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如此,不然,朕也想看看苏严怎么跟朕交代,怎么对得起息国子民!”古清华犹自气忿忿,到了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苏浚又向他细说了今日去见冯士夫的情形,最后将自己留给冯士夫的难题也说了出来。他自然不会原原本本的说出来,而是换了个立场,说成是他让冯士夫表诚意。冯士夫主动提出将那两样东西设法弄出来交给他。

古清华听罢大惊,心有余悸道:“原来,原来先帝真的是死于非命……”

苏浚叹了口气,附和道:“谁说不是!那姓慕的还真是什么都敢做。”

“朕果然不能再跟他周旋下去了!”古清华。如果说前一刻古清华还有些犹豫要不要逼慕弘如狗急跳墙,那么此刻,她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范仕明的死。未必不是一个打破僵局的契机,如此,也好!

冯士夫没有食言,三天之后,果然将东西交到了苏浚手上,苏浚翻阅查看一遍,确定是真。至此,双方算是达成了合作之意。

苏浚与冯士夫留下联络方式后匆匆离去。

第二天,古清华如常上朝,竟是不管不顾慕弘如依然“患病”的情况,派出一队侍卫,下旨“就是抬也要将承恩郡王抬了来”,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对范仕明的处决,让文武百官以儆效尤。

慕弘如一听来者如是说,心中大惊,脸上更添了几分病色,在家人的扶持下,换了朝服,虚弱的乘着轿子赶往朝堂。

古清华下旨,范仕明罪大恶极,立刻抄家,府上人口一律收监,听候发落。他自己则着地方派人押送来都,交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一同会审,务必将其同党一网打尽!

连日来胶着的僵局骤然打破,众皆哗然。

朝堂上下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声,各人面色惊慌没定,就是理亲王、刘嘉、齐傲潭等已是古清华阵营之人,也无不目瞪口呆,不知陛下为何突然之间做出这么激烈的应对。

范仕明身后有哪些人、可能有哪些人,众人即使不是心知肚明,也能猜到**分!惶惶不安的目光便有意无意的向慕弘如扫视过去。

好在慕弘如正在装病,为了装的更像一些,他出门时又特意在脸上涂了些药膏,此事看来,真正的面色倒遮掩了几分,不至于在人前失态。

跟所有人一样,他也没想到古清华会这么大胆,居然,竟敢——下这样的旨意。

这几天在府上,他跟冯士夫、廖钟等心腹商议了不知多少次,大家一致认为,陛下装病,就是为了找一个台阶下!王爷忧心,没准陛下更加忧心,大家暂时都不会有事,尽可放心!就连冯士夫,也是语气笃定,说古清华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撕破脸,还让他以退为进,托病在家,窥察动向。

他更加安了心。

不料,退是退了,恐怕再也进不得!她的动向也不必再窥察,因为一切已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原先的安心有多笃定,现在的惊慌就有多严重。好比一个人,信心满满就要爬上山顶,却不料反而跌落下万丈深渊,这种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心理上的落差,能将人所有的理智混乱、所有的思绪惊扰。

慕弘如此刻,正是处于这种状态。他面无表情站在当中,只觉身子发软,天旋地转,嗡嗡的声音如潮水将他包裹席卷,将他身心淹没。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像是处于幻境之中。

“陛下圣明,此乃万民之福!”理亲王见朝堂上似有大乱之像,心头一寒猛然回神,于是忙敛神肃容,出列率先向古清华跪了下去,伏地叩首。

“陛下圣明!”众人亦回神,忙不迭的一齐跪了下去,伏地叩首。

慕弘如亦随众,僵硬的膝盖努力向下弯曲,僵直的跪了下去,触地钻心的痛,“陛下,圣明!”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低沉哑涩之音陌生得连他自己也不认识。

“众位爱卿平身!”古清华双目炯炯向下一扫,然后道:“已近年关,不便上路,暂且关押地方,待年后,再着送范仕明进都城!廖爱卿、李爱卿、姚爱卿,你们做好准备,年后严审范仕明!”

