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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萧世行问道。

“开春正是百姓播种时节,战事又是在南楚腹地中进行,一日北汉军队不退出,南楚百姓就不得安心耕种,开春不种地,整个南楚国力就会大大削弱。慕容修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将比殿下更急于分出胜负。”卫云兮缓缓道。

萧世行眼中一亮,不禁哈哈一笑,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激赏:“卫小姐果然厉害。”

卫云兮掩下眼底的黯然:“我哪里是什么厉害,只是殿下不熟悉南楚罢了。”

萧世行见她神色黯然,知道她方才说出的那一番话也是在哀伤征战对两国百姓的伤害,开春不种地,到时候流民千万,又岂是他愿意看到的景象?两人心中一时间皆有些沉重。北汉南楚两国征战百年,打打停停,停停又开打,若是这一次能两国一统换来百世不用征战,也许如今这样的牺牲才是值得吧。不然的话又是走回了起点…

正当两人出神的时候,门外忽地有侍卫模样的人匆匆跑上前来,跪下道:“启禀萧王殿下,京中传来的消紧急密报!”

萧世行一怔,那侍卫连忙奉上手中的密信。萧世行打开,一目十行一扫,不紧脸色剧变。卫云兮看见他手中微微颤抖,刚想要问,又急忙住了口。

萧世行镇定下自己,挥了挥手,沉声道:“退下吧!”

侍卫匆匆退下,萧世行才缓缓坐在软席上。殿中一片寂静,卫云兮从来未见过他如此心神不属。

她想了想,问道:“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萧世行捏紧手中的密信,缓缓道:“皇上驾崩。”

卫云兮呆了呆,半晌才想起他说的皇帝是北汉刚登基不到三年的新帝。她心底一凉,北汉皇帝驾崩,那这一场战事如何了结?北汉的朝局走向又将如何?

殿中静得可怕,萧世行看着手中紧捏着的密信,半晌不吭一声。

卫云兮忽地问道:“皇帝是怎么驾崩的?”

萧世行冷冷一笑,道:“据说是得了急病,药石无灵。”

卫云兮听出他言语中的讥讽之意,顿时了然,探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萧世行猛的站起身来,狠狠一把撕碎手中的密信,冷笑连连:“猝死?!皇上才二十岁不到,还未到盛年!比本王还小十岁!天天锦衣玉食,说得了急病猝死,当天下人是傻子不成?!”

他眼底的怒意再也遮掩不住,飞快地在殿中来回踱步。

卫云兮看着他盛怒难消,沉吟一会,问道:“但是皇上猝死对当今皇太后岂不是很大的打击?皇太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自断前程的事?”

萧世行猛的顿住脚步,目光炯炯地看向卫云兮。他方才只来及消化这惊天的消息,却还没想到这其中的关键。

他深眸猛的一沉,忽地道:“不好!”

卫云兮上前看着他,郑重道:“萧王殿下想到了什么?”

萧世行俊眼中神色沉沉,如乌云压城。他慢慢道:“皇上驾崩,京城中秘不发丧。这当中一定有什么玄机。皇太后与舒太贵妃向来争来争去,如今恒王耶律昊死了,所以…”

“所以皇帝急病猝死,萧王殿下怀疑这是舒太贵妃做的?”卫云兮问道。

萧世行缓缓沉重地点了点头。卫云兮心中的疑惑陡然解开。原来如此!

皇太后和舒太贵妃相争多年,可最后却是皇太后胜出。如今出征南楚之时,恒王又被萧世行与殷凌澜设计杀死,舒太贵妃一下子失去了自己手中最后的依凭,恐怕悲愤之下难免走了极端,设计毒杀了北汉新帝。这样一来,北汉好不容易平衡的朝局又要有了新的变故。

可是这千不该万不该就在于南楚的交战中出了这事。不论北汉这一次谁在朝局的斗争中胜出,对这两国的战局都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萧世行长长的剑眉深锁,在殿中来回踱步。卫云兮亦是秀眉紧颦,在这最重要的时候竟然北汉皇帝驾崩,难道说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又要回到了原点不成?

萧世行从长长的沉思中抬头,看到卫云兮眉头紧拧,心中一暖,安慰道:“卫小姐不必想太多了,本王可能要回军营一趟。”

卫云兮忽地抬头看着他,坚决地道:“殿下是应该回去,但是不是回军营。”

萧世行愕然,但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卫云兮言下之意。他乌黑的眼瞳猛的一缩,猛的看着卫云兮沉静的美眸,半晌才声音带着沙哑,问道:“你的意思是…回京城?”

