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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殷凌澜吗?!她心中惴惴不安,千百种念头纷纷扰扰从脑中掠过却抓不住半分头绪。

她猛的深吸一口气对依然在忙碌的太医与内侍道:“等等上好药就把她送到本宫宫中!另外今日之事要守口如瓶!”

“是!”左右皆应声。

到了晚上挽真被抬到了露华宫中。她已上好了药膏,只是脸色依然惨白如纸,往日带着几分少女的清醇娇俏统统被沿路的风尘给磨砺得只剩下瘦得尖细的一张脸。卫云兮越看心中越痛,那一枚呈上来的龙影令拽在她的手中,冷冰冰的,渗入骨髓。她坐在挽真的床边,低唤一声:“挽真,你醒醒。”

一旁的秦七摇头:“娘娘,挽真姑娘身受内伤,又沿途昼夜兼程赶到这里早就支撑不住了,太医院的太医说要静养几日恐怕才会醒过来。”

卫云兮心中芜杂,半晌才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是她来了这里而不是龙影司其他人?”

秦七自是知道挽真的身份,也知她此次前来恐怕个中内情巨大,叹了一口气:“娘娘不必忧心,等挽真姑娘醒来就可以问了。”

卫云兮默默点了点头。

长夜寂寂,露华宫中灯火未熄。廊下宫灯在深秋的寒风中随风摇曳。卫云兮枯坐在挽真床边一动不动已有了大半夜。秦七半夜醒来查看,看到她端然枯坐的身影,忍不住上前劝道:“娘娘还是去歇息吧,让老奴看着挽真姑娘,等她一醒来,老奴再告诉娘娘。”

卫云兮摇头,眼中迷蒙中带着凄色:“不用了,本宫回去也睡不着。她千里不顾生死艰辛而来,本宫只是守着她一个晚上而已。秦公公下去歇息吧。”

秦七见她如此知道再劝无用,只能悄然退下。

卫云兮看着挽真紧闭双目的面容,轻叹一声:“挽真,你要与本宫说什么呢?赶紧醒来吧。”

挽真只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地在梦中不停地赶路,再赶路,可是四周那么黑,只有眼前一道光亮在指引着她,她心中大喜追随着那光线而去,终于那光线越来越强烈,一扇宫门就赫然立在自己的眼前。

她急急上前拍门:“开门!开门!我要见卫小姐!我要见卫小姐!”那扇宫门始终不开,她急了,猛的一挣,人就这样醒了过来。

“呀!醒了!”一旁有人在说话。挽真猛的睁开眼,要挣扎起身,一动浑身剧痛无比。她呻吟一声又倒回了枕上。

“当真是醒了!”一旁守着的卫云兮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禁不住潮湿起来:“挽真姑娘,你足足睡了两天了!”

“是啊,我家娘娘也守了姑娘两天呢!”一旁多嘴的宫女插话道。

挽真睁大眼睛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一行清泪滚落,她握紧卫云兮的手,嘶哑开口:“卫小姐,快…快去…找公子。他…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卫云兮只觉得心被什么狠狠重击一下,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一旁的秦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他看着四面不明所以的宫女,冷喝一声:“都退下!统统都退下!”

宫女们喏喏,急忙退下。

卫云兮稳住心神,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到底是怎么了?”

挽真心中千言万语堵在心中,半晌才嘶哑道:“这事要先从我们那次出了南楚说起…”

暖阁中寂静,唯一只听见挽真嘶哑的声音在慢慢说着。暖阁外,秋风肃杀,卷起了落叶漫天。

一整天卫云兮都在露华宫中,不吃不喝。只定定地看着窗外的秋色萧索。这是她来北汉即将度过的第二个冬天,冷、干燥而荒凉。身边一个人也无,再也没有人可以给她一丝依靠与希冀。千里之外,狼烟四起是男人的厮杀争夺。而在这寂静奢华的深宫中,她手握权柄,心却已寸寸成灰,连流泪的力气也无。

秦七看着她一动不动的纤细身影,深深叹了一口气,拿了饭菜上前,劝道:“娘娘,好歹吃一点,不吃的话怎么能有力气谋划将来之事?”

