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王良娣的闺名却是叫阿菀,倒是很配这个字。不得不说,虽是一母同胞,可王良娣却是比太子妃更美貌些。再加上王良娣如今正是女儿家最娇美的时候,所以越发将太子妃比下去。上一次宫宴上,陶君兰便是发现了。

怪不得太子妃不愿意王良娣进宫。怪不得太子妃对王良娣并未太过亲热。

陶君兰笑着对皇后和王良娣道谢,然后便是从容坐下了。

皇后宠溺的捏了捏王良娣的脸颊,随后笑道:“陶侧妃可是端亲王的心尖尖,我若是敢委屈她,端亲王还不得来找我拼命?再说了,这里也就你身份最低,你不让位置,谁让?难道还让你姐姐让?”

陶君兰听出了皇后这话的重点在“身份最低”上,微微含笑也并不恼——是,这里就她身份最低。只是个亲王侧妃罢了。甚至连王良娣都不如。可是,王良娣不一样要让位?皇后不一样也不能委屈了她?

妻凭夫贵,如今李邺不是那个隐忍的王爷,她自然也不会再是那个处处都要退让的陶侧妃。

“说起来,娘娘回宫得正是时候。眼看着冬至节就要到了,娘娘正好回来主持。”陶君兰笑着言道,又真诚的看向皇后:“听闻太后也好了许多,看来娘娘的祈福的确是起了作用。娘娘一片赤诚孝心,想来是感动了佛主。”

提起了出宫祈福,饶是皇后定力再强,也是忍不住面皮跳了一跳。她自认这是她当了皇后之后最屈辱的一次。要知道,哪怕以前她做了那些事儿,也从没有得过这样的待遇!而且,若不是王家子弟争气,只怕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

至于主持冬至节,皇后心里更是清楚,这事儿已经交给了懿妃淑妃去办,根本就没自己什么事儿。所以,她很确定,陶君兰这是故意的。

陶君兰的确是故意的,不过从她面上诚恳的表情却是完全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听说太子宫里那两个舞姬是你和庄嫔求了皇上赐给太子的?”皇后见陶君兰那一副样子,便是知道不必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当下果断就转移了话题。

陶君兰看着皇后唇畔带笑的样子,却是清楚皇后这分明是在质问她呢。当下便是笑着答道:“庄嫔提了这个事儿,我便是顺嘴说了两句。怎么,皇后娘娘觉得不妥?”

“自然是不妥的。”皇后收敛了笑容,皱了眉头循循教导:“太子如今正是该用功的时候,如何能为了女色分了心神?庄嫔年幼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

皇后摆出这么一副长辈的样子来,倒是叫陶君兰不好接话;

。她惊讶的挑眉“啊”了一声,有些局促道:“我以为太子心志坚定,必是不会被女色耽误的。而且我觉得那些女子虽说舞姿曼妙,可却也着实算不上美貌,想来除了留下跳舞之外,太子应也是看不上的——不过是玩物罢了。再说了,皇上也是觉得甚好,我却是没想那么多。”

皇后顿时一噎,她原想着若是陶君兰狡辩,她自然还有手段。可没想到陶君兰却是做出这么一种态度来,只叫人觉得实在是……无从下口。

皇后微微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将陶君兰打量了一番,最后从心底里明白了一个事实:她看走了眼了,不仅看走了眼,更是叫雁啄了眼睛。她以为好拿捏的陶君兰,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更甚至,如今陶君兰竟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渐渐成了这幅样子。居然敢这般与她说话,居然敢这般挑衅。

不仅看陶君兰时候走了眼,当初对李邺也是走了眼。李邺的顺从和退让,根本就是做给她看的!当时她就不该留李邺一条命!

只是这会子皇后心里再怎么懊恼却也是没什么用了,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而且皇后也是真觉得陶君兰运气好:刘氏死了,可她偏偏就活下来了。瘟疫都没要了她的命,不是运气好是什么?而且刘氏一死,端亲王府更是成了她的天下了。

这么一想,皇后甚至忍不住有些嫉妒陶君兰的好运来。想当初,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为了得到想要的,她付出多少努力和算计?

