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若是夜离在此人手上,的确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只是他的心里还是好乱。
“霍安,这件事朕是不是又做错了?”
明明上次让韩啸扮作黑衣人之后,他就告诉过自己,再也不能对那个女人做这种欺骗的事了。
因为他深知,他跟她之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一点感情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可是,这一次,他又做了。
做之前,他不是没有犹豫过,也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后果,但是,他还是做了。
对她,他无法做到放手,对她跟凤影墨,他更是无法做到成全。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另一个男人,生下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当初答应沈孟的请求,让她去丞相府,他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三月,她要在丞相府三月,他也等于给自己争取来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他要将所有的事情搞定。
而正好,前日他派出去秘密调查凤影墨的人跟他禀告了一个消息。
说当初轻罗国过来和亲的岳卓凡好像并未死,而是跟凤影墨达成了一笔交易,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应该在凤影墨手中。
当然,禀报之人说,并没有证据,所以也不知道真假。
但是,他听完之后,就知道是真的了。
别的不说,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能自己打开千年玄铁做的脚链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觉得这是一个契机,一个非常难得的彻底扳倒凤影墨的契机。
他是君,凤影墨只是臣,其实想要给凤影墨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容易得很。
只是,他一直没有这样做。
因为夜离不同于一般人,若是被她察觉,她定然不会原谅他,他反而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必须找一个铁证如山的机会,一个一招就能让凤影墨永世不得翻身的机会。
这个
机会来了。
若这件事被揭穿,他凤影墨何止是欺君,可以多条重罪一起上。
更重要的,他还可以让夜离对凤影墨死心。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岳卓凡之死的最初,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她夜离的。
后来,虽然夜灵出来救场,但是,证据又都是指向她夜灵,夜灵甚至差点为这件事丧命。
所以,可以想象,一旦让夜离知道岳卓凡没事,千年玄铁炼造之术的秘方在凤影墨手中,会是怎样的结果。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个可以一箭三雕的好机会,他不能错过。
一可置凤影墨于死地,二可让夜离死心,三可得到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
他何乐而不为?
哪怕会有些冒险。
但是,祸福本相依,不冒险又怎能成功?
所以,他让他的人先绑架夜灵。
当然这一次,他找的人并不是身边的人,因为上次韩啸被凤影墨识出是个教训,他必须找他们不熟悉的人。
让人绑夜灵,不是夜离,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因为威胁的目标是他自己,而在外人看来,夜灵才是他的女人,这样,也在很大程度上撇清了自己的嫌疑。
另外,夜灵这个筹码并不比夜离低,因为夜离将她这个妹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一点,他清楚,凤影墨同样清楚。
所以,用夜灵,同样可以威胁到凤影墨。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一批蠢货,竟然将夜灵跟夜离两个一起给劫来了。
戏开了场,就得唱下去。
他不知道凤影墨是几时察觉出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或许一开始就知道。
不然,他也不会对于夜离跟夜灵受制于劫徒的危险处境无动于衷,也丝毫没有拿出秘方交换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他的人,对方不会真的伤害夜离跟夜灵。
就在他以为他的这一场精心布局可能要泡汤、正想着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有人站出来了。
张硕。
因为张硕的出现,形势发生了巨大改变,变得对他极为有利起来。
因为张硕说,这件事是他所为,而秘方他交给了凤影墨保管。
终于将凤影墨推了出来。
就算张硕承认了是自己也没有关系,秘方在凤影墨手上不是,他便让人去拿,且不让凤影墨跟着一起。
他就不信,秘方真的如张硕所言在一本医书里面。
而且,他还故意用言语各种暗示夜离,凤影墨才是真正的那人。
他提到凤影墨打开了千年玄铁的脚铐。
聪明如她,不会想不到。
一切顺风顺水。
可是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夜离说秘方在她的身上。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夜离又在帮凤影墨。
可是,很快,他又惊错地发现,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夜离似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陷阱。
特别是当他跟她说,让她最好想清楚了再说的时候,她回他一句“皇上做每一件事之前也都是想好了再做的吗?”
那一刻,他觉得,她可能知道了。
他不知道哪个地方露了马脚,他只知道自己慌了。
当她拿出秘方,说:“都想要?”然后,将秘方丢在海里时,他就更加肯定了这点。
是的,她知道了,她绝对知道了。
那一刻,他的心情除了慌乱还是慌乱。
他想完了。
他跟她之间彻底完了。
所以,当凤影墨顺崖而上,他的人请
示他该怎么办的时候,他下了杀令。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干脆将事情做到底。
他没想到凤影墨竟然命大得逃过了,甚至还不顾君臣之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他也没想到,他一人,在身中一箭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将那么多人杀光。
虽然,那些人他也是要杀的。
他们不仅知道的太多,最重要的,竟然还将夜离伤成那样,他事先已经再三交代过,不能伤人。
无视他的话,就是找死。
所以最后的那个头目是他杀的,不亲手杀不以解恨,不能连这个,都被他凤影墨一人占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连死都要拉个垫背的,竟然带下了夜灵。
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凤影墨竟然拼上了自己的性命,救下了夜灵。
他不知道,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夜离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知道,今日的这场局,他亲手将自己送了进去,然后,惨败。
虽然凤影墨死了。
应该死了吧?
