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传来一封又一封情报,百里牧云将这些分列整好,分析着蛛丝蚂迹。陶审辑据说已是掏空了身子病入膏肓,但百里牧云并不完全这样认为,这其中若没有那两位好世子从中推波助澜,一国之主病重之事岂会传遍大街小巷?而能解释他们这样做唯一的原因,便是他们要开始争北清国的王位了。
王伯瀚顺了顺鸟儿的羽毛,目光莫名的看了许久,才松手放它飞走。看着高高在天的大雁,久久未曾收回。
“你在看什么?”林木樨拎着一壶酒,懒洋洋地坐在桌子,斜着的身子全是不羁。
“林木樨,你少喝点。”王伯瀚掩了下鼻子,又挥手扇了扇这满屋子的酒气,将窗子全部打开,入眼便是远处的乾元宫,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闪烁着尊贵的色泽。
“不喝酒能做什么?我可不像你这么忙。”林木樨嘲笑一声,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你这是在怨皇上?”王伯瀚皱了下眉问他。
林木樨把酒壶一放,摇晃着步子走到王伯瀚跟前,打了个酒嗝说道:“你怎么跟义父一样无聊?”
“林木樨,是你屡次犯上,触怒圣颜,义父对你说多两句你便大为恼怒,闹上金鸾殿,让皇上脸上无关才撤去你大将军之职,你不知悔改便罢,怎么还能出口中伤义父!”王伯瀚看不下林木樨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由得大声喝道。
“我怎么屡次犯上了!身为帝王难道不应该想着天下,想着百姓吗?我们这么些年跟着吃尽苦头,不能抛头露面活得像群老鼠一样,不就是求一个太平盛世吗?他成日只想着那个贱妇,我就是要拆了永寿宫又怎么样!我不仅要拆了永寿宫我还要杀了天牢里那两个贱人!”林木樨暴跳如雷,唾沫星子四处乱飞大声嚷嚷!
“你…你简单不可理喻!”王伯瀚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指指了他半天,看着他一脸泼皮的样子,拂袖而去!
林木樨看着王伯瀚气走的背影,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桌子,笔墨纸砚无辜地摔了一地。
他前几日为了帮皇上彻底断绝念想,竟私下带要拆了永寿宫,那装修得华丽的永寿宫仍保留着墨兮住时的模样,连她喜欢的茶具怎么摆放,都是按着原来的样子。林木樨一气之下将里面的桌椅床柜要全部搬走,说是内务府的游乐说帐上银子没多了,要将这些东西倒出去卖了充公。若不是百里牧云及时赶到,他更是差点毁去了墨兮的琵琶“绿尾”。
样以下犯上的举动还在早朝上,那日早朝他公然要求皇帝选妃,说:“皇上乃是国之根本,该要延绵子嗣,不可无后。如今后宫空虚,不如选秀挑些秀女,皇上意下如何?”
他的话得到诸多大臣的附议,此时后宫无一嫔一妃,若能将自家女儿送进宫,做了皇上的女人,那这些大臣的地位便多了一重保障。只是这些大臣都不明白,百里牧云怎么还会允许发生后宫干政,牵涉前朝的事?
而且百里牧云实在太了解他的性子了,无非是想借此逼自己早些放下墨兮,但是此时百里牧云又哪里有心思选秀?只说了句:“容后再议。”
林木樨却不知死活说道:“莫非皇上还舍不得叛国妖妃?”
这才彻底惹恼了百里牧云,早朝上百官皆在,如此赤裸的话让他如何下得来台面?不由得一拍桌子怒道:“林木樨你大胆!”
