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跟霓灵一出来,那人就发现了她。
然后也完全不惧自己身处险境,众目睽睽之下,朝她淡定招手:“过来!”
口气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气。
那一刻,她也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此人果然是凤影墨。
真正的三爷,也就是凤影墨的父亲跟她没有什么交集,不会如此对她。
只是,此人是凤影墨假扮,还是凤影墨分裂,她暂时还不清楚。
不管哪一种,只要他是凤影墨这个人,只要他被抓住,就彻底完了。
夜离脑子里嗡嗡作响。
伸手抓住身侧霓灵稳住自己的同时,她下意识地看向陌千羽。
陌千羽正负手立在禁卫中间,衣发翻飞,轻睇着她这边。
似乎禁卫们在等他的一声令下。
而他,却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她该做何反应?
显然,凤影墨是想要带她离开的,如同那日封妃大典上一样。
可是,今夜…
除了团团包围的禁卫,夜离看到不远处的夜色中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在动。
杀气充斥在每个角落,却一下子静谧得让人窒息。
夜离眯眸,
甚至能看到远处围满的弓箭手,以及手中拉成满月一般的弓弩。
是隐卫。
夜离呼吸一滞。
除了随行的这些禁卫,陌千羽竟然也调动了隐卫。
且还是大量的隐卫。
而墨袍铜面的男人似是浑然不知杀机四伏,又或者知道,只是没放在眼里。
夜离皱眉,忽然觉得陌千羽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或者说,这一切都在陌千羽的算计之中。
夜离撇开眼,举步,朝前迈近了几步。
“三爷确定是来找我吗?”强忍着腹中的绞痛,她朗声问向不远处被禁卫围住的男人,“还是来找易敏?”
夜离说完,微微眯了眸子,细细睨着男人的反应。
其实问这句话很冒险,她知道。
但是,她有她的思量。
最主要的,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凤影墨,还是凤影墨分裂后?
如果是凤影墨分裂之后的三爷,他没有凤影墨的记忆,也并没有真正三爷的记忆,换句话说,她提到易敏,他应该莫名,就如同当日封妃大典上,他来劫她,却并不识易敏一样。
男人并无过多反应,也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朝她又说了一遍:“过来!”
夜离心里隐隐觉得,他应该是凤影墨,并未分裂。
搞清楚了这个,她才好想接下来进一步的对策。
当然,她说这句话的另一个目的,也是做给陌千羽和众人看。
毕竟易敏药浴出了问题,三爷给她解了媚毒,大家都知道。
众所周知的还有雪山之上,三爷前来想要救走易敏,虽然是霓灵所扮,但众人不知。
所以,她跟对方提起这些,再正常不过。
“易敏不在,我们没有找到她,三爷应该去雪山下找,而不是来这里。”
既然知道对方是凤影墨,她就觉得事情好办很多,因为她知道,含沙射影的话,他懂。
然,对方显然很固执。
“我让你过来!”
依旧还是霸道强势的那一句。
夜离就怒了。
“三爷为何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强势?三爷问过我的意见吗?想过我的感受吗?三爷知道我愿意跟三爷走吗?”
男人就沉默了。
“我不愿意,我真的不愿意。三爷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都跟易敏那样了,我还会心甘情愿跟三爷走?”
男人依旧没有吭声,只面朝着她的方向,因为脸上被青铜面具所掩,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夜离眸光微闪,继续。
“我跟三爷的情义,在雪上之上,我纵身跃下断壁之时,已经恩断义绝,当初三爷救我一命,我以一命还你!我不需要一个至死都要将生的机会留给别的女人的男人!”
夜离其声幽幽,说得决绝。
当时,在断壁之上,霓灵被张硕搞下断壁之前,用力推开易敏,大家都看在眼里,她这样说,她相信大家都懂。
而且,她也想要告诉陌千羽,她跟三爷的渊源。
源于救命之恩而已。
也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会随着那个男人跳下断崖。
并不是为了追随,而是因为,一,绝望死心,二,还他一命,从此两讫。
夜离边说,眼角虚光边瞟向自始至终未说一语的帝王。
222.【222】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永远在为别的男人出生入死?
也顺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何会随着那个男人跳下断崖。
并不是为了追随,而是因为,一,绝望死心,二,还他一命,从此两讫。
夜离边说,眼角虚光边瞟向自始至终未说一语的帝王蹂。
陌千羽背光而站,一张脸掩在苍茫夜色中,神色莫辨该。
见话已至此,男人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夜离眉心微拢。
“三爷走吧,我是不会跟三爷走的,如果三爷要执意,也莫要怪我没提醒三爷,三爷大可以回头看看,除了这些禁卫,到处都是…”
夜离顿了顿,原本想说,“到处都是隐卫”,一想觉得不妥,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我们的人”。
她说,到处都是我们的人,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场,自己和陌千羽站在同一个立场。
男人终于徐徐回头望去。
虽夜色凄迷,却足以看到那些拉满弓待命的隐卫密密麻麻。
夜离眼波微动,心想,这次总要知难而退了吧?