卫云兮缓缓回头,素白的面上神色木然:“拿下去,本宫不想吃。”

秦公公看着她的脸色,心中不知怎么的一恸,跪下沉声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中苦。可是如今您要做什么先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万一您倒下了,往后又该怎么办?”

卫云兮缓缓闭上眼,两行清泪缓缓滑落脸庞,她无声地哭了。

“秦公公,他要死了。…”

“他说,要给我一条好的路。原来统统都是骗我…”

“他说,不要我做了他的拖累,原来他知他命不假年…”

“秦公公,我欠他的何止这一生一世…”

一声一声,在寂静的宫殿中回荡声声催人心肝。她恸哭无声,触目所见锦绣成灰,宫阙冰冷。那记忆中清冷如魅的眉眼也许一转眼就再也看不见。相别千里,他竟走得这般无声无息不留她一丝念想。回看这一生一世,她欠他的何止是一条命?

“娘娘…”秦七不知该如何劝说,如此境地左右都不对,左右都不知要怎么走。

他看着卫云兮,第一次觉得这命运多坎的倾城女子命比黄连还苦。两朝为后妃,却一步步走得如此坎坷心酸。天大地大,她除了眼前这方寸天地又有何处可以去?

眼泪簌簌无声落下,仿佛身体中除了这无用的泪水再也没有别的可以倾尽。她对他的思念如狂,痴情如泣早就在一袭火红嫁衣披上之时,生生从心底剥离。如今再想起,只是伤上再割狠狠一刀。

长夜无声,汉宫寂静。明月无声流转在西边。她一袭清影就这样成了一道挥之不去的伤…

第二日,挽真体力刚恢复便急急想要找卫云兮,却被宫女们拦下,好言好语劝得她将养身体。挽真心中有事按耐不住,终是寻了宫女们不注意的间隙踉跄来到主殿中。卫云兮一袭素白凤服端主位,面色除了苍白一点看不出半分昨日的哀恸。底下宫妃与各宫管事正在奏报各宫事务。她面色如常,声音沉静,不似大变将临之人。

挽真怔怔看着她,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她站了一会终于有人发现了她,顿时议论纷纷。卫云兮一侧头看到挽真,眼中一黯,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殿中宫妃与内侍们皆退,露华宫中一时又恢复安静。挽真一步步上前,只盯着她的面庞半晌不语。

卫云兮与她沉默相对,打破沉默:“挽真姑娘身体好些了吗?”

挽真上前几步,问道:“你去不去?”

卫云兮神色如水,慢慢道:“不去。”

“啪!”地一声脆响,卫云兮脸上已挨了一巴掌。她捂住火辣辣的半边脸看着挽真悲愤莫名的脸色,慢慢地道:“我不能去。”

第122章 百世不杀(3)

“啪!”地一声,她另一边又挨了一巴掌。眼中的泪痛得簌簌滚落,卫云兮颓然放下手,看着面前的挽真,已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眼中的绝望深深如许。挽真咬着牙,连扇了两巴掌的手有些脱力颤抖。

“他要死了,你竟不能去?!”挽真一字一顿的话在殿中回响:“他为了你杀尽知晓你身世的所有人!他为了你跳崖求死!他为了你将你送到北汉。你的荣华富贵,衣食无忧统统都是他给的!”

“你如今高居庙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尽皇帝恩宠。你竟说不去?!”

“卫云兮,你敢不敢再说一句不去?”