“胆不大如何上阵杀敌?”林木樨直视着百里牧云,嚣张之极!满朝大臣这才方知刚才的附议有多愚蠢,吓得噤若寒蝉,冷汗直冒。
“那你的大胆便等着杀敌时再用!”百里牧云本就为此事心烦,林木樨三番几次挑事,终于让百里牧云怒不可遏,当朝削了他的爵位,夺了他的大将军,令他交出兵符暂由花镜缘管理,给他在内务府安了个闲职。
内务府是游乐的地方,他倒也吃不到亏。百里牧云仍是留着情面的,只可惜林木樨却不这么想。
“老花,林木樨最近如何?”百里牧云觉得自己当日在气头上,也许话重了些,问着花镜缘。
“无妨,做为皇帝,是要有些皇帝的架势,不可太过妇人之仁。”花镜缘如一位老者开解着百里牧云,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渐渐有了连也看不清的气质,大概那就是王者之气吧。
“老花你也觉得朕太过妇人之仁了吗?”百里牧云搁下正沾朱墨的笔,苦笑一声道。
“皇上会成为一代明君的。”花镜缘笑道,如同睿智的父辈看着自己的后辈,充满着希望。这样优秀出众的百里牧云,怎么能不是一代明君呢?只要他能过得了这个坎。
夜深人静,寒月倾辉,花镜缘敲开了上官绾绾的门。
“老花?这么晚你怎么来了?”上官绾绾只披了件外衣,迎他进门时看到他身上的夜露,想必在外面犹豫了很久,也不再问什么只倒了杯茶。
握着茶杯花镜缘想了又想,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许久才说道:“绾儿,去问问珥玉,她想跟皇上说什么。”
“你为何不自己去?”上官绾绾问道。
“我去了珥玉不会跟我说的,她大概知道墨兮什么事,若是有利于我们的,那便禀告给皇上,若是不利的…你看着办吧。”说罢,花镜缘放下未喝一口的茶水,起身揉了下眉头便走了。
而上官绾绾望着那花镜缘坐过地方,久久不能回神,什么是有利?什么是不利?
能让百里牧云死心的,就是有利。能让百里牧云原谅墨兮的,便是不利。
珥玉这般求着要见自己,想告诉自己的当然是“不利”的消息,莫非连珥玉也难逃一死?想到此处,上官绾绾心中一寒,她与珥玉相处甚久,这丫头活泼单纯深得她喜欢,虽说稚女无辜,却可惜…
帝王之路,也许真的注定要一世孤独。
第四十三章 一将功成
远在北清的墨兮面临着莫大的危机时,玄乾的人却也从未想过要放过她。一片赤胆忠肝的人们,总是绞尽脑汁地要将她置于死地,或者从百里牧云脑海中抹除。
上官绾绾带了些吃食去看珥玉时,天牢中的珥玉早已瘦得不成人形,可怜这丫头自打跟了墨兮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不免得一阵心疼。
“婠姨,绾姨!你终于来了绾姨,珥玉等了你好久好久!”珥玉一见到上官绾绾靠在牢笼的栅栏上放声大哭,脸上全是泥,泪水一冲花成一片,说不出的可怜。
“珥玉乖,不哭了。婠姨这不是来了吗?”上官绾绾看着珥玉心中一酸,原本好不容易强硬起来的心便又有些发软,一边拿着帕子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哄着她,一边冷声对牢头喝道:“还不打开!”
这些势利眼的东西,背地里指不定给了珥玉多少委屈受,一想着便来气。
牢头哈腰点头打开牢门,珥玉就要跑出来时却被金子心一把拉住,上官绾绾这才看到这个曾经的怡贵人,金常在,金子心。
“你放开我!”金子心会功夫,珥玉挣扎了半天没挣开她的手,气得直骂。
“你想出去送死吗?”金子心冷冷地说。
“就是送死我也要救主子!”没人想到一向娇娇弱弱的珥玉会说出这么绝决的话来,金子心微一失神,珥玉已挣脱了她的手,走到牢外,金子心刚要出来拦住她,牢门却猛然合上。
看着金子心跟着上官绾绾走远,还有上官绾绾若有所思的眼神,金子心喊道:“上官绾绾,她是个小女孩,什么都不知道!”
