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只示意丫头们都退下去,自己也没动——反倒是忍不住抱紧了李邺。这两日,她也是思绪不安,如今李邺一回来,她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陡然人都放松下来。
比起李邺需要她,却是她更需要李邺。
二人都是没开口说话,静静的互相依靠了一阵,陶君兰这才轻轻动了一下,低声道:“饭菜都要凉了,还是快去吃罢。”
李邺却是没有回应。陶君兰抬头看了看,却见他已是闭着眼睡着了。当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这样都能睡着,可见这几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犹豫了一下,她到底是没舍得叫醒李邺,只是轻手轻脚的让李邺靠在自己怀里继续睡。而她则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李邺的背脊。就像是哄着拴儿睡觉时候的样子。
李邺虽说是疲惫极了才这么睡过去,不过到底也是很快就醒了。前后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醒来时倒是还舍不得动,又静静的享受了一阵子这般安谧的时光这才出声;“我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饿不饿?我叫人摆饭?”陶君兰柔声问道。
李邺也是真有些饿了。当下点点头。
其实说是摆饭,也不过是一碗什锦香菇面罢了。肉用的是火腿,汤也是鸡汤,只是菜却是都是些干菜。毕竟新鲜菜如今哪里还有?府里早没有存货了。好在干菜这些还有,倒是也能应付应付。
李邺也不在意,端起碗来大口就开始吃了。这几日在宫里吃东西虽然不像是府里这样,可是却觉得没有家里做的滋味香。就好比这会儿,不过是普通的什锦面,可是闻着却是叫人肚子里馋虫都忍不住了。
看着李邺吃得香,陶君兰倒是忍不住一笑:“这几日在宫里难不成都没吃饱饭?”
李邺抽空回了一句:“宫里吃饭也不过是匆匆吃几口,跟着父皇一起吃,更是吃不香。”皇帝心忧百姓食欲不佳,他这个做儿子的总不好在一旁胡吃海塞不是?只能尽量快些吃,皇帝一撂筷子他也只能跟着放下。哪怕没吃饱也就只能私底下再吃几块点心。
陶君兰闻言也猜到了几分,当下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时候,估计谁也提不起心情大吃大喝了。”
李邺道:“不出意外,后日就能开城门了;
。”
陶君兰一顿,随后忙问他:“明日就要驱散那些暴民了?可说了怎么驱散没有?那么多人命……”总不能全都直接杀死罢?这也不是战场,那些人大多数还是庄稼人。
“反抗激烈的只怕当场就只能处死。若是愿意服从安排的,先行看管起来,待到过后再押送回老家就是了。”李邺摇摇头,神色颇有些无奈:“不过真动起手来,也就说不准了。”
“那是朝廷派人?”陶君兰最关心的还是这事儿。
李邺摇摇头:“不,是世家大族的护院和府尹手里的人,再加上原本护城军。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七八千人了。”
陶君兰微微挑眉:“那总要有个带头的人罢?是哪家这样倒霉,派了这个差事?”