然而,没有。
男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恍若未见。
夜离就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说白,她说那么多,只是想让这个男人走,虽然她也知道,就算这个男人想走,陌千羽放不放过他还是个未知数。
但是,至少,趁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赶快撤离总归是对的,而且,陌千羽这边,她也好求情。
可是谁知道,这个男人竟然油盐不进,完全不听劝,不仅如此,还脚尖一点飞身而起,想要朝她这边飞过来。
禁卫们闻风而动,迎了上去。
原本只是对峙的两方,便痴缠打斗在了一起。
夜离脸色都白了,腹中疼痛更甚。
想了想,她缓步走向陌千羽。
“皇上,”一直走到他的面前站定,她压下情绪,低声乞求道:“能不能请皇上放过他?”
帝王落在那些打斗身影上的眸光微微一顿,徐徐转眸,淡睇向她,却也只睇着她,不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他曾经救过我一命,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夜离。”
好一会儿,帝王才出声,声音明显透着冷意。
“不是朕放不放,而是他走不走。”
夜离眸光一亮:“只要皇上让那些禁卫停下来,我可以去说服他离开,我一定可以让他离开!”
夜离急急保证着,帝王却“嗤”的一声笑了。
夜离怔住,看着他。
“夜离,你知不知道,不止是朕不想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朕呢。”陌千羽轻勾着唇角,笑意冷得瘆人。
“不会的,”夜离摇头,“我也可以让他跟我保证,保证再也不冒犯和冲撞皇上。”
虽然夜离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可她还是硬着头皮这样说了。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先过了今夜这一劫。
夜离转眸看向远处,那些黑点一般的隐卫蓄势待发,似乎手中拉满弦的弓箭随时都可能脱手而出。
帝王又是好长时间不说话,凤眸紧锁着前方以众对一的厮杀。
“他是杀害沈妍雪的凶手!”
沉沉的声音落下,帝王再次侧首看向夜离。
夜离长睫微微一闪,没想到他这个时候提起沈妍雪。
的确,沈妍雪的确是被三爷所杀,虽然是真正的三爷。
可是,这些她无从辩驳。
见她不说话,帝王又将视线转了过去,看向前面,微微眯了凤眸,其声恍惚:“你可知,雪崩之后,朕经历了些什么?”
夜离看着他。
他低低一叹,声音继续:“朕从雪山上摔下来,撞到了后脑,朕的眼睛看不见了......而他......”
陌千羽扬手一指,直直指向场中正跟一众禁卫打斗的男人。
咬牙:“就是他,趁人之危,对朕用迷.香,想要杀了朕,若不是得好心人相救,朕今日又怎能站在这里?”
夜离有些震惊。
没想到从雪崩到医馆再遇才短短几日时间,他竟经历过这些。
竟然还失明过。
“所以,皇上今夜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了,是吗?”
夜离微哑着声音开口。
不然,从后幽到北国,岂止千里?调动那么多隐卫,不是他会做的事。
只能说明他恨之极致,处心积虑。
“是!”答案意料之中,帝王回得笃定,“因为朕实在找不到一个放他的理由。”
“如果我求皇上放过他呢?”
其实话一出口,夜离就知道白问了。
曾经她求过他何止一次?
将霓灵赐婚给凤影墨的时候,她求过。
将巧黛关入死牢的时候,她求过。
一次未答应,一次提了条件。
那么这一次…
帝王没有回答,只定定看着她,凤眸中的两团玄黑就像是冬日四更的天,看不见一丝光亮。
已有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不知是禁卫的,还是男人的。
夜离皱眉,只觉得小腹下的绞痛也跟着变成了坠痛,她强忍着,身子在微微发抖。
“皇上不是一直问我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吗?”
帝王眼波微微一敛,她垂眸苦涩地弯了弯唇,伸手抚上自己的腹,“我现在就告诉皇上。”
抬眸,看向场中渐渐有些处于下风的男人,夜离启唇,一字一顿:“就是他。”
“他就是孩子的父亲,但是,我对他真的已经心灰意冷,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怀着孩子,还跳下断崖。若皇上不嫌弃夜离的蒲柳之身,夜离愿意滑掉腹中胎儿,彻底断了跟他的最后一点念想,跟皇上回宫。”
夜离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番话说完的。
她只知道,除了腹中孩子,她别无他法。
帝王凝目盯着她,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片刻之后,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夜离一怔,苍白着脸看着他。
“夜离,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永远在为别的男人出生入死吗?不是朕!”
帝王看着她,轻轻摇头,眼角的笑意连连,眸子里却是冰冷一片。
“当初,在雪山之上,你不吃不喝,跪于雪地七日七夜,甚至想到用自己的嘴这样屈辱的方式来伺候朕,就为了求朕救凤影墨。这才几日的时间,你又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不惜舍掉自己腹中的骨肉,你让朕怎么说你?说你多情,还是说你无情?你这样,又让朕怎么相信你?”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对皇上做过不做的。”
夜离忽然开口。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邀功之人,也一直觉得做了就是做了,对方知道不知道,并不重要,只是今日,她第一次想要将这些拿出来作为资本。
帝王微微一愣。
“我曾经为皇上做过些什么,相信皇上心里有数,出生入死,一点都比这两个男人少…”
“你也说那是曾经!”帝王沉声将她的话打断。
“现在亦是,只要皇上…”
夜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禁卫们惊呼。
“皇上!”
“皇上小心!”
夜离一惊,循声望去,就看到男人黑衣如墨动,身轻如燕,手中掌风提起,正直直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只不过目标不是她,而是陌千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似乎只在一瞬之间。
男人已逼至跟前。
夜离瞳孔一敛,反应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同样脚尖一点,轻跃而起,挡在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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