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少不得又问了一遍始末。这一次仍是林嬷嬷说的。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姜玉莲却是没敢再一口咬定是陶君兰做的。
皇帝听完林嬷嬷的叙述,便是勃然大怒:“毒妇!此等毒妇,其罪当诛!”
从皇帝这样的态度来看,倒是不难猜出皇帝是十分讨厌这些腌臜手段的;
陶君兰有些走神的想,估摸着最后查清楚之后,那背后的人是绝不会有好结果了。说不得,甚至是连性命都不会留了。而到时候,皇帝大不了再赐给李邺更美的美人就是了。
待到怒气平息下来,皇帝便是看向了姜玉莲:“你如何断定是陶氏所为?可有证据?”
姜玉莲自是没有证据,而在天子之威下,她似乎吓得不轻,泫然欲泣的张大眼睛低声辩解:“妾并不知道是谁,只是当时听见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是陶侧妃,这才认定了是陶侧妃所为。而妾的大丫头绫香这才一时气愤,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从皇后刚才的态度看,姜玉莲就已经明白了只怕皇帝也会皇后一样追究将这事儿闹大了的责任。所以,她才忙不迭的改了口风。
皇帝似笑非笑:“这么说,是人云亦云了。”
姜玉莲脸色一白,诺诺的却是不敢再辩解。
皇帝又看向红蕖:“你呢,又是如何断定了是陶氏所为?可有证据?”
红蕖当然也没有证据,不过红蕖的态度又和姜玉莲不同,红蕖一口咬定了:“虽然妾没有证据,可是肯定是陶氏所为!否则,如同林嬷嬷所说,既然发生了这件事情,又如何不告诉我知晓?分明是做贼心虚,想要瞒天过海!”
陶君兰没想到自己的这么一个决定倒是成了让人怀疑自己的理由了,当下哭笑不得。不过,她也没急着辩解,而是征询的看向了皇帝。
皇帝颔首许了。
她这才出声道;“之所以不愿意告诉你,却是不想你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难过罢了。也并非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想拖延几日罢了。而且,当时也并未请大夫诊断过,我是想着等到日后确诊了再告诉你。否则万一不是,岂不是让你白难过一场?”
红蕖却是油盐不进:“谁相信你的鬼话?你有那样好心?”
陶君兰不欲与红蕖在此处吵嚷起来,于是便是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说了。而事实上,她也根本就没有那个必去去解释什么——反正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犯不着心虚。
皇帝看着陶君兰镇定自若,有条不紊的样子,倒是高看了她三分,同时心里也有些相信这件事情应当不是陶君兰所为了。
不过,皇帝还是不大痛快——看看红蕖这幅粗鄙的样子,再看看姜玉莲那副无辜可怜的架势,皇帝是真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个二儿子。这些女子美则美矣,却是没有一个品行过关的!唯独一个陶氏还算看得过去!
而再想想刘氏,皇帝就越发的对李邺愧疚了。他觉得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没有王妃坐镇的缘故。陶氏再能干,毕竟也只是侧妃一个,名分摆在那儿,她能镇得住谁?若真镇得住,也不至于李邺刚走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一时,皇帝又想,若是李邺在边关得知了这些消息,会是什么反应?虽说不至于影响大局,可却也是不可能做到心平气和的。少不得要心烦气躁一番——那可是在战场上,如何能因为这些小事儿分心?;
第一卷 第316章 选妃
皇帝的能力自是毋庸置疑的。当即便是吩咐自己身边的得力侍从许宝船:“宝船,这件事便是交给你你去办罢。该抓人抓人,该审问审问,不必迟疑。朕给你三日。”
宝船太监躬身应了,面上闪过一丝为难——这件事情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涉及到了端王的内眷,这审重了也不好,可轻了又审不出个名堂。不过既是皇帝开了口,这件事情就是豁出命了也是只能办好。
陶君兰看见了宝船太监的神色,也是微微一躬身笑道;“便是劳烦公公了。”
陶君兰说话的时候神色十分坦然,而且感激之色也是诚挚,所以很是轻易的就让宝船太监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林嬷嬷,你便是跟着宝船太监一处去办事罢。”太后沉吟片刻后如此吩咐了一句:“你还管着端王府的事儿,正好帮着宝船太监。”
太后倒不是怕宝船太监办事不利,她是真心想让宝船太监快些将事情查清楚的。
皇帝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随后又看向端王府的几个女眷,道;“你们可还有话要说?”