“是的,回京!”卫云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声音沉缓而冷静得不像一个柔弱的女人:“这才是萧王殿下最后最好的机会。问鼎九五至尊的机会!”

萧世行深眸一眯,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卫云兮,静等着她说下去。

卫云兮缓缓在殿中踱步,长长的裙裾在身后逶迤开来,她的声音清冷却一字一句无比清晰:“此时北汉京中一定十分混乱,皇太后秘不发丧一定是在苦苦支撑,想要多一分胜算。舒太贵妃狗急跳墙,又或许埋了接下来的后招。两派人都在等着最好的时机才能一发击中。萧王殿下若是赶回京城,一定会成为皇太后钳制舒太贵妃最好的力量。若云兮猜得不错,皇太后派来求救的人已在半路上。萧王殿下不日也会回京。”

萧世行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缓缓坐在席上。殿中气氛凝重得可怕,一呼一吸都费力无比。卫云兮已是跳开眼前的局面,开始思索他的将来,是继续做一个手握重兵,却被当权者忌讳的权王,还是就趁这个机会问鼎九五至尊!

他未来的命运就在此时的一念之间。

萧世行看着眼前冷静的卫云兮,忽地问道:“你觉得本王可以吗?”

他不过是个异姓王,几百年来萧家在北汉屹立不倒,靠的正是这辅政之功。可是这一次到底是他的机会还是冒险的一搏?

卫云兮看着素日胸有大志的萧世行此时不过终是寻常人,也会犹豫也会不安。轻轻一叹,不由伸手握住他的手,道:“萧王殿下应该想的是:北汉江山非你莫属!”

萧世行闻言浑身一震,乌黑晶亮的眸子深深地看着面前的卫云兮,终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第97章 心已成殇(1)

萧世行即刻动身,因事发突然,行色匆匆只带了几十个侍卫向北汉京都而去。可是出发那一日十几骑玄衣龙纹的龙影司又忽然出现,沉默地护送左右。看来殷凌澜是决定护了萧世行了。卫云兮看着那山路上远远消失不见的人马,这才收回目光。

一回头挽真正在身后。卫云兮垂下眼帘从她身边走过。这几日来挽真总是在她身边跟随,仿佛用无言的眼神在求她回头。

“卫小姐!”挽真看着她又要离开,忍不住唤住她。

卫云兮回头,素白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挽真姑娘想要说的话,我已经回答了你。以后不要再问了。”

“公子真的很不好!”挽真红了眼圈:“看在往日的情意上,卫姐姐难道不愿看他一眼吗?”

卫云兮心口微微一颤,半晌才问道:“他在哪里?”

挽真眼中一亮:“公子前日回到了云仓城中。”

卫云兮沉默半天,忽地冷冷地笑:“那他为何不来?”

“这…”挽真忽的语塞。

卫云兮轻笑,眼角的泪却缓缓滑落:“他是无颜来见我,还是另有安排?你和我都不明白他,一直都不明白。”

她说着回了屋子,只留下挽真呆呆立在当场,不知要说什么。门口走来外出方归的东方晴。

东方晴一身药味,神情疲惫。她看见挽真在山庄里,眼露惊讶:“挽真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挽真眼中的泪滚落,她蹲下抱头哭泣:“我没用!不能说服卫小姐去看公子一眼。”

东方晴叹了一口气,扶起她,叹道:“看了又怎么样,看了更加伤心。殷公子瞒着卫小姐也是为了她好,唉,流觞黄泉…你家公子撑到了今日真的已算是不错了。他心愿既然是如此,你何必又令他们两人伤心难过呢?”

挽真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着跑出了庄子。

东方晴叹了口气,身后声响忽动,她回头不期然看见华泉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脸露无奈:“好啦,我去配药。你别催得那么紧,我万一累死了怎么办?”

“东方小姐要是死了,华泉也会一命抵命,给东方小姐偿命。”华泉抱着剑,一本正经地说道。

东方晴一怔,秀丽的面上忍不住露出两个大大的笑涡。她瞪了他一眼:“谁要你偿命!烦死了,天天跟着我!”

华泉冷不丁看着她初绽笑容,一时被她明媚的笑容所惑,竟出了神。东方晴看着他呆呆看着自己的脸,忍不住红了脸,扭头就走。走了老远,却看见华泉还在原地呆愣,忍不住红着脸一跺脚,低笑:“真是个傻子!”

