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笑,也未等谁开口,就自顾自先出了声。
“今天天气那么好,艳阳高照,在这样的阳光下,似乎一切都显得有些无处遁行。”
夜离一句莫名其妙的开场,让原本震惊的众人瞬时一片哗然。
大家不仅哗然完全听不懂,还哗然她都被刀架在脖子上,还如此不知所谓。
凤影墨黑眸深深,凝着她。
陌千羽缓缓抿上了唇边。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我讲出来也无妨。”
夜离一边说,一边看着下边,她看到凤影墨眸色更深,也看到陌千羽俊眉微拢。
“大家都知道,夜灵曾经嫁过缉台台主凤影墨为妻,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和离了。其实,当时真正嫁给凤影墨的人,不是夜灵,是我,是我夜离,我只是以夜灵的名义。”
啊!
场下再次一片哗然。
陌千羽微微变了脸色。
凤影墨一瞬不瞬凝着她不放。
边上的霓灵不知道她突然这样,是意欲何为,“姐…”
夜离没有理会,声音继续:“包括后来被皇上选进宫的人,也是我,夜灵只是我用的名字。”
听到这里,下面人群又是一阵sao动。
低低的议论声四起。
有人说,这不是欺君吗?
夜离自是听在耳里,微微一笑,补了一句:“这些皇上都知道。”
陌千羽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凤影墨黑眸中蕴起探究。
夜离全部无视。
她这样做,这样说,当然是有她的原因。
时至今日,她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
世上没有回头路,她不可能从头再来。
她只希望霓灵能好好的,能比她幸福。
所以,在今天这样的时机,她将这一些讲出来,是想帮霓灵去掉那些不好的名声。
嫁凤影墨,和离,又入宫,成为陌千羽的女人,太多乱七八糟的纠缠。
这些就让她来背吧。
人生的路还长,霓灵还要嫁人,她只希望,在嫁的那个男人面前也好,在世人面前也好,她都希望,霓灵是美好无暇的。
她的霓灵本就美好!
“我之所以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大家,我曾经用夜灵的名义做过很多事,包括学跳灯伞舞接近岳卓凡,然后跟岳卓凡达成交易,得到千年玄铁的炼造之术。”
啊!
此话一落,场下就不止是哗然了,几乎可以用沸腾来形容。
怎么会?
不是张硕吗?
不是张硕跟岳卓凡达成的交易吗?
怎么又变成了她?
凤影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陌千羽满眸震惊。
张硕更是一脸惊讶和复杂。
了然大家的困惑,夜离也早已想好了说辞。
“张硕是我的好朋友,他知道这件事情,不想将我牵扯出来,所以,他主动出来认了罪,他见我在凤府的时候,曾经将秘方夹在一本医书里面,所以才说他交给了凤影墨保管,其实,我早已在跟凤影墨和离的时候,就拿在身上了。”
“夜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陌千羽终于抑制不住地沉声将夜离的话打断。
黑沉的脸色、冷冽的眸子、淬了冰的语气,无一不在说明着这个帝王的盛怒。
恼羞成怒了,是么。
夜离没有吭声。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肯定以为她在帮凤影墨。
不。
不是。
她只是想帮张硕。
这个曾经她最不看好的男人,却在最危难的时候,宁愿自己背负所有,也要舍身救霓灵。
都说生死见真情,人有的时候或许根本就搞不懂自己的心,搞不懂自己的感情。
什么叫爱?
她也不懂。
但是,今日的张硕,却是让她动容。
或许是身边的男人都太让人失望,所以这样的他,显得弥足珍贵。
她要帮他。
这个想法很强烈。
凤影墨拿出秘方,充其量也是不知情帮人保管。
而张硕,却是罪魁祸首。
他没有陌千羽会算计,没有凤影墨会谋略,亦没有坚实的后台。
上次那个医术笔记落在陌千羽的手里的时候,陌千羽就已经对他有想法了。
除掉他,是迟早。
难得有如此机会,陌千羽又岂会真放过他?
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他是霓灵爱的男人啊。
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霓灵定然不会好过。
所以,算了,还是她来吧。
反正她已经这样了,也没有什么能更糟的了。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见她不吭声,陌千羽又咬牙补了一句,森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
命令她么。
还是威胁?
夜离微微一笑:“皇上做每一件事之前也都是想好了再做的吗?”