那样高的距离,那样的深海,那样湍急的海浪,听说渔民都不敢在这片海面上捕鱼,暗礁、巨石、食人鲸,去的人很多都有去无返,何况是他这样身受重伤的人。
可是,很奇怪,他死了,为何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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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黛走进厢房的时候,张硕正坐在霓灵的床边望着床头上摇曳跳动的烛火失神。
闻见脚步声,他才回过神来。
“有消息吗?”
巧黛苍白着脸摇摇头,走到屋中的桌案边坐下。
“打捞的官兵还没撤,还在连夜打捞,追踪夜离的那几人也还没有回来。”
末了,她又转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霓灵,“她还没醒?”
张硕便也扭头朝霓灵看过去,微微一叹,“本来快要醒了,我又点了她的睡穴,我怕她承受不了。”
巧黛怔了怔,不意他如此。
“那你也不可能让她睡一辈子吧?”
“至少,我想在她醒来的时候,能知道凤影墨跟夜离的确切消息,现在不是都生死未卜吗?”
巧黛便不再说什么。
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起身,“你守着她,我再去打探打探消息。”
说完,便拾步往外走。
看着她裙裾轻曳、清瘦盈盈的背影,张硕忽然喊住了她:“阿洁。”
巧黛脚步顿住,回头。
“能跟你谈谈吗?”张硕起身站起。
巧黛愣了愣:“嗯”,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张硕回头看了看霓灵,拾步跟在了后面。
反手拉上房门,两人走在院子里。
清辉绵长、夜凉如水。
蝉鸣声、蛙鸣声,声声入耳,萤火虫一明一暗从夜空中飞过。
巧黛一直走到院中的一株夜来香前面站定,“想要说什么,说吧。”
张硕走过去,跟她并排而站。
“心里很难过吧?”
望着远处苍茫的夜空,张硕启唇问道,问完,徐徐转眸,看向巧黛。
巧黛眼帘颤了颤,缓缓垂了眸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眼回望向他,唇角略略一弯:“你不难过?”
“难过,但是跟你不一样。”
张硕回道,双眸定定望着她的眼睛。
巧黛眸光微微一闪,看着他,没有做声,沉默地将视线收回。
“你知道吗?昨夜我在护城河边上看到了夜离跟夜灵,夜离似乎是在等凤影墨,当时我说漏了嘴,说你跟凤影墨约了见面,夜离听后就说回去,我说送她们,夜离不让,当时,我就应该坚持的,如果
坚持送了,或许也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
243.【243】你今夜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你知道吗?昨夜我在护城河边上看到了夜离跟夜灵,夜离似乎是在等凤影墨,当时我说漏了嘴,说你跟凤影墨约了见面,夜离听后就说回去,我说送她们,夜离不让,当时,我就应该坚持的,如果坚持送了,或许也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
巧黛听张硕说完,牵了牵唇角,再次转眸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这一次轮到张硕沉默,只静静地看着她斛。
聪明如她,他想说什么,他想她懂餐。
果然,在静谧了片刻之后,巧黛出声了。
“昨夜,是因为我得到了消息,关于陌千羽的这个计划,我约凤影墨见面告诉他而已。”
张硕怔了怔,有些意外。
意外是这个原因,也意外巧黛的坦白。
“所以,你跟凤影墨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局?”
其实,后来凤影墨冲上崖顶的时候,他就意识过来这点了。
“是!”巧黛点头。
“既然你们知道,你们就应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如果他们抓不走夜离和夜灵,又怎样会有后面要挟的局?”
“怎么?你在怪我们?”巧黛笑睨向张硕。
我们?
张硕眼波动了动,“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以为你能想到的事情凤影墨想不到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不愿意夜灵涉险吗?”巧黛忽然变得微厉的语气隐隐透着一些激动。
张硕看着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敛了眸光,声音也低了下去,“我得到的消息并不知道陌千羽几时动手,昨夜,我一告诉凤影墨,凤影墨就去了丞相府,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张硕怔了怔,想起,早上见到凤影墨的第一眼,被他一脸倦容、满眼血丝的样子吓住。
当时,他还以为跟面前的这个女人幽会幽得很晚,现在想来应该是寻人一宿未睡。
他又想起另一件事。
“因为知道是陌千羽设的局,所以你故意求他,告诉他当初帮他吸蛇毒的是夜离,目的是想要陌千羽念着夜离的好,可以收手?”
“嗯。”
巧黛眸光微闪,轻应了一声。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陌千羽要对付凤影墨的原因?他们本来是很好的君臣,就因为夜离的出现才变成了今日的这个样子。此次的局他想要得到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想要置凤影墨于死地。你不觉得你那时说出那些,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还会加深陌千羽对夜离的执念,越是对她不放手,就也更加想要对付凤影墨吗?”
巧黛震惊地看着张硕。
他这是又在怪她吗?
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对过她。
“你今夜怎么了?我做错了什么了吗?我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去通知凤影墨,我有错吗?我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下跪求陌千羽放过夜离,我有错吗?”
巧黛皱眉质问着他,显然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