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之前吃了烤鸡，现在却还没有饿，不过陪着秦羿和秦守念慢吞吞地喝了半碗熬得又香又浓的人参鸡汁小米粥，就放下了筷子。这是给老爹补身子的，她一个孩子吃多了反倒不好。
秦羿看她虽说被关了这么多天，用餐还是跟平日一样不紧不慢，礼节上丝毫不差。最难得她被饿了这么久，还知道一次不能吃太多，不过喝了半碗粥就放下箸，心中又是心酸又是欣慰。这个孩子虽然生母出身低贱了些，却是个好苗子。若好好教养，以后定然也是个有福气的。以前，是他忽略了这个孩子。
却说这个时候，老爷从柴房里抱出来一个小丫头的消息也已经传到后院里。
秦夫人崔氏听说秦羿亲自去柴房将那个野种抱回了书房，又是气又是恨。
“都七天了，怎么那个野种还没有死？”她罪名都担了，那个野种居然还没有死？她还以为那贱种尸首都扔到乱坟岗喂野狗了，怎么居然还好好活着？当时她看着也就只剩下半口气了，居然饿了七天都没有死？不是说关在柴房里没给吃喝吗？如菊是怎么做事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前来传信的大丫头红柳低着头回道：“听说，听说是六少爷这几日天天从书房的窗户翻出去给那孩子送吃的…今天也是六少爷悄悄禀报了老爷，老爷才去的大厨房”
“小六？他怎么跑到柴房里去的？”崔氏问了一句，但随后自己也猜到了答案。儿子本来就是个关不住的性子，肯定是想要溜出去玩儿的，而他念着大厨房那窝小狗好久了。
想到这里，崔氏不由气也不是，恨也不是，兀自郁闷不已。这算什么？她万万想不到，最后坏事的竟然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崔氏的亲信婆子蒋嬷嬷听到这里，劝道：“夫人，要不您去书房看看？”
“不，我不去！”这个时候去书房，不就是向老爷示弱认错？崔氏心里很清楚，现在这个时候，谁先示弱，以后谁就必定要低上一头。她要是这个时候向他低头了，明天必定得陪他一个美人才行！可是，凭什么要她让步？家里的狐媚子已经够多了，她好不容易才收拾了打小在他身边服侍的马氏和徐氏，他就抬了个杨氏宠着。如今，她刚刚将杨氏拿捏住，他居然又说要将外面那个出身青楼的抬进来，竟然都生了一双儿女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
自小服侍他的丫头抬了姨娘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找了一个青楼妓女来羞辱她！难道她堂堂威远侯嫡女、皇后的亲妹妹竟然要跟一个青楼妓女做姐妹？
这个家不是他一个人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将一家子的名声都毁掉！将一个青楼妓女接进门，让她的儿女跟妓女生的贱种成为兄弟姐妹，让她的儿女以后如何有脸见人？秦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一个青楼妓女生的贱种，凭什么她要认？她就是不认！她就是让人去放火了又如何？他敢将这事摆到台面上说吗？
蒋嬷嬷见崔氏情绪不稳，赶紧让房里几个丫头都出去。
“如兰，我忍不下这口气！”崔氏眼角不禁有些湿润。蒋嬷嬷名如兰，是陪着崔氏嫁过来的贴身丫头之一，后来配了秦家的账房蒋为，就当了管事妈妈。
蒋嬷嬷低头暗自叹息，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像夫人这样大富大贵的，房里就难免有别的女人分宠。那些能一夫一妻守着过日子的，不过是男人没本事罢了！一旦他手里多了几个钱，都还想去青楼里快活一下呢！
“夫人，后面要怎么做，您可要想好了。老爷毕竟是一家之主，是您一辈子的依靠”
依靠他？崔氏在心中冷笑。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生的儿女。崔氏掏出手绢擦去眼角的泪痕，目光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让红芙打水来我梳洗。我要去松鹤堂！”
松鹤堂，是秦家老太爷住的地方。老太爷，也就是秦老太师，乃当朝帝师。虽然老太爷如今已经致仕在家，这两年也不怎么管事了，但在秦家，老太爷的话还是一言九鼎的。
崔氏已经想好了，她既然都做了初一，也就不在乎再做一次十五！这个时候她万万不能退步！她就咬死了那青楼女子生的是野种，她不予承认是为了维护秦家的声誉，谁又能指责她？
…
外书房。
“老爷，松鹤堂来人传话，老太爷请您即刻过去。小的打听过了，说夫人刚刚去找了老太爷，现在还在松鹤堂。”
