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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终于到了,宫中张灯结彩,一片欢腾。长明宫中灯火灼灼,卫云兮含笑看着宫女们在围着一方小桌子行酒令猜拳,玩得不亦乐乎。忙碌了一年,终得一天不用拘谨,宫人们都玩得十分高兴。

小香更是高兴,一张小脸酡红酡红的。卫云兮向来不拘谨宫人,由着她们闹腾。底下的内侍也由着秦七带着在偏僻之处喝酒,玩骰子。阖宫的热闹,看得卫云兮心头渐暖。

小香一回头,看着卫云兮清冷的身影,不由上前,问道:“娘娘,为何不跟皇上一起守岁呢。娘娘若是肯,那苏仪也必不能抢了先。”

“不必了。在自己的宫中就好。”卫云兮微微一笑:“凑那份热闹做什么呢?”

小香说不出道理,只得自己释怀:“娘娘不去也没关系,反正皇上心中喜欢的是娘娘一个人。”

卫云兮闻言一笑:“他,喜欢的是江山,不会是本宫。”

小香听不懂这弯弯绕绕的话,她看着卫云兮眼底的萧索,不由低声问道:“那娘娘喜欢谁呢?是殷…”

她还未说出口就自己捂住了嘴,眼中俱是惶恐。她从来不敢想这些事,在她的小脑袋里卫云兮永远是主子。主子便是主子,她只会跟随。她欢喜她便跟着欢喜,她难过她便跟着难过。只是她有时候也困惑,若是卫云兮不喜欢皇上,还会喜欢哪一个男人呢?是那个背负着可怕威名龙影司的殷统领吗?她觉得好困惑。

卫云兮眼中的笑意渐退,她慢慢道:“我也不知道。”

此时远远地传来“轰隆”一声,正在喝酒的宫人们听到声响都奔了出去,高兴惊呼。卫云兮看着向窗外,那远远的城楼上放起了美丽的烟火。巨大的烟火冲上漆黑的夜空,绽放出硕大的美丽的花,燃亮了楚京的大半,那层层的宫阙重楼皆掩映其中,巍峨宏大。

此时的慕容修一定是身边依着巧笑倩兮的苏仪,看着他的盛世江山,百万黎民吧。

“我真的不知道。”卫云兮加了一句:“曾经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我也曾以为他能亲自带我走。”

阴冷嗜血,刻薄寡恩的殷凌澜;喜怒无常,执拗骄傲的殷凌澜;跃上城门与她一同面对万箭齐发的殷凌澜;那个在山庄中,炒得一手好菜,温柔贵气的他,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她看不明白,千百样每个都是他,每个却又都不是。

他说,我送你去北汉,萧世行可托付。

他又说,我不会娶你…

卫云兮想着,却又是一笑,淡淡道:“说这些做什么呢?去看烟花吧。”

小香看着她的清冷侧面,忽的眼角湿润,哽咽道:“娘娘…”

卫云兮淡淡一笑:“傻子,哭什么,过年了,该高兴。”她说着披上披风,慢慢出了殿门,站在雪地中看着那一朵朵冉冉升起的烟火,一行清泪却悄然无声地滑落…

慕容修依在殿门边,看到的就是这样安静画面。漆黑的天幕盛开一朵朵灿烂烟花,在玉阑干边看烟火的卫云兮。一袭雪白狐裘,纯净绝美。卫云兮听到脚步声回头,他身上披着玄色滚金边大獒,身上穿着隆重的九龙朝圣朝服,头上的十二梳的玉冕还未除去,一身郑重,应是从宣德门的城楼上观礼刚下来。他看着她,玉冕上硕大的南珠映着宫檐下微微的灯光,璀璨夺目,神色却是看不清楚。

卫云兮上前,跪下道:“参见皇上。”

慕容修上前扶起她,握住她冰冷的手掌,搜寻着她面上的神情:“这么冷怎么站在这里?”

