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邺闻言,顿时欢喜起来,笑着向皇帝谢恩。
皇帝点点头,笑着看了一眼李邺又看一眼陶静平:“陶氏一族,不仅儿郎出色,就是女子也不比男儿差!陶氏做的那些事,朕亦有所耳闻,的确是十分好。身为妇人,能有如此心肠,的确是让人敬佩。这一次,若非是她,也不知道多少流民还无处安置。”
陶静平笑着谢恩:“臣替家姐谢过皇上夸赞。家姐不过是心肠善良些罢了,这才多想了一些。也亏得端亲王肯让家姐施展这些法子。说起来,还是端亲王的功劳。”
李邺忙谦逊道:“昔日父皇便是教导儿臣要有仁善之心,儿臣不敢忘记。”
皇帝被这么小小的拍了一个马屁,倒是心情大好,就是那些烦心的国事也是暂时抛开了去。
翌日,太医院派了人送了碧霄丹过来,陶君兰这才知道李邺又替自己做了这么一件事。当下几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更是暖洋洋像是被热的帕子捂住了,无一处不是熨帖的。
一时又有些惶恐——李邺这般在意她,叫人看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想。而且,待到事情传开了,怕是端亲王府又要出一回风头了。
还有太后那,怕也是会觉得不痛快罢?毕竟李邺宠爱她这事儿太后已是心中有些疙瘩了,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太后心里不知该有多不喜欢。
其实既有这么个机会,李邺是的确该讨些别的好处的。总胜过这一匣子的药——就算这效果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一匣子的药罢了。吃了也最多就是个强身健体的功效,也不能长生不老不是?
况且,虽说秘药效果更好,可是外头配出来的好药也不见得就差了多少,何必费这个事儿呢?
不过些微的埋怨和遗憾之后,最终留在心底的,到底几乎都是一些让人觉得甜蜜的东西;
。这药还没吃呢,她倒是已经觉得自己好了不少了。
陶君兰虽说觉得不值得,可是底下的丫头们却是不这么想:端亲王这般宠爱陶君兰,甚至还这般细心。着实是好男人了。就是寻常百姓夫妻里头,也不见得就遇得上这么一个全心全意只想着一个女人的。所以,着实叫人羡慕。
当然,作为沉香院的丫头,那更是俱有荣焉:毕竟这份殊荣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到的。
所以,陶君兰得了碧霄丹这个事儿,一时之间如同风一般的迅速就刮了过去,不大一会儿功夫,端亲王府中上下倒是都知道这么一回事儿了。
这个事儿也没办法瞒——太医院送药来的时候那么多人瞧见了,瞒也瞒不住。
所以,陶君兰纵然知道这般也不知道要替自己招来多少妒忌仇恨,却也是没阻止。况且,拦得住一回还拦得住二回?自从皇帝上次给了她位同正妃的赏赐之后,她便是已经预料到,她只要一日还跟着李邺,那便是一日都有出不完的风头。
一来二去的,她也是习惯了。
碧霄丸倒是的确和普通丸药不同,至少颜色却不是褐色或是黑色,而是浅绿色。带着一股草药的清香气息,叫人闻着就觉得十分舒服。
这样好的东西,陶君兰一时也有些舍不得吃,便是叫人先收了起来。
秋宜苑那边自也是听说了这个消息,姜玉莲当时正吃点心呢。闻言一块莲蓉水晶糕便是生生的捏碎了糊在手指上。
屋里的丫头更是一下子静若寒蝉,压抑的气氛吓得慎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姜玉莲心中一阵烦乱,最后赌气冷笑:“罢了罢了,我又何必自讨苦吃?我就是做再多,他也未必瞧得见,也未必会替讨点什么好处。倒不如避开去反而清净!收拾东西,咱们这就准备去庄子上散心罢!”
姜玉莲也是气急了,当下果真就让人动手收拾东西,又叫门房准备车马。
底下的丫头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也不敢开口劝一句。倒是桃枝听说了这个消息赶过来,拉住了姜玉莲笑道:“多大的事儿,姜侧妃怎么就冲动起来了?”