不过很快皇后又缓缓笑了,运气好又如何?一时风光又如何?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一切终归都是暂时的,不会长久。

感觉到皇后已经掐疼了自己手的手指倏地又松开,王良娣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见皇后露出笑容,却是忍不住心底微微一颤。不过随后却是又露出了更柔顺乖巧的神色来。

陶君兰当然也看见了皇后的变化,不过她并不在意。横竖,皇后实际上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正说着话,八公主和九公主也是一起来了。

八公主和九公主行了礼,又告罪说是来迟了。这才坐下了。因没了其他位置,所以自然是坐在了离皇后十分远的位置上。不过显然两人也并不在意。

皇后并未有什么表示,倒是三公主笑盈盈的开了口:“八妹妹和九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晚?可是因为什么事儿耽误了?我们可是等了你们好些时辰了。今儿母后回宫,你们也不早些来。”

三公主话里话外的挑八公主和九公主的错,不过八公主却是不甚在意,笑了笑道:“我家大嫂怀孕了,因为胎像不稳,我帮忙看顾了一会,这才来晚了。”事实上,也不算晚。算是按着正常的时辰进的宫,只是其他人来得早了罢了。

至于九公主,约莫是心情有些不大好,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路上遇到了刁民,拦了马车这才误了时辰。”

听到九公主遇到了刁民拦住马车,陶君兰便是抬头担心的看了一眼九公主,关切道:“怎么遇到刁民了?还拦了马车?这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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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516章 交心

第五百二十七章

九公主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要些银子罢了。给了银子也就打发走了。”

于是众人也就没再多问。当然,旁人许也根本就不关心这事儿。

“对了,听说端亲王最近在帮着皇上打理朝政?”皇后忽然笑着问了一句,看着陶君兰道:“那可是十分能干了,不过你也该提醒他,可别累坏了自己。他身子自幼就不好,可是不能劳累。”

陶君兰直接无视了皇后慈母一般的神色,微微一笑摇头道:“朝政上的事儿王爷却是从不与我说起。至于身子,我如今也让厨房每日炖了药膳,为的就是保养王爷的身子。娘娘不必太担心,想来王爷自己也有数。”言下之意,自然是在告诉皇后,不必皇后多管闲事操心了。

皇后笑了笑,心里却是越发不痛快。

“说起来,端亲王妃也走了这么些时日了,按照规矩,是该赶快选个新王妃出来了。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替端亲王好好把关才是。这次定要选个能干又叫端亲王喜欢的才好。切不可走了刘氏的老路。”皇后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为以前的事情懊恼。又似乎在苦恼到底该选个什么样新王妃给李邺才好。

陶君兰只当是没听见——太后说这话她还可能会忌惮一二,可是皇后说这话,却是根本就不必放在心上。说白了现在皇后哪里还有这样的权力?李邺现在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皇子了,而太后也不会同意再让皇后插手。就是皇帝,也未必愿意。

太子妃倒是笑着接话道:“母妃可以和太后商量商量此事,太后不也是心心念念着这事儿?”

皇后笑看太子妃一眼,点头道:“的确是如此。太后只怕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我改日去问问。早日定下来也好。”

两人一唱一和,倒好像是这事儿立刻就要定下来了似的。不过陶君兰仍是一笑置之:“太后早已经提了此事儿,也已有了人选。只是如今王妃刚走没多久,王爷也不愿意罢了。若皇后娘娘真想办成此事儿,不妨再等等,好让王爷不那么抵触才好成事。”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住了陶君兰。就是九公主也不例外,俱是一脸讶然。谁也没料到陶君兰会这般说。

唯有八公主稍微讶然之后便是又了然一笑。以现在李邺慢慢展露出的真实性情来看,只怕纵然是太后也不可能再轻易摆布李邺了。新王妃这事儿,除非李邺自己愿意,否则绝不会成事。纵然太后和皇后真选出了人选,定了此事儿,李邺也一定会闹黄。

皇后讶然之后也是笑起来:“瞧瞧,陶侧妃果然是豁达大度的,不愧是女德典范。你们也该好好学学才是。”

陶君兰腼腆谦虚:“论起这些,我又如何比得上娘娘?娘娘治理六宫,使得内宫和睦;