“是,陛下,微臣遵旨!”三位大人慌忙磕头答应,心中却不约而同略松了口气,还好,此案年后才审,起码还有两三个月时间。两三个月,谁也不知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慕弘如亦是愕然,既然古清华雷霆震怒,将此案定性如此严重,又摆明了要彻查同党的意思,为何不趁势而为,反而要挨到年后?难道,她就不怕什么变数?

退朝之后,众臣鱼贯而出,头一回悄无声息,各人独自垂头默默走自己的路,不像往常三五结伴,边走边谈笑风生或者议论时政。慕弘如与相熟二三眼神一碰各自闪开,亦各自走开。

慕弘如越想越怒,回到府上立刻将伪装撕破,目光徒然一闪,精光四射,厉声吩咐赵管家:“将冯先生请来小书房见我!”

赵管家好像早就在等着他回来似的,他话音刚落立刻急急接口道:“王爷,不好了,府上失窃了!”

“失窃?”慕弘如顿时站住了脚,浓黑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沉着脸道:“失了什么?怎么回事!”心底不由凭空更添一层怒意。

“小人不知!”赵管家努力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不等他雷霆之怒化作喝骂劈头盖脸而下,慌忙抢着道:“失窃的是王爷的内书房,小人不敢进去,已经拿大锁锁了,派了心腹家人在那守着,王爷您……”

赵管家话没说完,慕弘如 脑子里“咣当!”一声差点摔了一跤,已经抬起脚急匆匆往那边奔去了。内书房,居然失窃了!

慕弘如一口气来到府中深处的内书房处,居然不觉疲劳。

“王爷!”守卫的侍卫们不约而同单膝着地蹲下去请安,一个个神色肃穆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将门打开!”慕弘如瞪着那如藤般缠绕在门上乌油发亮的大锁,咬着牙厉声喝道。

“王爷,王爷!”赵管家气喘吁吁跟了上来,听见那一声暴喝慌忙出声,一边跑过来一边伸手在腰间乱掏。

抖手抖脚打开了门,慕弘如一脚将门踹开,踏进去第一眼便向密室入口处看去,这一看,不由脸色大变,蓦地转身向后望了去,门口空无一人,所有侍卫都退到了台阶下,垂着头盯着地面,就连赵管家和跟着的奴仆们也一样。

第189章 紧

弘如心下稍安,随即掩上了门,瞪着那被撕开掀起的地毯口子恨恨跺脚,心急火燎忙忙下去,直奔核心地点。他颤抖着手打开与一壁相平掩饰得极好的密柜橱子,向中间一格摸去。手上一空,心里也一空,慕弘如忍不住低呼出声,眼前一阵阵发黑,头晕目眩,差点软了下去。

……不见了,那最要命的东西,就这么不见了!

他目视密室周围,整整齐齐完好如初,什么也没少,什么也没乱,独独——

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而偷走那件东西,显然别有用心!这是要治他于死地!

想要治他于死地的,只有一个人……

慕弘如冷哼一声,心里反倒镇定了,脑子里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多此事不多,少此事不少,横竖,那人与他,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他转身出了密室,将被撕破的地毯勉强复原,拂了拂衣裳,推开门,又恢复了从容威严的神色。

“把冯先生请去外书房!”慕弘如丢下一句话,一脸平静的走过众人面前。小厮们忙跟上,赵管家舒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哈腰应“是”,不敢怠慢,亲自小跑着去请人。

冯士夫匆匆来到外书房,慕弘如已经换了常服,五福捧寿团花暗纹的褚色湖丝长袍贴身而裁,腰间束着白玉腰带,干净利落,简洁大方,倒衬得多了几分优雅贵气。

他步履闲闲,背着手在书房中轻踱缓步。面容也是一片平和淡雅,就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样了。

“王爷,”冯士夫的声音淡淡在他身后响起,透着份无人可比的从容和淡定。往常,慕弘如就是心里急上千分万分,遇上千难万难的事。只要一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便会不自觉的觉得安定几分,可是今天,随着冯士夫话音刚落,他的心却是一紧。

