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这几天清徽君爱去山中走走,奴婢猜他是想找那个穿白衣服会飞的神仙,但一直没有遇到。不过孩子们唱的那首歌清徽君也会唱,那天回了别院后,奴婢就听清徽君在哼着,这几天他一坐着发呆就会无意识的哼唱,听得多了,奴婢便记下了。

那首歌是这样的:

箨兮箨兮,风吹其女。叔兮伯兮!倡于和女。

箨兮箨兮,风漂其女。叔兮伯兮!倡于要女。

奴婢听着那曲调,甚为简单,像是童谣,可奴婢小时候却没有听过啊。风王听过吗?

嗯,奴婢要向风王禀报的就是这些。

清徽君一日日好起来,奴婢祝愿风王安康无忧。

奴婢香仪跪呈

风独影看着信,呆坐许久后,她长长舒一口气,将信搁下,起身走至窗前。

推开窗门,展目望去,越过宫墙,远处是碧空如洗,白云飘浮,令人看着便心旷神怡。不自觉的,她唇角浮一抹淡笑。

送久遥前往浅碧山休养,倒不完全是托词,久罗山上受的伤虽是愈合了,可他自到青州后便一直酒不离口,又饮食不定,忧心伤神,身体已不大好。

浅碧山里,日对青山碧空,看旷野无垠,夜对朗月繁星,听虫鸟清歌,于生长高山深林里的他来说,自然是比困于宫墙之内要好。如今从信上看来,想已是在慢慢好转,许不久后,帝都里那个潇洒的狂生,东溟海中那个破水而出披着一身金光有若天神的人,俱将复来,只是心境……

想至此,心头轻叹一声。

她能做的,是保他命无危身安健。余者,她无能为力。

若有朝一日,他能放开仇恨,放下悲伤,从此海阔天空,云淡风清,她自当成会。

站立片刻,她转头问立在一旁的杜康,“国相今日可在宫中?”

“这个时辰,应该是在撷英阁那边处理政事。”杜康答道。

“喔。”风独影微微颔首,然后道,“你让人将前些日帝都送来的茶“碧青萝”给国相送一壶过去。”

“是。”杜康应道,正要转身吩咐下去,风独影却又唤住他,“不,还是你亲自送过去吧。”

杜康微愣,目光瞬过案上的信,随即点头,“好。”

十三、盈盈一水间3

此后,每月收到浅碧山的禀报的同时都能收到香仪的信,说的都是些日常小事。

比如今日下雪,清徽君堆了个雪人,用红萝卜做鼻子可好玩了:今日天寒,清徽君去河边敲开冰面抓了几条鱼,煮出的鱼汤鲜美无比;今日梅花开了,清徽君领着大家在梅花树下烤鹿肉,又饮酒弹唱颇为开心:开春了,清徽君亲手稼接了一株桃花……等等皆是禀报上不会写的,在香仪的笔下却是郑重其事的禀告着,而且言语稚气直白,往往令人看着会心一笑。

日子就在繁忙的朝政与浅碧山的禀报里慢慢渡过,当冰雪消融,寒梅谢去,便春风拂原,柳绿花红。

元鼎六年的四月中,香仪的信又如期而至。这半年来,风独影已养成了先看信再看禀报的习惯,这次也不例外的先拆开了信。

通过大半年的练习,香仪的字已日趋工整纤秀,与当初的稚拙已不可同日而语。

风王敬启:

上月给您写的信里,奴婢告诉您清徽君吹的笛曲好听得把许多的鸟儿都引来了,这回奴婢要告诉风王您,清徽君又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自开春以来,清徽君早晚皆会去山中散步,有时兴致来了会去山下的村镇看看,上月底还去了一趟*城,挑了好些笔墨纸砚回来。

昨日用过早膳后,清徽君便收拾了笔墨纸砚,说要去画山下路边的那株茶花,前两日经过时已长了花苞,这两日应是开花了,那可是茶中名品“雪皎”,实是难得。

奴婢便与赵总管陪着他下山,路上经过一间书院……哦,对了,浅碧山腰上有个“碧山书院”不知风王您知不知道?有时候,书院里的学子齐声读书时,那朗朗的声音山上山下都能听到。

这次经过书院前,却见到一个年约十二岁的少年跪在书院前的青石地上,挺直着腰杆,一直看着书院关着的大门。

清徽君见了便走过去,问少年为何跪着,是背不出书被先生罚了吗?