。这才是真正的大度,才是真正的典范。”

她在意的,皇后难道不在意?她难受,难道皇后就对这些不难受?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皇后果然笑容一顿,眼神都是猛然凌厉了一下。皇后岂能听不出她的反讽?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都听得出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觉得陶君兰实在是胆大妄为。皇后又岂是可以轻易冒犯的?皇后纵然不如以往,可是毕竟是皇后。

若不是陶君兰的话说得巧妙,叫人抓不住毛病和把柄,这会子皇后便是可当场寻个理由直接发作了。至于现在么——自是无可奈何了。

坐了一会儿,八公主便是率先提出告辞来:“儿臣听闻母妃身子有些不大好,心中担忧想去瞧瞧,还请母后见谅,容儿臣先行一步。”

皇后自然是不会拦着,笑着应了。

而九公主则是趁机言道:“许久不曾进宫,也不知太后如何了。儿臣想去寿康宫请安,还请母后见谅,容儿臣先行一步才好。”

陶君兰也是微微一笑,起身行礼:“既然如此,妾便是随着九公主一同过去罢。改日再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抿了抿唇,笑着应了。看太后,她却是怎么也不可能阻拦的。哪怕是再不满意陶君兰的态度也是只能如此。

陶君兰笑着与九公主退了出去,一出屋子,她便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外头的空气还夹杂着雪的清冷味道,倒是格外的叫人忍不住精神一振。自然也是冷的,不过脑子里却是更加的清醒冷静了。

二人并肩往前行,都没立刻上软轿。宫中雪景其实也是十分好看有趣的,尤其是路边,还有匠人做出了各色雪雕来,形态各异,看得人兴味盎然。

“拴儿是没看见这些,不然就该拔不动腿了。”陶君兰笑道,侧头和九公主说话;“前两日跟着丫头们堆雪人,手都冻红了还不肯回屋。后头险些叫王爷动了戒尺,这才老实了。”

九公主讶然:“拴儿还那么点儿大,二哥就敢用戒尺?也不怕伤了?”

“哪里是真打,不过是吓唬罢了。”陶君兰提起拴儿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和眉眼俱是越发柔和起来。更是满脸的笑意;“拴儿鬼得很,知道什么时候皮一下也没人管,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那戒尺倒是一次也没落在他身上过。”

九公主也笑起来:“说明拴儿聪明着呢,这可是好事儿。”说着却又是心里有些羡慕和怅然:她什么时候才会有自己的孩子?和陶静平和好这么久了,会不会如今肚子里已经有了?

这般想着,九公主便是悄悄的用手贴在了自己肚子上。好在披风拢着,旁人也看不见。不然的话,她也是不敢的。

“今儿怎么遇到刁民拦路了?京城治安,怎么这般不好起来。”陶君兰到底还是担心这事儿,便是又问了一句。

九公主叹了一口气:“这事儿一会出宫后我再与你说,宫里人多嘴杂的,也说不清楚;

。只是这事儿,不是什么小事。弄得不好怕是要出大事。”

被九公主这么一说,陶君兰顿时心里一沉。不过却也听九公主的并没有再多问。

“你今儿这般得罪皇后,只怕日后是彻底撕破脸了。”九公主倒是好奇的反过来问了这么一句。

陶君兰浅笑挑眉:“是啊。可本来也没和平相处不是么?再说了,如今也没那个必要再那般委屈退让了。总不能让端亲王府示了弱。”

九公主所有所思一阵,才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只是随后又叹了一口气:“可太后绝不喜欢你这样的。若是继续这般,说不得太后……”

“太后本也不喜我,你也不是不知。”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对九公主道:“再说了,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不喜也就不喜罢。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也就不必太在意别的了。”

“可太后却能让你做不了端王妃。”九公主轻声问道,带着疑惑:“你就真不在意?还是不怕?觉得二哥能护得住你?”

陶君兰摇摇头:“不会再有端王妃了。况且,我并不是在意地位。我做这么多,不过是想获得一个资格罢了。”纵然要在意,也会在意那个最高的位置。而不是端王妃。

对于陶君兰的笃定,九公主只觉得不理解——这份自信是从何而来?