陶君兰自是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当即便是只道:“此事本不该进宫劳烦皇后娘娘,更不该让太后和皇上也因此烦心,是妾管家不严的过错。只是妾也着实没了法子——在此事上,妾自身也是洗不干净,如何能服众?而王爷也不在府中,妾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皇后闻言一笑:“端王在外头替皇上督军,在保卫咱们的河山。你若是有什么难处,自是该向我们求助。你也不必自责,人心又岂是你能掌控得住的?说到底,你现在也是双身子的人,也是金贵着呢。比起其他的人来说,你倒是受累了。”末了皇后还看向太后:“太后您说说可是?”
至于这个“其他人”,不必皇后言明谁都知道说的是谁。
姜玉莲是太后选的,此时太后倒是有心维护两句,可是一想到姜玉莲做的事情和今日的做派,便是又将话咽回去。最终只淡淡道:“虽说是辛苦了陶氏,可毕竟能者多劳。”
这一句能者多劳,便算是在夸奖陶君兰了,虽说不甚明显,可到底是那个意思。
姜玉莲有些憋屈,心头道:我倒是想去管家,可你们倒是也要给我个机会啊!
想了想,姜玉莲到底是不服气,便是开口弱声道:“陶侧妃这般辛苦,妾愿意帮衬陶侧妃。”
皇后微微一笑,眼底滑过一丝讥讽。这样的人,是太后选的,可见太后的眼光差到了什么地步。真真是可笑。
皇帝是不管这些内宅事物的,当即自然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太后。意思是太后做决定。
太后看一眼姜玉莲,语气很是疏淡:“你还怀着孩子,却是不必操劳了;
。平安诞下子嗣,才是最大的功劳。且你的胎气不稳,更该养胎。经了这件事情,日后你便是好好在屋中养胎,却是不要再乱走了。”
姜玉莲瞪大了眼睛——这,这是要让她禁足?太后怎的这样偏帮陶君兰?她做错了什么?
看着姜玉莲一脸不可置信的委屈样子,太后心底生出一股烦躁来,声音越发冷了下去:“你身边那个闹事的大丫头,该发卖就发卖了罢。你也该思量思量自己到底错在了何处!”
这样的家丑,捂住都来不及了,可姜玉莲倒是好,一下子就给捅了出去!而且,还嫌闹得不够大似的!这样的蠢东西,真让她管家了,端王府得乌烟瘴气成什么样?
想想太后又觉得刘氏可恨——若不是刘氏是那般德行,端王府又何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少不得太后连皇帝也埋怨上了:刘氏可是皇帝替李邺选的人。
皇帝被太后这般埋怨的一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越发的不喜了刘氏。心里便是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端王换一个王妃?至于刘氏,“病”了这么久,即便是突然去了也不奇怪。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便像在心底生了根。皇帝反反复复的琢磨了好一阵子,越是琢磨便是越觉得可行。
而这头,宝船太监已经和林嬷嬷一起退了出去往端王府去了——陶君兰这会子犹豫的是,是先回去呢?还是干脆在宫里躲清净?
不等她想好,太后倒是开了口:“端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见是不安全了。你们两个都是双身子的,便是且先留在宫中罢。待到查清了,再回去不迟。尤其是陶氏,正好陪陪拴儿。”
到底是血浓于水,拴儿虽说和陶君兰见得少,可到底还是跟陶君兰十分亲近的。每每巴巴的盼着陶君兰能进宫配他,所以太后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听到太后提起拴儿,皇帝倒是想去瞧瞧孙子了,便是笑道:“正好朕也去瞧瞧拴儿,晚上陪着母后一同用饭。”顺带也提一提重新选个端王妃的事情。
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只需等着宝船太监将事情查清楚就行。
陶君兰安安心心的在宫中住了三日,倒是半点不心虚,反倒是因为心情好,养得气色都好了不少。
反之姜玉莲则是脸色不太好:一则是想到了以后她就要禁足的事情心里不舒坦,二则是因为太后冷淡的态度,三则就是怕事情查出来了,她再被责备。其实,事情是不是陶君兰做的,她很清楚。
其实,这件事情要查清楚也容易。只是陶君兰不想自己查罢了,她怕自己就算查出真相来,也被人想成了只手遮天,故意找人顶罪。所以,倒不如置身事外,反倒是又轻省又能替自己洗脱嫌疑,何乐不为?