那少年听得清徽君的话便转过头来,说他不是书院的学生,是想去书院读书,只是书院里的先生不肯收,所以他跪在这里,想以诚心感动先生,允他入院读书。

清徽君听了这话便打量了少年一番,那少年虽身上的衣裳补丁颇多,却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一丝不芶的扎在布巾里。打量后,便问他为什么书院里的先生不肯收他?

少年低下了头,过得一会儿才轻声道:“因我出身卑贱,是烟花巷里妓女之子。“清徽君眉头一扬,便命奴婢去敲书院的门,可奴婢敲了好多下,书院里也无人应门。于是清徽君挥了挥手,道:“总管,踢门!”赵总管可是练过功夫的人,所以他一脚下去便将书院的门踢飞了半扇,“哐啷!”一声巨响,这下可惊动了书院里的人。一会儿功夫便跑出了许多的人,有老有少,最老的头发胡子花白,最年少的才不过八、九岁的样子,全都是男人,没一个女人。

那些人看到我们都有些吃惊,然后当中一个颔下挂着山羊胡子的老头本是直冲我们吹胡子瞪眼睛的,可看到清徽君后,却又变了脸色,然后拱拱作礼道:“请教这位公子,尊介何以踢坏吾书院大门。“

清徽君也拱拱手,脸上还带着微笑,道:“只因敲门许久,明明闻得里面有人声,却不见有人应门,只当是有妖鬼作祟。吾居于此,岂能任些妖鬼青天白日下污秽了浅碧灵山,不得已才破门一探究竟。”

哈哈哈哈……奴婢当时听了清徽君的话便忍不住笑出声了,对面那些人脸上挂不住,直瞪奴婢,可奴婢不怕他们,哼,依旧笑给他们看!

那山羊胡老头也是又气又愣的,偏又理亏,无话反驳,只好道:“请教公子,敲门有何贵干?”

清徽君便指着地上跪着的少年,道:“我看这少年人诚心向学,贵书院何以拒他?”

山羊胡老头看了少年一眼,道:“他乃娼妓之子,出身污秽,而书院乃是清白学子向学之所,岂能收留这等卑贱之人。“

少年一听那话,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奴婢便有些气不过,可清徽君却反是满面笑容地看着山羊胡老头,道:“哦?这少年生母为妓,是以出身下贱,那请问先生出身何等门第?“

那山羊胡老头闻言,顿摇头晃脑的数摆起自己曾祖是谁谁谁,自己的祖父是谁谁谁,他的父亲是谁谁谁,他的母亲又出身何地何族……一长串的听得奴婢头昏脑胀的,没能记清一个。

等老头说完了,清徽君连连点头,道:“原来先生出身如此不凡,是在下眼拙了。请教先生尊姓大名?”

山羊胡老头便抚着山羊胡子,一脸的洋洋得意,“小姓翟,名讳上青下程。“喔,原来是瞿先生。”清徽君微微颔首,“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先生。”

“请说。”山羊胡老头飘飘然道。

“既然先生出身这般不凡,何以到今时今日也不过山野村夫,不曾有才名贤迹显于天下?”清徽君便慢吞吞的问道,每一个字都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楚,“在下这些年遍游天下,实不曾听说过瞿先生之大名也。”

哈哈哈……奴婢当时笑死了。

清徽君这话一说完,那山羊胡老头顿涨红了脸,瞪着清徽君,又恼又羞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清徽君接着又道:“大东百姓皆知,当今的皇帝与七王,少时艰辛,曾乞讨为生,若按先生之论,这乞丐与娼妓可都是卑贱之辈,先生可是比皇帝与七王更要高贵千百倍。“

这话一出,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山羊胡老头顿“扑嗵!”跪下,直朝着东北方叩首,道:“陛下恕罪,老朽绝无此念!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连连拜了几拜,才转身望着清徽君,道:“这位公子快莫再有此言,否则老朽一死亦难抵罪!”