“衡国公府却是主动接下了这个差事儿。”李邺微勾了唇角,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容来:“派出来的却是个庶出儿子,刚得了官职的。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定缸的。”
陶君兰也是一笑:“不管是不是用来顶缸的。反正只要是衡国公府出面就行了,如此以来,以后皇上的名声或许能挽回一二。而衡国公府,则是要背上臭名了。”
李邺点点头:“为了此事,父皇倒是和衡国公打了许久的机锋。最后若不是父皇露出让康王领了这个差事的意思,只怕衡国公府还不情愿。”
陶君兰抿唇一笑。随后又有些心寒:只怕若真的衡国公不担了这事儿,皇帝是真要让康王出面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康王是太子,这事儿他出面正合适。
由此看来,衡国公府倒是比皇帝这个亲爹更看重康王。为了康王,明知是个绊子也是要去钻。
“这事儿过后,只怕册封太子的圣旨就会下来了。册封大典许会等到夏天过去。毕竟现在天灾严重,也不适合举行大典。”李邺又道,随后吩咐:“你这几日就寻个合适的东西作为贺礼准备着。做弟弟的,哥哥遇到这样的喜事,总要好好表示表示的。”
陶君兰应了,道:“我一定好好去库房找找。”
陶君兰将自己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庄子名单递上去,上头有名字,地址,还有大小。一一都是罗列清楚了:“那些流民都聚集在城外也不是办法,我们庄子上,倒是可以送些人过去照顾。一来既不用再费多余的人去看管,二则也能给他们找个去处。住在庄子上,总比住在窝棚里强。而且干活的话,我们还可以给银子,就当他们是出来打了零工,挣了钱以后回去老家了,也不至于太艰难。”
李邺仔细的看了一遍单子,末了忍不住用力的握了一下陶君兰的手,诚恳道:“多谢你了。”
陶君兰抿唇一笑:“谢什么?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况且那些流民也是可怜。再说了,我也是想趁机博个好名声,这也算是一点私心,到底比不得那些圣人。”
李邺却是道:“你这般细心的想到了这些,却是比那些圣人更好。那些文臣,却是没有一个想出这个法子的。每日倒是只知道争论到底驱还是不驱散这些流民!”
不难听出,李邺心里对这些无所事事的文官是有些抱怨的。;
第一卷 第418章 交易
文臣都是一个样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陶君兰看了一眼李邺,玩笑道;“那也是正常的。他们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知道百姓的疾苦?他们是没过过那种流离失所的日子,没吃过太大的苦。受过太大的穷。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
李邺倒是深以为然:“的确是如此。这般文臣,读书都读傻了。要我说,不仅要考治国文章,更该考考他们民生大计才是。”
陶君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瞅着李邺问他:“那恐怕一场科举下来,全都是寒门学子了。那些世家大族辛苦培养出来的才子们,可是一个也选不上。”
李邺冷笑一声:“正是应该如此。唯有如此,才能使得国富民强!科举本就是要在寒门之中选拔有才能者,而不是替那些世家大族锦上添花!”
陶君兰默然许久,心里明白李邺这是十分不满意,将来说不得就会有一场大举动改革。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极其艰难的事儿了。世家大族们互相盘根错节,是不会允许李邺触动他们的权力根本和利益的。
“这些事儿,以后慢慢来,总有法子的。如今却是不必太过揪心了。”陶君兰见他依旧眉头紧锁,便是出声劝道。
李邺自然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当下也只能先丢开。只是轻叹了一声。
洗澡的时候,陶君兰让李邺靠在边上,她用水帮他洗头发。李邺的头发极好,根根分明,墨色一样在指尖流淌。陶君兰几乎有些爱不释手。
李邺却也是享受的微微眯了眼睛——这样一来,就越发能感觉到陶君兰柔嫩指尖在头皮上轻轻滑过。
想着这两日李邺休息得不好,陶君兰便是挑了一块檀香味的胰子。这味道能安神助眠。香味虽然只能持续一夜,不过却也是十分有用。
仔细用胰子搓出泡沫洗了两遍,最后陶君兰又替他按了一回头,这才用干帕子仔细将水分擦干了,又用玉簪替他暂且盘上。
这事儿以前在德安宫做惯了,如今再做起来,却也没有半点生疏,依旧是轻车驾熟行云流水一般。