秦羿本打算回后院好好找崔氏算账，却不想那女人竟然先去找了老太爷。
秦羿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看着刚刚用茶漱了口，正仰头望着自己的凤舞，心底忽然又涌出无限勇气来。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岂能任人欺凌谋害？
“小羽别怕，爹爹带你去见祖父。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还有哥哥疼爱你，陪你玩儿。”秦羿摸着凤舞的头，满脸慈爱，而后又对秦守念道，“等会儿到了松鹤堂，爹爹去见你祖父，你和妹妹等在外面，你是兄长，要保护照顾好妹妹。”
秦守念连连点头道：“爹爹放心，孩儿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这是妹妹呢，他再也不用担心她会被带回天上去了，以后就能一直陪着他了。秦守念拉着凤舞的手，心中无限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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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秦羿让步
秦羿带着秦守念和凤舞走了约莫两刻钟，才来到松鹤堂。
他怜惜女儿年纪小，中间还抱着她走了一段。凤舞强忍心中别扭，指着周围的景物，一会儿问这是什么，一会儿说那个真好看，甜甜糯糯的声音，仰慕喜悦的神情，直哄得秦羿满腔都是做父亲的幸福和满足。
唉，当个孩子也不容易啊！凤舞此刻深有体会。
到了松鹤堂，只见崔氏带来的丫头婆子都在外面候着。待人通报以后，老太爷果然没让凤舞进去，连秦守念都没见，只让秦羿进去。
老太爷身边的一等侍女尔蓝打起帘子，请秦羿走进去。秦羿目光一扫，已经从尔蓝面上知道情况不太妙。只见崔氏恭敬地站在堂上，微微低垂着头，堂上只留了两个丫头伺候，除了尔蓝在门口候着，还有一个站在老太爷身边的一等侍女翠云。
老太爷坐在黄花梨雕仙鹤长寿纹的太师椅上，正端起案上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见儿子进来，便挥挥手，让翠云出去。翠云和尔蓝悄无声息地打起帘子出去不久，就听到尔蓝招呼丫头婆子们站远点的声音。
如此，房里就只剩下老太爷、秦羿和崔氏三人了。
“儿子给爹请安”秦羿恭敬地跪下给老爷子磕个了头。平日里给父亲请安自然是不用磕头的，但秦羿自知今天这事只怕不好过，所以一进门就跪下了。
老太爷并没有叫他起身。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极了。秦羿跪在父亲膝前三步远，只听到父亲将茶杯放到身边案几上发出一丝清脆的声音。
崔氏见老太爷不开口，丈夫就只能跪着。而丈夫跪着，她这个做妻子的怎么能站在一边？没奈何，崔氏虽然心里不大舒服，还是赶紧跪到秦羿身边，也恭敬地磕了个头道：“爹，老爷来了。您有什么话就吩咐他吧！老爷他都病了好些天了，身子也不好”
老太爷终于直视堂上跪着的儿子秦羿。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爹，这事是儿子做得不对。但那也是儿子的亲骨肉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儿子岂能眼睁睁看着她”
“闭嘴！一个妓女生的野种，怎么可能是我们秦家的种？”老太爷是不会让秦羿说出崔氏狠毒谋害秦家子嗣这样的话来的。崔家，他们秦家还得罪不起。
…
堂外，蒋嬷嬷想着六少爷身边那个小丫头，尽管穿着一身一看就是小丫头的衣服，却掩不住天生的清丽神韵，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灵气。
那一双黑漆漆的墨玉似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却又让人什么都看不明白；那粉嫩的小脸上泛着丝丝红晕，好似三月的桃花；那一张粉红的菱形小嘴轻轻抿着，带着几分委屈几分倔强，很是惹人怜爱。
蒋嬷嬷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丫头被关在柴房里整整七日，就算有六少爷每天去送吃的，也不过是些糕点果子之类的，脸上气色怎么能这样好？如菊到底有没有认真办事？莫不是还有别人偷偷给这丫头送吃送喝的吧？