姜玉莲冷哼:“出去避一避有什么不好?外头已经出现疫病了,留着等死不成?”末了又看一眼桃枝,冷笑道:“我奉劝你一句,也是早日想法子才好。可要与我同去避一避?这点主,我却是也还能做到的。”
桃枝一怔,倒是认真的想了一想姜玉莲说的这个提议。最后却是摇摇头:“既然城外已经有了疫病出现,那走到哪里不也都是一样的?再说了,如今经过城外,说不得比在城内更危险些。”
毕竟若是在府里,疫病也不是那么容易传进来的。可城外,谁说得清楚?
“再说了,如今刚出现疫病,咱们就急忙忙的走了,到时候王爷心里又该怎么想我们?只怕越发认为我们心里没他了;
。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陶侧妃不也没走?”桃枝细细的与姜玉莲分析起来。
“可慎儿……”姜玉莲有些拿不定主意。
桃枝一笑,胸有成竹道:“怕什么?慎儿是王爷的亲儿子,难道王爷还能让慎儿有什么?就是陶侧妃,不也得想法子护着?不然她那贤良的名声可就没了。再说了,只要不接触外人,始终呆在院子里,又哪里可能会染上疫病?”
桃枝说得头头是道,也是十分具有说服力。姜玉莲沉吟一阵子,可还是有些心灰意冷:“王爷这心里,怕我们做再多也是容不下我们的。”
桃枝一笑:“水滴石穿,铁杵成针,只看咱们有没有这个恒心毅力了。再说,姜侧妃你还有慎儿呢。这一点便是天大的优势了。慎儿将来若是乖巧懂事,王爷能不喜欢?倒是拴儿,那霸王的摸样瞧着就是长大了也不省心的。”
姜玉莲被桃枝这样一劝,倒是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再加上此时恼怒也逐渐平复,更是一下子就动摇了之前的决定。
当然,秋宜苑这番闹剧也隐藏不住。陶君兰也是很快就听说了。对于姜玉莲的反复,陶君兰只是摇头:“她爱听旁人的话,就让她听去吧。只是这桃枝……”
最近是蹦跶得有些厉害了。还和秋宜院那边勾搭在了一处,轻易便是能左右姜玉莲的心思,着实是不容小觑。
红螺在旁边道:“自作孽不可活,慎儿公子是姜侧妃的孩子,侧妃有何必操心那么多?至于桃枝,且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她也不敢将主意打到您的身上,真有那个时候,只消得一句话便是也能打发了她。”
末了红螺又提醒:“其实要说更该留心王妃那儿。疫病这事儿,您看要不要和她说一声?也算是提个醒。免得将来说您故意瞒着她,天天说道。”
红螺不提醒,陶君兰倒是真还想不起刘氏来。毕竟,刘氏如今着实是没什么存在感,在府里也好比没在似的。所以,倒是在心里忽略了。
陶君兰点点头,“这事儿你看着办了也就是了。不必再回我了。”其实说一声也不还是那样?
“你叫人去告诉那些大夫,若是情况危急,且叫他们先顾自己罢。另外,若是有能预防的方子,也尽管开出来。药材府里想法子。只要有方子,那就好办。”她更在意的还是城外的事儿。那些大夫毕竟只是受雇在那儿看诊,也不好叫人冒险。若对方有那心也就罢了,若是没那心思,又何必勉强呢?
至于说预防疫病的方子,她也不怎么抱希望。毕竟若真有的话,早就呈上来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她开口?这么说,也是让大夫尽量想法子罢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真这一次端王府先拿出了治疗疫病的方子,那这一次端王府就算是立下大功了。到时候少不得李邺也能借着这次机会再上一层楼,更受器重。对抗太子也更有把握一些。
虽说有些利用这次疫病的意思,可却也是事实。她心中的确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希望的。毕竟,事情已是发生了,她又能如何?她只是个女人,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第一卷 第437章 压抑
李邺回来的时候,陶君兰倒是也顾不上问赏赐的事儿,而是先问他:“昨儿怎么一夜没回来?可是为了城外疫病的事儿?”