“不知王爷传唤老朽有何吩咐?”冯士夫微微笑着向他施礼,浑然不觉有何不妥。

慕弘如深深瞥了他一眼,囧囧盯着他道:“王府中,失窃了!”他从来不提“承恩郡王”四个字。说起话来仍旧是“本王”如何如何,“王府”如何如何。

冯士夫就稍稍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怔忪,做出注意听他往下说的意思。

慕弘如便不紧不慢,将内书房密室失窃一事说了出来。又叹了口气。将今日早朝时古清华对范仕明的处分也说了一遍。

冯士夫的眉头越拧越紧,露出深深的沉思。

“冯先生,此事先生如何看?”慕弘如问他。

“陛下这是,正式跟王爷翻脸了!”冯士夫忧心忡忡叹了口气。

慕弘如瞳孔骤然一亮一冷,哼了一声冷笑道:“这是迟早的事!本王等这一天,也很久了!”

“恕老朽冒昧,不知王爷内书房中失窃之物是——”冯士夫犹豫的问慕弘如。

慕弘如脸上一闪掠过几许不自在,弑君之事,他纵然有这个心。有这个胆,也有这个手段,但终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提起来的时候总有那么几分尴尬和心虚,而且,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毕竟。古凤倾待他不薄。

慕弘如沉吟片刻,斟酌着道:“密室里藏的,自然是一些不宜泄露的东西,可到了眼下这地步,她若以为拿着那两件东西就可以逼我就范,哼,那她就太天真了!”他停了停,又将话题扯回起点:“本王府上素来防守严密,侍卫如林,内书房更是铜墙铁壁一般,而且,而且密室入口,除了本王自己,连臻儿都不知道,本王想不通,这到底——让谁给探了去?本王不信外人有这个本事闯进来,难道,是府上有奸细不成?”

“王爷还记得去年七月份夜探王府的刺客吗?”冯士夫不徐不疾的提醒着。

慕弘如浑身猛的一震,仿佛挨了一道晴天霹雳,他心头瞬间一空,喃喃道:“不错,不错……本王,倒差点忘了那事了!”

虽然刺客不是在内书房被发现踪迹的,但如今想来,没准正是那日种下的祸根,而且,他也是因为此事被夺了议政王的头衔,提起此事格外光火,胸中怒火就熊熊的烧了起来。再说了,那天晚上刺客被发现是侥幸,谁知道在那之前或者之后还有没有刺客潜入不被发现的?原本,他是绝对不信有刺客可以夜晚王府的,但是现在联系今事,回想旧事,他也没那么肯定了!

“贱人!原来那时,她就琢磨着算计本王了!”慕弘如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进皇宫中把古清华从龙椅上拉下来千刀万剐以泻心头之恨,却浑然不想想自己自一开始就已经在算计她的事实!

他幽深不见底的黑眸愈显几分黑沉,紧绷的脸没有一丝表情。有些东西在这一刻被做了决定。很好,既然人家那厢已经开始肆无忌惮的动手,步步紧逼,他的步伐也必须加快才行!这口气,终究快要忍到头了!

冯士夫无声的瞥了他一眼,故作沉思道:“陛下的心意,老朽倒似有几分不解。”

“哦?请教先生详情!”慕弘如挑了挑眉。

“陛下既然派人自王爷内书房中窃取了要紧物件,即等于跟王爷正式翻脸,想以此打击王爷。按照王爷所言,今日朝堂之上她对范仕明的处决来看,似乎矛头直指王爷,要彻查此案,揪出幕后所有有所牵连人等,但是,为何又下旨地方年后方押送范仕明来都城?这不是有意给事情一个缓冲吗?”

慕弘如也是一呆,眼底生出了几许疑惑。冯士夫所言不错,年后才押送范仕明进京,离现在至少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要是稍微再拖一拖,还能再拖上一两个月。时间一长,就有了回转的余地,而且风头过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古清华一边派人夜探王府盗取先帝被害的物证,一边在朝堂上发雷霆之怒发落范仕明却又有意留下一线回转,这,却是为何?