尔蓝和翠云也远远地看了凤舞一眼，眼底隐约有几分怜意。但她们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走过去仔细看看的意思。
松鹤堂里，老太爷将下人都谴了出去，自然是要“训子”的。若不是看崔氏就跪在秦羿身边，他差点就忍不住将一杯热茶直接泼过去。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家里贤妻美妾你还不知足，竟然学人在外面养外室！我是这样教导你的？竟然还跟一个青楼妓女生了一对儿女，我都替你觉得臊！…我告诉你，我们秦家世代书香，你跟青楼妓女在外面生的贱种我们秦家绝对不认！你以前养在外面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知道了，你想把人接进府，还想认下她，那就不行！…就是我死了，也不许那贱种姓秦，不许那贱种玷污我秦氏门楣！”
崔氏低着头一脸悲切，泪光盈盈不说话，心里却觉得痛快极了。
秦羿听了父亲的训斥，又羞又愧，但想到女儿，心中更是愧疚，明知自己不顺父亲是为不孝，为凤舞争取肯定会惹得父亲生气，却不得不哀求父亲开恩。
“爹，那也是儿子的亲骨肉，是您的亲孙女啊！要不，您见见她？您不知道，那个孩子有多可爱，多可怜…要是养在外面，儿子实在是不放心”之前不就是养在外面的？还不是差点让那毒妇一把火烧死？还有他那可爱的幼子…
老太爷见儿子不知悔改，不由更是气牛但想着儿媳妇也在，自己骂也骂了，还是多少给儿子留几分颜面吧！说到底那孩子身上到底流着他们秦氏的血脉，也不能再让人谋害了。
想到这里，老太爷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淡淡地扫了儿子身边的儿媳妇一眼，道：“你若一定要留在你眼皮子底下也不是不行…就让那丫头留在小六身边当个丫头吧！不是说小六挺喜欢那小丫头的？”
如此，既保住了那丫头的命，又给足了儿媳妇颜面，也可谓两全齐美了。老太爷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好主意暗自点头。
秦羿大惊：“爹，这怎么成？那孩子也是儿子的亲生骨肉，怎么能让她当丫头，入奴籍？”
老太爷冷笑道：“她生母出身贱籍，能当我秦府的奴才已经是抬举她了！要不要留下，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有老夫在一日，你就休想让那个贱种姓秦！”
“爹，要不，就养在徐氏名下？您放心，外面不会有人乱说的，儿子早就将户籍文书办妥当了。爹”不得不说，当初想要将赵氏母子三人弄进府来，秦羿还是费尽心思做好了安排的。他唯一没有意料到的，是妻子崔氏的表面贤良，背后狠毒。
老太爷很是失望地看着秦羿不说话，直看得秦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去再也说不出求情的话来。
这时，崔氏终于开口了。她跪在地上对着秦羿一拜，泣道：“求老爷给三皇子妃留一点脸面吧！这事要是让人知道了，您让她在皇家如何抬得起头来？难道老爷一点都不顾念三皇子妃吗？那也是您的女儿啊！至于那个孩子…老爷您放心，我会吩咐人好好照顾她的，必不会委屈了她。”
都成了丫头了，还不委屈？她会好好照顾？她只要不背地里下毒手，他就要念她贤德了。秦羿看着虚伪的崔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见是气得狠了。但崔氏的话他却不能不在意，小羽是他的女儿，三皇子妃秦宝卿也是他的女儿，还是他最喜欢的女儿。而且，秦氏一门的未来，还要多仰仗三皇子。毕竟，三皇子是太子一母同胞的兄弟。
难道真的只能这样？都是他的儿女，怎么能让小羽去伺候小六？不过好歹保住了那孩子一条命，小六也会疼惜保护小羽的吧？
…
凤舞看到秦羿脚步沉重地从松鹤堂出来，就知道这事只怕是老爹想得太好。要怎么安置她呢？还是送到外面去养着？嗯，最好将她送去乡下，那就是她的天下了。乡下的猫啊、狗啊、鸟啊那么多，饿不着她！
凤舞低着头，赶紧躲到一边去，尽量不让崔氏看到自己的脸。崔氏本来就容不下她了，要是亲眼看到她的相貌，只怕更心急动手了。虽然凤舞还不习惯看铜镜，但先前洗澡换了衣服以后，从服侍她的侍女、秦羿以及秦守念的神情中她就能看得出来，自己这个身体估计相貌不错。
也是，这个身体基因好啊。秦羿这便宜老爹就不说了，就是她那便宜亲娘，如果不是倾城绝色，能让秦羿顶着崔氏的强大压力养在外面这么多年都没丢开手？