“如此最好。”上官绾绾后背一顿,她何尝不希望珥玉什么也不知道。
但事总与愿违,珥玉知道,虽然知道得不多,只那年梅园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听到有人跟她主子说,皇上是她的仇人,杀了她的家人。所以她的主子后来才会做出刺杀皇上,逃出深宫这样的事来。
她知道的,真的不多。她甚至不知道墨兮是北清国的内奸,不知道墨兮盗边防图,不知道墨兮将皇上伤得体无完肤。她只以为皇上怨她怪她,所以将她送给敌军将领要羞辱她。
她真的太单纯了。
上官绾绾怜惜地看着珥玉,桌上的吃食她半口未动,只一直跪在地上猛的磕头,声泪俱下:“婠姨,奴婢求您跟皇上说说情,娘娘真的太苦了,她不是有意要害皇上的。她肯定是被人骗了,娘娘真的是爱皇上的,婠姨奴婢求您让皇上查明真相,还娘娘一个清白,奴婢求您了,奴婢求您了…”
让她宁愿送死也要说出来的东西,不过尔尔几句,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能不能帮到主子,但却拼尽了最大的力气,这便是真正的绵薄之力吧。看着她撞在石头地面上,额头上很快淤青了一大片,上官绾绾抱着她的身子站起来,看她哭得快要虚脱,心中酸涩不已。
墨兮啊墨兮,你明明是一个至恶之人,何以你走之后,这宫里还有这么多人想着你?
“你刚才说,她刺杀皇上的原因是花镜缘当年为了皇帝杀了她一家人?”上官绾绾再次确认般问道。
“是!”珥玉重重点头。
但花镜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那么,必是影子在骗墨兮!
所以,墨兮之前刺杀皇上,是被人唆使欺骗所致,她当时只是想报父母的血海深仇,并没有对皇上起反叛之意。但这样的话,能说出来吗?
“珥玉啊,你为什么只相信我?”上官绾绾抚着珥玉的脸,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下得手杀了她?她现在很后悔,后悔若是不来这里这一遭,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也就不必如此为难。
“因为他们都讨厌主子,都不喜欢主子,只有婠姨以前跟主子走得近,我只能找绾姨你。”珥玉说着眼泪又滚下来,她实在不明白,主子那么好的人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让自己连一个替主子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上官绾绾听了心里一紧,她哪里是和墨兮走得近,不过是任务在身啊,她只是在监视着墨兮。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珥玉,珥玉若我带你离开这里,但要去的地方很苦,你愿意吗?”上官绾绾只想尽全力一拼,保住珥玉一条性命。
“那绾姨你会向皇上求情吗?会救娘娘吗?”珥玉此时仍是关心着墨兮,担心皇上是不是会原谅墨兮。可是珥玉你哪里明白,皇上与墨兮之间,早已不是原谅与不原谅那么简单了,那是牵一发,动江山啊。
“我会的,但在此之前珥玉你要好好活着,等着墨兮回来那一天好吗?”上官绾绾握着珥玉的手认真说道。
“嗯!那婠姨你一定要帮娘娘。”到最后,珥玉都还不忘了要帮着墨兮说情。
从天牢出来,上官绾绾拎着食盒走到荒无人烟的路上,这里哪怕是夏日里也透着寒气,花镜缘早已等候多时,见上官绾绾一出来,便问道:“怎么样?”
