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苻睿的亲卫走入,却送入了两大碗菜肉粥。

那亲卫禀道:“五殿下令二位姑娘把这粥喝了,再去他帐中叙话。”

军中饮食很是粗陋,苻睿担心二人吃不惯,每日都让人为她们特地煮些菜粥羹汤食用,但很少这么早就来惊动。

碧落瞧着释雪涧依然气色萎蘼,猜测着必是苻睿经了昨日之事,更动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早便让人送了可口食物来。

她遂取了一碗粥来,递给释雪涧,笑道:“吃吧,吃完了,我们去找五殿下。”

释雪涧喝了两口,便倦倦地摇了摇头。

亲卫急道:“五殿下有命,需看着两位姑娘喝完才许属下离开。”

碧落愕然,心中不禁纳闷。不想如苻睿这般好脾气的人,也有这样霸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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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华泽鏖兵尽泣血(一)

不过再一想,连杨定那样的人偶尔都会用强,苻睿身为秦王之子,向来极受宠爱,自然也有任性的时候。

横竖苻睿绝不会存什么坏心,碧落遂一边喝着,一边悄然向释雪涧笑道:“雪涧姐姐,多喝点吧,小心气色不好,呆会儿钜鹿公不肯要你作陪,赶了你回来睡觉!”

释雪涧勉强一笑,果然半闭着眸,迅速将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然后站起身,正要说话时,忽然身体一晃,竟缓缓瘫软下来。

碧落刚刚搁下碗,正要去瞧时,只觉手足阵阵发软,再也无力站起。

迷糊中,她依稀看到了那两名亲兵,正迅速将释雪涧扶回毡毯上卧着,然后走向自己,把自己也拉到释雪涧身边,盖好毯子,并无一丝意外之色……

苻睿,苻睿,你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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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自幼习武,身体自是比释雪涧扎实许多,可她醒来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连耳边也是一片寂静,没有士兵们嘈杂的笑语,没有巡逻者的兵器盔甲磕碰声,甚至也听不到半声马嘶,只有呼呼的夜风,将帐篷上的帘子打得扑啦啦响动。

碧落凭着记忆摸到水袋,猛地喝了两口润湿着干涩难忍的唇舌,然后她拉起释雪涧,将清水拍到她的面庞:“姐姐,快醒醒,醒醒!”

释雪涧睁开眼,初时迷茫,忽如云破月出,辉芒乍亮,猛地翻身坐起:“怎么回事?”

碧落摇头道:“我不知道,但苻睿给我们吃的粥里,一定动了手脚!”

两人相依相扶着,忍着头脑间阵阵的昏痛,踉踉跄跄冲出帐篷,忽然便呆住了。

山谷中本来连绵不绝足有几千顶的帐篷,一夕之间消失殆尽,只有零落的灰烬和木棍等物,在恻恻的山风中打旋飘摆。

苍茫的夜色中,她们所住的那顶小小帐篷,在这偌大却空旷的山谷中,像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苻睿!”

释雪涧叫起来,是从不曾有过的尖锐和高亢,在谷中形成同样尖锐的一声声回响,一声比一声低沉,尾音却一声比一声凄怆,甚至绝望。

帐篷旁边的树荫忽然有了动静。

两名持枪的士兵冲出,正是先前给他们端来菜粥的苻睿亲卫。

释雪涧迎过去,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苻睿呢?”

两名亲卫对视一眼,终于答道:“五殿下一早就拔营走了,留下我们两个照顾两位姑娘。”

释雪涧退了一步,淡漠的月色下,那明镜一样的眸子,折射出光线,居然是殷殷的红色,似可嗅得到新鲜血液的腥热气息……

碧落一把揽住释雪涧沉沉欲坠的身躯,冷声喝问:“五殿下想丢开我们?为什么?”

“不是丢开……”亲卫忙着解释:“五殿下说了,等他生擒了慕容泓,便来接两位姑娘去华泽……”

“华泽……”碧落嗓子口滚动了一下,发觉刚喝的那点水根本不济事,她依旧干涸得如同被扔在沙滩,垂死挣扎的鱼:“你是说……五殿下去了华泽,去攻打慕容泓了?”