卫云兮定定看着挽真,挨了两巴掌的脸颊通红如血,美眸中眸色深幽绝望不起半点波澜。她忽地轻轻笑了起来:“是,我无耻!我贪图荣华富贵!我贪生怕死不去见他!”眼中的泪簌簌滚落,她的声音恍惚得像是在天边随风翻滚的清云:“今生今世,我欠他的再也无法偿还。去又怎么样?见了他我便是往日负情之人,见了他我对萧世行便是负义之人。这等负情负义的人又有什么面目去见他?我卫云兮终究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她恸哭出声,无法抑制。挽真咬了咬牙,看着悲痛的卫云兮咬牙转身就走。

“你去或不去,我挽真没有办法左右,但是我挽真这一辈子生是公子救的命,心中只有公子一个主子,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说完再也不看紧张追随而来的宫女,踉跄转身走了。

殿中,只有那一声声呕尽心肺的哭声响彻殿中。秦七不知什么时候静静侯立在她身边。卫云兮抬起泪眼,终是忍不住埋入他的手中,痛哭不可自抑。

“秦公公,我不能去。我怎么能去?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他一面?”

“秦公公,我若能死也就罢了,可是我如今生不能,死不得…”

秦七看着面前哭泣如孩童的卫云兮,眼中的泪滚落:“娘娘,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错过,错过就是一辈子,娘娘要看开。”

卫云兮拼命摇头,却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若是天有逆天,命有逆命。她多想回到出嫁前那一刻,死也不走只留在他的身边。不负气不绝望只待在他身边,任他打任他骂都不离去。恸哭恸命,在泪眼模糊中,她看着那天光中仿佛走来那一袭漫不经心的浓灰重影,心中越发恍惚,她颤抖伸出手,向他伸出:“凌澜…”

耳边响起秦七惊慌的声音:“娘娘!你怎么了…”

她惶惶回头,喉间一甜,口中的心血仿佛再也没有了阻拦。她轻笑嫣然:“我看见凌澜了…”

秦七惊恐地睁大眼睛,只听得“呕”地一声,卫云兮俯身呕出了一大滩刺目的血来。

“来人!来人!快来人!娘娘吐血了!娘娘吐血了!…”

千里之外,青州城前风起云涌,狼烟四起,萧世行两计,声东击西加金蝉脱壳成功骗过了慕容修。他与殷凌澜别后日夜兼程赶到了青州城下。十几万大军日夜强攻,青州城已无法支撑,破城在望。

萧世行一身金色铠甲,勒马挺立在阵前,深眸映着这一场万人厮杀眼眸沉沉。青州城破之后楚京就遥遥在望,而若是他乘胜追击,也许可以在慕容修赶到京城之时一举攻破拿下。楚京在手,整个战事便胜了。

一年多的倾尽两国国力的大仗就胜了!

战场上喊杀声震天,天地无光。萧世行此时心神却已微分,胜利来得那么不容易,心心念念两国的南北一统,此时近在咫尺却又不敢相信,蓦然回首,南楚还是那地图上一大片的空白,隔着泗水,隔着延绵的崇山遥不可及。“轰!”地一声巨响,青州城门应声而倒。如潮水般的北汉士兵们纷纷欢呼起来,冲入了青州城中。

“启禀皇上…胜了!”手下将军策马而来,大声道。

“胜了!胜了!”回音一般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回荡。

萧世行看着那千疮百孔的青州城,面色凝重,缓缓举起手,猛的握紧了手中的拳头。左右侍卫们一看,心中激动澎湃,一起大吼:“必胜!必胜!”冲了出去。

万千人马如乌云一般涌入了城中,天地仿佛也在为这一刻的胜利而颤抖。风猎猎吹过耳边,一个帝王的成功也不过如此罢了,开疆拓土,战功卓著。而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岁而已,往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可以整顿这个山河。一想起这个怎么不令他心中感慨万千?