“爹爹，我带妹妹去给祖父请安！”秦守念也看到老爹脸色不大好看，但他想着祖父向来疼爱自己，只要自己进去请个安，再帮妹妹说几句好话，应该就不会有事了吧？妹妹这么漂亮可爱，祖父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吧？
然而，秦守念话音刚落，不等秦羿开口，崔氏就训斥道：“你五妹妹在明馨园，六妹妹在公主府呢！除了她们，你哪儿来的妹妹？你是我秦府的六少爷，别将什么野种贱种都认作妹妹，这是给我们整个秦家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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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给六少爷当丫头
秦羿不敢忤逆父亲，但对崔氏正好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当即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谁是野种？谁是贱种？”
崔氏寸步不让，冷声道：“妾身教训孩子呢，还请老爷明示，妾身哪句话说错了？一个生在外面的孩子，生母还是出身青楼的，不是野种是什么？从青楼妓女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是贱种是什么？”
凤舞远远地躲到一盆牡丹后面听他们说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其实她到是很理解崔氏的，毕竟一个女人，谁愿意自己的丈夫与别人分享呢？更何况还要替丈夫养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但如果这个不被待见的孩子不是自己，那该多好啊！罢了，还是不想了，这个身体的身份已经注定了自己和崔氏会是死对头，她也别做梦了。
看秦羿恼怒的神情，老太爷应该是做了崔氏的靠山，不肯认她了。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社会，她是不会被承认了吧！不管这个便宜爹爹有多喜欢自己。
唉，她就知道，这个便宜老爹多半是靠不住的，要不然也不会将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其实，秦家不认她也无所谓，她又不想什么权势富贵，只要活得轻松恣意就行，以她的本事，有一个自由的环境倒是更好。只是，在封建社会，没有靠山，却有招人的容貌和引人恐惧觊觎的异能，只怕日子不好过啊！
“娘！？爹爹？”秦守念不傻，娘亲的意思，他也算是听出来了。娘这是不认小羽是他妹妹？还骂小羽是野种贱种？娘亲怎么能这样骂小羽呢？娘这是不让小羽留在家里？
“小羽”秦羿见凤舞躲在那盆已经长出不少新叶的牡丹后面，明显一副害怕的样子，心又开始纠结起来。他慢慢走过去，缓缓蹲下身来，轻轻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那双不敢与自己直视的“委屈”的眼睛，要她给小六当丫头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凤舞没有抱怨，也没有责问，她轻轻靠在老爹胸口，低着头不说话。现在，她就是个被吓坏了的普通小丫头，装可怜才是最妥当的。男人不都是怜惜弱小的么？
就在这时，秦守念忽然冲出去，跪在崔氏身前，抱着她的腿哀求道：“娘，儿子喜欢小羽，您就让她留在我们家吧！娘，咱们家这么大，也不在乎多养一个孩子。娘”
崔氏怒极反笑。她愤恨地瞪了丈夫怀中的凤舞一眼，继而又温柔地拉着秦守念起身，柔声笑道：“既然念儿喜欢，就让她去你的院子住着就是。刚才你祖父也是这么说的，只可惜你爹爹不乐意呢。你要求，就求你爹去！”
凤舞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是要将她当丫头养着啊！唉，还不如养在外面呢！这要是当了丫头，可就是秦家的奴才了，哪个主子都能欺负她，她就是被欺负死了也是白死。看样子是要准备好随时出逃才行。嗯，让大黄没事找找狗洞吧！她一点都不介意钻狗洞出去的。
秦守念微微蹙眉，母亲虽然说得隐晦，他却还是听出来了，心里不由有些挣扎。
秦守念知道小羽如果是妹妹，是肯定不能去自己的院子跟自己一起住的，让小羽去自己的院子住，除非让小羽当他的丫头。让小羽当丫头这肯定不好，但想着凤舞要是以后都留在自己院子里伺候，那他要跟她玩儿就更容易了，心里又隐隐有些欢喜和期待。再说了，让小羽留在他的院子里住着，也比被人关在柴房里不给饭吃强啊！