“是,五殿下亲自率领大军,攻向华泽了!”

亲卫带了几分茫惑不解,望着她们二人。

释雪涧的身体更沉,碧落正以为她支持不住,快要倒下去时,耳边传来一声马嘶,几乎同时释雪涧振足了精神,勉强立定了身子,急促道:“马,是你的马么?”

亲卫答道:“对,是碧落姑娘的马。五殿下有令,如果七日之内无人来接两位姑娘,两位可骑了马速回长安,不要在此处耽搁。”

话未说完,释雪涧已奔向那马嘶处,说道:“碧落,借你的马儿一用!”

碧落慌忙跑回帐篷,胡乱收拾了点东西,追上去叫道:“雪涧姐姐,等等我!”

急急也跳上华骝马,依旧与释雪涧共乘一骑,向谷外冲去。

两名亲卫见阻拦不住,忙也牵了各自藏于暗处的马儿,一路追随保护。

数万大军刚刚经过的地方,自然留有不少痕迹,加上两名亲卫随在苻睿身边,舆形图看过多次,大致知道慕容泓所驻的华泽所在方位,一路过去,虽是山路崎岖,又是夜间行走,倒也不曾走岔路。

开始时,是释雪涧驾的马,碧落坐在她身后。释雪涧的手几乎握不住缰绳,全亏了华骝马行惯了夜路,又认得主人在背上,不待驱策,便乖觉地小心往前走着。后来碧落只觉释雪涧身躯抖得厉害,担心她坐不住,忙自己接了缰绳,让释雪涧靠住自己的肩休息片刻,吃点东西。

好久,释雪涧才逐渐镇定下来,嗓子依然有点哑,低叹道:“碧落,你说,苻睿为什么言而无信?他一向……是个君子。”

君子一诺千金,绝不该反悔。

可释雪涧还相信苻睿是个君子么?

碧落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雪涧姐姐,五殿下用小人手段占有了你,你还觉得……他是君子么?”

释雪涧沉默片刻,答道:“他并没有迫我,我是自愿的。”

自愿的……

碧落终于在芜乱的思绪中抓到了一点头绪:“你是自愿的!你为了慕容泓顺利回到关东,却不是因为他喜欢你,才从了他。”

“我并不只是为了慕容泓!”释雪涧黯淡说道:“我更是为了解开我和苻睿……以及更多人的劫数,才决定争一争,看看到底人力能不能胜天!我不想我和苻睿的未来,不想大秦和鲜卑慕容的未来,真会如我预见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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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今天是五月最后一天了,最后一次说,还有鲜花的亲,请再帮……

不说了,估计有亲嫌皎太罗嗦了,嗯,太无良……

如梦令华泽鏖兵尽泣血(二)

可苻睿不知道释雪涧真正的愿望,苻睿只看到,自己最爱的女人,费尽心机都无法得到的女人,为了保全另一个男人的地位和性命,向他奉献了自己。

对于苻睿而言,这种得到,只怕是让他恨极又痛极的羞辱。

这个温和多情的男子,被这种羞辱激起了胡人最本能的仇恨和报复。所以,他在彻底占有释雪涧后,毫不犹豫地改变初衷,挥兵直指华泽,要以慕容泓的鲜血,洗涮这种占有给自己带来的羞辱!

释雪涧想改变她所看到的命运,可她的改变,反而推动着命运往既定的方向发展!

“姐姐……”碧落不敢说出,却禁不住声音颤抖起来:“你只看得到未来的结果,却看不到通向那结果的过程?”

释雪涧抬头,指了指天穹上的几点星辰,轻声道:“对,我看得到闪光的星辰,却不知道星辰背后的苍黑天宇,还有些多少我看不到的东西。从小到大,我可以预见到很多事,被世人目为异人。我也曾经试图去改变我所预见到的结果,可每次都失败了,所以,后来我再也没有尝试过去改变我所看到的命运。世人都道我见事明晰通透,可面对根本改变不了的命运,我能不豁达么?”