远远群山,巍峨雄奇。再也没有了楚地秀美清丽。终于离开那个地方,再也无法回去的故地。殷凌澜淡淡收回目光,忍不住捂住薄唇轻轻咳了起来。

“公子,该吃药了。”挽真红着眼,端上苦涩的药汁。

殷凌澜看着乌漆漆的药碗,皱了眉心,冷冷道:“拿下去,我不吃。”

挽真急了,眼中带着哀求:“公子,这是东方姑娘开的药,一定要吃的。”

殷凌澜想要说什么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脸色惨白,一身玄色狐裘拢着瘦削的肩头,越发显得他人伶仃难支。不过短短两个月不到,他已病骨支离。

“没有用的,拿下去!”殷凌澜边咳边喘息地道:“我不吃药!”

挽真还要劝,他眼中猛的掠过怒气,一挥手狠狠打落眼前的药碗,怒道:“我说不吃就不吃,给我滚!”

挽真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一怔,一地的碎片狼藉,滴滴答答,凄凉而无奈。

殷凌澜捂住苍白的唇,边咳边冷冷地笑:“吃了做什么?…吃了也是死…不吃也是死,总之都一样…”

“你就想看着我多活一天不痛快么??”

“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挽真听着他尖刻自伤的话,忍不住哭了起来:“公子,为什么不去找卫小姐。公子只要解释她一定肯听的。她说她不怪公子,她不再怪公子了…”

殷凌澜漆黑的眸中一亮,若天边燃亮了晨曦,可很快那光彩就黯淡下来。他边咳边轻笑道:“就这样才好。若哪天她知道我就要死了,她怎么可能好好地待在萧世行的身边。我辛辛苦苦一路走到今天,为的不就是她能…”

他说罢胸口浊气上涌,“呕”的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脸色泛起青色。挽真看得怔住,房门口刚好走来东方晴,她一见大惊失色,几步冲上前,拿出银针飞快插上他周身大穴,这才止住他体内汹涌的血气。

她气得脸色发白,手中银针不住颤抖,边下针边怒道:“你想死早点说一声,本小姐弄一剂安魂让你死得痛快一点,省得浪费本小姐一干珍贵药材!”

她骂完,又等了一会这才拔去殷凌澜身上的银针。因她心中带着气,拔银针的时候故意下了重手,令殷凌澜脸上多了几分痛楚之色。

跟上来的华泉看得眼皮直跳,正要再劝,东方晴凶巴巴地瞪着他:“走啦,还得换药方!前几日的心血都白费了!简直是气死我了!”

华泉不敢顶撞她,连忙跟着东方晴走了。挽真看着殷凌澜的脸色渐渐平静,不敢再哭,连忙收拾狼藉。殷凌澜吐血伤了肺腑不能动,挽真扶着他靠在锦墩上,又拿了厚毯子密密地为他盖好。

殷凌澜看着窗外积雪消融的景色,忽地道:“挽真,你若是把我当成你的主子,此间事不可对她说一个字!”

挽真不敢再违逆他,含泪低头点了点头。

“下去吧,我要歇一会。”殷凌澜倦然闭上眼,沉沉睡去。

挽真含泪退了出去,关上房门,走了老远这才靠在廊柱边泪流成河。苍天何其不公,明明解了流觞黄泉的毒,可是终究还是太晚了。流觞黄泉的毒已经腐蚀了他的五脏六腑。反而因为骤然解毒,他体内中一直与寒毒抗衡的内力再无束缚,充沛的内力和破损的身子成了两种极端,令他无法承受,迅速消瘦下来,病体支离。

东方晴断言他活不过三年。

三年,只有三年!

这三年还非得是寻一处山水绝佳之所平心静气,不可妄动心神,不可伤心动气才能偷得这三年的天命。可是这才两个月不到,他郁结于心,四处奔走,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

“别哭了。”不知什么时候华泉走来。挽真抬起头来,哽咽道:“怎么办?公子决意瞒了卫小姐。卫小姐又心里怨着公子,可是我瞧得出来的,只要公子去见卫小姐,多说几句好话,卫小姐一定不会一直恨着他的!”

