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憋屈的道了歉,自然是不会往外说。而府里她约束着,更是不敢往外说。至于七皇子——想来也不会说。自然也就没有外人会知道了。所以丢脸也是一时,慢慢的也就忘了过去了。

“倒是你今日话说得太绝了。舅老爷心里怕是也有些疙瘩。”陶君兰想起李邺那句不许柳夫人再上门的话,又有些担忧,柔声劝李邺道:“改日你却也委婉的描补一下罢。到底那是你的舅舅,就是太后那边也乐意看见你们和睦。若是为我坏了亲情,反倒是我的不是了。太后如今身子不好,能让她省心就让她省心吧。”

一则她是真怜悯太后如今的情况,二则是想替李邺尽孝心,三则也是不愿意再为了这个事情让太后更加不喜她。

提起太后,李邺的神色便是又添了几分愁绪:“太后身子今岁越发不好了,昨儿父皇已是让人加紧修建太后的陵寝了。”

其实作为一位高寿的太后,太后的陵寝已经是早就在她做皇后的时候修建完毕了;

。只是作儿子的孝顺母亲,所以皇帝在登基之后,又将太后陵寝下令再仔细扩建雕凿一番。这样一来,工程自然也就浩大了起来。

如今太后眼看着身子一年不如一年,而且寿数也摆在那儿,这件事情的确是该提上日程了。就是丧事所需东西,也可以慢慢的筹备了。

陶君兰纵然对太后说不上有多喜欢,可是对太后还是十分尊敬的。再加上李邺难过的缘故,她难免的也觉得有些阴霾。

只是她却也是只能轻声安慰李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又有谁能真长生不死?再说了,太后的身子虽说不好,可也没真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要好好调养着,寿数肯定会再添的。”

李邺笑了笑,只是却有些勉强。这话他自然知道只是安慰他的罢了,事实上太后的身子所有人都清楚。今年许不会有事儿,可最多也不过再有三四年的功夫了。

“罢了,不说这个了。”陶君兰故意转移话题:“上次不是说要让太子去看看赈灾的情况?这事儿如何了?还有今日,七皇子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太子果真吓得那般厉害?”

说起这个,李邺倒是暂时将那些低沉情绪都抛开了。他笑了笑:“我们不过是看见一个女人被凌迟了。可太子又不同,那女子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他自然和咱们感受不同。这一次只怕是真好久缓不过来了。至于出去视察的事儿,想来也就这十来日的功夫了。”

他没说的是,他觉得皇帝这是铁了心的要严厉惩处一下太子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折腾太子。

陶君兰微微挑眉:“皇后那头,能同意?”太子受了这么多折腾,若再出门去折腾一回,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样了。

“不同意又如何?父皇若是铁了心,谁能左右?”李邺轻笑一声,“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只是叫太子去视察,又不是叫太子去送死,说破天去,也是找不到劝阻的理由。除非,太子回去之后就吓病了,病得不能起身。”

陶君兰仔细的想了想这个可能性,最后摇摇头:“除非太子不要自己名声了,否则就算真病了,不是真起不来了,都不可能这般。”否则传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一个未来国君,胆子倒是小得很。

不过想着太子如今受惊吓的程度,陶君兰又觉得其实太子病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太子向来就算不上是个什么性格坚毅之人,不是吗?

又过几日,陶君兰面上的伤痕终于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而正好这日便是得了太后的传召,让她第二日进宫去。

陶君兰只当是太后想念拴儿了,第二日便是带着拴儿进宫去了。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调养针灸,太后的身子倒是恢复了不少,至少现在手上是慢慢恢复了知觉和行动,自己也能吃饭喝药了。

太后的气色也是好了些,许是闷了,所以今儿太后是在软榻上半坐着的,身上盖着软毛毡子,既暖和又轻巧。额上系着双凤五蝠镶翡翠珍珠的抹额,将花白的头发遮了一些,倒是显得整个人也更精神。

张嬷嬷和陶芯兰都在旁边服侍着,张嬷嬷替太后捏腿,陶芯兰则在旁边削果子准备给太后喂。这是新上贡的香梨,个头不大却是皮薄汁多,肉也是细腻甘甜;

。端亲王府也得了一小喽。除了几个孩子一人分了十来个之外,旁人倒是一个都没了。

陶君兰笑着给太后请了安,又叫拴儿请安。拴儿今儿倒是格外乖巧,请了安之后又看着陶芯兰笑眯眯的叫:“姨母。”

陶芯兰腾出手来捏了捏拴儿的小脸:“我还怕拴儿忘了我呢。”

太后叫陶芯兰带着拴儿下去吃梨了,却是留了陶君兰说话。

陶君兰这才算是反应过来——许太后叫她进宫,这回却不是为了拴儿,而是为了她?