上官绾绾只苦笑一声,将事情原很告诉了花镜缘,这一下连花镜缘也只能苦笑:“不曾想,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们却在自相残杀。”
“若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会怎样?”上官绾绾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皇上很有可能置整个玄乾不顾,提前对北清国出兵。而且墨兮在玄乾可谓已是声名狼藉,若再迎她回来,只怕有损皇上威严。”花镜缘负手说道,看着天上浮在蓝空上的白云,语气不定。
“那你打算…”上官绾绾皱眉。
“这个姑事很好,给她重新安排一个身份。”收回望着天上的眼神,花镜缘缓缓说道,所谓的新身份,自然是真正与皇上有仇的身份,这样才能更合理的解释她刺杀皇上一事,也能让皇上彻底死心,安心完成他的宏伟霸业。
“其实你比林木樨更可怕。”上官绾绾说道,林木樨要害墨兮总是在明面里,连讨厌与陷害都那么明显,而花镜缘,哪怕曾经对墨兮颇有好感,也会因为整个大局暗中对墨兮出手,且防不胜防。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条登天之路不是血肉堆出来的?”花镜缘残忍地说道。
上官绾绾从跟着花镜缘入宫开始,就知道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事,心里头突然疲惫不堪,只说:“我不管你其它如何,将珥玉送去浣衣局,那里人少,我要她活着。”
“好。”
两人并肩行远,却没有人看见他们身后的石柱旁,躲着一个人影…
第四十四章 做笔交易
此时的墨兮安然地坐在一处小阁楼里,这是她可以离开奉启殿自由活动后,陶赫给她安排的住处,紧邻着陶赫的宫殿。但这自由也就仅限于这两处了,别的地方,都不许踏入半步。
陶赫似乎很忙,几乎没有来过这里,似乎准备彻底将她忘了。想来也是忙的,要对付陶泽那样的对手,怎么能不忙?所以墨兮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的事,比如写信。
她用以前唤信鸽的哨子试了好多天,终于天随人愿,没有辜负她的苦心,几日后,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她撒满饭粒的桌子上。这是陶泽的信鸽,她相信陶泽定是用这样的方式与宫外联系的,毕竟不论是人还是马,都没有鸽子飞得快。她将写好的书信放在信筒里放飞出去,悠然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算计。
信上写的什么呢?信上只是写着渴望自由,愿得平安,不再流离。每一字每一词都带着向往,似乎看破这红尘,想要了却一切烦恼,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偶尔会提到一句玄乾邺京城郊外的那片竹林里,是她最美好的时光。
她并不太乎陶泽会不会发现她的小计谋,但只要能扰乱他的心就够了。这样他会变得急切,急切将自己解救出来,不必受困在这小小的阁楼里。
这些事,果然是起作用的,陶泽曾来看过她一次。
那是个月华流萤的晚上,墨兮坐在院子里纳凉,手上执着把团扇,闭眼靠在摇椅上一下下摇晃着,看上去悠闲舒适,轻闭的眼连睫毛都不颤一下,嘴角还带着看不明白的笑意,仍满天繁星仔细探究。
陶泽便是那般从空而降,一身青衣,长发微扬,风流倜傥,站在远处久久看着墨兮,她旁边还空着一张摇椅,似在等什么人。看上去她似乎睡着了一般的安静,就像是在竹林里的那样子。
在一刹那间陶泽有些错觉,他依然还是君无药,而她依然还是那个喜欢黏着自己的墨兮。陶泽舍不得破坏这气氛,甚至舍不得说话。
“我知你恨我,又为何想见我?”陶泽步子轻轻,笑容轻轻,声音轻轻,怕惊了这一场美梦。她故意在信上写的那些话儿,他当然看得明白。虽然万分隐晦,但无非是想勾他来此,那便来一趟也没什么,就当是赴梦。
“我何时说过想见你了?”墨兮听见陶泽的声音并不吃惊,仍自闭着眼,却是在酝酿着情绪,不可恨,不可恼,不可怒,要淡若轻风才好。
“你我之间何必玩这些花样?”陶泽坐上那把空着的摇椅,也靠在上面抬头看着满天的璀璨星光。
“你我之间?你我之间不是只剩下恨吗?恨可不需要花样。”墨兮慢慢睁眼,一片沉静幽深,嘴角的笑意不减,这样子实在不太像她,好似前些日子愤怒和痛恨的人,不是她一般。
“你…真的只剩下恨我了?”陶泽的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软弱,像被什么很重要的人抛弃了的软弱。
“难道你还希望我温言软语靠在你怀里,跟你闲谈风雪,笑看浮云?”墨兮反问。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墨兮很清楚,如果此时自己说不恨他那太假了,连自己都不信,不如摊开来说,是的,她恨他。但这并不妨碍她要做的事。
“陶泽世子既然…”墨兮刚要说话,却被陶泽打断:
“叫我君无药吧,此时我只想做君无药。”他目光柔和澄净,一如当年在竹林煮茶的样子,像是时光未走,他们未分,恨从未起。
心里头莫明的一动,溢出一丝慌乱,墨兮目光微微闪躲,旋即冷静下来,依着他道:“君无药你既然想夺这北清国,我可以帮你,但事成之后放我自由。这笔交易你做吗?”