李邺摇摇头,示意丫头们都先下去了。这才轻声言道:“是关于父皇下罪己诏的事儿。”
陶君兰一惊:“这就要下罪己诏了?”虽说她也曾想过,若是灾情再继续这般严重下去,皇帝肯定是要下罪己诏以求上天收回灾厄,宽恕百姓的。可是却没想到会这样快。眼下的局势不都还控制着?哪里就到了那么严重的地步了?
“父皇这是怕有心人逼迫。”李邺脱去外衣,换上舒适的常服,这才又继续言道:“前朝高宗皇帝,不就是因为出了天灾,又加上朝廷无能,这才下了罪己诏让位儿子的?”
陶君兰顿时明白了李邺的意思。不由得摇了摇头。皇帝现在,是越发的疑心病重了。这是在防着太子呢。
朝廷上的事儿,她也不好议论太多,了解一二也就罢了,她又因了那碧霄丹的事儿嗔怪了李邺一回,最后才道:“今日姜侧妃本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出城去避一避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后来又改了主意。你若是觉得还是该将拴儿送出去,便是过去说说罢。”
之所以提起这个,一则是为了慎儿好,二则也是不愿意姜玉莲真哄骗了李邺。若姜玉莲是真为了李邺留下来的也就罢了,对李邺一往情深也就罢了,可是姜玉莲哪里会如此?
当然,她也不否认她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和小算盘的。不过如今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李邺纵然知道,那又如何?那本就是她心里的想法。
既是夫妻,那就该坦诚一些。藏着掖着好没意思。况且,李邺也从不在她跟前隐藏什么情绪,她自然也该如此。
“她既是不愿意,那就留在府中罢。其实也不见得就真不安全了。”李邺却是摆摆手,他是真不想去和姜玉莲讨论这个问题。姜玉莲的心思他也能猜到,正因为猜到才不愿如此。像是陶君兰这般果决顾全大局的女子,毕竟不多见。
顿了顿,李邺又郑重到:“过几日应会限制出入。府里这段时间也门户看得紧一些,不许人随意走动接触就是了。就是真发现了疫病,只要隔离起来不让人接触也没什么妨碍。”
陶君兰抿唇一笑:“我已是吩咐下去了。家里你别操心,有我坐镇呢。”
李邺闻言顿时笑起来,又嘱咐她:“正因如此,你才更该快些养好身子才行。若无你在家,我在外头也不心安。那碧霄丹讨来了你也就别忘了服用,反正日后都有你的一份了。太医院送来的药,你也可放心吃。不会有人动手脚的。”
陶君兰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这下只怕又不知多少人要妒恨我了。”
李邺唇角微弯,故意疑惑问道:“这有什么可嫉妒的?”
“嫉妒我嫁得好啊;
。”陶君兰“扑哧”一笑,冲着李邺挤眉弄眼:“以前做端王的妾没人愿意,如今怕是有不少倒贴都愿意的。人都说,端亲王玉树临风,温和可亲,又是个体贴细心的。不知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呢。”
李邺唇角越发上挑,可却是带出了几分嘲讽之色:“那又如何?既是当初不识货,如今自也没那个机会了。”
陶君兰笑得越发厉害,双眸都弯了起来,眸子里一片清亮:“这么说来,我却是个识货的人了。”
李邺含笑握住陶君兰的手,一本正经道:“的确是识货之人。”
两人笑闹了一阵子,李邺这才说起拴儿他们的情况:“拴儿和明珠让静灵带着,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也都养得很好。你也不必太过挂心,待到疫病退了,就让人接了他们回来。”
陶君兰点了点头,倒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说不想不担心,那都是假的。只是如今这般却也是最好的情况了。至少,安全是无虞了。
“你说,这次疫病会如何?会不会死很多人?”陶君兰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没有底的,只觉得十分茫然。要知道,事实上每次瘟疫爆发起来,死的人都是不计其数的。十村九空,说的便是瘟疫爆发时候的情况。更有一城之人皆服丧的情形。
想起这些描述,陶君兰便是都觉得不寒而栗。
听了这句问话,李邺却是一改方才的浅笑温和,神色陡然肃穆凝重起来。看得人无端端的心里便是一沉。
李邺面上一丝笑意也无:“若是太医院能尽快拿出方子来,那便是能控制住,若是拿不出方子,谁也不知会是怎么一个情况。”