正沉吟着,太后已是开了口:“听说柳氏去了端亲王府,和你闹了不愉快?”

陶君兰顿时确定了太后今儿的目的,当下倒是颇有些一颗大石落地的感觉。当下笑了笑:“已经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自然也不觉得自己若是诉苦或是委屈就能让太后给自己做主,一则是因为事情毕竟过去了,二则也是因为太后肯定是和顾家那头更亲厚的,也不可能向着她。

所以,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什么都不提的好。

“端王的态度我也知晓了。这事儿的确是你受了委屈,柳氏做得有些过了。”太后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烦恼:“柳氏这性子,这些年过去了都还不能改。只盼着以后这样的事情可别再发生了。”

陶君兰只垂头不言。对于这些,她自然是不可能开口评价的。

“你也别放在心上。”太后难得的和蔼,又这般说了一句。一时之间陶君兰有些讶然,更是觉得受宠若惊。

她自然也清楚太后是想听见她做出什么样的回答,当即便是表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以后咱们都再不提就是了。亲戚毕竟是亲戚,就算闹些矛盾,也影响不了这种血脉里的牵绊不是。”

太后果然满意的点点头。

“芯兰这些日子也累了,如今我也渐渐好了,再过几日就让她回去罢。不然陈家那头万一有什么怨言也就不好了。”太后转开了话题。

陶君兰顿时笑了:“陈家那头怎么可能有怨言?觉得高兴都来不及了。且让芯兰再服侍您一段时间吧,不然她也不放心。”

“我听说皇帝有心想要让太子出去视察?”太后又问起这件事情来。

陶君兰点点头:“听说是如此,不过一直也没定下来,像是皇后有些舍不得,主要是太子身子也没好利索。”

“慈母多败儿。”太后冷笑一声。

陶君兰想了想,倒是心里有了个主意,笑道:“也是皇后成日里只关注着太子,这才如此。若是分了皇后娘娘的心,也许也就好了。”

太后看了陶君兰一眼,微微眯起眼睛淡淡道:“你有什么话就说罢,别在我这里绕弯子。你上回既然都敢那么说了,如今怎的反倒是婉转起来。”;

第一卷 第510章 利益

既然太后如此说,那么陶君兰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道:“以往太后还能牵制住皇后,王爷还可轻松些,如今太后身子不好,只怕平衡之势要被打乱。我想问问太后,可还愿意不愿意帮着王爷。”

太后一直盯着陶君兰,眸光渐渐锐利起来。忽而嘲讽一笑:“当时是情况紧急,我答应了你。怎么,如今你又打算怎么威胁我?”

“自然没什么可用来威胁太后的。”陶君兰从容的抬头看着太后:“上一次我将该说的话都与太后说了。太后您心里想必是有数的。”

“我大可让皇帝去母留子。”太后徐徐言道,有条有理:“再叫太子发誓将来善待他的兄弟也就好了。再则,端王手里有权,他也可自保。我又何为要帮你对付我的孙子?一样是孙子,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王爷心里有恨,太后想必是清楚的。既然如此,他就不可能真和太子和平共处。他委屈隐忍那么多年,如今已然爆发,又如何还能再忍?”陶君兰摇摇头,轻声将太后的话驳斥了:“而且从来就没有什么是绝对平衡的。照着太后的想法,太子将来登基,或许一开始王爷是能自保。可时日渐长呢?胳膊又怎么可能一直和大腿抗衡?而且,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看着太后神色不动,似乎毫不在意。可陶君兰心里清楚,太后如今是在认真听她说话的。当下继续说下去,“去母留子适合幼子,太子已经‘成’人,这么做,无非是叫太子更恨王爷罢了。再则,太子也并非是治国良才,想必太后您心里清楚。”