清徽君摆了摆手,道:“先生何必这般害怕,皇帝与七王又听不见。“那山羊胡老头却又直冲着东北边连连恭拜,道:“此乃大不敬也!吾等读书人,岂能对陛下与诸王不恭!“

“哦,原来先生是饱学之士。”清徽君笑了笑,“那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要请教先生。以先生与皇帝、七王的出身来论,先生好他们百倍,可今日,汝与当今帝王相比,孰闻名天下?孰造福予天下?孰又功在千秋百代?“山羊胡老头看着清徽君,顿哑口无言。

清徽君再道:“想先生即要教化学子,定是熟读先贤之书,难道竟忘了先贤曾云“有教无类”吗?这少年虽母为娼妓,可他青莲出污泥不染,一心向学志气可嘉,你却拒之门外,如此狭隘之辈,有何面目为人师表?“山羊胡老头听到此处,已是满脸羞愧,不敢抬头。

清徽君继续道:“当今帝王出身卑微,可玉言天先生不曾看低,于是他教出了名倾天下的八位奇才。这曾微不足道的八人,习得文武后,征战天下,终结乱世,让这片动荡了百年的土地重得太平,让历尽苦难的百姓过上安康的日子,他们缔造了今日的大东王朝,成为天下的主宰,何等煌煌!”

风王,你是没看到那日的清徽君,奴婢当时看他负手而立,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真像是……嗯,像书上说的那些仗义执言的侠客,不,比侠客更潇洒!

而那山羊胡老头听后,当即掩面大呼:“羞煞吾也!”然后冲他身后那群人躬身作礼,“吾再无颜任此山长,今别君等去也!”说罢他就真的以袖遮着脸,直斧山下而去,任那些人怎么呼喊也不应,不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清徽君看他离去,只是袖手淡笑。

那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个头发胡子像雪一样白的老头走出来,冲清徽君一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山长已去,吾添为书院最年长者,便作主,收此子入院读书。”

哈哈哈……风王,他们后来真的把那少年留下了,清徽君好厉害的,只是一番话便把那些人全震住了。唉,可惜那日情景风王没能看到,奴婢要是会画画,就画给风王看了。嗯,清徽君画的画也非常的好看,昨日画的茶花跟活的似的,只可惜画到一半时,清徽君也不知怎的忽然搁笔不画了,而且一直皱着眉,似乎很是不高兴。唉,他明明帮了那少年,还扫了那腐夫子的做气,奴婢看着都很解气,可他为啥不开心呢?而且茶花画到一半不画了,怪可惜的。不过,回头奴婢要跟清徽君学,等学会了画画,便把那日的清徽君画给风王看!

今日奴婢要禀报风王的便是这些,恭祝风王安康。

奴婢香仪跪呈

信写完后,末尾却又添上了一句“风王,原来清徽君笑起来看着比奴婢还要小啊!”

风独影阅罢信,目光盯在最后一句上,半晌后无声一笑,将信放置书桌,移目往殿外望去。

虽不曾看得书院前款款而谈意气风发的久遥,可她看过当年金殿里激扬文字挥斥方道的顾云渊,无论是哪一张面孔,都改不了这人骨子里的洒脱不拘。至于其后的不开心,她大约能猜到,他是气愤自己竟然在人前推崇了自己的仇人。想至此,徽微叹息一声。

十三、盈盈一水间4

翌日,她召徐史,问:“国相可知碧山书院?”

