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之后,一双眸子便一瞬不瞬地凝在凤影墨的脸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微末的表情。
凤影墨怔了怔,微微垂眸,淡声道:“不是。”
“你说不是,就定然不是,你说的,我都信。”沈妍雪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下一瞬,却又轻拧了秀眉,“不过,爹爹那边可能对你有些误会,你放心,我会找时机替你跟他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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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夜离弯了弯唇,将落在那一对璧人身上的目光收回。
虽隔得有些距离,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可看两人郎情妾意、低声细语的模样,显然,偷换图纸、手臂中毒一事丝毫未对这双男女造成影响。
果然感情甚笃,不是一般人能挑拨得了的。
一阵夜风吹来,夜离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意识过来,手里的那壶原本烫得热热的酒早已没了温度。
将壶盖拧开,她提起酒壶,仰脖刚准备饮下,忽然一阵衣袂簌簌声响起,她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是陡然一轻,酒壶被人夺走。
“没想到夜大人竟然有这样的雅兴,寒夜高坐,对天作饮,想必别有一番情.趣。”男人略带揶揄的嗓音响在头顶。
夜离一震,循声回头,就看到凤影墨不知几时落在她的身后,正只手提着她的酒壶,长身玉立、衣发翻飞,一双眸子在暗夜里晶亮如星,也蕴着一抹…兴味。
夜离小脸一冷,自是不会好语相向。
“没想到凤大人竟然有如此习惯,趁人不备,暗自偷袭,想必很是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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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52】心事,不予人说?
凤影墨也不生气,悠悠然上前两步,来到她的边上,一手提着那酒壶,一手一撩袍角,闲适地坐在了她的边上。
坐下的同时,侧首问她:“你的耳朵没事吗?”
夜离一怔,不意他会如此。
以前别说找她了,见到她都还是一副不屑的样子,今夜竟然上了她的屋顶,主动坐在了她的旁边,甚至还问这样略显关切的问题。
心念一瞬间百转千回。
莫不是知道今日在暗道是她出手相救的?
其实今日让福田扔令牌替凤影墨解危,她有她的考虑。
第一个当然是不想让沈孟那个小人奸计得逞。
还有一个,就是凤影墨位高权重、又睿智腹黑,是目前唯一一个既能跟太后抗衡,又能跟沈孟抗衡,就连帝王陌千羽都忌惮几分的人。
她就想着,这样的人得留着,至少暂时是。
至于什么想要获得他的感激,她从未想过,不仅没想过,甚至还不希望被他察觉是她所为。
因为她觉得,安守本分、敛尽锋芒才能最好的保护自己,她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纠复。
只是…
或许是她多心了。
收了心神,她稍稍缓和了几分脸色,声音却依旧清冷地回道:“没事,凤大人不是也伤了肩吗?”
男人没有回答,沉默地凝了她片刻,便收了目光,转眸看向黑漆漆的远处,忽而开口道:“天寒地冻,夜大人坐在这里一人独饮,怎么,有心事?”
话落,他复又将远处的目光收回,转眸凝向她。
冬夜本来就黑,他扭头过来又正好背对着夜幕,光影偏逆,一张脸完全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双晶亮的眸子如同夏夜的星辰熠熠生辉。
夜离望进去。
这一次,没了兴味,没了促狭,她非常难得从里面看到了正色,一本正经的正色。
只是,那是什么意思,她看不透彻。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夜离才猛地意识过来,连忙尴尬地撇开眼,唇角一弯道:“我能有什么心事?明日要打道回京城了,我不过是上来看看明日的天气而已。”
“哦?”凤影墨一听就乐了,俊眉一挑道:“夜大人果然博学多才,不仅通医理、擅推拿、能剖腹、会侦案,竟然还懂这个,那是否看出来了,明日是何天气?”
通医理、擅推拿、能剖腹、会侦案…
夜离闭了闭眼,果然正经不了一瞬,那副冷嘲热讽的嘴脸又出来了。
心中气结,她伸手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冷声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酒壶还未拿稳,却又再次被他夺了回去,“不许喝!”
口气又沉又急,强势霸道得吓了她一跳。
她一震,停了手中动作,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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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53】冰火,怎会中蛊?
