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我不由也紧张地看向阿骜,“你有没有不舒服?”
阿骜摇了摇头,“你也跟着乱想什么?我好着呢。”
是的,这小子看起来真是再好不过了。皮肤光泽面色红润,回来这一路上连个喷嚏也没打过。
月溪也道:“不过是些谣言,明天主上和台甫上朝之后,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送信去叫我们回来,也未必就没有对这种情况出现的担心。不过现在我和阿骜都没事,自然也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回了寝宫,一干外臣就告退了,宜春带着几个女官迎上来,帮着我们安置。
目前芳国的财政还是有些紧张,也就没搞什么接风宴,就跟平常一样吃了晚饭。
少了个阿灯,只有阿骜和修篁跟我一起吃,说起来似乎就和在外面一样,但…我还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同了。
阿骜和修篁也不知是不是有一样的想法,反正一顿饭下来大家都没说话。
吃完饭修篁就去看他的小药圃去了。
我觉得就是个借口。这又黑又冷的,药圃再重要也不至于要这么晚跑去看吧。只是气氛太奇怪他不想呆下去而已。
但阿骜就没有这么自觉,吃完饭就赖在我房间里喝茶。
我斜眼睨着他,赶人:“你该回去休息了。”
阿骜不高兴地瞪我,然后伸过手来,拉着我的手。
“喂…”
“我知道。”还没等我说什么,他就打断我,顿了一下,又轻轻重复,“我知道。”
我就闭了嘴。
“就算之前还有点觉得修篁只是趁机…回来看那些大臣们的神色也该明白了。”阿骜玩着我的手指,叹了口气,“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一定会以为那些妖魔就是因为我们失道才会再出现。就算我真是健健康康一点事都没有,但只要他们都认定了,也不好处理。”
“眼下这种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过几年芳国有了起色…”
“我知道。”阿骜再次说,声音闷闷的,“我只是不高兴。”
他拉着我的手,拇指按在我的食指指腹上,然后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摸过去,垂着头,声音更低:“结果我们回了家,反而还要偷偷摸摸…”
“谁要跟你偷偷摸摸。”手心被他挠得发痒,我直接缩回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难不成你要始乱终弃?”阿骜抬眸看着我,一脸哀怨。
我怔在那里。
始乱终弃这个词…就像是一颗投进我记忆的石子,一瞬间便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个人第一次对我真情流露时的玩笑。
那个人在兵败时想送我们走时的决绝。
心情顿时就纠结起来。
阿骜静静看了我很久,脸色变幻着,最终只是扯出了一个带点苦涩的笑容来,“抱歉,是我说错话了。”
当日我问罗严塔尔难道是想始乱终弃的时候,他也在场的。
结果…就是我们来了这里。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弃得更彻底?
阿骜别开眼,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跟我说,还是说给自己听。“是我的错,一度夙愿得偿…我太急切了些…正好…缓缓也好…”
我抿了抿唇,他便站了起来往外走,“我回去了。”
“嗯。”我应了声,跟着站起来送他。
结果他走到门口,突然又顿住,转过头来看着我,低低道:“我也不想要你忘记他,但…你总该要学会放下的。”
我又一愣。
阿骜已走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哟,又到一年高考时…
今年高考的同学们也要加油啊~
109睡吧。
鹰隼宫的晚上很安静。
本来这边就没什么娱乐活动,芳国如今财政紧张,歌舞杂技什么的自然不用想,何况我本身也不太喜欢。加之鹰隼宫被我裁员裁得只剩小猫两三只,越发冷清。
阿骜去了书房看奏章公文,那种东西我看不下去,这里又没有小说漫画,只能早早洗漱完上床睡觉。
宜春她们用汤婆子帮我焐热了被窝,倒是不冷。
但我还是怀念空调和暖气,至少也该烧个炕之类的吧。
虽然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冬天,但那个时候事多,顾不上计较这些。现在大局基本定下来,我就觉得…这芳国国王的生活质量也未免太差了。
我一面翻来覆去,一面想,明天就去技术开发局,看看他们有没有人会盘炕,又想,反正要盘炕的话,不如索性烧地龙。但那样的话,就得整个房子改建了,要改也不能只改我的,阿骜那边也得改…这么想来想去,突然就变成了个大工程,也不知道没有没那个钱。
想到钱…就泄了气。得,还是过两年再说吧。
吗的,我这皇帝当得!