再说皇帝这头趁着晚膳的功夫将打算给端王重新选个王妃的事情说了:“刘氏当初做姑娘时瞧着也是好的。却是没想到进了端王府却成了那么个德行。着实让人惊讶。”
太后看了皇帝一眼,冷笑一声:“我当初就说不好,可你们谁听我的话了?刘氏一身才名,只怕是根本就没瞧上你那哑巴儿子;
!要换成嫁的是康王,我保证刘氏保险不是那个样!”
皇帝讪讪,又有些难堪,不过当着自己的亲娘倒是也没什么扭捏的,也承认了自己的错处:“朕本想着刘氏有那般才情,邺儿又只能是个闲王,二人能在一处吟诗作对,也算是志趣相投。”
只是没想到,他觉得是良配,最后却变成了这幅样子。
太后又冷笑了一声:“闲王?他若真是闲王,这会子就该跟康王庄王似的躲在王府里享受行乐,而不是奔赴战场!”
提起这个事情,皇帝的面色也有些阴郁起来。他的儿子其实也不算少了。可是这么几个儿子,最后主动站出来的竟然只有李邺这个最不被人看好的。
而他的嫡长子,非但没有主动站出来,甚至在关键时刻做出了那等可笑的小把戏?受伤?当他果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养出来的好儿子啊!
“罢了,邺儿是个命苦的。”太后忽又叹了一口气,不愿意再说下去。事已至此,再争又有什么用?
皇帝自也不想再说下去,于是话题重新回归:“那端王妃的事情——”
“不急。问问邺儿的意思再说罢。”太后想起李邺对陶君兰的宠爱,苦笑了一声:“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已经有过一个他不喜的王妃,这一次,就随他的意思罢。也当是补偿了。”
顿了顿,太后又叹了一声:“况且,再娶王妃,拴儿的地位也就尴尬了。到时候,长子是庶出,嫡子却又是不是长子,以后也是麻烦。
皇帝这才想起这么一层来,一时之间也是迟疑。
“陶氏精明着呢。你真当她管不了家?查不出来是谁做的?她不过是不想惹了一身腥臊罢了。况且,她怀着孕,她是想要保重身子,不愿为了旁人操心。”太后自然知道皇帝怎么突然生出了这个想法,当下便是笑着说了这么一番话。“人心不古,换做谁管家,也防不住这样的事情。”
即便是她当年做皇后,手里权力何其大也?可也是防不胜防不是么?所以,这些事情根本就管不住。
“对了,边关那边可有消息回来?”太后还是更关心李邺的事情。
皇帝点点头:“已经到了,且阻拦了那些草原人再往里走的势头。好歹是拦住了。”
太后闻言也是欣慰。不过却没再多问多说——女子不得干政,这是祖训。
不过,朝廷的事情可以不说,教育子孙的事情却是可以说的:“是该好好教导教导康王了。那么大一个人了,处处还听他母后的。难不成将来当了太子也是这个德行?那倒是不如干脆现在就毁了根基得好!”
想起康王,皇帝同样也是恨铁不成钢。所以面对太后的提点,他自也是连连点头:“是该好好教训了。”
其实皇帝颇有些后悔——当初父皇喜爱邺儿,他也觉得邺儿是他的接班人。所以对康王多有忽视,更是让康王在皇后跟前长大,如今想来……悔不当初啊!;
第一卷 第317章 丧事
当陶君兰得知红蕖死了的消息时,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前两日还拼死拼活的要问她要个说法的红蕖,竟然死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死的?”陶君兰下意识的问。
“跌入湖中死的。夜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投湖自尽了。”传话的宫女也有点儿害怕,声音带着一丝微颤:“听说人捞起来的时候,皮都泡皱了。”
陶君兰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然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其实以前她也见过水里捞上来的尸体,是当初还在浣衣局当值的时候。一个宫女得了病,自知活不成了不愿受折磨,便是白天偷偷的溜出去,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院子跳井了。待到发现了,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待到捞起来,天都快黑了。在水里泡得太久,整个人都有些鼓胀起来了。她当时看了一眼,却是一直忘不了。总觉得害怕。
没想到,红蕖竟然就这么没了。红蕖的形象和当初一直留在脑海里那具尸体的样子重叠起来,陶君兰忍不住又干呕起来。
过了许久总算是缓过来,虽说不再干呕了,可胃里还剧烈的翻滚着,让她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张口便是又要吐出来。
至于心里,她却是一片茫然。她着实想不出红蕖为什么要寻短见。按说,红蕖现在也算是春风得意了才对,虽说以后有孕的机会不大了,可到底是有个女儿了。比起桃枝,比起古玉芝,比起静灵又不知道好了多少。
而且,红蕖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寻短见的。
所以,她甚至有一种这是旁人在骗她的感觉。看一眼传话的宫女,她压下胃里的不舒服,再重复问了一遍:“谁死了?”