青州城告破,萧世行立刻整顿人马,调兵遣将一路迅捷南下,看势头必要在慕容修调转兵力回守楚京之时一举做了最后的了结。青州城仓促间被攻破,城中百姓惶惶不安。萧世行生怕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北汉士兵们烧杀抢掠,失了民心,特意坐镇在青州城中督军,又一连颁了不少养民之政。就是后世传颂很久的“圣武帝之政”。

渐渐的,青州城局势安定下来,惊逃的百姓又纷纷归来。因得有萧世行在,周遭的郡县都安然无恙,之前攻破的南楚之地也开始实行萧世行颁下的养民政策,一切井然有序。青州城中。萧世行就在青州的州郡府中。大战过后百废俱兴,谁也没去在意州郡府中的杂乱不整。萧世行在厅中与一干大将军们商议如何尽快攻破楚京。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高声呼喝:“征南王回来了!征南王回来了!”

厅中所有的人都一怔,萧世行第一个回过神来,丢下手中的册子,大步走了出去。厅外人声喧哗,可是等那一袭玄色身影慢慢走到了门口,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静默。

殷凌澜面色苍白依旧,身上的玄衣锦袍也被勾破了不少地方,可是干净整洁依旧,不见半分的狼狈。他由华泉扶着慢慢走了进来,一步一步,稳而从容。可是萧世行看到他袖中隐隐颤抖的手,心中不由一紧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欲下拜的身子,声音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殷凌澜淡淡点了点头。华泉身上有伤,身后的龙影卫们沉默依旧,带伤的带伤,只是人数好像又少了不少。

此时有人忽地喊了一声:“征南王千岁!征南王千岁!”萧世行一旁的将军们亦是纷纷跪下行礼。拥挤的院中顿时乌压压跪了一片。他们的声音颤抖发自内心。

是谁能重病在身,呕心沥血想出如此妙计攻克青州?又是谁病体支离,一路颠簸强撑不倒,在危急时刻毅然断后,阻慕容修几千精兵?人人都说龙影司殷凌澜刻薄寡恩,阴冷嗜血,可是如今才知他心中大局为重。

待他以诚,他还之以命。

萧世行已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四目相交,生死上走一圈,他殷凌澜当之无愧是北汉的功臣!是他萧世行身边第一良臣谋士!更是威名天下的征南王!

“臣累了,想去歇歇。”殷凌澜不看跪了一地心情激动的将士们,抬眼看了萧世行一眼,淡淡道。

“好。快扶征南王回去歇息!”萧世行连忙吩咐。

殷凌澜慢慢走过了厅前,才转过了一道拐角就扶住了影璧,摇摇欲坠。华泉急忙将他扶稳,道:“公子,属下背你!”

殷凌澜摇了摇头:“我还撑得住。别让外人瞧见了我这个样子,慕容修若是知道我还好好的心里也会忌惮几分,不敢贸然挥兵攻来青州。此时北汉士气大振,我身为主帅病重可谓大不吉。你可明白?”

华泉心中一酸,点了点头。

殷凌澜看了他一眼,忽地问道:“挽真呢?”

华泉闻言顿时沉默不语。

殷凌澜看着他的脸色,深眸一黯:“死在了乱军中了吗?”

华泉一听,不敢再瞒,急忙跪下:“她…她…她去了北汉京城。”

殷凌澜只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眼前一黑,素白的手握紧一旁石壁上的雕狮一角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她去京城?”他定定看着华泉。

华泉见他面色沉沉如水,一双深眸中锋利如刀,不由心中跟着一缩,急忙道:“挽真也是为了公子好,她见公子那时昏迷不醒,就…”

“就擅作主张去见了她?”殷凌澜忽地冷冷笑了起来,他眼中红光一绽,手中微动,“啪”的一声,那石壁上的石雕生生被他的手劲削去了半个脑袋。

华泉见他果然动怒动气,不由大惊,急忙唤道:“公子…”

“别叫我公子!”殷凌澜一字一顿地冷冷道:“在你们眼中可有把我当成公子不成?滚!”他说完扶着石壁慢慢地向前走,再也不回头看着跪地呆立的华泉一眼…

第123章 永除后患(1)

露华宫中,卫云兮昨天呕血,太医诊断是气急攻心,血脉不通,如今呕出来虽大伤身体,但是好过在体内郁结于胸更难根治。整个露华宫中十分安静,宫女们走路做事皆脚步轻缓。秦公公与陈福两人知道此事不宜外泄,只对外说卫国夫人着了风寒,需要静养,一干闲杂人等不得探望。

皇后玉和几次派了宫女前来,借口探病,实则探查内情,都被秦七拒在了露华宫外。卫云兮一病,中宫隐约又有了动向。

卫云兮听着秦公公的禀报,心神早就不在。秦七看着她的神色,叹了一口气,转身要悄然退下。

卫云兮忽地开口:“挽真姑娘怎么样了?”