“爹爹，”秦守念走到秦羿身前，望着父亲的眼睛，认真道，“爹爹，求您让小羽留下吧！您放心，儿子会保护她，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秦羿看着年幼的儿子，想着崔氏的寸步不让，想着家族的名誉，最后也只能叹息道：“你要永远记得今天的保证，以后，要好好照顾小羽。”
秦守念慎重地点头道：“爹爹放心，儿子记下了！”在秦守念想来，小羽不但是自己喜欢的小仙女，更是他的妹妹，他自然要护着她的。
听到这里，崔氏总算舒了口气。这贱种成了后院里一个小丫头，还不是任她拿捏？于是，她又冷声道：“我看这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还是交给蒋嬷嬷好好调教一段时间吧！”
“不行！”秦羿立即反驳。再把孩子交给她，不是羊入虎口？
秦守念也舍不得凤舞被人带走，便拉着崔氏的手轻轻摇晃着道：“娘，您现在就让小羽跟我回去好不好？儿子会让周嬷嬷好好教她规矩的。”周嬷嬷，是秦守念的奶娘，也是他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其实在内心深处，秦守念对自己的娘亲也是有些不太放心的。
崔氏摸着儿子的脸，状似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好吧！既然你喜欢她，娘也就网开一面。以后她的事情，娘都不管就是，全都交给你。不过，要是让我知道她做出什么不守规矩的事情，可别怪娘罚她！你要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秦守念连连点头，欢喜道：“儿子知道了，娘亲放心。”
秦羿听到这里，也悄然舒了口气。
崔氏冷笑着看了秦羿和凤舞一眼，微微屈膝向秦羿行了半礼道：“妾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老爷身体不好，还请多保重。”
如此，凤舞的事情便算是定下来了。
原来秦羿的父爱，也不过如此啊！凤舞悄悄在心中感叹。算了，他也有苦衷，她就不想这个了。反正自己也没将他当自己父亲。
等崔氏带着人走了，凤舞才适时地抬起头来，委屈而怯懦地望着秦羿，小声道：“小羽以后，不能再叫您爹爹了吗？”
秦羿迟疑了一下，心中好一阵酸涩难忍，他摸着凤舞的小脸道：“以后在外面，有人在的时候，要叫老爷。要是…要是没有别人在，小羽就叫爹爹，好不好？”
凤舞强忍心中的鄙视，对着秦羿甜甜一笑道：“小羽记住了。小羽听话，爹爹别让人把小羽关起来”就这样一副懦弱的样子，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保护不了，还想当她爹？凤舞在心里强烈鄙视之。
“不会的，以后小羽听你六哥的话，不会有人把小羽关起来的。要是有人欺负小羽，小羽就悄悄告诉你六哥，让你六哥告诉爹爹。”秦羿看着懂事的女儿，心里越发酸涩起来。他似乎感觉到女儿不再喜欢自己，甚至还有些排斥和厌恶。
这一刻，秦羿心中是说不出的后悔。早知道，就不跟崔氏提将周氏母子接回府的话了。如今，也只有等小羽长大了，他再想办法除了她的奴籍收做义女找个寒门学子嫁了吧…
秦羿亲自将凤舞带去秦守念的院子苍梧院，并交代了管事嬷嬷周嬷嬷几句话。他自然不好明说凤舞的身份，但也明着让周嬷嬷多照顾凤舞，别让人欺负了。为此，他还赏了周嬷嬷十两银子。
明馨院里，崔氏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为了一个贱种，竟然插手后院的事。崔氏冷笑一声，等着秦羿过来求她。
秦羿交代完周嬷嬷，踌躇半晌，终于还是去了崔氏的明馨院。为了女儿，他就低一下头吧！他年纪也不小了，以后，他不再纳妾就是了。
崔氏见秦羿竟然真的为了那个贱种对自己低头，心里本应该畅快才对，但不知道为何，她心里偏偏涌出另一种委屈来。不过是个青楼妓女生的贱种，他就那么心疼么？
等秦羿离去以后，崔氏立即将苍梧院的周嬷嬷叫了过去。
崔氏道：“那丫头还小呢，只怕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你教教她规矩，让她学学女红就好，也省得老爷担心。”
“夫人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那丫头的。”周嬷嬷本是崔氏的陪嫁侍女之一，自然明白自家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崔氏想着在松鹤堂秦羿那张愤怒不甘又无可奈何的脸，再想起先前他对自己伏低做小的样子，忽然眯着眼睛笑了，一时间心情大好。