“谁也不合适坐这个位置。”陶君兰见九公主不理解,便是细细解释:“身份低了,太后不愿不说,也怕压不住我。可身份高了,那就更不愿意了。毕竟王爷有了长子,还有我这么个如此受宠的侧妃在。就是不说这个,单说那些世家大族,声名显赫又位高权重的人家,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轻易冒险?就是王爷这头,也得顾虑一下对方是不是真心实意与他站在一处。”

这几样综合下来,再想找到合适的那就更不容易了。

所以,端亲王妃的位置,暂时不会有人来坐。就算真定了人选,那也得一年以后才提出来,可那时候局势如何,谁又能说得清楚?

“静平十分努力。”九公主叹了一口气:“为的便是想与你做后盾,为了与你撑腰。”

陶君兰一怔,认真的看住九公主:“我知道。只是纵然不为了我,他也必须努力。他是陶家的希望。他肩上背负的东西,让他必须努力。”

顿了顿,她又一笑,柔声道:“当然,静平是个好弟弟。他其实心里是个再柔软不过的人了。你好好对他,他必十倍还你的。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只盼着你们夫妻和美,顺顺当当。他有时候死心眼起来,你也别和他置气,只管告诉我,我去训斥他。”

九公主在陶君兰的注视下,却是忍不住低下头去,似有些腼腆,可更多的却是落荒而逃。就是回应的声音也是十分小:“嗯。”

一路说着话,二人倒是都不觉得冷,待到进了寿康宫进屋被暖风一吹,陶君兰这才觉得自己脸上都被风吹得冰凉了。冷热一激,倒是有点儿刺疼。顿时懊悔的看了九公主一眼,觉得自己犯了糊涂拉着九公主受了罪。

九公主倒是浑然不觉,只往太后跟前走去,笑着行礼请安。;

第一卷 第517章 欲出

太后的情况的确是又好了些,不过双腿却是依旧没什么知觉,更别说行动了。只是比起刚中风那会儿,如今的情况却又算得上是十分好了。毕竟,那大夫也说了,想要全部恢复不仅要花时间,更是很难。

好在太后也不是什么纠结之人,虽说有些介意,可还是很快就又豁达了。毕竟当时能捡回命就十分不错了。

陶君兰笑着行了礼,便是和九公主坐在榻前陪着太后说话。

“皇后如何了?”太后知道她们刚从皇后那儿过来,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这个。

陶君兰随手替太后捏着腿,笑道:“看着倒是不错,不过毕竟是在宫外,哪里比得上宫里?气色倒是不大如以往了。而且对人也更和气了些。”

以往的皇后,那份根深蒂固的高高在上更明显些,如今倒是收敛许多。不过却是叫人感觉更加忍不住忌惮了一些。

都说皮笑肉不笑最是吓人,皇后便是如此。笑的时候永远眼里都是冰冷的,目光都是尖锐的,带着一种阴狠的。

太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和气?”却是带着明显的嘲讽。显然太后并不相信皇后会真和气。

“可不是和气了?”陶君兰抿唇笑:“还叫王良娣让了座位给我坐呢,又关切问起王爷的身子,让我劝着王爷不要太操劳呢。还说准备与王爷选个新王妃。可真真是个慈母的样子。”

九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可真是关心二哥了。”

陶芯兰在旁边低声嘟哝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陶君兰瞪了陶芯兰一眼,太后却是笑出声:“这话说得好,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还想沾手端王选妃的事儿?真是做梦呢。”

“我心里也是明白,所以我只笑着说让皇后娘娘与太后您商量就是。”陶君兰言道,末了又狡黠一笑:“也只太后镇得住了。”

太后笑着摇头,骂了一句:“你倒是会给我找事儿。”不过却是决口没再提起到底还打不打算与李邺选妃,又中意谁得话。

陶君兰试探一回没得个结果,倒是也没觉得不甘心,笑了笑之后就丢开了。

一时又说了些别的事儿,太后又叹了一口气:“庄嫔的位份,是该升一升了。老是在嫔位上,有什么意思?”