传话的宫女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陶君兰木然的点点头,良久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径直就要去见太后。不管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都不可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就这么算了。
她如今甚至已经开始想:红蕖没了,那丧事该怎么办?以后果姐儿又该怎么办?果姐儿还那么小,就没了亲娘,真是可怜。
太后显然也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见了陶君兰,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知道红蕖没了的事儿了?”
陶君兰点点头,声音带了几许感慨:“知道了;
。总觉却是不可思议。前两日红蕖还好好的呢,今儿怎么——”
“可不是?”约莫是因为人的年岁大了就会对生死格外敏感在意些,太后的语气听上去也是十分感慨和伤感的。太后又有些不赞同:“年纪轻轻的,竟是就动了轻生的念头。着实不该。而且,也不想想刚满月的女儿,竟是这么狠心。”
陶君兰看向太后,倒是想趁机问一问果姐儿的事情,便是斟酌试探着问了一句:“可不是这话?果姐儿还那么小,以后可该怎么办呢?”
瞅着太后看了自己一眼,陶君兰觉得太后约莫是觉察出她的心思了。当下微微有些尴尬,却也没表现出来。其实这话迟早也是要问,不过是早晚罢了。所以,她仍是镇定的坐着,看着太后等着答案。
太后收回了目光,端起宫女捧上来的茶盏6饮了一口,这才淡淡道:“有什么怎么办的?就那么养着就是了。反正有奶娘看顾,放在谁身边都是一样。也不碍事儿。”
陶君兰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这是觉得果姐儿不过是个姑娘,也没什么用处更改变不了什么局面,所以不管怎么安置都是不会影响大局的,都是可以的。甚至,不安排在谁名下也是能养大的。反正是端王府的大小姐,难道还能吃亏了不曾?
陶君兰点点头,没再多问。横竖她估摸着太后也肯定会有所安排的,轮不到她来操心。
“那丧事谁来主持?”陶君兰随后又问了问应当算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并说了自己的看法:“红蕖毕竟替王爷诞下了果姐儿,也是有功劳的。若是寒酸了也不妥当。虽说王爷如今不在府中,可也不能委屈了红蕖这最后一件事情。”
“那你看呢?”太后却是没直接决定,反倒是问了她一嘴。
陶君兰沉吟片刻:“我和姜侧妃显都是不能去的,怀着身子也怕冲撞了。所以,不若还让林嬷嬷帮着办了?一则现在林嬷嬷管着家,办这件事情也是得心应手。二则,林嬷嬷是太后您的人,也算是从另一方面给了红蕖体面。法事不如做七天?待到下葬之后,再让寺庙里做个七七四十九天的****,替红蕖消除罪孽,好让她早日投个好胎。另外,也算是除一除晦气,保王爷平安归来。”
太后见陶君兰说得有条有理,也并无逾越之处,便是点了点头。
“另外,虽说姨娘不入祖坟,不过京城之外也有不少风水好的墓地,让人看了买下一处来,将其下葬了,将来果姐儿逢年过节也能去烧烧纸。”陶君兰把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想好了,此时说了倒是又觉得一阵怅然:人死了,也就这么几件事儿好忙活了。一旦这几件事儿忙活完了,大约也就只会慢慢的淡忘这个人了。
真真是……让人觉得难受。可想一想,却又觉得是人之常情,没有谁是例外的。就是皇帝,也是差不多。待到隆重的丧事一过,紧接着就是新帝登基的欢喜了,至于老皇帝……还有谁记得?
