陆立风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很快眼里就恢复了清明,开着车,消失在大雨后的,寂静的夜色中。
夜色如水,车窗外的霓虹化成两条彩色的溪流,如影随形。
路上车辆很少,陆立风抿着唇,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变成了一支飞梭的箭,冲了出去。
回到陆家,一楼的灯已经灭了,他的父母大概已经睡下,而二楼的灯却有一间还在亮着,是父亲和二叔特意空出来的房间,用来供奉陆家祖宗牌位的纪念堂。
这么晚了,哪里怎么会还亮着灯?
陆立风觉得事情不妙,赶紧将车停进车库,快步走进了家门。
到了一楼,母亲坐在沙发上,穿着棉布的睡衣扶额静坐,一听陆立风回来,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楼上,小声说:“你大哥已经在祠堂里跪了一下午了!你二叔刚从外面办事回来,我看他拿了一条鞭子就上去了!你爸爸不在家,我也不敢劝!你快上去看看吧!”
陆立风闻听此言快步上楼,走到祠堂门口推了推门,门已经反锁了!
屋子里传来二叔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却能听出是在训斥。
陆立风掏出祠堂的钥匙,拧开门锁推门而入,只见二叔把灯关了,屋子里黑沉沉的,只有牌位前几盏通电蜡烛亮着,照在大哥跪着的身影上。
二叔扬起鞭子狠狠往下一抽,陆立风眼疾手快的跑过去!趴在大哥的后背上一挡!鞭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陆立风咬牙闭眼,头脑猛地发紧,一股钻心的疼痛自背后袭来,只觉得肌肤上有一道口子瞬间裂开!疼得他英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陆铁金一看打错了人,忙把鞭子背过去,愤怒的对陆立风一指,大喝一声:“你给我走开!”
陆国宝始终跪的很直,闭着眼,丝毫没有要躲之意,低垂着头,刘海垂过英挺的鼻梁,荡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竟有几分释然。
陆立风忍着痛站起来,用手护着陆国宝,急切却又冷静的说道:“二叔!大哥他是机长!您这样打下去,他身上落了疤,以后就不能再飞了!”
陆铁金是个急性子,方才在气头上也没顾得上这么多。
儿子是个飞行员,又是航机内拥有最高指挥权的人,每次看到儿子穿上肩章四条金杠的制服,都会不自觉的泛起一股骄傲来,陆立风说的对,如果这样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落成了与皮肤组织联结的死疤,就真的影响了他的前程。
而他闷葫芦一样跪在那里不认错不吭声,陆铁金又怎么能饶恕他?
“畜牲!”陆铁金知道有陆立风拦着,再次扬起鞭子,作势要抽他:“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你还我孙子!”
陆国宝紧紧的闭上眼,低下头,牙关紧咬。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一阵慢慢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白色真丝睡衣的单薄身影停在了门口,喊了一声“爸”。
“美仁,你怎么出来了?还光着脚,地上凉啊!你快进屋歇着去!”二叔换了个语气,皱着眉说道。
陆国宝的头动了动,侧头看她。
梁美仁休息了两天,脸色依旧如白纸一般没有血色,此时她披散着头发,赤着脚,走到丈夫的身侧,膝盖一软,便随着他跪了下去。
此情此景,让旁人看了,也会跟着心痛。
陆国宝死死的握着拳,紧紧的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不久便湿了。
够了,他也受够了。
太痛了,痛到麻木,麻木到疲倦。
陆铁金看着两个孩子,苦命鸳鸯一样的受着罚,心里也不是滋味,手一扬,狠狠地将鞭子摔出去好远,鞭子打在墙上掉落在地。
陆铁金闷哼一声,愁坏了,袖子一甩!背着手出了门!
陆立风背后还痛,眼看着哥哥嫂子跪在这里不说话,自己也不好说什么,知道他们夫妻心里苦闷,索性出了门,留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去二楼的医药间去上药了。
母亲心疼的替他上好了药,也不敢埋怨,陆立风见她快哭了,赶紧把衬衫穿上,一颗一颗的系扣子。
“我没事,不疼。”陆立风安慰母亲。
何琳有怨言,也不敢大声,只好小声说:“怎么不疼,你二叔一介莽夫,你又只是个读书人的身子,怎么能挨得了他的鞭子?”
陆立风没说话,母亲又说:“你二叔心里也挺苦的,他想抱孙子,一直也达不成心愿,他总说是年轻时挖人祖坟得了报应,搞的你爸爸和我都跟着害怕。”
陆立风轻笑一声:“当了一辈子现代女性,您还信这个?”