陶君兰垂着眸子不接话——如今几个妃位上的,哪一个不是有儿子的?就是英嫔生了八公主,也不过是嫔罢了。顾惜才刚进宫多久?也没怀孕也没做出什么叫人称赞的事儿,只怕不容易,而且也不合理。

“太后也别着急。”九公主柔声劝道:“如今时候尚短,急不得。”

“怎么不着急?”太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自嘲一笑:“我都土埋半截脖子了,再不替后辈们打算打算,以后他们可怎么办?”

“同是顾家血脉,打断骨头连着筋,王爷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陶君兰斩钉截铁的言道,以此宽慰太后的心。事实上,只要以后是李邺登基了,不管怎么样也是不可能亏待顾惜的。当然再嫁是不可能的,不过锦衣玉食,体面尊贵却是一样也不会少。

太后轻叹一声,却是再没开口。

陶君兰与九公主她们使了个眼色,于是三人便是岔开了话题,只挑着轻松有趣的说了半日功夫。

待到了时辰,陶君兰和九公主告辞出来,二人都是不约而同的皱了眉头——太后今日这话,听着叫人觉得格外的难受和担忧。

待到出了宫门,陶君兰便是上了九公主的马车——如此俩个人便是可以说说话。反正也顺路,所以陶君兰的马车也就在后面跟着。

“怎么回事儿?”陶君兰低声问九公主:“怎么的遇到刁民了?”

“不是刁民,是流民。逃出来告状的。说是朝廷不发赈灾银子和米粮,修建的屋子也都是草棚子,用破席子当墙挡了风就算完事儿。根本就熬不过冬天。”九公主说起这个的时候面色很难看:“那人曾是商人,好歹有几件体面衣裳。说是投奔亲戚,这才能一路走来,更是被放进了城。若不是这般,说是路上就被拦截住了。不知多少像他这般的人,被拦截弄死在了上京的路上。”

“拦我的车也是巧合。陶家处的位置偏了些,又没在大道上,他瞧我马车华美,又见跟着的都是女子。所以便是冲出来冒险了一回。想着女人心软些,说不得就愿意帮他。”九公主继续言道,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一双秀眉都拢了起来。“若不是遇到我,只怕他就要去敲登闻鼓了。”

其实悬于衙门外的鼓都叫登闻鼓,不过如今一说起登闻鼓,大家却是都是知道说的是皇宫外头设立的巨鼓。那鼓槌便是巨大沉重无比,力气小些,只怕根本就敲不响。

当然,这个登闻鼓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一旦敲响了,那就是直接由皇帝立刻审理此案了。不过一般没有重大冤情或者案件,谁也不会去敲那个鼓。

陶君兰在京中生活这么多年,却是从未曾听说过有人敲过登闻鼓。如今想象了一下那情形,倒是觉得必然效果惊人。同时也是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真逼到了绝路上,只怕那人也未必会想到去敲登闻鼓。

寻常人想到皇宫想到皇帝,便是已经心声畏惧胆怯了,更别说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了。

“那人你可好好安置了?”陶君兰问九公主,“却是不能叫其他人知道,否则只怕这鼓是敲不响了。”既然已经胆大妄为到敢封路拦截,那么京城里也未必就没有眼线探子这些。

九公主点点头:“我正是知道厉害,不敢耽搁立刻叫了心腹带回了我一处隐蔽的宅子里藏了起来。想着等晚上告诉静平或是跟二哥说说。这事太大,我一个妇道人家却是做不得主。”

“嗯,也好。”陶君兰点点头,想了想道:“要不你叫人悄悄的晚上送进王府里来,你们也过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问问情况,也好商量一下如何行事;

。正好庄子上送了新鲜的鹿来,我叫人挑了鹿筋煨着,晚上正好能吃了。”

正说着话,却是听见后头动静颇大,随后就听见有人喊道:“有刺客!抓刺客!”