徐史答道:“为天下六大书院之一,颇多学子前往求学,历朝亦曾出过许多名士大儒,只是乱世之人食不裹腹,便是有些余钱者亦是聘请武师,习三招两式以保性命,是以这些学院都日渐声微无人问津。及自本朝初立,太宰……雍州丰王当年任太宰时曾颁令重建各府学院,元鼎二年时又以文取士,一时天下学子向学,文气渐起,这六大书院才渐复声名。“

“哦。”风独影颔首。

她师从玉言天,亦是文武双修之人,只是本性更为偏好干脆利落的武学,但不代表她不知文学之重要,是以听了禀告后,脑子里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但当时也只是想想而已。只因当前除却朝政劳碌外,还颇有些闲事令她烦闷。

开年不久,朝中便有些言语,许多大臣们更是旁敲侧击:风王成婚已是两载,却未有子嗣,而清徽君久居浅碧山养病,长此以往,王嗣何求?

对于这些话,风独影是不加理会。

朝臣们却未自动消音,反是越发重视,甚至有朝臣说,清徽君久病难归,女王应休夫,另行婚配,还有的大臣干脆将自家容貌俊俏的儿子领至宫中,道愿奉子以侍女王。

风独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日叱退了后,便对着殿中本为议事而来的国相徐史道:“难道皇帝王侯们妃妾成群,本王亦要弄二、三十个男人养在宫中才像样不成?”

徐史默然片刻,道:“清徽君久居浅碧山养病,如今国中安泰,风王何不去探望?”

风独影怔了怔,却没有应答,转而继续方才商议的政事。

到五月中,浅碧山送来的禀报附带了一个尺多长的木盒,风独影启开木盒,里面一封信一个纸卷。她知道这肯定是香仪的信,便拆开信来看。

风王敬启:

自从清徽君在山下的学院里教训了那些人后,这一月来每天都有人来别院拜访“易先生”,他们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清徽君的身份,可清徽君说不许说破了,只说自己姓易,新近迁来浅碧山定居的。那些人许多捧着书来找清徽君探讨学问,还想请清徽君去书院里当先生。前者,清徽君倒是欢迎,常与他们坐一处品茶论文,后者却是婉拒了。书院里这些人常来倒也好,有他们伴着清徽君,日子过得更是开怀。

前两天,终于是得了一天空闲,于是清徽君便去山中走走。走到朱枫潭时,便见潭转别院。

回来后他便经往书房去了,还吩咐不让打扰。到了晚间,奴婢去送晚膳,清徽君一人坐在窗前的榻上,看着窗外不言不语的,而书案上却摊着一幅画,画的便是今日见着的翠鸟。奴婢看那画,比在王宫里见过的那些名家名画更好看,所以奴婢收拾时,便说这么好看的画应该也送给风王看看,清徽君没有作声,奴婢就当他默认了,所以将此画随信一起呈给风王。

风王要是觉得好看,一定要跟清徽君说。

奴婢香仪跪呈

风独影看完信了,便取出盒中那一尺长的纸卷,于书案上展开,顿时眼前一亮。

一池碧水,一丛杜鹃,一只翠鸟。

清波澄澈见底,红花如霞似火,而翠鸟羽翅鲜妍,神态灵动,简单直是呼之欲出。

画中的景物简单,可色彩明丽,入目生挥,令人惊艳无比。

风独影看着画片刻,目光一转,便见画的右旁一行蝇头小字,字迹清逸,行于白纸,若墨龙游于白云之上,仿随时都会破纸飞去,待得看清,顿时心头巨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她看着那行字,耳边忽然响起当日帝都风府里五哥白意马念过的那句“不学兰香中道绝,却教青鸟报相思”便有些神思恍然。

当年,他还是顾云渊时,金殿里数次请婚,大胆张狂;风府石榴花前,更是当面直舒心意,恣情妄为。

大海里,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她在狂风大浪面前无能为力时,他驭鱼而至,救下命悬一线的她,仿佛海中之神无所不能。