陶泽侧头看着她,她目光清亮,樱唇微抿,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乱,忍不住坐起来,伸出手停留在她眼上,这双眼睛,曾经至少看着自己时,是带着暖意的,如今却冷得让人害怕。
自由?她要的自由是什么?脱离自己吗?然后回到百里牧云身边,与他长相守?这样的自由,他还真是不想给呢,他宁愿永远将她囚在自己身边,哪怕她不快乐,也不愿意将她让给别人。难得有什么人让自己这样偏执呢,墨兮你可知我早已入了魔?
停在墨兮脸上的手,带着微凉的温柔,那手的主人目光一片深情,这样的他,不管是君无药的身份,还是陶泽的身份,她都不曾见过。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想没有人可以拒绝得起这样的一片目光。
这样一张无比熟悉又陌生的脸,让脑中那个曾经的君无药突然鲜活起来,令她有些失神。
轻轻握了下拳,在心里定了定,不要乱了阵脚,这才刚开始交手呢,岂可分心?
陶泽清楚地看见墨兮的眼神那一瞬间的失神,但立刻恢复清朗,便猜到墨兮的理智重新占据了感情。她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人,是些什么想法陶泽多少还是能猜得着的。
“你身上还中着蛊,哪里有自由呢?”陶泽收回手,轻声说道。
“那也是拜你所赐啊,不过我不在意,能在余生自由自在的活着,我也心满意足了。”墨兮抬着眼睛与上方的陶泽对视,笑语嫣然。
陶泽心里痛了一痛,却不露声色,只说:“那好,我们就做这笔交易,你助我得到北清国王位,事成之后,我便送你出王宫,还你自由。”
“成交。”
墨兮伸出右手,五指并紧朝着陶泽。陶泽低头一笑,她还是这么天真,也伸出右手与她击掌。空中轻轻的一声“啪”的声音,定下了这个谁都心怀鬼胎的约定。两张笑脸,在此时看去,都藏了刀枪剑雨。
陶泽怎么可能放她自由?怎么可能呢?只是想暂时定住她的心罢了,免得她再做出什么事来。至于事成之事后,要将她强留在宫里,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反正已经骗了她那么多次,不在乎多一次。
最多用尽下半生去偿还她,哪怕他的下半生…已无多。
第四十五章 陶赫大婚
北清国的折子送到了玄乾国,世子陶赫将大婚,将迎娶北清左相之女。
陶赫世子府中已有娇妻美妾无数,却一直未立世子妃,故尔他府中的宅斗不亚于百里牧云后宫中的宫斗,不可谓不惨烈。百里牧云拿着那封红色封皮的奏折,手指在上面慢慢转动,陷入深思。
许久之后,百里牧云才问花镜缘:“那…陶泽有何反应?”
“回皇上,一派平和。”花镜缘说道。
“哦?他就没有想过也要娶哪个女子与陶赫抗衡?朕听说北清国有不多大臣家中都有妙龄女子。”百里牧云放下奏折,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淡淡说道,但心却提着。
“并未,许是没有合适的。”花镜缘知道百里牧云想问什么,却不愿说出来。
“看来他对…那个女人倒真是一片痴心啊,竟然未娶半个女子入府,哪怕是为了与陶赫对峙。”百里牧云有些沙哑的声音透着嘲讽。
“臣不知。”花镜缘不想纠结在那个女人身上,简单地应了一句。
百里牧云转过身来看着他,连花镜缘也这般抵触了么?罢了罢了,百里牧云轻摇了下头,说道:“王伯瀚呢,你怎么看?”