凤影墨似乎也意识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旋即唇角一勾,一抹浅笑动人心魄:“哦,凤某是见夜大人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饮酒总归不好,所以才想劝阻。”
边说,边瞟了一眼她的屁股,又看向她的耳垂。
夜离就无语了。
有这样劝阻的吗?分明是呵斥!
或许是高高在上习惯了,就是这样盛气凌人的样子。
也不想跟他计较,夜离同样还之以浅笑:“谢凤大人,这些就不劳凤大人操心了。”
边说,边朝他伸出手。
凤影墨逆光看着她,微躇了片刻,才缓缓将酒壶递在她手中。
五指一收,夜离接过,当即仰脖饮下一大口。
一股辛辣入喉,她险些呛住。
其实,平素她极少饮酒,也极不喜饮酒,方才她提酒上来,也不是为了喝,而是为了捂手。
可现在,两人夺来夺去,她总得喝一口做做样子。
然,喝下去她就后悔了,不是后悔,是她发现不对劲了。
烈酒入肚,原本应该是灼热,可是,却是没来由的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并一点一点侵占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第一反应是酒有问题,正欲说与边上的男人,她又猛然想起一件事。
她的母亲喜欢养蛊,在世时一直培育和研究各种蛊,在京师还小有名气,被人们称作“蛊娘子”。
她记得其中有一个叫“冰火缠”的蛊。
细若发丝、肉眼难觅、循血而入,以血而生,初进人体内,基本不被察觉,因为不会出现任何症状,三月满,蛊长成,才会开始躁动,出现一系列的**反应。
三个月的潜伏期,也是蛊的生长期,最忌最忌,酒。
若饮酒,便会寒气通体、生不如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不,不会的,她怎么可能会中此蛊?
且不说此蛊是她母亲培育的,常人不可能随便就有,单说下蛊的条件,她也不具备啊。
要循血而入,循血?
她一震,猛地想起自己在宫里受的杖责,以及今日在暗道里受的箭伤。
大惊之下,有千百个念头瞬间从脑海中掠过。
是太后的金疮药里带蛊,还是巧黛的羽箭上带蛊,还是只是她多想了?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她已经有些受不住。
暗暗提起一股内力暖住心脉,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打颤,侧首看向凤影墨,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她抬起衣袖将酒壶的壶口揩了揩,朝他面前一伸,笑道:“一人饮酒当真无趣,凤大人若不嫌弃,不妨也喝上一口暖暖身子。”
他也是被羽箭所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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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应该有你们想看的。
54.【054】极端,截然相反?
他也是被羽箭所伤之人。
若是羽箭带蛊,那么他便也不能幸免。
凤影墨看着她,没有接。
她知道,这个患有洁癖的男人定然是嫌弃于她,换作寻常,她也不会强求,只是此刻,她太想知道怎么回事了。
当着他的面,她的手腕略略一倾,将酒壶里面的酒水倒了些许出来,就当将壶口洗过,末了,又自袖中掏出锦帕再次揩了揩。
做完这一切,才重新将酒壶伸到他的面前。
她想,她都做到这份儿了,再矫情就说不过去了吧?
男人看着她,伸手揉了揉自己受伤的肩,末了,又垂眸看向酒壶,终于伸手接过,似是告诉她他方才不接,并非嫌恶,而是顾忌肩上的伤。
在她的注视下,他仰脖呷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如何?”夜离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生怕错过他丝毫的表情。
她看到他喉结一动,咽下,然后似细细回味了一番,“嗯,不错,圣上亲临,想来这家客栈也是将珍藏的最好的酒拿了出来。”
末了,竟又提起酒壶再饮了一口。
夜离就崩溃了,看来,只是她有事。
那么,是不是说明羽箭并无问题?
周身的寒气越来越重,她只觉得每根血管都在急剧收缩,连带着每一寸骨头都痛。
不行,她深知此蛊的厉害,不能再呆下去了,先离开再说,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后面再查。
就在她刚准备起身之际,忽闻边上凤影墨骤然开口:“此酒也太烈了吧,这才两口入腹,五脏六腑竟似被大火在烧,灼热难当。”
夜离一震,便僵在了当场。
男人放下酒壶,抬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蹙了蹙眉,又转眸看向夜离,“你没事吧?”