正闭着眼睛数羊呢,就听到有人开了外面的门。
“谁?”我探身去看。
看起来上次裁员也的确裁得狠了点,只剩下宜春他们几个,我也就没让安排什么值夜的,反正我们家没那种规矩。
现在倒好,时不时就能让人直接往我房间里闯。但青龙没动静,看来并不是什么外人。
果然就听到修篁的声音道:“是我。”
应了声,却好一会没再有动静。
隔着屏风看不见什么,我又懒得爬起来,忍不住道:“是修篁吗?有事就进来说吧。”
“没事的话,主上就要这么打发我走吗?”修篁的声音带着点笑,轻轻地问。
我一时倒噎在那里。
回来要拿他做幌子的事情,我们一早在船上的时候就商量好了。但…他真要在我这里过夜,我倒有点别扭起来。
我没回话,修篁便又自己解释,“外面下雪了,我一身风雪进来的,先缓一缓,免得把寒气带进去。”
我哪里这么容易冻着?以我如今的体质,不要说他带进来这丝寒气,就算直接扔到雪地上去,也不会怎么样。何况,王还是不会病不会死的仙人呢。倒是阿骜那边…
“阿…”
我才张嘴,修篁便接道:“不用担心,长春大人那里早有准备。”
长春是仁重殿的管事,在衣食住行上,向来都把阿骜照顾得妥妥当当。对他们来说,麒麟的安危健康,可比我这王重要得多了。
我撇了撇唇,修篁已经绕过屏风走进内室来。
外衣已经脱了,头发也已经解散,似乎还没完全擦干,有几缕贴在他白色的长衫上,素衣黑发,越显得君子如玉。
但很显然,这家伙可是跟君子一点边都沾不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
修篁走到我床前来,搓了搓手,“主上怎么也不叫她们生个火盆?怪冷的。”
我刚说什么来着?这人故意冒着风雪过来,又说怕冻着我在外面脱了大衣裳,现在又跑到我床前来叫冷。这不是奸商是什么!
但他这样站在那里笑盈盈看着我,我们又有约在先,还真是不好把他往外赶。
据说女人有没有男人是很容易看出来的,我们出去走这一圈,只带了他和阿骜,眼下又不能公开和阿骜的关系,也只能让他背这黑锅了。
想让人背黑锅,总不能不给甜头的。
好在…不管怎么说,他长相还算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我叹了口气,往床里挪了挪。
修篁果然就抬腿上了床,钻进被子里来,倒没再有小动作,就乖乖躺在我身边。
我干咳了一声,“那什么,头发还没干呢,就这么睡小心起来头痛,我们聊会天吧。”
“好。”修篁从善如流,又挪出来一点,抖了抖枕头,半倚在床头晾头发,一面垂眸看着我,“主上想说点什么?”
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空隙就大了点,有点进风,凉嗖嗖的。我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倒是真凉。
看来他叫冷还真不是装的。
我拉了他的手焐着,问:“你刚一直在照料你那小药圃?”
修篁用空着那只手掖了掖被子,道:“嗯。出去这么久,总要去看看。”
“怎么样?”
“宜春她们帮我照料着呢,挺好的。”
“哦,那就好。”
修篁轻轻笑出声。
很显然,就是在笑我没话找话。
我索性继续道:“你对阿灯的事怎么看?”
“挺意外的。”
“嗯?”我抬起眼看着他,“怎么说?”
“他之前不一直在跟我一起生活吗?不管他是什么,读书认字,包括后来你让他养的羊,都很认真。看得出来,他是很努力想融入这个世界,得到大家的认可。没道理在这个时候逃跑。”修篁顿了顿,“就算他是别有居心吧,挑这样一个时机,有什么好处呢?”
我点点头。“说得也是。我觉得吧,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他预料之外他又没办法解决的事情。”
“主上打算怎么办呢?”
“凉拌。”我哼哼了一声,“我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不知道他在哪里,能做什么?对付新出现的妖魔的事情月溪应该都安排好了,眼下无非也就是等等看而已。”
“那主上觉得阿灯还会再出现吗?”
“谁知道呢?随便啦。”虽然这么说,但毕竟是当初自己从河里捞上来的,又带了这么久,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我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无非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修篁再次笑起来,声音愈加柔和,“我最喜欢主上这一点了。”
“喜欢我什么?混吃等死天塌下来当被盖么?”