末了李邺却是忍不住笑道:“你洗头却是洗得最舒服的。”那时候在德安宫,他就这样觉得,有时候也趁着陶君兰专心洗头发的时候偷偷看她,却又不叫她发现。
陶君兰抿唇一笑:“那我就替你洗一辈子。”她是很乐意替他做这些寻常夫妻会互相做的事儿,这样的时候,她便是无端端的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来,只觉得仿佛时光都停住了,一切烦心事儿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和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互相护持依赖着走完一辈子。生儿育女,养家糊口。
翌日,陶君兰让人在家里抄了一些往生经焚了。她虽然知道那些人里头的确有该死的人,可大多数却也都是祖辈都是农人,如今逼不得已才只能跟着那些人一起走出来的。
城门口听说闹腾了足足有半日,等到事情完了的时候,鲜血几乎染红了城门口的地。至于运尸体都足足拉了小半日。
更壮观的是第三日开城门的时候,据说许多商人几乎是蜂拥而出;
。那些小贩也是如此——困了这么几日,如今城里什么都缺。尤其是蔬菜瓜果之类的。
陶君兰也是让人连夜去庄子上运了不少东西过来。然后也将自己的主意各处通知了一回,叫庄子上都做好准备。如此一来才可随时都送人过去安置。
又忽忽过了七八日,立太子的圣旨终于是颁了下来。只是册封大典的确是如同李邺预料的那般没了下文。
一日不册封,康王这个太子也着实算不得是名正言顺。不过这个时候想计较也计较不起来——眼下灾情这般严重,若还举行册封大典,那百姓又该如何想。就是为了自己名声,康王也不敢提这事儿。
不过,既然圣旨下了,那么康王便是太子了。作为太子,当然没有再继续住在王府的道理,钦天监算了吉日,好让太子正式搬入宫中。
陶君兰倒是想起了袁琼华——若真是要随着太子一起搬进宫里,那她可就彻底帮不上袁琼华什么了。进了宫,袁琼华只怕比起现在还不如呢。
宫里死个女人,着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就是后宫里那些低位的妃子,也不是没有死得凄惨的。宫里不得势的那些主子,比起有头脸的奴才还不如。
不过,陶君兰估摸着袁琼华也就是这几日会有消息过来。毕竟,再不来可就没那个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这日苏云又来求见了。这次却是带了一张锦帕过来,锦帕绣的是桃花,帕子一角还绣了两个秀气的字:“宜琇”。想来是个女子的闺名。
这也不是什么奇特的东西,这样的帕子,陶君兰以前做姑娘的时候也喜欢。绣了自己喜欢的花,再绣上自己的名字。
真正让陶君兰留意的是那帕子的料子,这种料子是贡品,外头从不许买卖。所以,除开宫里一些主子之外,外头有的也都是宫里赏赐出来的。
知道这种料子,却也不是因为她得过这样的赏赐,而是当年在浣衣局的时候见过。
这种绣法,陶君兰也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知是足够特别。
这样一方帕子,袁琼华这么费事儿的交给她,是个什么意思?陶君兰有点儿摸不清头脑,猜测了半点也没猜出个名堂来。
翻来覆去的将帕子看了一遍,陶君兰看向苏云。
果然袁琼华还有后话,当下低声道:“侧妃说,这是在太子身上发现的。太子贴身收藏着。她知道那帕子的主人是谁,却不是府里任何一个人的。而且,那帕子的主人,还是个有夫之妇。”
陶君兰顿时一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话的确是袁侧妃说的?”
苏云点头,又道:“我们侧妃说了,您若是帮她重新获得地位,她就告诉你那女子是谁。这个帕子,你也可做为证物留下。”
苏云这般一说,陶君兰倒是有点儿不大明白袁琼华的意思了——重新获得地位?也就是说,袁琼华还是想继续当这个侧妃的。不,如今是太子侧妃,却是身份又更上一层楼了;
这样的事儿,有岂是说一嘴的事儿?其中的不容易,袁琼华应该清楚才对。
可见,袁琼华是觉得这个帕子主人的名字是能够值得上这个价的。
陶君兰沉吟片刻,又问苏云:“还有没有别的话?”
苏云想了想,道:“倒是还有一句,不过却是嘱咐我在您答应了之后才说的。”
“什么话,你说来我且听听。”陶君兰顿时好奇,当即问道。
苏云却是只迟疑着不肯说。
陶君兰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这事儿她还真不能轻易松口。毕竟现在袁琼华的要求,可是比之前更难了一些。而且,她也不确定袁琼华说的那事儿的确是有那样大的价值。
其实说白了,知道太子可能和有夫之妇有些苟且,纵然袁琼华不告诉她那人是谁。她也未必就查不出来。贡品就那么多,想法子查查都在谁手里,谁叫宜琇,不也就水落石出了?