“依先生之见……”慕弘如注视着冯士夫。

冯士夫微微仰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微闪的眼神望着慕弘如道:“陛下,她是在麻痹王爷。”

慕弘如目光一炯,粗浓的眉毛就高高一挑,一张国字脸异常的严肃,他向冯士夫抛过去一个充满疑虑的眼神。

“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冯士夫淡淡吐出几个字。

慕弘如一呆,随即瞳孔中光亮大盛,闪烁似粼粼的鬼火湖光。

她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把握给予他致命一击,所以,她这是在麻痹他,让他误以为她有雷声大雨点小欲将事情压下去的意思,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自己再暗中准备,待准备充分完毕之后,再来跟他重新算账!而她之所以同时派人盗取了他府中密物,则是暗含着警告,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一边退步示弱示好,一边暗含警告,双管齐下,她果然打的好主意!

慕弘如的脸色渐渐的阴沉下去,仿佛天边越聚越浓的阴云,压城欲催,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嘭!”的一下,慕弘如的拳头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红木书案上,拳头一阵泛红泛白,他却浑然感觉不到疼痛。

“这个贱人!竟敢如此算计老夫!”慕弘如双目燃着浓浓的烈火,将他的心神焚烧着,他咬牙切齿道:“老夫真是瞎了眼,抬举了一个白眼狼!”

慕弘如霍的转身,目光似剑瞪向冯士夫:“本王不能再等了!这口气,本王一天也不能再咽下去!”

“王爷何须跟一个小丫头置气,这般生气岂非趁了别人的意!”冯士夫干脆果断道:“王爷,依老朽看,除夕之夜,是一个好日子。”

慕弘如瞟了他一眼,想了想,咬牙道:“好,就是除夕!今天除夕,本王要好好的送一份大礼给那贱人!”

古清华对范仕明的罪行做出裁决后,民怨也很快平息了下去,慕弘如保持沉默,在朝堂上面色一直淡淡的,既没有因此而跟古清华作对也没有因此对她讨好,只是守着自己的本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别人看到这样,自然也不敢再议论这件事,渐渐的,随着年关越来越近,大家都被这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所吸引,也就将此事更加淡忘了。

随着年关一天比一天近,慕弘如那边愈加紧锣密鼓起来。明面上其党羽一群却是滴水不漏,该禀奏的禀奏,该处置的处置,家里该置办年货的置办年货,甚至连来年的工作计划方针策略都提了好些向古清华提前备案打招呼。

一切的不正常,都被掩映在正常的表象之下。

除夕如期而至,照例这一日金吾不禁,四面城门大开,城中灯火辉煌,爆竹声声,街市上所有的店铺灯火通明,彩旗飘飘,油漆粉刷得崭新漂亮的店铺廊檐下挂着四角八角的彩绘宫灯,人们吃过晚饭,走出家门,汇聚成热闹的人群,在欢声笑语中欢度新年。

第190章 惊变

除夕如期而至,照例这一日金吾不禁,四面城门大开,城中灯火辉煌,爆竹声声,街市上所有的店铺灯火通明,彩旗飘飘,油漆粉刷得崭新漂亮的店铺廊檐下挂着四角八角的彩绘宫灯,人们吃过晚饭,走出家门,汇聚成热闹的人群,在欢声笑语中欢度新年。

危险,却是在悄悄的逼近。南、北两城门外不到七里远的各一处小山谷中,锐健营、烽火营各一万八千士兵甲胄鲜明,刀剑程亮,正静静潜伏,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即将咆哮山林,将百兽撕裂!

承恩郡王府、刑部尚书廖钟吏部左侍郎刘谦等慕党府上健壮家丁也都集结完毕,静静待命。

狂欢的翟凤城中的空气里,已经混进了弦一样紧绷的因子。

狂欢的人群,还在继续;欢快的笑声,还是那么愉悦;幸福的生活,仿佛能延续到明天,延续到未来的日日夜夜中……

一匹快马急匆匆的直奔入宫,临近北宫门,马上人翻身下马,跌跌撞撞的奔向看守宫门的侍卫,不知说了什么,侍卫大惊,慌忙领他去见领队,领队听完之后亦是脸色大变,立刻带着他急急忙忙往紫宸宫奔去。