夜离看到他满面通红、额上冒汗,一双原本晶亮的眸子此刻亦是染上一层薄薄的血色。
夜离心头一撞。
果然还是中蛊了,她是,他亦是。
此蛊之所以叫“冰火缠”,是因为它入到女人体内跟入到男人体内,因两.性体质的不同,遇酒后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也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极端。
女属阴,会寒气通体,如堕冰窖;男属阳,会全身发热,如烈火焚烧。
这些年一直当太监当惯了,她差点忘了自己是女人。
想到这里,她大惊。
若是被凤影墨发现,岂不是就知道她是女的?
得赶快走!
心念一定,人已迫不及待地起身。
或许是心中慌乱起得太急,又或许是被寒气侵蚀太久,身体太虚,起身站起的刹那,她根本稳不住自己的重心,脚下一软,她直直朝一边倒去。
边上的男人见状,连忙伸手想要将她扶住,已然太迟,她便不偏不斜跌入他伸出手臂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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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一起!
55.【055】肯定,她是女人?
边上的男人见状,连忙伸手想要将她扶住,已然太迟,她便不偏不斜跌入他伸出手臂的怀中。
夜离大骇,惊惧不堪中,也忘了继续用内力暖住心脉,内力一松,一股被强行抑制良久的滔天寒气瞬间如绝提的山洪,直直往上一涌,冲上脑门。
夜离痛呼一声,差点晕厥过去。
“夜大人….”意识浅薄中,她听到凤影墨唤她。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次完了。
她想站起来,她想离开凤影墨的怀抱,可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四肢百骸都痛,加上对方的怀抱太过火热,对于正处于冰寒极致又已然崩溃的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一片浑噩中,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对方是谁,忘了刻意,忘了危险,她伸出手臂抱住身边的这份温暖。
“好冷,好冷….”牙齿磕磕打颤,她哑着声音喃喃,一张小脸本能地往对方的怀里蹭,想要摆脱那份被冰寒煎熬的生不如死之感。
环在身上的力道一重,她感觉到那团火热似是更紧地裹住了她,一股暖意透衣而入,渗过肌肤,慢慢流淌进身体里面。
似是舒服了不少,她艰难地抬起头,仰脸望去。
婆娑光影中,她看到一张面色潮红、眉目如画的脸,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将自己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朝那张俊颜贴了上去。
“嘭——”的一声巨响,是凤影墨手中的酒壶跌落在瓦砾上摔得粉碎的声音。
夜离的神识也被这一声动静给强行拉了几许回来。
如梦方醒的她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张脸。
她与他鼻翼贴着鼻翼,唇对着唇,两人的呼吸交.缠。
而且她在他的怀里,她拦腰而抱,他双臂紧裹。
她冰冷,他滚烫,两人…
老天!
“啊——”夜离失控地大叫一声,挣扎着推开男人,快速起身,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在跃下屋檐的时候,也提不上轻功,重重摔砸在地上,却也顾不上痛,爬起来就跑。
屋顶上,男人瘫坐在那里没动,只面朝着夜离离开的方向,满脸通红、俊眉紧蹙,胸口微微起伏,一双透着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似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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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嘭”的一声关上房门,扯了榻上的被褥裹在身上,一屁股坐在了房中的炭炉旁边。
炉中炭火烧得正旺,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而此时她也不顾上这些,第一次,她慌神慌到了这般。
脑中空白,心头凌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知道,凤影墨肯定知道她是女人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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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056】化解,她已先回?
她只知道,凤影墨肯定知道她是女人了,肯定。
一旦知道她是女人,就一定会去查她这样做的目的,如此一来,她的身份就难保不被查出,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
坐也坐不住,她裹着被褥焦灼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也顾不上身上的寒气。
而且她知道,只要咬牙忍耐过最生不如死的一段,随着酒力的倾散,身上的寒气会慢慢褪去。
这些她倒不担心,至少三个月之内,只要不再沾酒,她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