只是那般到底是太不厚道了。再想想袁琼华的处境,这也是袁琼华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了。她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至于要这般落井下石。所以,既然袁琼华提供了这么一个消息给她,作为回报,她怎么也该帮袁琼华一把的。
苏云大约是看出了陶君兰的心思,顿时稳不住的急了起来。犹豫片刻后到底还是道:“那我若是说了,您可一定要答应这事儿才好。”
陶君兰却也不将话说死了,只道:“我尽力而为。”
苏云这才低声道:“我们侧妃说,她和您是一路人,她可以帮您达到端王府想要达到的目标。她可以成为一颗棋子。”
这话一出,陶君兰就明白了袁琼华的意思——袁琼华这是想要报仇。
袁琼华想要太子给她的孩子陪葬。毕竟,袁琼华有今日的下场,太子和太子妃都脱不开关系。袁琼华憎恨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袁琼华她失去的却是一切。
为了报仇,袁琼华愿意揭发太子,愿意做她手里的棋子。
陶君兰仔细思量了一下这个主意,觉得十分不错,也并不亏本,当下也没再犹豫太久,点头应下了:“好,我愿意帮她一把。不过她也得拿出诚意来,告诉我这手帕的主人是谁。”
苏云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几乎破涕为笑。
陶君兰让红螺给了苏云打赏,又包了一包补药,这才让苏云回去了。
待到红螺回来,陶君兰还在想该如何帮袁琼华这一把。
红螺见了,心头倒是有些担忧,想了想到底逾越了一回,提醒陶君兰道:“侧妃忘了那个时候袁氏是如何盼着您不好的?这个时候她来求您,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她好歹是侧妃,也有娘家,为什么不去求自己的娘家?倒是来求教您了?”
红螺这话的确也很在理。;
第一卷 第419章 送佛到西
面对红螺的提醒,陶君兰摇摇头解释道:“袁家姑娘可不少,袁琼华作为嫡女可也不是最受宠的。你知道为何袁琼华明明是官宦小姐,却被送进宫去做了个宫女?不过是因为袁家想要借着裙带往上爬罢了。袁琼华是袁家姑娘里头容貌上乘的。袁家送她进宫,怕是存了想出个妃子的心思。”
“那又如何?”红螺却是不解。
“袁家根本就不看重袁琼华。康王如今成了太子,袁家更不可能为了一个袁琼华去得罪太子。”陶君兰嘲讽一笑:“你真当她没去寻过袁家?若不是袁家不肯理会她,你以为她会来找我?袁家那头,说不得已是准备了另一个姑娘准备给太子了。”
“可那毕竟是太子侧妃,难道再送一个过去,也能做侧妃不成?”红螺嗤笑一声,露出些许鄙夷来:“他们也太不疼惜自家的姑娘了。”
“袁琼华是侧妃不假。可以后怕是不能生养,又失了宠爱。你说,袁家还会在意吗?不能给袁家带来利益的姑娘,袁家一向都是不看重的。”陶君兰淡淡一笑:“他们需要的是能留住太子的宠爱,能给袁家带去利益的姑娘。”
况且,袁琼华既存了报仇的心思,那袁家人更不敢和她同谋了:太子没了,袁家靠谁去?好不容易才搭上了太子这条船,袁家人会放弃?
这一点,想来袁琼华应该是比谁都了解的。所以,她才会冒险寻了自己。
“况且,在太子身边的人是她,又不是咱们。她做什么事儿,与咱们何想干?”陶君兰冲着红螺挤了挤眼睛,促狭的问出了一句这。
红螺一下子就明白了陶君兰意思,自然也是转过弯来,当下也就不再觉得不妥了。只是,“那侧妃您又打算怎么帮那袁氏呢?”