“可帮了端王,太子一样会死,我岂不仍旧是帮了一个害了一个?”太后哂然一笑,微微摇头。

陶君兰也是轻轻摇头:“王爷仁厚,不会要太子性命。只是皇后的命和王家那些人命,王爷却是要定了。”李邺这些年隐忍得多厉害,那心里的恨就有多厉害。

而她心里也很清楚,太后看重的是太子的性命,而不是皇后和王家的。因为只有太子身上流淌着皇家的血脉,是皇家的人,是太后的亲孙子。

“陶氏,你想做皇后?”太后却是忽然这么问了一句。

陶君兰微微动容,面对太后犀利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她最终没有选择避开,而是微微一笑大方承认了:“自然是想的。哪个女子不愿做正头夫人?以往不可能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有机会,我自然也是想的。我与王爷这么多年,我也自问除了我之外,别人不可能越过我去。”

“你真是志在必得。”太后似笑非笑,“怪不得你对王妃之位表现得不甚在意,只怕你心里早有盘算,看着更高的位置;

。我还真没看错你,你果然是个有野心的。以往你可藏得真好啊,竟是瞒过了所有人。就是我,也曾一度险些相信了。”

对于太后的说辞,陶君兰不否认却也不承认:“今日换做任何一个女子,太后这般问,她若说不愿,那必然是撒谎。且我自问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想来就算有这样的心思也不算什么罢?”

陶君兰说得坦然,倒是叫太后有些吃惊。不过这也只是压在心里,表面上太后却是不曾表现出半点的。正因为做过皇后,她心里便是更清楚,的确是所有女子都会羡慕向往那个位置的。今日换做李邺任何一个女人,必然也是有所期盼。陶君兰没有撒谎。

至于陶君兰说的她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太后却只是付之一笑。上位之路,哪条不是血腥密布?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

关于这个问题,太后没有再多问,只是又回归了正题:“说罢,说说你的盘算和主意。让我瞧瞧,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陶君兰深吸一口气:“顾惜既然已经成了庄嫔,太后想必也清楚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有其他出路了。她是顾家的女儿,她若是得了宠爱,做了皇贵妃,想必顾家也能跟着壮大声势。对王爷也是臂助。再有,枕头风也是十分厉害的,有着顾惜帮王爷说好话,皇上总会更和王爷亲近几分。”

“皇后早已想到,一直防着顾惜呢。”太后嗤笑一声,想起自己让顾惜过去服侍皇帝,才不过几日功夫顾惜就又病倒了去不了,便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宜妃生了儿子之后,越发会笼络人了。顾惜只怕没多少机会。”

陶君兰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顾惜想要得宠,皇后是阻力,宜妃更是阻力。而且,宜妃本又是皇后和太子的那边的,两下一联手,顾惜还真是没什么机会。

“太后您也说了,觉得芯兰太累舍不得。我与太后出个主意,您看叫宜妃来与您侍疾如何?至于皇后,皇上身子不好,太子也病着,您也病着。想来她必然是心急如焚,也愿意礼佛茹素精心潜修直到皇上病愈,太子归来。”陶君兰微微一笑,看着太后的眼睛轻声问:“您觉得如何?”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却是给了顾惜一个缓冲时间。足以让她在皇帝心里占据位置了。

太后琢磨了一下,发现这个法子的确是个好法子。兵不刃血便是将事情解决了。而且也是合情合理。

皇帝不止一次称赞宜妃善解人意,那么善解人意的宜妃想必侍疾也是十分不错的。至于皇后,造了那么多的罪孽,也该清净一番好好偿还罪孽了。

最后,太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心里忍不住想到:陶氏之所以能走到今日这步,不得不承认也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只是,这份机敏现在看着好,将来可不一定就好。

合上双眼,太后道:“便是如此行事吧。你叫端王无事不要再进宫了以后,更不要踏足后宫。另外,让他也别锋芒太露。”否则,只怕让皇上疑心和猜忌。

陶君兰自然是知道这话的意思,郑重的应了。

一时陶芯兰带着拴儿回来了,看两人亲热的样子陶君兰就忍不住笑起来:“拴儿倒是和你亲热。”

陶芯兰也笑:“那是自然;