她忽然又笑了一笑,眸光一转,已恢复了向来的明亮如镜,声音也宁和无波:“碧落,这一次,我已经尽力试过去改变,可如果世间的一切,还是按照既定的命运往前走着,我也该问心无愧,对不对?”

世间的一切,便是全部腐朽靡烂肮脏浊臭了,又与她释雪涧何干?她又何必只为自己知道了结果却不能改变而不安?她所预见到的结果,到底恐怖成什么样,才会让释雪涧明知自己下场会很凄惨,还在试图改变?

碧落忽然便觉得释雪涧即便给揉碎了,还是质地纯洁的高山雪莲,即便掉入沟渠,人人践踏,还是努力耀亮自己和他人的宝贵明珠。

“姐姐,我们不要去华泽了!”碧落勒住了马,两眼煜煜,望向释雪涧。

释雪涧皱眉:“为什么?”

“如果姐姐的预见准确,五殿下早就该出事了。我们再追过去,也不可能挽回什么。”碧落掌心滚烫,握着释雪涧的手:“可我们至少可以做到,这两天之内不要去见……那个你爱的男子,那么,至少姐姐可以躲过一劫。”

释雪涧居然笑了一笑:“如果连苻睿都逃不过一死,我屡泄天机,更该无法逃脱劫数,躲又有何用?而且,不管有用无用,我都要去见慕容泓一面。”

月光下,她的洁白肌肤散发着如同宝玉一般晶莹明润的光晕,有着不属于人世的洁净和出尘,让碧落相信了释雪涧的预言。

她可能真的快死了。

那样圣洁的光晕,的确不该属于这污浊的人世。

可她实在没法想象,谁会舍得伤害这等洁净出尘的女子,让她以最污浊不堪的方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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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至天明时,他们终于到了华泽。

雪白浓郁的雾气中,泊着很不和谐的血腥之气,并伴着远远近近若隐若现的马蹄声,厮杀声,惨叫声,兵刃交错声……

两位亲卫蓦地色变。

释雪涧一蹙眉,侧头吩咐:“你们去打探一下,是哪方败了。以半个时辰为限,如果败的是慕容泓,就回来告诉我们;如果败的是五殿下,你们即刻撤离此地,不必在回来找我们。”

两名亲卫随行身后,一路也听到了不少话,此时迟疑片刻,一齐翻身下马磕头:“两位姑娘保重!”

释雪涧点头,目送二人离去,方才和碧落下马,坐于一畔休息进食。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两名亲卫始终不见影踪。

苻睿真的败了?真的死了?

那个和碧落流有一半相同血液的年轻男子,那个前天还爱恨交加地将释雪涧抱在怀中的多情男子,死了?

碧落眼眶阵阵发热,竟有泪欲涌。

而释雪涧用颀秀洁白的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居然淡淡笑了笑,说道:“碧落,咱们走吧,去找慕容泓!”

碧落应了一声,和她一起上了马时,只听释雪涧舒缓而平淡地说道:“呆会见到慕容泓,只说我们是路上偶尔遇到的。如果我和慕容泓发生不愉快,你不用理会,设法自保要紧。”

碧落听她说得郑重,不由问道:“慕容泓……是个怎样的人?他不是和你颇有交谊么?”

慕容冲能在五重寺和她相见,显然是因为慕容泓的缘故,释雪涧方才帮的忙。

释雪涧听得提起慕容泓,眸中居然闪过一抹属于正常女孩的潋滟风致,微微笑道:“是个……很霸道的人吧?他不知听谁说我很骄傲,结果,那次我在千禅寺的海棠林中第一次遇到他,他便强吻了我。我从没见过那么无礼的人……”

的确很无礼。

慕容冲那样温和有礼的人,居然会有这么霸道乖戾的哥哥?

不过,释雪涧不比别的女子,多半会对他的霸道和强吻一笑置之吧?然后,更引起慕容泓的注意,展开新一轮追逐与回避的游戏吧?

然后呢?是一个人的相思,还是两个人的沦陷?