卫云兮一笑,避开他过份犀利的目光:“臣妾一时看着烟花看得出神了。”

慕容修握紧了她的手,向殿中走去,边走边说:“那为何朕叫你陪朕去宣德门,你却是不肯?在那边看烟花那才是真的漂亮。”

卫云兮由他领着,回到了温暖如春的殿中。此时已过夜半子时,鞭炮声从远处传来,那是不肯就此安歇的京城百姓在兴高采烈地放起了鞭炮。卫云兮恍惚想起从前,高大的父皇总是带着她和母后站在城门高高的城楼上,接受百官百姓的恭贺和祝祷。那漫天的烟花,震天的鞭炮是她一年当中最期待的一刻。

算起来已经十一年了,变乱初定,人心亦是思定,这个南楚的天,已经不是十多年前她熟悉的天。这满目所见的人,也不再是她所熟悉的人了。

慕容修除下玉冕,松了一口气,看着空荡荡的殿中,不由笑问:“怎么不见半个宫女?”

卫云兮收回思绪,淡淡笑道:“臣妾放她们去歇息了。难得过年过节,她们既然不能归家,臣妾便做主不拘束她们一日。”

慕容修看着她温婉美丽的面容,不由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你的心地很好。”

他的手带着握剑握鞭磨出的粗糙,令她面上刺刺的。卫云兮不由侧了头避开。生疏的举动令慕容修不悦地皱起剑眉。他不由伸手捏住她精致的下颌,嗓音低沉:“云兮,你心里还是怨着朕的是吗?”

卫云兮低声道:“臣妾不敢。”

不敢?慕容修眼中沉了沉,不由升起一股挫败感。他已竭尽所能弥补了,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么远?远得在他看不见的所在。

慕容修看着她飘渺的神思,在她耳边低语:“你猜朕要给你什么样的新年贺礼。”

卫云兮淡淡一笑:“还有什么贺礼呢?臣妾什么都有。”

慕容修一笑,低声道:“若是朕赐你为皇后呢?”

卫云兮身子微微一僵,半晌才回过神。她怔怔看着慕容修的俊颜,想也不想:“不…臣妾不…”

这就是他的后宫权衡之道吧?方才还在城门上与苏仪共看烟火,接受万民祝祷,一转头却要封了她为后?可是,当真要接受皇后吗?那可是要许下誓言,铭记两人的姓名在祖庙之中的!

“你不要?”慕容修眸中掠过深深的不悦。

卫云兮心中思绪混乱,辩解道:“臣妾才德不够,皇上若是贸然封臣妾为皇后,恐怕会被朝臣们非议。”

慕容修闻言不由皱了剑眉,不得不承认卫云兮说的并没有错。如今朝堂才刚稳定,若是封了卫云兮为皇后,难保有的人心有不服,会明里暗里闹出什么来。

“可是朕想让你成为朕的妻子。”慕容修对她慢慢说道。

妻子?卫云兮心中一突,不由低了眼,掩盖了眼底的黯然。这么美好的词,她已不敢奢望了。

“皇上若要封,就封臣妾再高一阶吧。”卫云兮放缓了声音,柔柔道。

慕容修想了一会,这才答应。他看着她素净清丽的面容,不由心底悸动。她就是一种毒,一日比一日更深陷她无心设下的温柔陷阱。他气她不争,她若有心争了,他对她绝不是现在这样。

是什么错了呢?他轻叹一声:“好吧,朕封你为贵妃,统领六宫。暂代皇后一职。”

远远的,烟火又一次点燃,轰到了半空中绽开一朵美丽的烟花,仿佛在昭示着一切如此光明而无忧…

第二天“哗啦!”一声,重华宫中内殿里响起了一声巨响。苏仪俏脸煞白,看着被自己一巴掌打落在地的美人觚裂成了千万片,玲珑的胸脯剧烈起伏。一旁的罗尚宫慢慢蹲下去收拾碎片,一边不温不火地劝慰:“娘娘何必那么生气,长明宫那一位又不是封后。只不过是封了贵妃。”

苏仪冷笑:“贵妃到皇后仅有半步之遥,本宫又不是瞎子聋子,还怎么忍得下去?卫云兮果然是真人不露相,本宫就不明白了,她到底使了什么招数哄得皇上神魂颠倒!”