陶君兰心中一惊,听出那是自己那辆车车夫的声音,顿时下意识的便是拖着九公主就一下子弯腰从座位上翻了下去,几乎是伏在了车底上,这才觉得心里稳妥了一些。

要知道,这种马车左右都设了活窗,不管是用刀剑还是什么的,那样薄的木板是什么也拦不住的。就是用弓箭,羽箭也能轻而易举的穿透过来。

若是坐在座位上,必然更容易受伤。而躲在马车中间,又伏在车底,却是最安全不过。至少离窗远,也叫刺客看不见她们。

九公主还没回过神来,就感觉下巴重重的磕在了车底上。顿时舌尖都是咬破了一些,疼得钻心。

陶君兰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腕上的玉镯子不知磕在了哪里断裂开来锋锐的边缘割破了手腕上的肌肤不说,甚至有细碎的残渣嵌入肉里。

不过这会子她却是全无感觉——事实上,她这会子正凝神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的弦更是紧紧绷着,甚至就这么一瞬间,她手心里已经有了微微的湿润之意。

外头的动静不小,甚至有兵器交击之声。

九公主忽然明白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儿,当下也是慌了神,顾不上满口的血腥味和舌尖上的疼,颤着声音问陶君兰:“怎么办?”

九公主虽说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儿,还是在大婚那日,可是当时的情况和现在迥然不同。那时候她都吓懵了,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什么。而这一次,她没直接面对危险,可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害怕得不行。

“放心,不会有事。”陶君兰压低声音,“应该是冲着我那辆车去的,你这个车夫激灵,这会子加快了速度带着我们逃呢。”

如果没有意外,她觉得应该是逃得掉的。毕竟等到刺客发现那是空马车还是需要不少时间,而那个时候,他们却是追不上来了。而且,这里是京城,一击不得手,便是不可能再有机会。

所以,虽然也怕可她却还没怕得十分厉害。方才也算是她自己将自己吓得厉害,这会子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也就不那么怕了。

“怎么会有刺客。”九公主的声音听起来好了些:“我们两个女流之辈,如何会这样大张旗鼓的来刺杀我们。”

陶君兰抿了抿唇:“许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看不惯我们罢。”若她出事,李邺必定悲伤难过,甚至会消极一段时日。这或许就是刺杀她最大的好处和目的了。

当然,也可能是想抓活口,留着威胁人。

更甚至,什么理由也没有,就是因为人家看不惯她了,想她死而已。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做下这事情的人只有一个。而她得罪过也有这样能耐的人,也是只有那一个。

答案呼之欲出。;

第一卷 第518章 必杀

如同陶君兰预料的那般,刺客到底是没有追上来的。她们这一身的狼狈,更多是虚惊一场罢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却是在陶君兰看见了自己本该乘坐的马车摸样时,这种想法便是油然而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子后怕。深深的后怕。

如果她不是巧合上了九公主的马车,此时只怕早已经是死了。不仅是死了,而且一定死得非常凄惨和痛苦。坚硬的黄杨木打造的马车,此时上面布满了各种刀劈斧凿的恐怖痕迹。更是有不少羽箭深深的钉在了马车璧上,就是雕花木窗的缝隙里,也是卡住了不少羽箭。

马车的门已经整个儿的被劈开了,马车里的狼狈也是看得一清二楚。里面散落了不少锋锐的羽箭。几乎没有哪一处是完全避开了。

这样密集的攒射手法,她之前拉着九公主避让的那个法子根本就没有用。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太冷手炉也不知道遗失在了何处,还是因为心里太过后怕,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得厉害。像是被人整个儿按进了冰冷得都起了冰渣子的水里。

陶君兰微微的哆嗦了一下。

当然,不仅仅是她,九公主也是有些哆嗦。活了这么多年,她是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情形。她也总算是明白了一个事情:那日大婚时候的那个刺客事件,比起这个来,却根本就是小孩子闹着玩儿一般。

那算是什么刺杀?这才叫真正的刺杀,一刺必杀,绝不给人生还的机会。侧头看了一眼陶君兰,九公主忽然觉得陶君兰的运气是真的好。

不,不仅陶君兰运气好,她的运气其实也很好。九公主忽然很庆幸自己上的是自己的马车,而不是上的陶君兰的马车。就因为这个小小的选择,她们二人便是侥幸的捡回来一条性命。

陶君兰沉默了许久,直到红螺惨白着脸上来提醒才算是回过神来。

红螺因就坐在马车前头,险些也是要丧命。若不是关键时刻车夫猛的推了她一把,将她推下了马车,只怕这会子也是没了她这个人了。

不过,虽说是捡回来一条命,可是胳膊却是脱臼了,脸上也是擦伤了许多。额头也青紫了。最关键的是,着实是吓坏了。这一点,从红螺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微微哆嗦的身子就能轻易看出来。