看着释雪涧面庞上浮起的桃花般嫣然红晕,碧落便知自己猜对了。

果然,释雪涧继续说道:“我在北地呆了半年,有很长时间是和他一起度过的。后来,他已不肯放手。我走的时候,他说他很恨我,把我骂得很凶,几乎把我的手臂给捏断了。可他的侍仆告诉我,他曾把自己关在屋中很久,喝了很多酒,喝完后大哭大骂,还把服侍的下人狠狠打了一顿。”

如梦令华泽鏖兵尽泣血(三)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我就没见过他这么疯的男子。”

这是在责备慕容泓么?可碧落为什么听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和疼痛?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碧落小心地问。

释雪涧笑着,说得很简单:“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只看到了我们的悲惨。”

碧落怔了怔,不敢再问。

而释雪涧自己出了会神,忽然说道:“你可以告诉慕容泓,你是慕容冲的女人。他虽瞧不起慕容冲,可还是存着手足情谊,会好好照顾你的。”

慕容泓瞧不起慕容冲?

碧落心中一紧,正要细问时,忽听得前面有人大喝:“什么人?”

此时雾气已散,前方山道间迅速奔来数十位鲜卑服饰的步兵,高声喝问。

这等崎岖山间,马儿也只能代步而已,根本跑不快。好在两人也没打算逃。

释雪涧对着矛头森凉的光芒,宁和道:“请告诉济北王殿下,五重寺释雪涧、平阳云碧落求见。”

几名步兵微愕,交头接耳一番,已有人迅速跑开禀报,剩余人却跟在她们身畔,牵起华骝马往前行去,一路但见俱是秦兵尸首,东倒西歪,偶尔还有在呻吟蠕动的,鲜卑兵便上前补上一刀,即时了结。

走过一段蹬道,前方竟出现大片沼泽,此地死尸更多,有鲜卑兵,也有秦兵。正有许多鲜卑兵在打扫战场,掩埋己方将士,又将秦兵尸首掷入沼泽之中;更有几名伤重无法逃走的秦兵,被鲜卑兵扔入火堆中,给烧成火人,犹在发出哀嚎惨叫,不忍卒听,而围观的鲜卑兵却哈哈大笑,隐隐还听得他们在叫骂:“让你们灭我们的国,占我们的家,把我们鲜卑铁骑踩在脚底……”

碧落经历淝水惨败后的生死逃亡,犹且觉得芒刺在背;释雪涧不懂武功,不曾上过战场,此时更是冷汗涔涔,却还能端坐马背,只是一双明眸凝霜聚雪,竟让那些眼睛不停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的士兵再不敢逼视。

一时进入高大树林包围掩护之下的大营之中,已见一名周身甲胄的男子正立于一处较大帐篷前等侯,略带了几分不安般踱来踱去。忽见到士兵牵了华骝马过来,一眼便望住了释雪涧,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果然是你,雪涧。”

碧落先下了马,释雪涧也在她的扶持下下了马,才微微一笑道:“自然是我,慕容大人。”

她瞟一眼四处飘荡的帅旗和王旗,笑道:“或者应该称,济北王殿下,或慕容大将军?”

这男子比慕容冲大了两三岁模样,承继了慕容氏家族白皙的皮肤,俊挺的容貌与慕容冲有几分相似,只是线条硬朗,唇角紧抿,眉形粗黑,眼神凌厉,看来颇有几分刚戾之气,不若慕容冲那等柔润秀逸,风华无双,正是慕容冲的四哥慕容泓。

慕容冲弟兄五人,大哥二哥早夭,三哥便是被迫降秦的燕帝、如今依然留在长安的秦国尚书令慕容暐,算来故燕烈祖皇帝的嫡系血脉,也只慕容暐、慕容泓、慕容冲三人了。

慕容泓抱着肩,盯着释雪涧,并不顾尚有他人在侧,微咪了眼睛,暧昧轻笑:“我宁愿你称我……泓!”

释雪涧并不意外他的轻浮,淡淡一笑以对:“殿下说笑了!”

慕容泓忽地冷笑:“殿下?你的殿下,是姓苻的,还是姓慕容的?”