秦公公一听她肯开口说话,连忙道:“回娘娘的话,奉了娘娘的吩咐还在暖阁中养伤呢。一应伺候都不敢怠慢。”

卫云兮沉默点了点头:“吩咐下去,她想要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若是她要离宫,也派人好生送了她出宫去。”

秦七连忙点头。他心里也巴不得挽真出宫,早一日出宫去,娘娘也许就不会这么伤心难过,睹“人”思人了。

卫云兮顿了顿,忽地道:“备笔墨,本宫要给皇上写一份折子。”

秦七心头一跳,禁不住失声问道:“娘娘要给皇上写什么?”

卫云兮慢慢支起身子,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半晌才道:“写单贵人之死,淳于卿之逃!”

她面上有一种清冷的笑意,直看得秦七心底发凉,原来她方才并不是没听见他说了中宫什么,而是都听在了心中。

她慢慢走到了桌案边,扶住虚弱的身子,慢慢地笑:“皇后不死心,我便让她死了这条心。后宫不稳,皇上的朝堂就不会稳,江山就不稳。若有皇后这等心胸狭窄,心狠手辣的人在,不用说本宫出手,就是将来她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可是还有太后。”秦七轻声提醒。

皇后玉和并不是很大的阻力,不得盛宠的皇后比宫女都还不如。挂着虚名却不被人放在眼中。只有那高高在上的淳于皇太后才是整个后宫的祸患。两朝为太后,她的根基之深,城府之深,才是最可怕的。

卫云兮回头淡淡一笑:“她去了西山觉明寺,本宫就没打算让她再回来。”

过了几日,卫云兮身子渐好,深秋寒风吹来浓厚的铅云,看样子北汉过一段日子就要下北国第一场雪了。她时常一个人伫立露华宫前,长长久久地看着那天上灰暗的天空,遥遥南望,一身清冷风华越发飘渺难以捉摸。

挽真前来辞行。方初初好的她忧心难安,非要出宫去往南楚。她来到卫云兮身前几步远站定,素日一双笑意嫣然的灵眸神色复杂难辨,只拿眼看着她。不跪不拜也不说话。

卫云兮默默看了她,从一旁的秦七手上接过一个粗布包袱,递给她:“此去路途遥远,挽真姑娘千万小心。”

挽真默不作声地接过,亦是不说话也不道谢。卫云兮慢慢垂下眼眸,半晌才道:“你告诉他,我都明白他的心意。我欠他的,终有一日会还他。”

挽真终于忍不住冷冷笑了:“还?你怎么还?”

卫云兮抬起头来,美眸平静:“今世不能还,下一世还,下一世还不了,生生世世终有还完的一天。”

挽真顿时语塞。她背上包袱,冷笑:“今生都不能期许了,如何能期许虚无缥缈的来生?娘娘说的笑话当真是好笑!”

她说完转身大步走了,娇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露华宫前宽阔的殿前。卫云兮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半晌不语。

“娘娘,回去吧。风大了。”秦七看着她平静无波的面容,心中一痛。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也许就是如此吧。

卫云兮看了一会,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收回目光转身慢慢走回了宫里。

还,你怎么还?