对于这个提议,太后自也是没有异议。而陶君兰也没什么话再说了,一时之间屋子里倒是静默下来,二人自顾自的喝茶想事儿,谁也没有不自在。说起来,这样的情况也算是难得。
若是以往陶君兰没事儿要和太后说了,肯定就主动告退了,而太后也不会强留;
。这一次着实挺意外的。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太后才出声了:“你是双身子的人,也别为了这个耿耿于怀,好好养胎吧。我也累了,去歇一歇。”
陶君兰便是退了出来。待到出去门,她才想起一件事儿来,到底红蕖为什么要轻生呢?报信小丫头没说,她也没问。这个时候再一想,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于是陶君兰便是又折返了回去,太后见了便是纳闷:“怎的又回来了?”
陶君兰不甚委婉的将自己奇怪的事情问了:“太后可知道,红蕖为何要轻生?”
太后一怔,神色有几分古怪。末了却是摇摇头:“如今却是还不知。不过的确是轻生的——她的丫头说,是她半夜一人出去的。若不是她自己想要轻生,半夜去莲花湖做什么?”
可陶君兰看了太后那般神色,却是下意识的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不成?不过太后不愿说,她自也不可能一劲儿的追问。所以只能选择将疑惑压在了心底,躬身告退出去了。
待到陶君兰出去,太后便是看向一旁的张嬷嬷:“你说,若她知晓了真相,可还会将红蕖丧事办得隆重?”
张嬷嬷怔了一下神,随后低下头柔声道:“怕是心里也会有疙瘩的。不过至于说要因此不办红蕖丧事,却也不至于。就算看在您的脸面上,陶侧妃也会厚葬红蕖。”
“是啊,她是个聪明人。面上从来不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太后笑了笑,语气却不算是夸赞,反倒是带了几分淡淡的几乎让人觉察不出的讥讽。
张嬷嬷心头叹了一口气:太后怎的就这么不喜陶侧妃呢?不过看在陶芯兰的面子上,张嬷嬷最终还是选择了替陶君兰说一句好话:“其实这般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对端王爷是有利的。而且生不出其他事端。”
“她如何会生事?她看得明白着呢,知道什么才是最紧要的。”太后挑了挑眉,意味深长;“旁人只知一味抓权,却不知讨好了端王比什么权力都管用。可陶氏心里却是明白,端王始终被她紧紧的攥着呢。”
张嬷嬷嘴巴动了动,到底是没敢再替陶君兰辩解一句。不过,她却是觉得太后这样不喜陶君兰,却也是和端王太过宠爱这件事情有关系。端王和太后亲近,没成亲之前处处都以太后为紧要。可成亲之后,或者说是陶君兰进府之后,端王对太后这头就难免有些疏忽了。
所以说,太后是有些吃味了。觉得是陶君兰抢了端王的注意力,所以心头不大痛快罢了。可要说真就厌恶了,也不至于。至少,太后看在栓儿的面上,还是没怎么样。而如今,说话的语气虽带了几分讥讽,可到底也是有夸赞意思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张嬷嬷倒是不再担心太后如何了,只松了一口气假装没听见太后的这些话。
不过,张嬷嬷觉得陶君兰这个端王侧妃还是心善的。毕竟,虽说陶侧妃不知红蕖为何要轻生,可是红蕖之前也是冲撞过陶侧妃的,若换成小肚鸡肠一些的,单单凭借这一点怕也不会如此豁达大度。
所以说,端王宠爱陶侧妃,也不算是没有缘故。;
第一卷 第318章 蹊跷
红蕖为什么轻生,陶君兰到底还是知道了。是从皇后那儿知道的,事实上,她从太后屋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皇后宫中。为的就是问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太后会瞒着她,可皇后却是不会。
待到她道明来意后,皇后便是了然一笑:“果然太后没将这事儿告诉你。”
陶君兰点了点头,眉头微皱:“红蕖好好的,怎么会轻生?这也太蹊跷了些,所以我想着,太后必是没将话说全。”
“宝船太监已经查出真相了。”皇后笑道,神情很是自然。看向陶君兰的目光里,柔和而带着笑意:“宝船太监查出来的真相却是和红蕖有关,所以,红蕖应算是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陶君兰重复了一遍,顿时拢了眉头只觉得不可置信。事实上,皇后说的这些话,她都觉得很不可置信,很奇怪很诡异。什么叫畏罪自杀?