罗尚宫低了眉眼,只任由苏仪发泄心中愤怒。卫云兮封为贵妃的圣旨在新年第一天就传遍了阖宫上下,从昨夜起,苏仪就因为慕容修不来而一夜未眠,今天自然一听到这圣旨就立刻冒了火。

苏仪在殿中来回走动,美艳的面上焦躁非常。这个过年对她来说自然是过得说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罗尚宫收拾好地上的狼藉,洗净了手奉上了一盏茉莉香片,笑道:“娘娘还有机会,实在不必如此先自乱阵脚。”

“当真?!”苏仪听到这一句,杏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可是看样子本宫已经没有半分机会了!”

罗尚宫见她黯然,也不再言语。苏仪问道:“罗尚宫可有什么好办法?”

罗尚宫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向来这皇上要封后封妃,做奴婢的实在是没有办法左右。除非…”

“除非什么?”苏仪连忙问道。

“除非娘娘听了奴婢之前说的,让苏相国暂退一步。”罗尚宫平静地开口。

苏仪又问:“要怎么退?”

“就让苏相国辞去了摄政首辅之职,娘娘才有可能在后宫中出头。”罗尚宫慢慢道。

“大胆!”苏仪一听又惊又气,猛的一拍桌子,怒道:“你一介小小女官居然敢这么说话!”

罗尚宫面色未变,跪下谢罪:“奴婢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娘娘若要想问鼎后位,一定要除去皇上对娘娘的忌讳。娘娘殊不知那长明宫那一位能得圣宠除了她性情温顺,美貌倾城之外,她家世的不显赫,也是皇上喜欢的地方。皇上可以无所顾忌地宠爱。若是假以时日,长明宫那一位要是有了一子半女,那皇上封她为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苏仪听得心中矛盾重重,这是个两难的抉择。要么就是她得偿所愿,执掌凤印,要么就是一辈子只能止步在这四妃之前。可是若是她没有了显赫家世,以后亦是难办。而且以她父亲爱权如命的脾气,怎么可能就此从摄政首辅之位退下来?

罗尚宫见她面色犹豫,又道:“历来皇帝若是英明神武,那后宫的皇后出身便不是很好。娘娘只要想想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的出身就明白其中的缘由了。除非苏相国能一手遮天,能让皇上不得不让步,不然的话,以现在的情形,卫云兮封后指日可待。”

苏仪心头一跳,她看看面色沉静的罗尚宫,许久才道:“让本宫好好想一想。你先退下吧。”

“是。”罗尚宫也不再劝,低了头悄悄退下。

苏仪在殿中思前想后,许久才哼了一声,杏眼中迸出冷光:“卫云兮,有我苏仪在,这个皇后之位就算给了你,你也不会坐太久的!”

第63章 寺前遇刺(1)

大年初一,皇帝照旧例要去礼佛上香,慕容修是武将出身,习惯了征战杀伐,对这种繁文缛节的事向来没有十足十的诚心,快到了午膳时分才准备妥当。卫云兮已接受了众妃嫔的恭贺,于是带着宫人前去御书房恭送皇上御驾启程。

南楚的天气四季分明。年关一过,天已有了放晴的迹象,大片大片的铅云不再沉沉压在天际,触目所见宫阙重楼也亮堂几分,奢华延绵,似一眼也望不到边际。卫云兮一路行来,十二副大红宫装逶迤拖过干净的宫道,明晃晃的金丝刺绣刺眼欲盲,宫人纷纷如风吹草折,跪拜行礼,他们眼中流露的是艳羡与说不出的敬畏。那是对当权者发自内心的盲目的崇敬。

卫云兮眼梢皆是淡淡。从前她是帝后的掌珠,一切都似理所当然,可今日看来,这样卑微的眼神一旦反目将是多么可怕。所以她的父皇母后才会死得那么凄凉,落得身首不得合葬的下场。