。他小时候我也不知道带了他多少日子。他若连我也不亲,那岂不是成了小白眼狼了。”

太后接着逗弄了一阵拴儿,气氛倒也是和乐融融。

正笑闹着呢,外头通禀说是庄嫔过来了。

太后一顿,看了陶君兰一眼后便是道:“快让她进来。外头这么冷,她身子本就不好,别再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陶君兰本也不觉得奇怪,不过太后看了她那一眼后,她便是瞬间明白了顾惜来的目的。只怕是和太后一样的。

一时她心里微嘲:若换成是以往,太后必定不会这般大张旗鼓顾虑她的感受。更不会费神去开解她和顾家的矛盾。太后如此,是不是也倒是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如今的地位水涨船高了?

是了,李邺那样表明了态度,太后是从中看出了李邺对她的看重偏爱,知道了她对李邺的影响力。所以不得不顾虑一下她。就好比是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儿,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也是她们太小瞧了她。她也不是真是那种喜欢事后报复之人,那事儿既然那日已经做了了结,她就再不会提起。倒是她们这般,一次次的叫她想起那件事情,反而倒是只让她觉得心里十分不痛快。

就好像你那伤口本就已经开始结痂了,突然又让人一下子将那疤撕开了,登时又是一片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顾惜一从门外进来,陶君兰就注意到了她似乎比以前更加的瘦弱轻盈了。以往就是个风一吹就要坏一般的美人灯,如今越发像是动个手指头都要碰坏的娇娇客了。

不过却也不得不说,顾惜这样却是更有味道了。本来因为常年生病她眉宇之间便是有些阴郁清愁的味道,再加上这般身量,更是叫人止不住的生出怜惜之心,对着她说话都忍不住会放轻了几分音量。

陶君兰心想:这样的顾惜,既年轻又貌美,甚至还有些像死去的顾贵妃,只怕皇帝不可能不爱。只要假以时日,别说是宜妃,就是皇后也不能再压住顾惜了。

站在端王府的角度来看,这事儿是好事。可若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来看,陶君兰又忍不住觉得顾惜十分可怜。所以不然为何说,凡事都是有两面,端看你从哪边看么?

陶君兰笑着起身与庄嫔见礼:“庄嫔娘娘。”

庄嫔也是回以微笑,那腼腆羞涩的样子,倒是依稀仿佛还是昔日的样子:“陶侧妃。”

寒暄几句之后,庄嫔便是轻叹一声,郑重朝着陶君兰一福:“我母亲做的事儿我已经是知晓了。陶侧妃你别介意,我母亲是太疼爱我了,以至于叫人挑拨蒙蔽了。她如今也是懊悔得很。我代我母亲向你道歉了。”

陶君兰忙一把扶住庄嫔,道:“却是不敢再当你这一礼了,那事儿那日已经了解,以后咱们谁也不必再提起了。没得反而坏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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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511章 宫宴

出宫的时候,陶芯兰亲自送了出来。

陶君兰怕她冷着,本不肯,不过陶芯兰却是笑道:“我有话想和姐姐你说呢;

。”

姐妹两个并排走在后头,奶娘带着拴儿走前头,拴儿一路边走边玩,倒是正适合说话。

“皇上那日来看太后,我瞧着却是比以往阴鸷了许多。”陶芯兰轻声言道,声音几乎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甚至陶君兰都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听清楚,更不必说后头隔着老远的宫人了。

陶君兰应了一声,也不觉得奇怪:“这事儿到底是太过了一些,皇上心中难免膈应。”而且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但不好计较还得帮着掩饰。皇帝不阴鸷也就怪了。只看着太子受到的折腾,就知道皇帝是个什么心情。

“皇上几乎将身边的女子都查了个遍。”陶芯兰嗤笑一声,摇摇头:“本来就多疑,如今只怕越发的不信任人了。你回去提醒一下姐夫才好。”既然今日能怀疑太子,他日自然也能怀疑别的儿子。

陶君兰颇有些沉重的点点头,只觉得以后的路怕是更加艰难了。一时又忍不住想:是不是所有皇帝在暮年之时都是如此多疑?都会性情大变?那李邺呢?若李邺日后做了皇帝,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下意识的摇摇头,她觉得应该不会。就算真到了那日,她也一定会提醒他,宽慰他的。

忽然回过神来,陶君兰想到了宜妃,便是神色古怪的问陶芯兰:“那可有查出什么?”