说话间,陆立风一抬头,只见大哥从祠堂里出来了,怀里抱着虚弱的梁美仁,进了自己的房门。
母亲拍拍他的肩膀,担忧的说:“我是不信的,可你大哥和你嫂子接二连三的出事,怎不叫人担心啊?立风啊,你和星星的孩子,可得平安生下来啊,知道吗?”
陆立风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凝重,却故作轻松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妈。”
第13章 两难之间
【原来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什么样子,只是因为,你是你。】姚星辰站在楼道里,看着昏暗的走廊,隔着好远,就听到了廖英红在家里放收音机的声响。
廖英红和这筒子楼里的老太太不一样,他们听的都是情感类节目,比如谁家儿媳离家出走了,谁家老公又出轨了,找个主持人噼里啪啦好一通臭骂,听众舒坦又好眠。
廖英红不会,她听的永远是bbc英国广播电台,她是这大院里唯一会说伦敦腔英语的老太太。
姚星辰沉默着,疲倦着,走到门口,停住了。
隔着木门,听见她正哼着歌,不用看都知道正在洗衣服。
妈妈的心情格外好,姚星辰想,还是不要进去了,进去了也免不了一番争吵。
她退后几步,下了楼。
雨后的夏夜,空气清爽,带着淡淡的树叶香气,姚星辰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脑子比刚才陆立风在的时候,稍稍清醒了一些。
陆立风为什么要这么做,姚星辰猜不透,也不想猜,两人能发生关系,按照她的推理,大概也就是以下这种情况。
在姚星辰他们模特圈里,模特分为好几种,超模,嫩模,这些大家在电视报纸上看到的,大概都知道,还有一种,叫做国模。
国模经常被带到富人的庭院或者私人会所里陪着谈谈生意表演个“秀”什么的,有的来宾把持不住,可以直接把国模带到房间里,价格另算,说白了就是高级妓女。
这些女人就像是会客桌里的一个果盘,一条香烟,只是富人们的陪衬和玩物而已,恰好那天姚星辰和小林哥被邀请到谷庆书家,小林哥先被人灌倒带走了,她就被人下了药。
像他们这些有钱的公子哥,大都有自己的圈子,没准陆立风就是谷庆书那个圈子的,玩着玩着就疯了,恰好看见姚星辰,即使认识也没放过,才会做贼心虚的遮住她的眼睛。
陆立风这个王八蛋,看起来书呆子一个,却是个私生活混乱的浪荡子弟。
可是对于这种人,她能有什么办法,吃了哑巴亏,打掉了牙齿也得和血吞,偏偏又中了招,有了孩子。现在想想,从陆立风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也没想到会玩出人命来,这个孩子对于他来说,也是在犹豫的。
姚星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骂自己贪生怕死,竟然连去医院做掉的勇气都没有,但凡她勇敢一点,事情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复杂。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池穆家。
池穆家离军区大院不远,住在中心小学家属楼里,三楼,正亮着暖黄色的灯。
姚星辰抬头,看着那灯光,就像是向日葵望着太阳。
年轻而美丽的眼眸仰望着,闪耀着破碎的光亮。
真的好想,融入那所温暖的房子里去。
池穆的妈妈是个小学音乐老师,能歌善舞,热情开朗,特别有耐心,池穆的爸爸是小学体育老师,头脑简单,老实直率,脾气尤其和气。在他的家里,永远都是歌舞悠扬,充满活力。
自从出事后,池穆的父母便全心全意的陪伴着儿子,从不露出一丝悲观,他们手把手的教池穆洗脸洗脚,围着他唱歌跳舞,还鼓励他出去谋生,独子的丧智,并没有使这个家一蹶不振,相反比往常,更加其乐融融。
姚星辰很想上去,哪怕坐一会儿也好,总会被这温暖融去一身的冰封。
“星辰来啦?快进快进!池穆他爸,星辰来了!”池穆妈妈年轻又美丽,五十几岁依旧靡颜腻理,大眼睛神采奕奕。
“阿姨,叔叔。”姚星辰空手拜访,有些拘谨。
池穆爸爸关上老旧的录音机,搓搓手,高大的个子往门口一站,亲切而憨厚的说“星辰来啦!”
“我来看看池穆哥,他睡了吗?”
池妈妈将她请进来,关上门,姚星辰就看见池穆正坐在沙发上,掰开心果吃,见她来了,露出一个简单的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星星,坐。”
姚星辰笑着做到他身旁去,池穆给了她一个开心果。
“池穆哥,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池妈妈说:“我和他爸爸在跳舞,他非要看。”
姚星辰期待的拍拍手,笑容有一丝的疲倦:“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那…跳一个?”池妈妈晃了晃头,笑睥着丈夫。
池爸爸非常大方,立刻站在客厅中间亮了相,向池妈妈绅士的鞠了一躬,作出邀请的姿势。
池妈妈眉眼弯弯,羞涩的看着他笑,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