华泉素日木然的脸上也带着黯然,他缓缓坐下,许久才道:“公子对我们有大恩,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

挽真听了,又哭了。

山庄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萧世行去了三四日,也不知那边京城局势到底如何了。卫云兮定下心来,在山庄中休养。精神气恢复不少,面色亦是好看许多。只是每每看着那园中一株光秃秃的墨梅,一看就是大半天。这株墨梅因没有好生养着,听山庄中的侍弄花草的花匠说已有了五六年不曾开花了。她拿了花铲又借了花剪,开始修剪这一株墨梅。

“娘娘!娘娘!”身后传来一声银铃般的叫声。

卫云兮恍然回头,只见一道娇俏的身影飞奔而来,待她跑到近前,卫云兮这才认出她来。

“小香!你是小香!”卫云兮不敢置信。

“娘娘,还有奴婢。”在小香身后传来阴柔尖细的声音。卫云兮一看,只见秦七走来。

“娘娘,奴婢终于见到了娘娘!”小香高兴得眼泪汪汪。卫云兮看看她,再看看秦七,忽地问:“谁带着你们来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心口砰砰直跳。

秦七高兴道:“是殷统领。”

卫云兮浑身晃了晃,扶住心口,半晌才问道:“他,在哪儿?”

小香看着她脸色不对,怯怯地道:“殷统领送奴婢等到了山庄门口,说等等就走了。”

卫云兮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什么猛的一击,眼前一黑,不由扶着那株墨梅,半晌才惨然一笑:“好,好,果然被我猜中了。”

她说着好字,只是那一字一句森冷吓人。小香素来是不明白她的心思,见她脸色剧变,喏喏不敢接口。秦七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卫云兮不看他们,转了头慢慢地回了房,眼前迷迷蒙蒙,泪似又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她自嘲一笑,这眼疾看来越来越重了。她走走停停,半晌才走到了自己住的院子。一段短短的路,却似她平生最难以走完的一段路。她停下脚步,扶着院门,忽地眼角撇到一抹玄色背影。

那人听到脚步声缓缓回头,两相对视,千言万语却是无言。他眉眼如墨画,清冷难言,一身浓灰重裘,墨发用紫金冠束住,一如往昔雍容贵气中带着无边凉薄。他站在院中不知在看什么,身影萧索。仿佛他还是他,那威慑南楚的龙影司殷凌澜,未曾变过一分。可是她分明看出他消瘦了许多,病色恹恹,带了几分她看不明白的厌倦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垂下眼帘转身就走。

卫云兮扶着院门边,看着他走过身边,终是忍不住嘶哑问了一声:“你没有话对我说?”

殷凌澜停住脚步,头也不回,淡淡道:“秦七可用,在北汉,总是从前的旧人好用一些。小香已嫁人,但我想着你也许想见到她,便做主把她接了过来。她虽笨了点,但是忠心还算尚可。”

他说完忍不住捂住唇轻咳了一声,转身就走。

卫云兮定定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忽地笑了起来:“你这便走了?”

殷凌澜顿住脚步,声音转冷:“我说过,看在你我往日情意上,这已是我为你选的最好的路。你恨也好,憎也罢。萧世行还算是可以托付之人。而且此事与他无关,是我不愿再与你纠缠下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杀了你的大哥,若再重回一次我亦不悔那一箭。”

最后一句凉薄的话落下,卫云兮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他的身影消失在曲廊回转间,再也找不到。卫云兮缓缓跌坐在地上,地上冰冷,冷透了心底。她想要笑,眼泪却簌簌滚落。

好,好,怎么能不好?!这条他为她选的路那么周全安稳。细心地想到了秦七用得称不称心,巴巴地千里将他们带来北汉。一句天下间没有不散的筵席就生生断了两人的生死情分。

她脑中一片空白。她猜得出他送她入云仓城的用意,南楚已不能再待下去,一行人除了北汉萧世行处再无别的有力庇护。可是她百般思量却猜不出他今日决然的心思从何而来。只有他那凉薄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翻滚,像一把尖刀反复地狠狠地刺进心里,刺得鲜血淋漓。

萧世行可托付?!她吃吃地笑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萧世行为人爽直磊落,是个真君子。她一心想助他夺得天下以报仇,可是他和她之间的事与萧世行又有何半点干系?

一句可托付,他便撇得干干净净不成?是她太高估自己,还是她太低估了他?她只要他一句话,就不会再恨他。可偏偏他还这样百般地躲着她?是生怕她回头去寻他那一箭的仇不成?还是对着她那一巴掌他心有怨怼?