陶君兰便是也沉默了下来。
正说着话,外头的丫头却是高声禀告道:“顾小姐过来了。”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微微挑了挑眉便是道:“快请进来。”这个时候李邺回避显然也是来不及了。所以只能见一见顾惜了。说起来也是亲戚,倒是也不必太过避讳。
不过,却是不得不说,顾惜来的时辰可是巧得很。既赶上了李邺在,马上又是晚膳的功夫了。
一时之间顾惜进来,一身水绿的衫子,葱黄的裙子,看上去娇嫩得像是刚打了花苞舒展了枝条的嫩荷绿柳。加上她本身就有股病弱的气质,再添上那娇怯怯的神情,腼腆羞涩的眼神,纵然只有八分美貌,也被生生描绘成了一副十分美貌的美人图。
陶君兰忍不住心道:若顾惜没有别的心思,那她倒是很乐意多看几眼这幅养睛悦目的美人图的。毕竟,爱美之心谁没有?纵同是女子,却也并不妨碍她欣赏不是?
看着顾惜挨个儿的给李邺和自己行了礼,陶君兰忙笑道:“都说了是一家人,没必要这般多礼。怎的又多礼起来?”
李邺也是点点头:“正是,你我也是血缘亲情,不必如此见外。与我而言,你便如同我亲妹妹一般。”
顾惜似乎没想到李邺会这般说,倒是微微涨红了脸,羞涩的低下头去。
陶君兰却是含笑看了李邺一眼——李邺说这话,一听就是故意的;
李邺却是正经端坐,一动不动。神色虽然温和,可并没有多少要亲近的意思。反倒是坐了一会儿客气的问了一些话之后便是起身借口还有事儿去了书房。
到了晚膳十分,陶君兰再三挽留,不过顾惜到底还是没留下。反倒是李邺得了丫头禀告,便是回来了。
饭间说起顾惜来,陶君兰蹙眉问李邺:“这安远侯府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邺摇头,“不管他们是什么意思,咱们只稳坐不动就是了。”
这般无声的回绝,想来顾家是明白的。若不是那是他的外家,这点脸面他却是也不会给的。
陶君兰明白李邺的意思,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顾惜瞧着是个好姑娘。”却不知心头到底是怎么想的——要说对李邺没意思,方才又何必在那个时候过来?可若说有意思,也不见再做出如的事情了,反倒是很有规矩和分寸的样子。
说句实话,她是被顾惜这幅态度给弄得有些糊涂了。
不过有了李邺这话,她倒是又定了下来。只是到底忍不住为顾惜叹息一声罢了。顾惜瞧着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碧霄丹效果真那么好,陶君兰吃了几日倒是感觉精神倒是好了许多。倒是能腾出空来关心城外的疫病情况了。
只是想要了解外头的情况如今也不容易。朝廷已经是下令封城门,不许流民进入城内,也不许来历不明身子不康健的商贩进城。虽说出城还是很容易,可这时候谁还会出城?除非是出去躲避疫病的。
说到躲避疫病,城里倒是有不少官员家眷和世家大族旁支嫡脉被送出去。
一时之间,据说是走在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以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全然不见,大街上一片清冷萧索之意。
如今和城外联系,全靠书信往来——这些书信在送进城之前,也都用石灰撒过,用艾草熏过了。再不然干脆就隔着老远喊话。一个在城门里头,一个在外头这么喊话。
陶君兰听说的城外情况,全是由人一层层传进来的。倒是半点不必担心被传染了疫病。再加上如今各个院子也都关了门封闭着过日子,更是不必担心。
城外的情形并不算好。如今才十日不到,却是已经又发现了许多人染上了疫病。甚至还有不少在那儿看守和维持秩序的官兵。
听闻了这个情形,陶君兰只觉得一颗心尽数都沉下了深渊之中——那些防范疫病的法子,却是一个都没奏效。不管是洒石灰水,还是用艾草熏,还是佩戴避毒香囊。一个都没用。
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将来的情形了——就像是李邺说的,若是太医院研制不出药及时的控制住疫病,否则情况怕是不容乐观了。
而城外的情形,如今便像是个大的黑盖子,兜头就扣了下来,让整个京城都处在了一种惶恐不安和压抑阴沉的气氛下。;
第一卷 第438章 战栗
皇后这日派人给几个儿媳妇都送了些解毒清瘟的药材和香囊。太子妃自不必说了,就在宫中;
。主要是端亲王府和庄王府与武王府。
除却三位正正儿八经的王妃之外,获此殊荣的也就还有个陶君兰了。