紫宸宫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味道,摇曳的烛光和无声的寂静平添了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怪异。古清华一身黑色戎装,披着斗篷,腰间配着短剑,头发也利落的束了起来,苏浚亦是同样的装束,在一旁默默的陪着她。两人的脸色很平静。静静的坐着,等着宫外的消息。

“陛下!陛下!”尖锐中带着焦急的呼声刺破这寂静的夜,令人听来忍不住从心尖上打起颤来。

古清华与苏浚相视,二人俱是微微蹙了蹙眉。

苏浚安慰性的捏了捏古清华的手向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向外大步走去,边走边喝道:“什么人大惊小怪!”

今夜负责守卫北宫门的领队姓风,是林芝、萧炎新提拔起来的。平日里胆大心细,深得重用。

苏浚正欲问风领队发生了何事,一眼瞥见九城兵马司秦副指挥使的儿子秦昭不由得心中“突”的一下,忙道:“秦昭?你怎么来了!”

狩猎大会上,秦昭表现亦颇为出众,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加入羽林军的,古清华将他安排在九城兵马司任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他们父子用得更顺手。

今夜,秦昭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不好了!苏侧夫!”秦昭气喘吁吁一脸惶急,急急道:“夏指挥使,夏指挥使被发现横死家中!”

“怎么回事?”苏浚脸色大变,手心不由一紧。

夏仲舒。居然死了!

古清华也霍的从屋中出来,死死盯着秦昭,听他的解释。

夏仲舒虽然口口声声说两不相帮,但是古清华仍然通过理亲王将此计划添添减减的跟他说了。夏仲舒今晚虽然休息在家,但是也做了万全的安排,更是有意将指挥权交到了秦昭父子手中,其用意不言而喻。

“我爹有事需要请示夏指挥使,所以命卑职前往夏指挥使家中,谁料却发现。发现夏指挥使被人杀死在家中,已经毙命,看样子,是死于至少两个时辰之前……”秦昭尽管强自镇定,声音仍是有些发抖。

“此事不能泄露半个字出去,”古清华盯着他冷冷道:“你赶快回去见你爹。传朕口谕,由他暂代指挥使一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快去!”

“陛下,我爹说,夏指挥使死的蹊跷,没准,没准是出了内奸走漏了消息,陛下,宫里说不定已经不安全,您还是——”秦昭抬起头,年轻的目光中满是担忧和恳切。

“此处没有你的事了,你赶紧回去是正经,陛下这边,你们不必担心!快去吧!”苏浚不欲他再说,冷不防打断他的话。

秦昭一怔之下心中一宽,忙拱手道:“是,陛下!”说毕起身匆匆而去。

古清华没有让风领队退下,转向苏浚道:“你怎么看?”

苏浚仰头望望蓝黑无尽看不到底的苍穹,转头向古清华一叹:“陛下,秦昭说的没错,宫里恐怕不安全了!”

夏仲舒十几年来都以两不相帮而出名,从来没有掺合过这些事,慕弘如虽然看不惯他,但也从来没有难为过他。他这支力量不轻,古清华试探过他,慕弘如一定也试探过他,以夏仲舒的聪明和一向的性格作风来看,他自有法子令慕弘如相信他两不相帮,明白他心意的,只有古清华、苏浚等寥寥几个人。

如今他突然被杀,只能说明他的真意已经暴露,慕弘如为了削弱古清华的力量这才派人杀了他!单看他已经将权力下放给秦副指挥使,秦副指挥使都还要派儿子向他请示事情就知道他在九城兵马司中是多么核心的位置和作用,慕弘如得知了他的心意岂有放心的?没准,就连秦副指挥使,这会儿都有了危险......

如果真的出了内奸,而这个内奸连夏仲舒的事都知晓底细,那么,他就可能还知晓别的……

“陛下,卑职一定守好宫门,誓死保卫陛下!”风领队单膝着地向上行礼,言行慷慨。

“一切由形势而定,无需做不必要的牺牲!”古清华双眸炯炯,盯着风领队命令道:“你现在回去坚守自己的岗位,记住朕的话,凭势而动,无需做不必要的牺牲!朕只有你们,你们只有保全了性命,才是保全了朕的力量,明白了吗?”