陶君兰就是手再长,也断没有那个道理跑去太子的府上说三道四。而且,这事儿陶君兰也不好太明着出面了。否则的话,只会叫人诟病。
就算这事儿再怎么划算,可若是要伤了陶君兰的名声,红螺却还是不乐意的。名声何其重要?
陶君兰附在红螺耳边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红螺眨了眨眼睛,也是笑了:“想这个法子不错。”
“这事儿交给你了,你不拘交给哪个,总之将此事办妥就是了。一定要快。”陶君兰笑着吩咐,自己却是打算当甩手掌柜。
红螺一口便是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没过两日,李邺回来说了一件事儿:“袁家弹劾了太子妃;
。”
这事儿到底是在陶君兰的意料之中,当下扑哧一笑:“可是弹劾太子妃苛刻妾侍,嫉妒不能容人?”
“不止。更弹劾太子妃草菅人命,冤枉好人。”李邺笑道,看了一眼陶君兰又多了一丝恍然:“这事儿你早就知道了?还是根本就是你的手笔?”
陶君兰便是笑着将袁琼华的事儿说了,自然,和袁琼华之间的交易也是说了。末了笑道:“我让红螺寻了可靠的人,和袁家的大总管套了套交情,然后再给那人出了个主意。那袁家大总管就拿了这个主意去主子跟前献宝去了。所以才有了这事儿。”
李邺挑眉,看了陶君兰半晌才道:“那袁琼华我记得是不是和你有过节?又何必帮她?”
李邺的意思很简单,既是让她不痛快的人,又何必出手帮忙?任其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她既给了我消息,我自也该守信。”陶君兰摇摇头,又道:“她失去孩子已是可怜了,况且到底她也没害我性命,我也犯不着要见死不救。再说了,她活着反而也并不幸福,也不过是受罪罢了。”
“她给的那个消息,虽说有些意思,可也不值当你替她操心。太子毕竟是皇子,真和哪个有夫之妇勾在一处了,只要不是强逼的,也不过是斥责几句的事儿。本朝风气到底不如以前严苛,这样的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李邺言道,有些不愿意她操心太多——这些日子陶君兰眼瞧着又清减了几分,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没了,他想法子让陶君兰安心休养都来不及,哪里还愿意她操心?
“瞧着她那个意思,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有夫之妇。”陶君兰摇摇头道出自己的见解,想了想又问:“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第一回碰面时候的情形?”
李邺自是记得的。若不是那一回,只怕他也不会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宫女。当然,那一回陶君兰也的确是吓得不轻就是了。
“你那时候,可有想过杀人灭口这事儿?”陶君兰倒是想起了这么一回事儿,便是玩笑问他。
李邺讪讪的避左右而言他:“我当时只看见太子和宫人偷情,至于那女子是谁,我却是没瞧见。”他是去给太后请安之后打算回德安宫去,半路碰上的太子。因见太子有些鬼祟,这才跟了上去,谁知却是看见那一幕。正打算退走的时候,陶君兰却是又一头撞过来。
当时除了怕被人发现之外,他其实还有那么一丝羞恼的——偷看这种事情被撞破,任谁也是觉得尴尬又羞恼。况且,陶君兰还一口说出她是德安宫的宫女。想着日后说不得日日都要相见,他更是……
面对李邺这般举动,陶君兰只是盯着他抿唇笑。直将李邺笑得浑身不自在了,这才缓缓道:“那会儿若我真敢告诉旁人那事儿,你必会杀人灭口的。”
李邺没否认,算是默认了。不过想了想又叹道:“原想着将你留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却没想到将自己折了进去。”日日看着,时时留心,不知不觉竟是情根深种了。
其实当时他也想过将陶君兰远远的打发了,不过想来想去到底没那么做。结果就成了这般。
陶君兰听了他这话,脸上不禁一红,想到李邺那会子替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又有些甜蜜感动;
。不过嘴上却是故意道:“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怎么的还不乐意了不成?”