陶君兰觉得皇后应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因为皇后很快就替她解惑了:“换药的事情,其实只是红蕖自己做的。就是当初她生产那日的事情,也都是她自编自导的。”
陶君兰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自编自导?她忍不住回想那日红蕖得知她是被人算计之后的神情,那般悲愤的神色,难道是假的?是装出来的?
她觉得有点儿不太可能。红蕖的演技,不像是有那样好。还是说,从始至终红蕖都在演戏?都在戴着面具蒙骗众人?也是,从她怀孕的事情上就可看出来,红蕖其实也算是个有心机的女子。
但是,皇后说这是宝船太监调查之后得出的结论。宝船太监没有道理要去冤枉红蕖,而宝船太监也肯定不是什么无能的人,以至于连这个都会弄错。
所以,只怕皇后说的事儿,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红蕖在做戏,在蒙骗众人?可是……“为什么?”
陶君兰依旧觉得不理解,红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皇后似乎被她这幅迷蒙的样子给逗笑了,唇角拉起一个弧度来,语气也是带着几许笑意:“还能有什么为什么?谁也不是红蕖肚子里的蛔虫,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不过,却也不难猜,她处心积虑的行事,看来看去不过是为了对付你罢了。”
“对付我?”陶君兰仍是觉得不解。她哪里得罪了红蕖,竟是值得红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般看来,红蕖倒是布了一个大局。竟是将府里的人都算计去了。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红蕖这番作为居然将所有人都瞒住了。不仅是她。就是林嬷嬷也是被瞒住了。
不得不赞一句红蕖好手段了。
“或是红蕖并不是想对付你,只是想提高她自己的地位罢了。毕竟,不管是难产,还是被换药;
。她都是受害者,就是端王以后知道了,也少不得要怜惜她几分的。只是她却不该算计上姜氏,这么一来倒是将事情闹大了,反而得不偿失。”皇后淡淡一笑,看着陶君兰的神色多了几分莫名之色:“说起来,你也算是运气好了。若是这事儿查不出来,红蕖那样深的心机——”
陶君兰明白皇后的意思。可她却是不觉得是自己运气好,相反的,她算是运气差了才是。红蕖这样的人,竟是被她遇到了。而且,府里那么多人,红蕖却是偏偏要与她过不去……这不是运气差又是什么?
当然,或许对红蕖来说却是倒霉的。本来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可偏偏……
陶君兰甚至在想,若是她不闹大了这事儿惊动宫里,如今会是个什么样呢?是她莫名其妙背了黑锅,还是最后以她被算计收场?至于良心发现什么的,她却是不奢望了。
走了一阵神后,陶君兰这才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在皇后跟前,而且皇后一直在看她。她顿时背脊沁出一层冷汗来,最终只腼腆的笑了笑,自叹了一句:“自从怀孕后,倒是越发的多愁善感起来了。”
皇后不以为意,笑道:“也是正常的。”
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陶君兰便是要告辞退下。不过皇后却是又将她叫住了,神色莫名的提醒了一句;“不管如何,人死如灯灭。太计较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陶君兰琢磨了一下便是渐渐的回过味来——随后便是点了点头:“娘娘的意思我明白,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不厚葬红蕖的。毕竟,她也是为端王诞下了长女,又是太后赐给端王的。”
“你明白就好。”皇后含笑看着陶君兰,夸了一句:“我当初果是没看错你,你果是聪明的。但愿,你能一直这么聪明下去才好。”
对于皇后这句话,陶君兰没敢往深里去琢磨,只垂着头恭敬的站在原地,诚挚道谢:“多谢娘娘提点。”
皇后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了一句:“你可知坊间最近流传的传闻?”
皇后问得突然,陶君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茫然的抬起头来:“什么传闻?”