“是,陛下!卑职遵旨!”风领队眼神一凛,忙忙起身飞奔而去。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廊下山茶杜鹃松柏等枝叶翻拂扭曲,窸窣有声,映出地上一片摇曳如鬼魅的黑影,古清华生生打了个冷颤,紧了紧领口的披风,呼了一口凛冽的寒气,明亮的眼眸异常的澄澈通透:“苏浚,你说,今晚我们能过得去吗?”

“只要,只要那个内奸不是冯士夫——”苏浚喃喃,话没说完,二人相视,却是脸色同时一变。

冯士夫,只有此人,最具备内奸的资格和动机。古清华和苏浚虽然没有摊开告诉过他夏仲舒的立场,但是在做各方安排时,冯士夫是基本上都知晓的,因为只有他知晓了古清华和苏浚的安排,他那边才能引着慕弘如一党上当。从这些安排中,不难看出蛛丝马迹!凭冯士夫的聪明,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已经足够……

“糟了!苏浚,我们该怎么办!”古清华急得心急火燎。

“清儿,”苏浚紧紧握住他的手,眉毛一扬,咬牙道:“到了此刻,只能放手一搏了!孰胜孰败,还难说得紧!”

“不!”古清华咬牙,摇头道:“太被动了!这个险,冒得太大!”她目光闪烁不断,她的力量都是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丢失一点,就少一点,她冒不起这个险!

“那,陛下的意思是?”苏浚问道。

“顺势而为。”古清华无力的吐出这四个字,只感觉心底的力量正一点一点的被抽空,她咬牙道:“苏浚,咱们这就走!离开翟凤城!”

“陛下!”苏浚大惊失色。翟凤城乃国都所在,是一国的政治中心,是心脏,怎么能说丢就丢?丢了国都,就等于丢了政权。

但是古清华并不这么看,能屈能伸方能笑到最后,只要保存了力量,失去的照样可以重新夺回来!话说,当年国共两党时,我党还不是也放弃过延安?

古清华很平静的望着他,嘴角扯出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掏出怀表就着殿中透出的微光瞧了瞧,语气严肃了起来,低声道:“时间不多了!咱们必须早做准备!”说着,跟苏浚耳语一番,苏浚怔怔的望着她,仍是犹疑,直到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冷硬,方苦笑一声,点头叹道:“既然陛下执意如此,臣夫,遵旨便是!”

两个时辰后,咱们在北郊十里外双鹤亭汇合。如果,如果过了约定时间半个时辰仍没有等到对方,那,那便不必再等了!”古清华咬咬牙。

“清儿!”苏浚的心猛的一沉,他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俯身热烈的吻上她的唇,“你一定要平安,我等着你!”

苏浚匆匆而去,这里古清华也传唤了刘忠明等人秘密嘱咐了一番,然后,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便领着一队心腹侍卫,带着苏姑姑、古耀之乔装改扮,悄悄出了宫门。

刚刚穿过长长的宫外长巷没多远,便听到隐隐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兵刃交接声和受惊人群的恐惧尖叫哭喊声。古清华等相视,策马直奔,来到大街上时,更见混乱,不少地方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片大片的火光被风吹得呼呼直响,火星噼啪四射,一张张惊恐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中变幻出无数的形态颜色,原本的欢乐祥和瞬间变成了地狱!

“主子,随奴才来!”领头侍卫咬咬牙,挑选了人群稀少的民巷住宅区方向拍马跑去。拥挤的街道已经不适合骑马,而且太显眼。但是古清华要逃亡,缺不得马,只能选择往民巷中蜿蜒穿梭曲线而逃!

第191章 失踪

所幸,城中两下里短兵相接,慕弘如一伙的注意力盯在皇宫、理亲王府、九城兵马司指挥所等地方,谁也想不到古清华没有坐镇宫中指挥反而提前逃了,一行人越走竟是越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