李邺忙笑着否认:“哪里会不乐意?自是乐意得很的。说起来,却是我赚了。没有你这个贤内助,如今端王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刘氏自然是靠不上的,迟早只会将端王府搬空。府里的小妾众多,自然也不会清净到哪里去。
其实若不是陶君兰,李邺如今未必只会有这么几个女人。如今这么几个也是作为摆设一般的搁置了。作为亲王,说真的其实只这么几个女人,也算是有些寒酸了。
陶君兰抿唇偷笑,“说得这样肉麻,也不觉得脸上发烫么?”
“对了,面对袁家的折子,皇上是个什么意思?”陶君兰想起这个事儿,忙又问了一句。
李邺也只得言归正传:“还能如何?自是勃然大怒,狠狠的训斥了一回太子。如今父皇对太子可是十分严苛,动辄训斥。这一回这样难听的名声,太子还能落了好?”
“可袁家并未弹劾太子,弹劾的是太子妃。”陶君兰微微蹙眉——费了这么一场功夫,她可不愿意白费了劲儿。太子被这么一训斥,万一越发恼了袁琼华,那倒是得不偿失了。
“太子管教不力,连妻妾都无法管好,自然是让父皇不满意。再说了,太子妃苛待妾侍,本也是太子一手纵容出来的。”李邺冷冷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这事儿当着满朝文武闹出来,父皇脸上也是过不去,自只能拿着太子出气。”
当然他也知道陶君兰想问什么,末了又笑了笑:“袁氏那头你且放心,袁家人说的凄惨,父皇已是勒令太子好生对待了。如若没有意外,这太子良娣封号是跑不掉的。”
陶君兰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是了,这般一来,她的性命自是无碍了。至于别的,那却是不关我的事儿,只能叫她自己努力了。”
李邺一笑:“明日我再想法子叫人给太子出个主意,叫他善待袁氏,以显自己仁慈和念旧。这般以来,算是在给那袁氏搭个梯子。但愿她别叫你失望才是。”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其实若麻烦也不必了。不过这般以来,我却是送佛送到西了。袁氏的性格我最清楚,她不是个肯顾大局的,她恨毒了太子和太子妃,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即便是她不对太子如何,对太子妃下手我们也没亏本。太子的性格你清楚,没了皇后和太子妃给他出主意,没了太子妃替他管着内宅,太子哪里还能潇洒?”
这样做,等于是在断太子的后路和左右臂膀。
李邺见陶君兰说得头头是道,便是笑叹一声:“是。我的女诸葛。”
陶君兰被他打趣,忙瞪了他一眼,在他腰间捏了一把:“再胡说叫人听见了!”
这头二人正说着话,那头周意却是匆忙过来了,说是有要事与李邺禀告。李邺就让周意进来了。
周意进来之后对着李邺耳语一番,李邺却是陡然变了面色,一脸震惊。
陶君兰顿时也悬了心——到底是什么事儿,能叫李邺这般?;
第一卷 第420章 犯愁
李邺听完周意的禀告,便道:“我同你去看看;
。”顿了顿又忽然皱眉住了脚步摇头道:“不行,我还是不去了。这事儿不能叫人知晓。这样,你让他在你屋里养着,养好了再说。回头我再寻机会过去。”
一时又转头吩咐陶君兰:“你库里可有伤药这类的东西?若有的话,先去取些交给周意带回去。”
陶君兰点头:“有的,我叫红螺去包一包。”
待到吩咐完了红螺,她这才低声问李邺:“是辛攀回来了?”