当然,是实际上陶君兰也比红螺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她强装镇定的抿了抿唇,让自己的目光从已是一片狼藉惨烈的马车上挪开,只是谁知道刚挪开就看见了地上的一滩暗红的颜色,当下更是心里一颤,忙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知道那暗红的是什么,是人血。刚才就已经有人禀告了她,这次驾车的车夫被砍断了一条胳膊,大腿也是被羽箭射中了。而她象征性带出来的那几个护卫,六个死了两个,还有三个重伤。只有一个稍好些,却也只是轻伤罢了。

至于那些刺客却是死得更多。远处射箭的也就罢了。冲上来的刺客一共有七个,有六个人都丢了性命。剩下那一个,被捉住之后也是咬舌自尽了。

今日这件事情,一共死了九个人;

。为了杀死她,对方付出了七个人的性命,而为了自保,她这边也是损失惨重。

这还是因为护卫们都知道她不在马车上,只是力求自保,并未太过阻拦的结果。

若是她真在马车上,为了保护她,只怕六个护卫加一个车夫却是一个都活不了的。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还真是舍得在我身上下功夫。”派来的七个人,怕都是死士。死士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培养出来的,一次就出动了七个。她该说那幕后之人家大业大不在乎呢,还是该说她已经招人记恨到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弄死的地步?

自然早已经有人去府尹那儿报信去了。陶君兰侧头吩咐九公主的一个护卫:“你留下,不许叫人破坏了。待到府尹全权接手了,你再离开。”

吩咐完了之后,她便是和九公主匆匆离开了——这地不宜久留。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一次不成,又再卷土重来?

就是大夫也没敢让红螺看,陶君兰就赶忙匆匆回了端亲王府。待到进了沉香院的大门,她这才觉得心安了一些。而心头紧绷着的那跟弦也是终于松开了。

只是绷了这么久,这么乍然一松开,她却是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脚下都绵软起来,几乎站不住。

因离端王府更近,所以九公主也是跟过来了。出了这事儿,她却是不敢再坐马车了。而且就是陶君兰也是心里担忧,索性就拉着一起过来了。

九公主此时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待到进了屋子坐下了,陶君兰接过丫头捧上来的热茶,感受着甚至有些烫手的温度从指间一路蔓延上来,她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安全了。”

九公主也是用力握着茶杯,抿了一口之后才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总算可以歇一口气了。”出了刚才的事儿,她坐在马车上总觉得心惊胆战。

“请个大夫来给红螺看看。”陶君兰缓过气儿来之后便是如此吩咐一句。

碧蕉心疼的点头:“早就叫人去了,主子快别说话了,也别再操心了。您这般倒是比红螺看着更吓人哪。”

随后碧蕉看见了陶君兰手指上的血迹,顿时惊呼一声,忙上前去查看。待到看见手腕上血迹都干涸了的伤口时,顿时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陶君兰闻声低头,这才惊觉自己是受了伤,也这才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刺疼。不过此时血迹都干了也没再继续流血,倒是也不怎么疼。就是一手的血迹瞧着吓人。

她的袖子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好好的一身衣裳,算是这么毁了。

九公主刚想问陶君兰怎么受伤了,刚一张口却是也感觉自己舌尖上疼得厉害。顿时忍不住苦笑起来:刚才她说话的时候,可也没觉得疼呢。可见今儿着实是被吓得有些狠了。

处理伤口的时候陶君兰倒是疼得不轻,已经结痂的伤口这会子用干净的软棉布将血迹擦去,随后再将伤口轻轻挑开,为的就是怕里头还有什么脏东西,或是异物。

陶君兰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碧蕉却是真从伤口里挑出了几粒芝麻般的碎玉出来;

。想来若是这会不弄出来,只怕后头还有得罪受。

待到伤口清理干净上了药又用纱布裹了,陶君兰看了一眼便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般看着,倒像是我真受了多重的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