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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话里不欢而散之后,苏末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而一直到周三,江见欢都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设计稿的消息回复。

她忍不住又催促李飒。

“江小姐,你是不是又得罪他了?”李飒在那头问。

“没、没有吧...”江见欢想了一下,有些底气不足地回答。

“连你都不敢去找他我就更加不敢了!”李飒一副着急甩掉烫手山芋的模样。

“还是江小姐你自己去吧!”

说完,他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江见欢:“......”

不得已,江见欢最后还是从通讯录里翻出了苏末的号码,漫长的等待过后那边终于接通,刚说明自己来意,苏末不带情绪的声音就响起。

“这种事情江小姐就不用亲自联系我了,问我的助理就可以了。”

他这次的电话挂得比李飒还要响,江见欢莫名缩了缩脖子,又转头找上了李飒,原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他。

那头立刻传来了李飒叫苦连天的哀嚎。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工作室。李飒调整了一下心态,从座位上站起,小心翼翼敲开了苏末的门。

“老板,关于江小姐的设计稿...”他弱弱地开口,话还没说完,里头就传出来一个字。

“滚。”

李飒悻悻垂下眼,准备关门转身时,又听到苏末不耐地开口,像是极为烦躁。

“告诉她,就按照上面的来。”

李飒心头一跳,条件反射性抬眼,昏暗的房间,苏末坐在椅子上,右手撑着额头抵着桌面,整个人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他动作十分迅速地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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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机场。

广播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播报着航班信息,江见欢看了眼时间,刚准备给人打个电话时,就看到出口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走来的行人旅客中,其中一道挺拔高挑的身影十分醒目,江见欢朝他挥了挥手。

“在喜哥!这里。”

“见欢——”男人推着行李箱过来,清隽的脸上带着笑意,眸子深邃,盯着人时有种难以移开的错觉。

“路上还好吗?”江见欢和他并肩走着,沈在喜松开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

“瘦了。”

“没有,我最近吃的很多。”江见欢鼓起腮帮子,假装脸圆。

沈在喜忍不住笑出声。

“走,带你去吃大餐。”

把行李放回家,沈在喜开车带她去先前订好的餐厅,习惯性点了满满一桌,江见欢有些无奈。

“你这个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在国外的时候就是这样,因为要省下钱还债,江见欢对自己很苛刻,有时候一个面包就能顶一天。

沈在喜发现之后,找机会就带她去吃饭,像是喂投一样,直到江见欢撑得吃不下去才放她走人。

“等有人能照顾好你的时候,大概就能改了。”他垂下眼笑笑,气氛一下安静下来。

“在喜哥...”江见欢看着他,欲言又止。

“见欢,你没有必要因为那件事回国,我说了,我会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

沈在喜注视着她,橙色灯光下目光更显温柔,江见欢低声道。

“不是的,我本来也打算回来了,爸爸老了,我要多陪陪他。”

这是实话,很早江见欢就有了回国打算,在外面的这几年,债务压力也有一定的缓解,再加上江新在电话里虽然总是报喜不报忧,江见欢也能从他时不时的咳嗽中察觉出身体异样。

而沈在喜说的那件事情,是指半年前他突然向她告白。

江见欢从来没有想到沈在喜对她是这样的感情,在江见欢的心里早已经把他当成了是自己的哥哥,从小到大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能割舍掉的,江见欢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回国,让彼此都分开一下,对谁都好。

“我大概会待一个星期,跟老师去几所高校拜访。”沈在喜依旧是温和的笑,转开了那个话题。

“以后可能很少回来了。”

沈在喜去年就拿到了绿卡,一家人都移民过去了,国内确实没有什么牵绊。

“那你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去送你。”江见欢指腹摩挲着杯子边缘,轻声道。

“到时候再说吧,还没确定好时间。”沈在喜笑得很淡,如常回答。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江见欢起身去了下洗手间,出来时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江见欢?!”过道上,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的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伸手指着她。

“你回国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都没听说。”

“周釉。”江见欢笑了一下,平静自然的打招呼。

“好久不见。”

“刚回来几个月。”

“啊,你,那——”他挠挠头,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不远处座位上的沈在喜听到了动静,抬头朝她望过来,江见欢对面前的人微微颔首。

“我先过去了,下次聊。”她依旧是客气十足,周釉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沈在喜,神色一刹那变得复杂万分。

“哦好,那你去吧。”

到原本位子上坐下,沈在喜视线也从周釉身上收了回来,随口询问。

“见到熟人了?”

“嗯,一个校友。”江见欢低头整理着袖口,默默补上了后面一句。

——也是苏末的大学舍友。

候机室,航班还有二十分钟起飞,叮的一声,苏末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看清内容的瞬间,空气好像凝结成了冰。

上头显示的是一张照片,正是江见欢和沈在喜在餐厅相对而坐的一幕。

附带的还有周釉激情十足的声音。

“卧槽卧槽!!江见欢竟然回国了!苏末,你敢相信吗?!!!”