李邺顿时一怔,微有几分讶异。虽然没直接点头,可神色却也是说明了一切。
陶君兰见了这神色,便是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心头倒是松了一口气,辛攀没死就好。纵然现在可能伤的不轻,可是只要人回来了还怕什么?辛攀对李邺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想了想,陶君兰又道;“不若说是府里哪个下人的亲戚,来投奔的。毕竟今年是灾年,也不惹人注目。另外,我请来准备给流民坐诊的大夫,也有可以看伤的。不如就让那大夫去,那大夫是民间的,也没见过他,自然不知他身份。至于伤口如何来的,只说是流民暴动时候弄伤的。”
这话倒是让李邺眼前一亮,不由得连连点头:“就这般说罢。也不必太藏着掖着,反倒是叫人怀疑,大大方方的。”
一时包了些跌打损伤的药和金疮药,又包了些补气血的好东西,这才让周意带着回去了。
周意走后,李邺却是一直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眉头也一直拢着,像是十分担忧的样子。
陶君兰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最后实在是不行了,只得问他:“辛攀的消息,周意是怎么说的?伤重不重?”
李邺摇头:“伤有些严重,弄不好性命都要丢。这一次也是辛攀的贴身护卫拼死救的他,又剩下几个亲卫一路隐藏痕迹,这才能将他带回京城。”
陶君兰闻言,心中越发庆幸起来。这样大的阵仗,对方是想要置辛攀于死地的。能回来,着实不容易。
“既都能回了京城,那肯定会好起来的。”陶君兰拍了拍李邺的胳膊,柔声劝道:“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说呢?”
李邺也不愿意再说下去惹得陶君兰跟着一起担心,点点头道:“定会平安无事的。”
“你若不放心,明儿一早偷偷去瞧瞧就是了。”陶君兰言道,笑了笑:“只当是去看周意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李邺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一阵话,这才就寝安歇了。
第二日,陶君兰送了李邺出门,这头就让人安排大夫去给辛攀看伤。自然,她也没出面,也没太过关切。只当对方果真是个下人的亲戚,处于仁义才给请了大夫。这般一来,倒是也没人怀疑什么。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遮掩了过去。辛攀秘密的养着伤,只等着好了再说。
陶君兰也没特意再去关心这事儿,只是偶尔问问李邺;
。倒是府里的事儿她如今操心得多些——庄子上的出息因了那十多日的雨恐怕也要减少,庄子上的人过来送东西,都说了这个事儿。
遇到这样的事儿还能怎么办,只能是减免了庄子上的租子,好让佃户们都不至于太过艰难导致活不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王府的收成也要减少——且不说别的,府里这么多一日的米粮开销,那就得用银子去买了。可现在关键却是米粮根本买不到。
城中米粮价格一路攀升不说,最关键是现在城中根本没有存粮。米粮都被买空了。虽说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外往里运,可是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外头其实现在米粮存货也少了。毕竟出了一次灾,不少粮食都运去了河北。而更有不少有银子的,都会选择囤积一些粮食,防止来年因为今年的收成不佳而无粮。
所以,陶君兰这会子是有些发愁的。之前买的全是粗粮,这会子显然也是派不上用场。
就在发愁时,却是有人递了拜帖上门来求见。自称是秦夫人。
陶君兰看了拜帖,却是有些糊涂的扭头问红螺:“我可认识一个秦夫人?”
红螺便是仔细想了想,道:“是不是丈夫是五品官的那个秦夫人?”
陶君兰摇摇头:“那个秦夫人不是随着他丈夫放了外任?早就不在京里了。哪里还能来给我下拜帖。”
红螺又仔细想了想,最终摇摇头:“那的确是没有另一个秦夫人了。”
“许是不认识的想来攀交情?”陶君兰自言自语的猜了一回,想了想又看了一遍拜帖,最后才道:“既然这般,那就见罢。”
红螺就让人出去传话,不多时就有丫头领着一个年轻妇人进了院子里来。红螺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冲着陶君兰摇摇头:“的确是不认识。”
陶君兰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是端坐着等着那秦夫人进来。
秦夫人进来的时候,陶君兰飞快的打量了一眼。见对方虽穿的是时下流行的料子和花色,可是颜色却都是低调素净的,便是觉得这人应该是个性格清冷的。而且身份想必也不是挺高——这一点从头饰上却是能看出来了。不仅简单,而且凤尾钗也是最少的三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