陶芯兰摇摇头:“应是没查出什么。不过倒是有几个位份不高的宫妃开始承宠了。如今皇上来后宫的次数,倒是比以前更多更频繁了。”

听说宜妃并未被查出来,陶君兰便是明白肯定皇后是帮忙了。至于皇帝又宠了谁,她却是并不放在心上。这事儿和她没关系。所以自然也就不在意。

“皇后这些日子对太子妃诸多不满,且给了太子妃好大一个没脸。”陶芯兰唇角微翘,有些幸灾乐祸:“太子妃那妹妹倒是挺得皇后喜欢。要不了多久,只怕又是一场好戏。袁琼华这次倒是做了一回渔翁,得了利。不过,自从那事儿之后,太子似乎就不敢碰女人了。听说更是一直做噩梦,以至于连睡觉都不敢了。”

说到最后,陶芯兰完全掩饰不住讥讽和嘲笑。不就是凌迟?哪里就有那样的可怕了?太子这幅胆子,怕是连老鼠都不如了。

陶君兰见陶芯兰这样,微微蹙眉责备道:“在宫中还不谨言慎行。不说叫别人看见了,就是太后看着,也是不好。我瞧着如今陈赋是宠你过头了,将你以前的性子都给养回来了。”

陶芯兰一怔,抿着唇半晌没说话,良久叹了一口气:“是我忘形了。”就像是陶君兰说的,陈家对她宠溺,她少了压力,一下子就松懈了。以前在宫里的战战兢兢都忘了。

“太后怜惜你是好事儿,可你却绝不能侍宠生骄。”陶君兰轻轻的握住陶芯兰的手,柔声言道。平心而论,陶芯兰也算是做得很好了。只是她希望陶芯兰能更好才是。

陶芯兰点头郑重应了,又问她:“最近福清怎么样?”

“倒是快住在衙门了。”陶君兰冲着陶芯兰了然一笑,闹得陶芯兰微微红了脸,这才又笑道:“他离了你,便是成了书呆子的古板样子,倒是叫人放心得很。”

比起那些拈花惹草的,可不是强上百倍千倍了?

陶芯兰脸上越发红了几分,不过却是笑得更灿烂了;

眼瞧着一路说话快到出了内宫了,陶君兰便是止步笑道:“好了,回去吧。天冷你也照顾好自己。”

陶芯兰点点头,想了想又凑在陶君兰耳边低声言了一句:“庄嫔这人,看似柔弱怕也有心计。只从她服侍了皇上几日,皇上就格外看重她两分以至于惹了皇后忌惮就知道了。”

换做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儿,只觉得羞愤屈辱,怕是必不肯再去服侍皇帝的。可顾惜不但去了,还做得如此出色。自然是不简单。

陶君兰听了陶芯兰的话,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意思,当下点点头。的确是如此,虽然不是说她就真觉得顾惜该一死了之或是整日以泪洗面绝望度日的好,只是顾惜的转变也的确是太快了。快得有些不符合常人的心态了。

不过,顾惜能迎合皇帝,对端亲王府来说却又是好事儿。况且陶君兰也更觉得就算顾惜再有心机,以后也是和她没关系了——顾惜怎么也算不到她身上来了。一则是没有必要,二则也没有机会。毕竟根本都不在一处的,甚至辈分都差了一节。

看着陶芯兰往回走了。陶君兰这才亲自牵着拴儿出了宫门。

回府的路上,陶君兰只闭目坐在马车里想着今日的情形,一点点的分析琢磨看自己有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而拴儿则在一旁玩七巧板。

忽然拴儿开口问了一句:“曾祖母,会死?”

陶君兰惊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惊疑不定的看住了拴儿,皱眉问他:”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拴儿道:“张嬷嬷。”

陶君兰沉默片刻才问拴儿:“张嬷嬷怎么说的?”

“说曾祖母会死,叫我逗曾祖母开心。”拴儿一双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死是什么?”