陌千羽脸色一滞。
众人大骇。
夜离也未放在心上,笑得云淡风轻,“我说的都是事实,不知大家是否还记得当初在金銮殿上,岳卓凡的随从白虎就指认我是凶手。因为他见过我跟岳卓凡在醉仙居的画舫上碰面。当时,我跟岳卓凡就是在谈交易。”
“夜离!”
又有一人沉声喊她。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陌千羽,是另一个男人。
是自来到现在,一直沉默,说的话屈指可数的凤影墨。
夜离看也未看他,而是对着陌千羽,“当初,我拿这张秘方,其实是想给皇上的,这样的话,即使我后幽没有合适的和亲人选,皇上也同样可以得到玄铁炼造术,只不过,后来,在处理岳卓凡这件事上,皇上想要以夜灵了结此案,给轻罗国交代,伤透了我的心,所以,我才没有将秘方拿出来。”
陌千羽一震,凤眸微眯,定定望进她的眼:“你说的是真的吗?”
夜离笑笑,没有回答。
当然是假的。
骗人谁不会,就只准他们这些男人将她骗得团团转,她就不能撒个谎。
不过,当初,他想以霓灵结案给轻罗交代,的确是伤了她的心。
“你为何不告诉朕?”
陌千羽再一次咬牙切齿。
夜离微微垂了眼睫。
刚才巧黛说是她帮他吸的蛇毒,他也是这一句,如今又是。
告诉他又如何?
邀功?
以此来换取他的回报?
真正的爱不是不管对方如何,只管自己随心付出吗?
又不是等价交换,又不是恩情需报。
为何为对方做了什么一定要让对方知道呢?
她不懂。
就像她不懂一个只为她分裂、只在她危难时候分裂的男人,为何会为了一纸秘方,置她跟孩子的生死于不顾一样?
“朕再问你最后一遍,千年玄铁炼造术的秘方真的是你拿的吗?”
“是!”未做一丝犹疑,夜离笃定道。
边上的霓灵急了:“姐…”
夜离朝她笑笑,摇摇头。
“不是她,是我!”
一道比她更笃定,更坚决的男声紧随而起,掷地有声。
夜离眼波一动。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凤影墨。
全场一片唏嘘。
陌千羽转眸看过去,不,是所有人都看过去。
凤影墨撩袍而跪:“是微臣,是微臣跟岳卓凡交易,拿走了玄铁炼造术的秘方。”
低低的议论声一时四起。
今日是怎么了?
起先,一个人都不站出来,后来,又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地承认。
夜离轻掠了眼梢,朝他淡瞥了过去。
一字一句笃声道:“此时此刻,秘方就在我的身上!”
众人一震。
凤影墨愕然抬眸。
陌千羽亦是难以置信地朝她看过来。
身后的蒙面人似乎这才回过神。
立即脸一拉,冷声道:“既然在你身上,你就应该早些拿出来,快点!”
夜离未动。
“我的手脚都被你们缚住了,让我如何拿?”
“你告诉我在哪里?我来拿!”
男人收了匕首,作势就要上前。
场下陌千羽眸光一敛,凤影墨嚯然起身。
夜离略带揶揄的声音响起:“在我的兜衣里面,你也要拿吗?”
男人便滞住了动作。
“所以,你还是将我的双手解开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夜离的眼角余光睃了睃场下的陌千羽。
没有意外地看到他又度了一个眼色给男人。
男人将手中的匕首伸过来,割断了她缠绑在双手手腕上的绳索。
“炼造术的秘方呢?”
男人有些迫不及待。
“急什么?”
夜离活动着绑得酸麻的双手。
然后,在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解开身上麻布衫的衣襟。
全场忽的一下子鸦雀无声。
“夜离!”
却是有一道绞着沉怒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又是凤影墨。
夜离眉眼不抬,她知道他喊她的意思。
是以为她要当众脱衣么。
她不至于。
她还不至于为了不值得的男人破罐子破摔到不自重的程度。
只是身上的这件麻布衫有些小,勒得她难受,而且,她的东西也是放在中衣的衣襟里面。
当麻布衫解开,里面被鲜血染红的中衣露出来的时候,夜离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将这茬儿给忘了,想要掩起来都不可能。
后又一想,为何要掩?
做亏心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做什么要掩?
这般一想,就干脆将麻布衫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