王伯瀚顶替了林木樨的位置,如今已是百里牧云最看重的几个谋臣之一,他倒是比林木樨稳重得多,想了片刻才说道:“想来不会那般简单,陶泽岂会坐以待毙?”
“不错,陶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既然他大哥要迎娶左相之女,拉拢重臣,他也绝不会甘于人后。上次他手握重兵攻打玄乾,想必那些军队他定没有交出去。查查这些军队的动向,或许会有发现。”
“皇上英明。”花镜缘弯腰,他觉得越来越捉摸不透百里牧云了,这种感觉并不好。
“回那北清国使者,此次陶赫世子大婚,朕亲自去恭贺!”百里牧云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让王伯瀚和花镜缘都大吃一惊,一个臣国,还是犯我国土战败的臣国,随便派个人去观礼已是天大的恩德,哪里用得着皇上亲自前往?
“有问题吗?”百里牧云看着他们脸上的惊愕,反问一句。
花镜缘与王伯瀚对视一眼,齐齐跪倒:“皇上请三思!此去北清国太过危险,不如让臣替您去吧?”
“怎么你们觉得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之人?会怕了他北清国?”百里牧云笑得风轻云淡,但目光却透着压抑的烦燥。他只是临时起意做了这样一个决定,连自己都分不清原因。
正当花镜缘与王伯瀚不知如何开口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皇兄。”
十一笑着走进来,扶起花镜缘又笑着对百里牧云说道:“皇兄,不如让我去吧。”
“你?”百里牧云眉头一蹙。
十一甜甜一笑,先打发了花镜缘与王伯瀚下去,挽着百里牧云的手臂撒着娇:“我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但是花镜缘和王伯瀚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而且呢,玄乾刚刚才打完仗,需要皇兄你坐镇江山,你这要是去了北清国,整个玄乾就失去了主心骨,所以不如让我去吧?”
看着十一摇头晃脑地分析,还有脸上舒心体人的笑脸,百里牧云心头微微一暖,点了下十一的额头:“你只怕又是想跑出去玩吧?”
十一吐了下舌头,整个人挂在百里牧云胳膊上,娇滴滴说道:“唉呀皇兄最好了,就让十一去嘛,让他们北清国见识见识我玄乾公主的风采,将那什么左相还是右相的女儿风头全抢了去,狠狠羞辱那个混蛋世子一番!”
“你这么说朕倒不敢让你去了,要惹出什么事来,谁帮你善后?”百里牧云说道,久未展颜的脸上露出笑意,还好有这么一个贴心小棉袄。
“唉哟,我会注意分寸的啦,但也不能让区区一个臣国小瞧了我泱泱大国去,皇兄要是不放心,不如派两个人跟着我啊。”十一又开始晃着百里牧云的胳膊,嘟着嘴装着可怜。
“你是想让常海跟你一起去?”百里牧云心情好了不少,不免逗她。
“皇兄讨厌,人家才不是说那个木头!”十一脸上飞红霞,跺着脚说道,讲不出的小女儿憨态。
百里牧云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回到桌前写折子,十一爬在书桌上面仔细盯着。
“你让开点,挡着光了。”百里牧云拿笔敲了下十一的额头。
“我想看皇兄怎么写嘛。”十一不满地嘟嘴。
百里牧云笑了笑,笔走飞龙本是写得极快,可是在斟酌人名时却停了一下,想了想才继续写下去,又印上了玉玺。将折子交到十一手中,说道:“去吧,小心安全,帮皇兄…算了,没事,注意安全。”
十一心里堵了一堵,随即笑着打开那折子,上面写着她,常海还有王伯瀚的名字,常海自然是一路保护十一,而王伯瀚做事稳重,此行有他,百里牧云安心不少。至少不会让十一闹出太大的乱子。
拿着折子十一欢天喜地一路跑出大殿,可是一出大殿跑小道无人经过的地方,抱着膝盖却无声哭了出来。墨兮姐姐,十一来看你了。
红通通的眼睛像是兔子一样,泪水滴在那本奏折上,晕开一片片的湿润。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了?”常海找了十一许久没找到人,却不想在此处看着她一个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