第8章

苏末刚点开语音听完,还没来得及回复,周釉的电话就杀了过来,手机在掌心微微震动。

“看到我发给你的消息了吗!江见欢回国了!!”

“嗯。”他低声应了一句。

“嗯?嗯???”周釉在那头似是难以置信。

“你就这个反应?!!”

“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嗯?你知道!——”周釉反应过来,提高了一个音量,很是气愤。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了竟然不告诉我!太过分了苏末——”

“你好吵。”苏末言简意赅地结束了这次通话。

“拉黑了。”

“喂,苏末?苏末!”

周釉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瞪大眼睛,立刻信息轰炸,下一秒,对话框显示出一行提示。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卧槽!

周釉情不自禁又爆了一句粗口。

依旧是安静的候机室。

苏末垂着眼盯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目光落在那两个人身上久久未曾移开,最后视线掠过江见欢微微上扬的嘴角,停留在沈在喜的脸上。

大一暑假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见到沈在喜。

那时他和江见欢已经在一起半年了。

时隔多年,苏末依旧记得,这个男人站在他面前时从容笃定地微笑,接着朝他伸出手,礼貌颔首。

“你好,我是沈在喜,见欢的邻居哥哥。”

......

“我们的名字从生来就是一对。”

这句仿若他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在苏末心中扎根了数年,变成了一根拔不掉,融不烂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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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设计稿,江见欢收到了李飒的回复后,工作进度便按部就班的往前。

虽然苏末的原话听起来并不怎么好,但不否认事情顺利进展。

苏末确定款式没有问题,设计内部又经过了几轮审查,最后进入制版打样。

江见欢试用了好几种布料,都不太满意,把自己泡在工作间里,连头发都懒得打理,橡皮筋突然坏了之后,随意找了根碎布绑起来,乍的一看,像个旧时候的女裁缝。

设计师自己都能做衣服,这是基本功,尤其是大品牌的高定服装都几乎是手工制造,对服装设计师的要求很高。

全程江见欢没有假他人之手,一针一线都是自己处理完成的。

埋头工作的时间过得非常快,衣服成品出来那天,她迫不及待地联系了李飒。

“苏末最近不在国内啊,他出去了。”

“啊。”江见欢为难地皱起眉头。

她想看一下衣服的上身效果如何,有没有需要再做调整的地方。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由模特来完成的,但这系列服装是按照苏末尺寸定做的,找别人身形好像也不太合适。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确定哎。”李飒过了会又回复。

“我帮你问一下吧。”

江见欢在这头忐忑等待,好在李飒很快就来了消息,她飞快点开。

“苏末过两天就回国了。”

约好时间,江见欢松了口气,又本能想到了两人最后那通电话,心头微微绷紧。

——这只是工作需要而已。

已经做过无数遍的心理建设再次上线。她向来是个学会适应环境的人,再好再坏,时间一长多经历几次,也就习惯麻木了。

这是生活教给她的东西。

苏末这次出去了挺长时间,听说是学习,好像在国外也有一部分工作。

江见欢是无意间刷微博时看到的推送,他发布了新的单曲,是一首全英文歌,上了国外一个知名榜单前三,赵昭疯狂的在底下转发评论点赞,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脑残粉。

赵昭是她在国外时的合租室友,一个华裔女孩,祖籍山东,爸妈在华人街开着家小店面。

江见欢走的那天,赵昭特意一大早起来把她送到机场,两人最后拥抱,结束了这段长达两年的合租关系。

即使这样,江见欢也从未向她吐露过有关苏末的一个字。

因为那段记忆在她心中是上了锁的柜子,任由着堆积在角落里静静地被黑暗笼罩。江见欢不敢打开它。

不过一个月没见,苏末眼中的情绪好像比之前看到的更加深晦,江见欢竟有种隐隐不敢和他对视的感觉。

把衣服一件件仔细拿出来,都是用衣架叠好熨直的,江见欢拿出一整套递给苏末。

“你先试一下这个。”

是一件长款风衣和薄线衫,搭配的浅色九分裤,刚好露出脚踝。

苏末打量着手里的衣服一眼,神色有些莫名。

“你做的?”当时的图纸他一张张都仔细看过,然而实物拿在手上依旧有种难以言喻的奇特感。

平面和立体的区别,还有不同布料所带来的效果。

难以想象画在纸上的东西真的出现在他眼前。

而且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苏末很喜欢。

简单,干净,别致。

制造它们的人仿佛知道他心底所想,每一个细节都是他恰当满意的。

“嗯。”江见欢低声应了句。

“第一批是我亲手做的,等正式投入生产后会有机器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