她来到御书房,却见远远走来两人。当先一人身影修长,重紫貂裘,面色雪白。正是许久不曾见过的殷凌澜,在他身后是不离左右的华泉。她顿住脚步。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只知他送了萧世行离京。却不知他竟半途折返,回了南楚。

千里雪路,他赶在了新年第一天进得宫来。

卫云兮看着他走到了玉阶之下。殷凌澜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跪下:“微臣叩见贵妃娘娘。”

千言万语都不必再说,她在后宫如日中天,他在朝堂权势滔滔,两人看似已泾渭分明,再也毫无关系了。

卫云兮点了点头:“殷统领回京了。一路可顺遂?”

殷凌澜轻咳一声,垂了眼帘:“都很好。”他步上玉阶,走到她身边。卫云兮美眸掠过他清冷的面容,遂心中无声轻叹一声,转身走进了御书房。

慕容修见两人前来,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卫云兮低头道:“臣妾是来恭送皇上出宫礼佛的。吉时已快过了,皇上该起驾了。”

慕容修无所谓一笑:“不过是礼佛而已。不在乎这一刻半时。”他想了想:“你若无事,与朕一起去吧。”他看着一旁沉默的殷凌澜,又道:“再说有殷统领护送,一切可安心。”

卫云兮淡淡一笑:“皇上说得是。臣妾遵旨。”

她的坦然令慕容修结结实实一怔。他不由眉眼深深地看着她的面上,但是却半分也看不明白。

御驾离宫,龙撵悠悠晃晃,令人昏昏欲睡。慕容修依然在看着奏折,只是这身边时常有暗香扑鼻,心旷神怡,比清冷的御书房多了几分旖旎风光。卫云兮在一旁低头为他整理散在一旁的奏章,那一低头的楚楚韵致摄人心魄。

他放下奏折,忽的恍惚,现在的慕容修已不同以往。他什么都有了,皇位,美人,甚至权臣亦在他股掌间,不敢轻易生异心。他手中的大军十几万,镇守各要塞重镇边关,现在的他还需要什么?手中拽得越多,可为什么偏偏心中却觉得空空荡荡。

“皇上在想什么?”卫云兮抬头问道。

“没什么。”慕容修漆黑的眼瞳微微一缩,避开了她探寻的目光低了头。半晌,他漫不经心道:“殷统领曾经救过你,你找一日好生谢谢他。”

卫云兮手微微一顿,半晌才道:“皇上代臣妾谢他吧。臣妾身上一切都是皇上赐的。”

她话音刚落,微凉的手就被他握住。她不由抬头,对上慕容修深不见底的眼眸:“可是朕要你亲自谢他。谢过他,你与他过往瓜葛便要统统斩断。”

卫云兮看了他一会,忽的一笑,缩回手:“臣妾进宫便是与他没有了瓜葛。皇上多心了。”

真的是他多心吗?慕容修看着她妆容妥当的面上浅笑如花,只能暗暗捏紧了手掌。

“当真?”他问。

卫云兮淡淡地垂下眼帘,轻声道:“当真。”

“那从今日起,若你违背了你的誓言。你当如何?”慕容修再问。

卫云兮冰凉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美眸中水光潋滟,轻声道:“臣妾已无路可走,皇上相信吗?”

“信。”慕容修冷峻的面容终于和缓。他一笑,拉她入怀。她终于折断她一身傲骨,折断她欲飞的翅膀,只在他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

御驾很快到了京城中最大的荣华寺。皇帝第一日来上香礼佛已是延续十多年的惯例,荣华寺前人山人海,百姓们倾城而出只为看一眼圣上真容。不多时,御驾停下,慕容修握着卫云兮的手缓缓步出龙撵。四周一切嘈杂的声音刹那间无声无声。那一张倾城面容在天光下若九天玄女下凡,人人都道卫国公的女儿卫云兮长得倾国倾城,如今这盛装而出,当真觉得女子之美最美也止于此。

慕容修微微一笑,深眸看定身旁万人瞩目的卫云兮,第一次觉得这烦人的礼佛也有了别的趣味。山呼海啸的万岁声响起,慕容修刚踏上宫人铺就的红毯,身后就无声无息地走来殷凌澜。

他靠得很近,用只有慕容修才能听见的声音,冷冷道:“有杀气!”