陶君兰却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才轻声道:“死就是离开拴儿,去拴儿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去。这话你不许再和别人说了。”

拴儿见她神色凝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陶君兰心里却是忍不住琢磨:张嬷嬷竟是和拴儿说这样的话,莫不是太后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可是瞧着却是不像啊。而且大夫也说,熬过今岁是没问题的。

但是张嬷嬷服侍太后多年,是何等稳重的一个人?竟会如此说,必然也不是空穴来音。又或者,根本就是张嬷嬷故意透露出来的话?想想也不是没可能,否则张嬷嬷又如何会对着拴儿说这些话?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张嬷嬷与拴儿说了,拴儿也未必会问,许转头就忘了也不一定。所以,最后陶君兰也否定了。

这般一路思量下来,直到回了沉香院换了衣裳陶君兰也是没想出个头绪来。

因怕李邺担心,这事儿她也没和李邺说起过;

而第二日,陶君兰就听李邺回来的时候说起了皇后要去寺庙祈福的事儿,以及宜妃去太后身边侍疾之事。

又隔两日,太子离京视察的事情也是定了下来。

陶君兰听了这个消息,长舒了一口气。事情都照着预料的方向开始发展了,如今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等着顾惜得宠,等着李邺再度稳固根基。

因了太子出京,皇后也离宫去寺庙祈福,日子倒是也轻松了下来。至少是没再生出其他的事端来。

只是太子出京不久,雪便是落了下来,而与此同时王家那几个青年将领也是终于到了京城。既是凯旋而归,那么自然是少不得带回了许多俘虏贡品。浩浩荡荡的,倒是好不威风。

其实要真说对朝廷的好处,这次的凯旋却是完全比不上辛攀那次。辛攀那次带回来的,是岁岁上贡的合约,是彻底的臣服以及边境长久的安稳。

只是论风光,陶君兰当时跟着去看了便是忍不住替辛攀委屈。若不是遇刺,只怕辛攀那次比这个还风光呢。

不过却也不得不说,这次的凯旋却也是冲淡了不少沉重和阴鸷。皇帝至少脸上是多了笑容,至于是真心还是假意,那就只有皇帝自己清楚了。不过这些旁人想来也不太在意。

晚上宫中便是设了接风洗尘宴,陶君兰第一次参加了宫宴。且还是与李邺同坐。倒是让她有些紧张和期盼。

不仅是她,就是沉香院里几个丫头也是严阵以待,对这事儿十分看重。

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穿朝服的,所以倒是也不必想配什么衣服什么鞋子,节省了好些时间和功夫。只是挑选钗环以及梳妆花费了不少时间。

一身朝服,加上精致钗环和细致描画的妆容,倒是生生的又添上了几分雍容的贵气。加上原本她就有的气度,倒是叫几个丫头都是十分满意。

待到她收拾妥当,李邺却是早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了。

除去成亲那日和拴儿满月的时候,说真的她还真没有再这样盛装打扮过。所以,一时半会的陶君兰倒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了起来。

尤其是对上李邺含笑双眸的时候,她更是有点儿不自在。忍不住扯了扯袖子,又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李邺含笑上来握她的手,道:“如此极好。”

得了李邺这么一句,陶君兰倒是一下子松了下来。浑身莫名其妙的紧绷也是没了,也不再觉得别扭。

李邺看了旁边的王如一眼,王如便是识趣的忙捧上来一个描金的匣子。

李邺将匣子打开来,里头却是一朵紫色的牡丹。牡丹花也不过小孩拳头大小,不过颜色极好看,陶君兰的目光落在上头便是有些挪不开了。

她有些惊讶:“这时候哪里来的牡丹?”纵然是暖房里,这会子牡丹也不到开的时候。;

第一卷 第512章 变化

李邺闻言微微一笑,将那牡丹往她跟前递了递:“你再仔细看看。”

陶君兰一怔,依言仔细看过去,却是终于看出了一点端倪:这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花,而是用紫色的水晶做成,因颜色纯正,也无太多杂色所以看着倒像是真花一般。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应该是一片片雕刻而成,片片分明,纹路清晰。一片片的花瓣半含着花蕊,似放未放,正是开到最美的时刻。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李邺轻轻拨弄了一下花瓣,那花瓣竟还是微微动了动,若不是并未压得变形,倒是果真和真花无异了。

“花蕊里头还有个小机关,能放药丸之类的东西进去。今年西凉国送我一颗避毒丹,我已经放在里头了。若真有个什么紧急情况,你便拿出来含着。虽说并不能真正解毒,却也能拖延时间。”李邺笑道,又演示了一遍给陶君兰看。

陶君兰闻言忍不住拢了拢眉心,下意识的问道:“怎么了?”