卫云兮笑着笑着,心却已成殇。

他一字一句,分明已与她断了个干干净净。这到底是为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所有。

卫云兮又病了,缠缠绵绵病榻不见好转。小香急得东奔西走,为她煎药熬煮。秦七最擅开解,得了空便坐在她床榻边,温声道:“娘娘不必难过。如今到了北汉与皇上再无瓜葛。奴婢之前得了娘娘许多体己,这次过来都带来了,就算是白手起家也会让娘娘过得安稳的。”

卫云兮听着秦七唠唠叨叨,说着她听不明白的话神思不禁飘渺。可一旦秦七不说了,她又觉得心里慌得很。

殷凌澜就是她心里的一道魔障,一低眼一抬头都会想起。就算是吃饭喝药,一转眸,眼中的泪也会毫无预兆簌簌滚落。东方晴诊了几次,说道她眼疾又重了,若再这般时不时落泪以后就瞎了。

卫云兮轻弹眼角的泪,只是笑。瞎了也好。与其那日眼睁睁看着他转眼离开,还不如当初那一刻就瞎了眼。

卫云兮的病时好时坏,天却渐渐转晴。北汉的春天比南楚来得爽利一些。雨就是雨,晴天便是晴天。山庄中的花草都抽出了新芽,看样子又是生机勃勃的一个春天。

萧世行去了京都,渐渐有了消息回来。卫云兮果然料得不错。皇太后秘不发丧是有她深深的顾虑与考量。萧世行一到京都,皇太后便即刻召他入宫密议。十日后,北汉少帝的驾崩消息这才正式公之天下,一连三日举国皆哀。

放眼如今北汉皇室,子嗣空虚,几位皇子皆过于年幼不堪大任。如何立下一任皇帝成了至关重要的一个关键所在。而萧世行的能力与实力皆是这皇位的不二人选,唯一的阻碍便是他是异姓王。

可是北汉百年前建国,皇帝亦只是由几家大的世家部落推举而出。初初几年中还有禅让之事。只是这近几十年学了南楚,便渐渐只把控在耶律一族中。可如今耶律皇家因得内斗严重早就不如当初的兴盛,而这皇权到底花落谁家,谁也不晓得,谁看起来都有机会。

萧世行送来的密信中未曾提及这些大事,只问候她身体如何,又知她眼疾加重,特命人送来一盒从西域进贡来的药丸,听说是沿海渔民出海捕鱼的时候杀了巨大的海鱼,将它的眼挖出再加了各种秘药炼制成丸。一日一服,可治眼疾。因得这药得来不容易,可谓一丸百金,小小一盒药,当真是千金难买。

东方晴看过亦是啧啧称奇。卫云兮心伤之余也心中感动,便开始日日服用。不知是这药丸有用,还是她终于渐渐摆脱心中阴霾,眼睛也一日日好了些,不会再动不动流泪。只是她的一双美眸从此水雾聚拢,看过去迷迷蒙蒙,多了几分神秘凄迷,越发惹人怜惜。

第98章 心已成殇(2)

山庄中寂静如常。卫云兮以为就这样枯等下去。可是等她病好之后,过了两日,突然有客人造访。卫云兮听得秦七说道有贵客来访,不禁诧异。她在北汉举目无亲,又没有熟识的人,如何能有人来拜访秦七见她惊讶,也含笑卖了个关子:“娘娘见了就知道了,绝对会吃惊的。”

卫云兮被他一说也提了兴趣,更衣布席以待贵客。

秦七引那人进得殿中来,卫云兮眼力不好,只见那人一身雪白儒士袍,头戴儒士冠,宽衣缓带,缓缓而来,一身风姿清朗出尘。

她看了半天只觉得面前的人十分眼熟。

那人笑了笑,开口道:“听说娘娘眼力不好了,可是竟也认不出我来,真是令人伤心。”他说着伤心,可是笑容纯净,眉眼弯弯,有几分出世的平和淡然。

卫云兮恍然大悟,不禁笑道:“原来是普陀多禅师!”

眼前脱去一身僧衣,蓄上头发,穿上一身儒士服的不是别人正是普陀多。

普陀多见卫云兮终于认出自己,不禁微微一笑:“正是小僧。”

卫云兮看着他这身打扮却说还自称小僧。不禁嫣然一笑:“我竟不知大师何时去还了俗?”

对于普陀多的身份,她早就有过怀疑。如今看来竟是猜对了。只是若这普陀多是萧世行的心腹谋士,那萧世行也未免城府太深了些,竟想出让心腹谋士扮作得道高僧,云游四方,为他探得消息。

普陀多见卫云兮的神色,知道她想岔了,开口笑道:“娘娘不必想太多。小僧是真的僧人,自幼出家。年少的时候云游四方的时候有幸碰见了萧王殿下,初时为挚友,后来我便渐渐开始助他,最后发现自己俗心未脱,索性入了俗世。”

好一个随心所欲的和尚!

卫云兮解开心中疑惑,微微一笑:“出家入世,大师想得很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