给端亲王府送香囊和药材的,却是一个老熟人——正是当初的采鸢。说起来,当初皇后寻上陶君兰也是用的采鸢。没想到今日又见着了采鸢。
以往在宫中就算在皇后那儿碰了头,也是没工夫说话。今日却又不同。本来陶君兰是不想见采鸢的,可是那些东西却是皇后所赐,不得不亲手当面接过。所以她便是只能亲自见了采鸢。
采鸢是先去刘氏院子里送过了东西,这才过来的。
二人见了面,采鸢先是不动声色的冲着陶君兰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陶君兰也受了——身份在那儿摆着不好没规矩是一个缘故,二则也是为了向采鸢表明一个态度:她们早不是一路人了。如今采鸢既为皇后办事儿,那她们自然也该如何便是如何。以前的那点交情,却是只能搁置了。
待到行了礼,采鸢便是意味深长的冲着陶君兰一笑:“如今陶侧妃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陶君兰淡淡一笑:“不过是运气罢了。”说起来也的确是运气——若非是遇到了李邺,她如今说不得也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宫女,或者已经放出来嫁了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过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子。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体面和尊荣?
“咱们当初那一屋子的人里头,如今也就是陶侧妃过得最好了。”采鸢依旧笑得意味深长,颇有些嘲讽的意思:“只是不知今日陶侧妃还否记得昔日的姐妹?”
陶君兰垂下眸子,笑容不变:“怎么不记得?自是记得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能做的也仅仅是记得罢了。
“绿柳当初可帮了陶侧妃不少。”采鸢冷笑了一声,紧紧盯住了陶君兰:“不知陶侧妃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陶君兰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住了采鸢:“采鸢,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记得你以前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怎到了如今却是拐弯抹角起来?”
“绿柳病了。”采鸢顿了顿之后,便是吐出这么一句话来:“病得快死了。”
陶君兰顿时一惊:“怎么会?”再不济,绿柳也是皇帝的妃嫔,而且还是得过宠爱的妃嫔,怎么也不会太差才是。而且,她之后也在宫中碰到过绿柳几次,瞧着也不像是过得十分差。
“她让我带了一封信给你。”采鸢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挑眉看住了陶君兰:“你可要看看?”
陶君兰沉默的将信接了过来。也没立刻看,只是看向采鸢:“她得了什么病?可有太医诊治?”
采鸢摇摇头:“详细的情况我也不知晓。”却是有几分真的伤感:“只是我瞧着她,怕是大约真不行了。想当初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今也不过只还有一把骨头了。”
采鸢说得伤感,陶君兰听着心里也是不好受。
待到送走了采鸢,陶君兰便是将信笺拆开来看;
。然而里头也不过只是寥寥数语罢了,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像是平日里无聊写下随笔一般。
绿柳的字算不得多好看,顶多也就只是工整罢了。字里行间全是浓厚的阴郁之色,叫人看着心情也是压抑起来。
对于当年失去孩子的事情,绿柳是心中觉得十分懊悔和难过的。这一点,字里行间并不难看出。
陶君兰反复的看了两遍,最后轻叹一声将信收了起来。一时又想起采鸢的话,便是苦笑一声,侧头吩咐:“去叫周意进来见我。”
一时周意进了府来。
陶君兰在周意行礼过后便是问他:“你在宫里可还有什么熟人没有?我昔日在宫中时一个与我有恩的宫妃如今病了,我想托人照顾她一二,不知你有没有门路。”
周意微微有些讶然,不过随后却是问道:“只是不知那人是谁?”