皇后盯着她瞧了一阵子,最终一笑:“没什么。端王不在,回去之后好好关着门养胎,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陶君兰重新垂下头去,恭敬的应了一声后这才退了出去。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就在皇后盯着她看的时候,她背上的冷汗几乎快要湿透重重衣衫。事实上,她在短暂的茫然之后便是意识到了皇后在说什么。皇后问的是关于康王的那些流言。
显然,皇后已经在怀疑她了。或者是在怀疑端王府。虽说最后皇后看似并未看出什么,可是谁知道呢?万一皇后只是隐藏住了情绪呢?事实上,对于皇后到底看没看出她的异样来,还是真的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收回了怀疑,她是完全没有把握的。
而如果皇后一旦认定了是她或是端王府的所为,皇后会做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所以她才会在那一瞬间冷汗都冒出来。
一直走出了皇后寝宫,她身边只跟着自己带进宫的水纹和碧蕉了,她这才微微呼出一口气;
。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然后感觉到了衣服**的贴在背脊上,十分不舒服。
陶君兰加快了步伐,想着回去洗个澡换一身衣裳。
两个丫头都没听见皇后和她说的那番话,更没看见皇后的神色,所以都是不知情的。也正是因为这般,见了陶君兰这幅架势,她们才觉得更加的莫名其妙。
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不过陶君兰却是没功夫去理会这些。待到换过了衣裳之后整个人清爽下来,她便是考虑回府的事情了。毕竟现在事情也查清楚了,而且还有这么一个烂摊子要让人收拾。红蕖的丧事她虽可不出面,可是林嬷嬷毕竟是外来的,到时候少不得有些事情还是她要做决断的。
所以,陶君兰第二日一大早便是向太后提出了辞行。
太后自也没拦着,点头应了下来:“如此你就先回去吧。”顿了顿却是又嘱咐一句;“果姐儿便是先由你养着吧,待到端王回来了,再做决定不迟。而且交给你,我也放心。”
陶君兰虽有些迟疑,不过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只是心里却是忍不住多想了几分:其实太后这是担心果姐儿受委屈罢?不然也不会这样说。当然,她也理解太后的心思,毕竟红蕖和她是有过节的,太后怕她迁怒在果姐儿身上。虽说不至于要害死果姐儿,可是让果姐儿受到亏待和委屈也是能做到的。
可事实上,陶君兰是真从未这样想过的。果姐儿是果姐儿,红蕖是红蕖,二者不可混为一谈。再说了,她就是有天大的仇恨,也不至于就要和一个奶娃娃过不去。
既然陶君兰都要回去,那么姜玉莲自也不可能在宫里赖着。
不过,姜玉莲却是不怎么情愿就是了。这两日姜玉莲几乎都殷勤的服侍太后,努力修复太后和她的关系,这才刚刚见到了成效,她是着实不想走的。
可陶君兰都说要走了,她总不好死赖着不走,最后只能迁怒在了陶君兰身上。说话都带了几分阴阳怪气:“可别再连累我了才是。”
换药那件事情的真相出来之后,姜玉莲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陶君兰连累了——毕竟,是陶君兰在管家不是么?出了这样的事情,陶君兰其实才是有最大责任的人。
陶君兰淡淡看了一眼姜玉莲:“你若害怕,便是留在宫中罢。”
姜玉莲身子一僵,怒瞪了陶君兰一眼。陶君兰不做理会,姜玉莲只得自顾自的生闷气,却是无可奈何。她陡然觉得,陶君兰就像是一块石头,不管她做什么,对方都是那副死样子,真真是叫人不痛快!
“待到王爷回来,我一定将此事仔细禀了给他听。”姜玉莲威胁了一句。
陶君兰看了姜玉莲一眼:“怀着孕,老生气也不好。”
姜玉莲便是彻底的不说话了。不过从神色上来看,却仍是愤愤的。坐了一阵子,姜玉莲到底安稳不住,便是气着骂了一句:“一个作死的姨娘,竟然生出这么大的心来!真是该死!能生个孩子都不错了,还妄想什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第一卷 第319章 目的
陶君兰闻言,心中微微一动。只是脑子里一闪而逝的想法消失得太快,让她没能抓住蛛丝马迹。
苦思冥想一阵子,始终想不到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是什么,陶君兰这才无奈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路回了端王府,陶君兰却是又生出几分感慨来:虽说府里办着丧事,可是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的。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知道端王府死了一个姨娘。毕竟,作为姨娘的身份,即便是死了,端王府大门也不可能撕去红对联,再换上白灯笼表示家中有丧事。
别说姨娘死了,就是当初刘氏的儿子去了,同样也是没这般。毕竟那孩子死的时候还没序齿,连祖坟都不能进,更不要说怎样怎么样了。
大多数的人家,死了姨娘根本不会办丧事,直接抬出去埋了就是了。生前得宠的还能有一块墓地,生前若是不得宠的,怕是只能流落到乱葬岗那样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