慕容修浑身一凛,深眸陡然犀利扫向四面。可是这四面百姓济济,谁才是那怀揣杀人心的刺客?他意欲何为?谁人指使?是皇后周氏的乱党余孽,还是远离京城前往皇陵守灵慕容云布下的一局?…

是谁曾冷笑如癫如狂,一声一声清晰如昨。

“…龙影司那么好用,诛杀叛党,手段狠厉。如今变乱初定,殿下也十分头疼,这天下到底藏了多少皇后周氏的叛党,藏了多少对殿下心有不服的逆贼…”

“殿下,你坐上皇位之后,就会忍不住不停地想啊想啊,想得头都要疼了…”

他猛的怵然而惊,不由握紧了腰间藏着的一把软剑。他看向一旁的卫云兮,她却是无知无觉,只慢慢走在他的身边。

“向前走,不必张望。微臣自会保护皇上。”殷凌澜淡淡道。

慕容修自嘲一笑:“看来朕又欠了你一瓶解药。”

他说罢握着卫云兮的手慢慢向前走。寺门就在前方,僧人跪地迎接圣驾,梵音缭绕。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可是谁可知道这每一步都是致人死命的绝杀。慕容修不由握紧了卫云兮的手。卫云兮抬头看她,微微一笑。

帝妃两人走过红毯,缓缓走寺门,不过几丈远,慕容修却觉得走得毫无尽头。终于来的到寺门前。住持方丈携僧人躬身上前,宣了一句佛号:“皇上诚心礼佛,敝寺甚感荣耀…”

他话音未落,慕容修只觉得眼前有什么光亮一晃,一柄寒光似水的软剑破开眼前慈笑的住持身体疾刺向慕容修。这一突变毫无征兆,慕容修想要避开可是已是来不及。就在这电光火石一刹那,在慕容修身后无声无息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他握住住持心口的软剑,猛的一折,那柄软剑就改了方向。

“走!”殷凌澜冷喝一声。慕容修急忙拉着卫云兮往后退去。殷凌澜身后的华泉猛的清啸一声,抽出长剑,刺向躲在住持身后的僧人。那僧人手中的软剑被殷凌澜扣住不放,想要拔出却犹如生铁铸就动弹不得。情急之下,他猛的一推已然气绝的住持,飞快向后退去。

变乱忽起,跪地诵经的僧人们吓得面无人色,四面的百姓更是惊骇万状,纷纷四散惊逃,把寺前堵得水泄不通。卫云兮被慕容修紧紧抱在怀中,睁大眼睛看着在前面与刺客缠斗的华泉。

四面御前侍卫涌来把慕容修团团围在其中,大声喝道:“有刺客!有刺客!”

“护驾!保护皇上!”

殷凌澜把已气绝的住持放在地上,深眸紧紧盯着四周。龙影司的护卫们飞身而上,加入战团。有御前侍卫驱赶僧人入寺中,僧人们却似受了惊吓,四散逃跑。有的逃到了慕容修跟前大呼:“皇上救命!皇上救命!”

慕容修薄唇紧抿,正要开口,那些僧人忽地眼中突现冷色,猛的冲向他。几个站得近的御前侍卫们不提防猛的被砍翻在地。又是一个圈套!刺客不是藏在百姓中,原来统统藏在了僧人中!谁能想到那素日诵经念佛的僧人会突起发难?

慕容修怒道:“僧人犯上作乱,给朕格杀勿论!”