东溟海边,他化作游子易三,“逼”她喝最讨厌的药,陪她悠闲逛街,引她飞针绣花,让一只雏鸟诞生于她的掌心……做那些事,他总是温柔又从容,而她似乎总是无可奈何,最后却又是心甘情愿。

他还赠她青鸟,让她把那些无人可诉的“故事”说给它听。

他还说就是这样的你才让我心痛难禁……

轻狂的,深情的,强大的,温柔的,从容的,潇洒的……各种面孔的久遥,就随着那些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当年当日不曾上心,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他是那样的了解她,懂得她,关心她,总是以他的方式告诉她,他要与她……并肩而行。

便是如今,她与他,恩怨情仇难分,可他依然“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一时由不得心被摇曳,意动魂驰。

垂眸再次望向画纸,目光掠过那火似杜鹃花,掠过那碧蓝翠鸟,最后落在那一行字上,心神动荡间,不由抬手握笔,于画的左旁添上一行字: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写罢搁笔,笔落在笔架上的清响令她蓦然回神,看着墨迹淋漓的那行字,她顿心跳如鼓,瞬即便伸手欲毁墨迹,可指尖触及画图,目光触及翠鸟,心弦一颤,竟是不能下手。

看着一左一右的两行字,耳根处慢慢发热,然后一点一点蔓延,直至晕生两颊,如画上杜鹃,明艳不可方物。

心慌意乱下,她把画图一卷,重塞回木盒,然后搁置书架上。

只是心跳依不能平复,抬步往殿外走去,迎风凉爽的夏风一吹,竟还不能消面上的热度,于是乎,风王快步离去,仿佛这含辰殿里有烈火灼背。

而在她身后,杜康跟随着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书架上的木盒,然后走了回去,启开木盒,展开画图,定定看着半晌,将木盒放回原处,画卷却握在手中。

他远远跟着风独影,看她径往泱湖方向走去,于是他脚步一转,去了凤影宫。殿前梧桐树上栖着的青鸟已与他熟识,见他到来,扑腾着翅膀飞近,“嘎嘎”鸣叫。

看着青鸟,他将画卷举起,“你若真有灵性,便将这画送回给他。”

青鸟歪头看了他片刻,然后“嘎!”的一声,探爪抓过画纸,一个展翅飞起,片刻间便不见踪影。

十三、盈盈一水间5

薄暮时分,久遥用过晚膳,便走出别院,沿着山道慢慢散步。香仪这会煮茶去了,所以只两名侍从远远跟着,并不挨近了。

他一人走在山道上,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一处山坡上,立于坡上,眺望着远处山崖。此刻夕阳是淡金里带着绯红,将青山翠树染映上金红色,初夏里凉风徐徐吹过,枝叶婆娑作响,远处倦鸟归巢,翩跹飞过,几声脆鸣啼破山间幽静,一切显得淡宁悠远。

静静矗立,这一刻,灵台是久违的空明澄静。

或许,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这么一想,心头仿被什么揪住,空明的灵台顿起浅漪,还未能理清时,空中一声“嘎!”的清鸣传来。抬头,便见一点碧影远远而来,片刻便已近前,却是一只通体青碧的美丽大鸟。

久遥双目一睁,有些不敢置信,可青鸟眨眼间便已飞至跟前,直绕着他“嘎嘎”鸣叫。

“想不到一年不见,你已长成如此雄姿。”他轻叹一声。

昔日东溟海边的雏鸟今日已是身长近两米的大鸟,目光锐利,羽翅扇动时便刮起大风,鸣声嘹亮,于半空回响不绝。

“嘎嘎嘎嘎……”青鸟冲他欢快鸣叫,有如好友久别重逢,却是盘旋半空不落。

久遥目光望去,见其双爪上抓着一个长长纸卷,他心头一动,缓缓伸出手,于是青鸟放开爪子,纸卷落于手掌,然后青鸟敛翅落于他的身旁,高度已及他的肩膀。

他慢慢拉开纸卷,心跳由不得加速,当看清画图,当看入画上新添的字,刹那间心跳停止,脑中一片空白。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