李邺摇头:“并未发生什么,只不过是得了一颗,顺便罢了。来,我替你戴上。”

“你成日在外头行走,还是你装在身上吧。我整日在家中,哪里又用得上这个。”陶君兰微微摇头有些不愿。虽说李邺说是没事儿,可是她心里却还是不安。继而甚至想起了李邺几次中毒的情形,更是觉得这个避毒丹该放在李邺身上才好。

李邺轻笑一声:“回头我再叫人寻一颗来就是。”说着不由分说便是将那朵牡丹往陶君兰的发鬓之上比了比,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后,就将原本簪在那儿的一枚金镶嵌宝的挑心簪子取下来。将牡丹花又簪上去。

陶君兰抬手摸了摸,有些犹豫:“会不会太招摇了。”这花看着就不是什么轻易能得的,就算有材料只怕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且恐怕也不是随便什么匠人能做出来的。今日她这般戴进宫去,肯定引人注目。

“怕什么?”李邺笑道,“你该习惯。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你站在我旁边,总会引人注目。”

陶君兰本还想提一提自己侧妃的身份,闻言便是将这话又咽下去。是了,如今她已经不再需要太过低调也不需要太过避让了。李邺锋芒渐露,她若想站在他旁边,也并不是只有默默支持就好。她也应当展露锋芒,耀眼强势。

陶君兰抿唇一笑,侧头吩咐红螺:“去将我那紫狐皮的披风拿来。”既然要出风头,那就好好出一次风头。紫狐皮十分罕见,怕是宫里也不见得有。她自从得了,却是从未穿出去过,就怕太过招摇。不过如今么……

端亲王府也是该招摇了。

李邺亲自与陶君兰系上披风,又将手炉与她捧了,这才牵着她一同出了门。两人并肩行着,手互相交握在一起。因拢在袖子里,倒是也不觉得冷。当然,也是因为李邺的手十分暖的缘故。

和李邺相比,陶君兰的手掌显然就要更加的冰凉些。不过握了一会儿,两人也就差不多了。甚至因为走动而微微的出了一些汗。出了汗难免就有些粘腻,不过两人却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路上二人也不曾说话,只是上马车的时候,李邺扶了陶君兰上去,道:“小心别碰了头;

。”

陶君兰抿唇浅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这么马虎了。”

待到马车缓缓走动起来,李邺便是轻声吩咐陶君兰:“宴上的菜多为油腻,送来的时候都差不多半冷了,你略尝尝就好,别吃多了。若是饿了,就挑些软和少油的菜吃。我已叫小厨房准备着,晚上回来便是能有吃食。”

陶君兰见他事无巨细的吩咐,便是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忽然啰嗦起来。你放心罢,我纵没参加过宫宴,却也不至于就照顾不了自己。再说了,我们坐在一处,你到时候再提醒我也不迟。我出门的时候,喝了一碗热热的杏仁茶,又吃了一块点心,根本就不饿。”

李邺也是忍不住笑起来,末了好半晌才严肃起来:“虽说和我坐在一处,可总有和其他女眷接触的时候,到时候我只怕看顾不了你,你便是小心些。”

陶君兰仍是笑:“其他女眷也不是什么怪兽,难道还能将我一口吞了?哪怕是看在你面上,说不得她们反倒是要多让我三分呢。”

李邺却是仍旧不放心,又絮絮的捡了一些宫宴上的注意事项说了。陶君兰这才算是明白,他其实对于这次也是十分在意的。当然,也主要是因为他在宫中吃的亏太多,所以放心不下。

一时到了宫中,他们直接也就去了设宴之处。

李邺是掐着时辰来的,既不算晚也不算早。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携手而入的时候也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庄王和武王倒是都来了,见了李邺便都是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客气的寒暄:“二哥来了。”

互相见礼之后,庄王妃武王妃也是热络的拉住了陶君兰;“陶侧妃许久不见,倒是更好看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