卫云兮心中一震,只见眼前血雾蓬起,染红了百年寺门前。在重重血雾中,殷凌澜巍然不动。他就独自一人站在这一群哀嚎遍地的僧人中,微微垂了眼,似心神已不再这里。龙影司护卫们团团围住四面,与御前侍卫们一起挥剑格杀僧人。

卫云兮被慕容修拖着向着寺中而去,在仓促中,她看见有一个已走投无路的僧人扑倒在他的脚下,连连磕头。他说了什么她已听不见,就只见殷凌澜轻轻摇了摇头,身后一把寒刀已把那僧人扑杀在他跟前,一蓬血洒落在他的脚下。他眸色未动分毫。

卫云兮心中一寒,还未及惊呼,人已被慕容修拖入寺门中。沉重的寺门被御前侍卫吃力关上,把一切杀戮关在了寺门外。

荣华寺寺门前的刺杀终于尘埃落定。一干僧人连同那德高望重的住持皆死在寺门前。一场盛事到头来成了一场令楚京人心惶惶的屠杀,这一场刺杀波及无辜甚众,在寺门前原本想要高高兴兴一睹圣颜的百姓们踩死踩伤几百人,哀嚎痛吟的声音为这南楚新年第一天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霾。

慕容修在宽敞的禅房中怒而来回走动,卫云兮看着他频繁走动的身影,只抱着自己安静地缩在了蒲团上。有侍卫形色匆匆前来禀报外面如何如何,慕容修时而点头时而暴怒。终于一切都安静。禅房的门被人推开,殷凌澜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卫云兮,这才跪下道:“启禀皇上,刺客已肃清。皇上可以起驾回宫。”

慕容修余怒未消,怒道:“查!要彻查!到底是谁藏在了荣华寺中想要朕的命!”

殷凌澜神色未动,淡淡道:“遵旨。”

他还未起身,慕容修猛的逼近他清冷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道:“彻查,明白朕的意思吗?”

殷凌澜看着他半晌,才道:“微臣明白。”

慕容修看着他转身离开,这才坐在了蒲团上。他一回头,就看见卫云兮素白的面容。她安静得令他几乎忘了她的存在。他忘了变乱之时她也在自己身边,亲眼看到了那一地的血腥。

“过来。”他眸色放缓,朝她伸出手。

卫云兮温顺地靠在他的胸前。慕容修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发,忽地问:“你觉得是谁想要朕的命?”

卫云兮摇头:“臣妾不知。”

慕容修深眸中神色变幻不定:“不管是谁,朕绝对不容许有这样的人存在!”

卫云兮看着他冷峻如刀削的侧面,红唇微微勾起嘲讽,这南楚的天地想要杀他慕容修的人多如牛毛。他能杀得尽?

御驾到了夜间才到了皇宫中。慕容修匆匆回了御书房。卫云兮恭送他离开,这才起身。她正要上凤撵,忽地看到一袭清瘦身影缓步而来,不由顿住脚步。

夜色如墨重染,凤撵边挂着的宫灯明明灭灭,照得他的面容也不真实。他捂住唇,抑制住咳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卫云兮看着他的眼睛道。

殷凌澜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卫云兮忽地出声唤道:“殷统领请留步。”

殷凌澜转身,静静看着她。

“有的僧人明明不是刺客,你为何不饶他们一命?”卫云兮美眸幽幽地看着他:“殷统领实在不必如此妄开杀戒。”

殷凌澜听罢,轻抚裘衣上似水滑鉴的长袖,慢慢道:“是不是刺客,死了才能让我相信。娘娘不必操心这等小事。”

“那其余僧人呢?殷统领打算怎么办?”卫云兮盯紧了他的眼眸,追问道。

殷凌澜抿紧薄唇,半晌才道:“皇上说了,要彻查。”言下之意便是要严刑逼供,宁杀三千不纵一人。

卫云兮陡然觉得心冷,眼底的失望弥漫上来。她不明白他分明可以慈悲的。可偏偏他要染上一手杀孽,惹上一身骂名。龙影司的威名一日比一日更盛,他的杀孽一日日无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