要对付一个小丫头，哪里需要她亲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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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天上降鸟粪
四月，春光正好。
崔氏身穿一件宝蓝色百蝶穿花云锦褙子，月白色绣紫丁香碎花上裳，紫色绣喜鹊登梅十二幅湘裙，贵气非凡。她梳着元宝髻，戴着一朵大红色牡丹仿真绢花，插着一对赤金嵌红宝石凤首步摇，凤嘴里衔着一串明珠，垂在耳朵旁边轻轻晃动着，白净的肤色映衬着珠光，尽管她已经年近四十，却显得珠圆玉润，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崔氏带着两个贴身侍女从理事的花厅里出来，打算在院子里散散步，透透气。
现下园子里芍药和牡丹开得正好，有十几株极品牡丹都是皇后娘娘赏的，崔氏每天都要过去看看，同时也是显示她的是身份尊贵。
“夫人，您看这盆姚黄，开了整整二十八朵呢！这天下，除了皇宫，也只有咱们府上才有这么的牡丹。”侍女红柳扶着崔氏走在花园的大理石小径上，指着一株一人来高的牡丹赞道。
崔氏笑骂道：“小蹄子，又胡说。威远侯府的牡丹也开得不错。”威远侯府，是崔氏的娘家。
侍女红蕖也跟着凑趣道：“这还是三年前皇后娘娘赐给夫人的呢！当时就给了咱们府上和威远侯府上各一盆。不过，奴婢听说侯府的那株姚黄去年得了病，好不容易才救回来，今年可是开得不好。”
“不过一株花罢了，偏你们这么多话说。”崔氏微微倾身向前，含笑看着这一株繁茂的牡丹，嘴里虽然如此说，心中却是说不出的骄傲自得。
崔氏的母亲威远侯夫人只生了两个女儿，唯一的嫡子战死沙场，现在的威远侯世子是她庶兄，其嫡长女嫁了太子。而她的女儿嫁了三皇子，都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可是太子身体不太好，对太子妃也只有敬重没有爱意，而三皇子和她的女儿宝卿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不同一般。只可惜，三皇子不是太子…
“扑——”几只鸟飞过，于半空中留下几点可疑的白灰色物体，倏地落下来——
正中目标！
不远处，躲在一棵大树上的凤舞看着三个优雅赏花的女人忽然发疯似地跳起来，乐得差点没笑出声来。看着已经飞回来的几只鸟儿，凤舞眉开眼笑地小声夸赞道：“你们都是好样儿的！”
却说崔氏只感到额头上一点温热，正缓缓往下滑。根本不用看，也不用想，她也猜到了这是什么。
“啊！”高贵的崔氏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夫人，是，是”红拂迅速抹去自己脸上的可疑物体，再用手绢擦干净手指扔掉，望着已经飞远的几只鸟，气得跺脚。
“闭嘴！”
崔氏一声怒斥，红拂顿时住嘴，没敢将鸟粪两个字说出口。
红蕖后脑勺的头发上也有一点，当然她自己没发现。她看着崔氏狼狈的样子，比自己“中弹”还着急。她赶紧掏出手绢帮崔氏擦去脸上的鸟粪，低头一看，夫人胸前居然也有一滩。那白灰色中带着一股子淡绿色的鸟粪在崔氏宝蓝色的云锦褙子上异常显眼。
崔氏又气又急，赶紧掏出自己的手帕来在额头上重新擦过，一把扔掉，而后低头看着红柳已经帮自己擦掉的衣服上的印记。虽然闻不到多大的味道，但看着那拇指大的印记，想到这是什么，她还是恶心得想吐。
“该死的鸟！…传我的话，让张嬷嬷带人把府里的鸟窝都捅了！”崔氏一边跳脚一边咒骂着，赶紧回去换衣服。
凤舞乐够了，见崔氏已经带人回房去了，这才从树上下来，又从窗户溜回去接着绣花。
崔氏在回房以后才发现自己头发上居然还有一坨，刚才居然没注意到。她想着自己顶着这么一坨鸟屎走了这么一大段路回来，再也忍不住恶心地吐了…
据说，这天崔氏洗了整整三桶水，还总觉得身上有怪味儿。
不等崔氏从浴桶里出来，得到命令的张嬷嬷已经带人在府里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打鸟捅鸟窝运动，叫你们乱拉屎！
午后，凤舞绣花绣累了，正趴在桌子上小憩，忽然被一阵杂乱的鸟叫声惊醒。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不好啦！不好啦！我们的窝都被捅了！救命啊！
凤舞起身走到窗前一看，只见两只画眉几只麻雀正在窗外的玉兰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