今生都不能期许了,如何能期许虚无缥缈的来生?娘娘说的笑话当真是好笑!…

是啊,怎么还呢?她又拿什么还?她轻轻笑了起来,笑落了一地的荒凉。

再过了几日,天渐渐寒了。她写的折子也很快得到了萧世行的批复。萧世行下了圣旨,叱责皇后玉和掌管宫中不力,越权行事,命其在中宫中禁足。单贵人之死的案子内务府与刑部已经上报圣听。萧世行责令刑部与大理寺卿全力督办,务必找出罪魁祸首。至于淳于卿逃出宫外,圣旨中没有提及,但是卫云兮看到萧世行的字里行间的意思,这淳于卿无论有没有罪都不能留在了宫中。

从来只有宫妃老死在宫中,哪有逃出的宫妃再回宫的道理?这已是牵扯到了皇家颜面。就算淳于卿逃到了西山觉明寺,求助淳于皇太后依然没有用。萧世行正巴不得把淳于皇太后安插在宫中的棋子一颗颗剔除,自然是不会再留她。

卫云兮合上萧世行写的洋洋洒洒的批复,一封薄薄的信纸忽地从册子中掉落在地上。她捡了起来。信的开头第一句便是“吾妻云兮,见信如晤…”他的字迹一转,少了批复中凌厉威严的笔触,一缕缕似水柔情在信中蔓延。

卫云兮看了一眼,就仿佛看见他含笑的深眸就在眼前,一转头也许就能看见他出其不意地在身边,拥着她,或着就这样含笑看着她,带着她熟悉的几分轻佻,几分捉摸不定的深情,还有些许的无奈。

卫云兮忽的想起在南楚时他曾给自己写过两封信,托了普陀多千里带到了自己的身边。云淡风轻的话,只问她可安好。他总是这样,待她珍而重之,如珠似宝。

她继续看了下去,看到最后却是异常沉默。秦七见她神色奇怪,上前问道:“娘娘还在忧心什么呢?皇后娘娘已经受了皇上的叱责,再也没有办法兴起波浪,单贵人之死说不定与她也脱不了干系,等到刑部与大理寺查证清楚一切真相就将大白。”

卫云兮沉默良久,慢慢道:“他叫本宫伴随圣驾,随他御驾亲征。”

秦七一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中又惊又喜:“娘娘,这是皇上的恩典啊!如今胜利在望,皇上定是稳操胜券才会如此说。等皇上与娘娘得胜归来,那就是…”

秦七正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却发现卫云兮越发默然。

她抬头道:“我明白他的心思,他想让我最后再看那个人一眼…”她眼中的泪毫无预兆的滚落。秦七顿时哑口无言。

青州城告破,萧世行派五万精兵一路南下,青州城边四周郡县见北汉大军来势汹汹,又见萧世行怀柔安民政策,纷纷不战而降。顿时,除了楚京以南过大半南楚河山尽在萧世行掌握之中。此时形势明朗,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延绵几百年的南北终要一统。慕容修日夜兼程抄远路绕青州赶回了楚京,整理未定,萧世行五万人马便顷刻逼至,楚京如风中危卵,危在旦夕。再一战似乎就能彻底结束了这一切。

深秋越近,寒冬也快到了。即使在南楚也能感觉到那肃杀的寒风带了冬的严厉。青州周边还在零星地打着几场不痛不痒的小仗,可随着萧世行调集大军的前来,渐渐的大战前的肃杀也如这深秋的寒风令人心底油然生起一股寒气。

萧世行站在廊下,看着昨夜一场风吹干了廊下一汪积水,薄薄的秋霜附在了地上,明晃晃的,在秋日淡薄的日光下熠熠发光。他忽地恍惚,离开北汉京都大概有好几个月了。算算也不长,可是总觉得好像过了几世那么长。

她的眉、她的眼、临别前她被他那一声誓言弄哭的容颜,反反复复在梦中怎么也忘不了。她可好?是否不习惯北汉的天气,夜中无法安睡睁眼一觉到了天明,生生熬红了那一双好不容易养好的似水剪眸?…

“皇上?皇上?”随行的护卫匆匆而来,看着他出神忍不住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