修篁呵呵笑出声,只是伸手揽过我,将我抱在胸前。
不太舒服,我一面抗议“不要把我当暖炉用”一面扭着身子调整姿势。
“主上…别乱动。”修篁皱了眉。
我自己也发现了,某人的身体貌似有了反应。真是饱暖思那啥,刚刚还是应该让他冻着的。
我讪讪笑了声,换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就乖乖躺着不动了。
修篁依然搂着我,也没有再动。
好一会我才抬眼看向他。
修篁轻轻吻了我的唇,柔声道:“…总要主上自己情愿才好。”
切,说得好听,还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吊着我。
我哼了声,有点赌气,索性翻身伏到他身上,狠狠回吻过去。
修篁一副任人采撷的姿态,眼睛里却带着笑。
看他这么笑,我就又泄了气。
有点乏力地趴在他身上,长长叹了口气。
我有多失败啊。
本来是想一心一意跟着某人却被扔到了这里,想认认真真做个好王,结果连烧个炕都没想头,现在倒好,就连想彻底做个风流坏女人都做不到。
修篁只是轻轻抚着我的背,柔声哄道:“睡吧。”
…唉!
110重返蓬莱
第二天就顺理成章地批了修篁的仙籍。
跟着生活就像是渐渐回到正轨。
阿骜跟月溪商量了移民的事情,月溪觉得可行,但具体实施的时间得往后挪挪。首先还是得解决了妖魔的事情。不然要是雁国的人真的愿意过来,我们这里却依然妖魔横行根本不能安居乐业就不好了。枉费延王一番扶持之心。
于是先督促着各州注意妖魔的动静,组织剿灭。又要安排重新丈量土地统计人口。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忙的是阿骜,我依然做着我的甩手掌柜。
每天上朝也只是窝在玉座上听阿骜和群臣奏答,听得懂就插一句嘴多问问,不然就索性只是听。
下了朝就混吃等死。无聊得在地上打滚。
阿骜又好气又好笑地骂我是猪。
其实我倒是想再出去跟杀妖魔,但他们却不放,大道理是一套一套的,听得耳朵起茧,只好乖乖呆在鹰隼宫。
不过我觉得我比猪还是好一点,多少也还会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改善生活的办法。
说到这一点,我就很郁闷。
你说尚隆这五百年前穿来的老古董没见过世面也就算了,阳子怎么说也是受过高中教育的现代青年,来了也好几年了,这里怎么一点现代生活的痕迹都没有。
这次出去是没能见上她,不然我倒真想问问,她就一点没觉得不习惯?
我倒是真想弄,只是当年上学的时候不认真,肚里真没货。虽然弄了个技术开发局吧,但每次想让他们做个什么也说不上个什么原理,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笑话闹了不少,成品还真是没能做出什么来。
所以我就想,要不然悄悄回去那边一趟吧,弄些书来研究,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要在这里生活个几十上百年甚至几百年,怎么也该让自己过得舒服点吧?
没牙膏用青盐刷牙也就算了,没有卫生纸就实在不能忍!
反正王和麒麟甚至上位的仙人都可以发动小规模的鸣蚀,只要飞去虚海上空发动,离岸远一点也不会有太大损害。六太景麒他们不也都去过嘛。
我悄悄去一趟,快去快回,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也算…正式告个别。
主意打定,我就悄悄准备起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把青龙留下照看阿骜。有他在,也就不用留什么条了,交待他如果阿骜没发现就算了,如何他发现问起来,就如实告诉他。我保证绝不多事,尽快回来。
青龙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应了。
我把床上摆出蒙头大睡的人形就趁着夜色上了路。
第一次用鸣蚀,没经验,一到那边就直接跌进了海里。那边也是下着雪的冬天,把我冻得够呛,好不容易才回到原本的家。
门牌上还是写着“欧阳”,大概还没有易主。
钥匙什么的当然早就没了,但进个门还是难不倒我。家里没人,家具都用白布罩着,厚厚一层灰,都不知道老妈离开了多久。
说起来,当时我们在太空堡垒出事…也不知道后来父母到底怎么样了。现在就算想联系,也没有办法了。
…其实就算联系上…也是永远没办法继续一起生活了。
我心情低落地发了阵呆,长长叹了口气,去浴室放水洗澡。
好在家里还有水有电,我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翻出当年的旧衣服来穿上,躺在旧时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
当日离开,只当是去探个亲度个假,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也没想到我还能有回来的一天。
没回来的时候心生挂念,回来之后,却满心惆怅,恍如隔世。
是的,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再牵挂也是没用,不如把这些心思都收拾好,该断就断了,然后继续去走自己的路。
七七八八地胡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大亮。
桌前的闹钟已没了电池,停在三点多,我也没个手表手机,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但照我的饥饿度来着,应该还不是太晚。
我起了床,在家里翻了一圈,发现了新的问题。
…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