“名唤绿柳,曾怀过龙种却是最终没生下来。分位似乎是个嫔。”陶君兰其实对绿柳的情况也知之不详,只能将自己知晓的都说了。至于住在哪个宫里,却是着实不知晓了。
周意沉吟片刻,道:“我去试试。不过,既是个嫔,那本身也不会太差了,说不得也用不上咱们托关系。”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试试罢。就算帮不上太多,帮着找个好太医看看病也是好的——再不然,就是悄悄买些补品或是弄些她想吃的东西也好。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了。”
若是可以,她其实倒是想亲自去看看的。只是奈何就算她此时进宫去,怕也是见不着绿柳的。毕竟后宫也不是她可以随意走动的,除了要去请安的那几处,别的妃嫔那儿她还真不好去。
况且,她如今身子也还没好利索,也着实不好进宫去。
周意应下了此事儿。
陶君兰又道:“待知道她如今是怎么样个情况,你再来告诉我一声。”
至于皇后赐下的那些药材和香囊,陶君兰只让红螺寻了一口箱子直接全装了进去,封存了起来。用她是绝不敢用的,只是现在丢也不好丢,所以只得先封存,将来在扔了就是。
因了绿柳的事儿,陶君兰一整日都有些郁郁不乐。红螺瞧在眼里,虽说着急也无可奈何——绿柳和陶君兰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也不知,自然是无从劝起。
不过红螺却是叫人给陶芯兰报了个口信过去。毕竟李邺如今不在,能劝得动陶君兰的也只有陶芯兰了。
虽说这般巴巴的去告诉陶芯兰有些不妥,可是叫陶君兰继续这般下去,她却是更加的觉得不妥当。毕竟这都还没完全好利索呢,又这般伤心费神,人哪里受得了?
陶芯兰因也有空,所以倒是来得挺快。过来之后红螺先拉着陶芯兰将事情始末都说了一遍,待到都了解清楚了之后,这才让陶芯兰去见了陶君兰。
陶芯兰自然也是记得当初她们刚进了浣衣局时候绿柳如何帮她们的。只是如今……她叹了一口气:“到底世事无常;
。绿柳就是太过好强,这才落了个如此下场。姐姐也不必太过介怀,当初在宫中之时,我也回报了她不少。如今你也托了人去帮她。能做的咱们都做了,也是问心无愧了。”
陶君兰苦笑了一声:“我只是替她觉得感慨罢了。”至于歉然,却也不至于。她自问虽说没帮上绿柳什么,可也从来没有对不起绿柳过。即便是当初拒绝和绿柳合作,如今她也并不后悔。
陶芯兰缠着陶君兰说了一些别的话,到底还是将陶君兰哄得差不多了,又留下用了午膳这才走了。
傍晚的时候,陶君兰接到了一个消息。是从行宫旁边的温泉庄子上传回来的,和行宫里的人有关的消息。
宜妃生了。生了个儿子。生在七月二十五。孩子十分康健。
算起来,宜妃生产的日子足足提前了一个月。算是早产了,没想到孩子却是十分康健。真不知道该说是天意还是宜妃的确是个有福气的。
虽说行宫离京城不过最多两日的脚程,马快的话一日也就到了,可是现在消息都没传回宫中。至少是没听任何人提起过。不知是宫里知道消息故意瞒下来了,还是根本就没往回报?
至少不管是哪一种,都叫人觉得奇怪——纵然现在局势不好,这样的事儿也不好声张宣传,可是却也没必要瞒着。至于不往回报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这是皇帝的老来子,是好事儿。皇帝知道了肯定是要打赏的,而且必然会接了宜妃和孩子回宫。为什么不报?