释雪涧拂着被山风吹散的长发,凝视着慕容泓,含笑道:“难道苻家的江山,和慕容家的江山不能并存么?当年燕烈祖景昭皇帝,与大秦天王苻坚,不就各自占据一片天地,各有各的文武百官、朝廷建制?今日你既决定光复燕室,你自然是燕室的殿下,雪涧的称呼没错吧?”

慕容泓听她提到自己的父亲,慢慢敛了笑意,望着华山叠秀群岭,沉声道:“不错,当年燕室强盛,连晋主和秦主都不敢自称皇帝,独我父皇登临帝位,傲视天下!可恨苻坚这老贼一朝得意,将我鲜卑铁骑玩弄于股掌之际,百般羞辱我们慕容子弟……”

他白皙的面庞渐渐泛出薄薄的羞红之色,转头之际,忽见到释雪涧后还跟了个容色苍白却姿色秀妍的青衣女子,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神色迷茫地瞪着自己,讶然道:“你是平阳来的?”

碧落听到他辱及苻坚,立时想到他的态度也便是慕容冲的态度,甚至慕容冲的仇恨还要深刻许多,忆及苻坚素日待她的温慈怜惜,顿时心神恍惚,连慕容泓的话也不曾听到。

慕容泓微怒,释雪涧忙笑道:“她叫云碧落,是中山王殿下送入宫中的。上次中山王潜来长安,殿下曾带信让我有机会相助一臂之力,中山王唯一请我帮忙的事,便是见这姑娘一面。我出了长安,正好遇到她来华阴寻慕容冲,便在一处同行了。”

“哦?”慕容泓又将碧落打量一番,才执了释雪涧的手道:“我不过在信中随口一提,难为你还放心上……不过这女子虽是好看,却呆头呆脑,未必配得上凤皇。”

他拉着释雪涧,径往帐中走去:“走,先到帐中说话吧!”

释雪涧挣了两挣,慕容泓理都不理,手掌握处,竟如铁箍一般。只听他带了几分倨傲,冷然说道:“雪涧,这次是你自己来找我的,从此休想再离我半步,更别再跟我说什么以身许佛的鬼话!”

如梦令华泽鏖兵尽泣血(四)

释雪涧唇瓣动了一动,却只无声叹息一声,默默随他入帐。

碧落忙跟了进去,正要伺机询问慕容冲下落时,慕容泓已在主座坐下,一把将释雪涧拽入自己的怀中,捉了她的下颔,吻住她的唇。

释雪涧身躯一颤,立刻大力挣扎,猛地推开慕容泓,一径退到碧落身畔,才勉强笑道:“如今你既已打算中兴燕室,自当以国事为重,怎能还如原来那般孟浪无礼?”

慕容泓见她逃开,当着碧落,一时不好再去捉她,只是哼了一声,道:“中兴燕室便不能碰你么?既然铁了心来找我,居然还这么扭捏不听话,不怕我把你丢山坡上喂狼?”

他说着,从条案下摸出一只酒坛来,自己倒了一碗酒,沾上唇边,正要喝时,忽然顿住,又将酒碗重重叩下,一双凌厉冷眸骤地射出鹰隼般的光芒,盯住释雪涧:“你到底是来找我,还是来找苻睿那小儿的?”

他竟然猜得出!

碧落不觉握紧了释雪涧的手,拉她在席上坐下,便有亲兵送来了两碗清茶。

释雪涧垂着眸,眼睫深深,将雪亮瞳仁覆住,不敢露出丝毫异样,恬然笑道:“殿下,从来世人只将我当能预知未来的异士敬重,只独你从不曾问过我未来之事。”

慕容泓哂道:“人把你传得神乎其神,可我怎么瞧,你都只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漂亮妞儿罢了。你别绕圈子,回答我的话,到底来找我的,还是来找苻睿的?”

释雪涧抬头,与慕容泓对视:“我想来找你,告诉你几句话。”

“什么话?”

释雪涧缓缓念道:“金凤皇,金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惆怅泾渭关山远,铁马冰河孤魂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