这个消息还没等陶君兰消化完全了,想个明白了,那头周意却是面色难看的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绿柳的确是重病要死了,但并不是寻常病症,而是瘟疫。
陶君兰顿时被这个消息惊得愣在当场,好半晌才颤声问:“真的是瘟疫?”
周意面色沉沉,声音却是斩钉截铁的肯定:“此乃四个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
这么说来,那就的确是瘟疫了。陶君兰攥紧了手指,只觉得浑身冰凉。凉得她甚至忍不住开始轻轻发颤。
瘟疫。没想到居然是瘟疫。如今太医院还没研究出治疗瘟疫的方子来,绿柳怕是希望不大了。只是绿柳到底是怎么得了瘟疫的?她在深宫之中,如何又能感染上的?
这瘟疫若无人传染,又怎么会得?而深宫之中,几乎与世隔绝,又怎么会有瘟疫?
“绿柳如今如何了?”半晌,陶君兰又问了一句。
周意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已是封宫隔离了。连着身边伺候的人,和这几日见过的人。就是那四个太医,也是安排了一个宫室隔离。”
陶君兰点点头,“是该隔离。决不能让瘟疫再传染开来。宫人众多,万一真传染开来,谁也承受不住这个结果。”
周意看了陶君兰一眼,欲言又止。
陶君兰却是明白了周意的意思,当下微微一笑。虽说仍是手脚冰凉身上不由自主的战栗着,她还是毅然决然道——;
第一卷 第439章 封府
纵然身上轻轻战栗,纵然手脚冰凉,陶君兰还是毅然决然吩咐道:“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沉香院众人一律不许踏出院子半步。封了大门,也不许人再进来。王妃那边,也是一样!”
末了陶君兰又看向周意:“你回去之后,也先在家中闭门谢客一些时日罢。虽说我如今还没有疫病的症状,可是保不齐——你到底有没有被传染上我也不知。不过想来还不至于这般吓人,五日之后,你若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再出来走动罢。说起来,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陶君兰这话是真有些歉然。周意若真逃不过,那便是她害了他。本来周意不来见她,岂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
最关键的是,周意是李邺的左膀右臂。如今刚养好了伤势,却又出现了这事儿。也不知会不会耽误李邺的事情?
还有,李邺知道了这事儿的话,必然会很担心吧?
还有……
陶君兰说完了该说的话,便是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木然的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多少念头和思绪在纠结缠绕。最后成了一团乱麻一般。
红螺和其他人也早是木愣在了原地,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昨儿还只是在嘴上说说的瘟疫,今日却是几乎贴到了身边。一时之间,倒是说不上来惊慌惶恐多些,还是不敢置信觉得恍如梦中多一些。
这事儿像是戏文里才有的事儿。前一刻还挺好,后一刻便是厄运临身。
许久,陶君兰缓缓起了身来,苦笑了一下:“却是我连累了大家了。从现在开始,除开红螺之外,其他人都不许靠近我五步之内!”之所以还留下红螺,是因为红螺也和她一样接触了那封采鸢带来的信。那是绿柳接触过的东西,谁知道接触过后会不会也染上疫病?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才不敢冒险。
“周意,你出去的时候,再让人去陈家一趟,让芯兰也闭门谢客。”说这话的时候,陶君兰只觉得口里发苦,脚下更是软绵绵似乎半点不着力。
所有人都听见了陶君兰声音里轻轻的颤音,以及上下牙微微撞在一处的清脆敲击声。
连陶君兰都怕了,一时之间方才还木讷的众人忽然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恐惧。
甚至又人突然哭出声来,哭声里的惧怕和惶恐像是一只锋利的爪子,狠狠的攥住了人的胸腔,叫人喘不过气来,叫人害怕得战栗不止。
红螺蓦的大喝了一声;“哭什么哭?这不过是预防罢了,谁说就一定会有事儿?侧妃洪福齐天,哪里会有疫病来侵?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都不许哭不许怕!否则我轻饶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