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不是李邺纳妾,而是李邺不再将她放在心上。只要李邺一日还将她放在心上,她所承受的这些,她所付出的这些,都是值得的。

就算有一天,李邺果真移情别恋了又如何?她也无法阻止。人心若可掌握,世上的事情那便是再简单不过。

所以,陶君兰还真不觉得,李邺带了女子回府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好奇那女子的来历罢了。

緑翡去后,红螺进来,看了陶君兰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摸样;

陶君兰终于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有话快说,跟我也这样遮遮掩掩的,故弄玄虚了?”

红螺犹豫了片刻,也没明说什么,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隐晦:“緑翡最近,和主院有些亲近。虽然看似都是私交,不过却也不大好。奴婢想着,是不是该去说说她?”

陶君兰顿时笑了,看着红螺道:“有话便是该明说。”

红螺面上一红,半晌后才道:“奴婢只想提醒侧妃一句,緑翡的话,也别全信。”

陶君兰点点头,赞许的看了红螺一眼:“以后也该这么着。有什么话就该直说,而且,作为沉香院的大丫头,你该辅佐着丁嬷嬷将沉香院上下都管得服服帖帖的才是。丁嬷嬷毕竟年岁大了,日后还是要靠你的。你若不能干,我又能依靠谁?”

红螺细细的在心中将陶君兰的话琢磨了一回,最后欢喜的笑了,双眸璀璨发亮:“奴婢明白了!”这是陶君兰信任她的意思,更是以后要让她来接管丁嬷嬷手里权力的意思。如何让她不欢喜?

又说了几句话后,陶君兰便是惦记着拴儿差不多该抱过来了,就让红螺去让奶娘将拴儿抱过来。

奶娘除了最开始那几日用的是沛阳侯夫人带来的人之外,后头还是让陶君兰给换成了原先就选好的奶娘。不过,再换回来之前,她让人仔细的去盘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才又让奶娘近了拴儿的身的。

奶娘姓周,这份工作失而复得,倒是让她十分诚惶诚恐,不管做什么都有点儿战战兢兢的意思。不过,陶君兰冷眼看着,却也觉得周奶娘带孩子的确不错,细心就不说了,关键是对孩子十分上心和在意,这就让她觉得很不错了。有些奶娘,就拿小主子当主子,尽心服侍是尽心服侍了,可要说多上心却未必了。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哪里能比?

周奶娘待着拴儿,颇有些当自己孩子似的疼着。即便是她自己,想要抱抱孩子,若是姿势不对,周奶娘也立刻就会指出来,更不必说别人了。

不过说句实话,她没次看见周奶娘对拴儿那副样子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微微的不舒服,总觉得像是自己的宝贝被人霸占了。连她自己想着都觉得挺好笑。除了这点古怪的小心思之外,她多少也有点儿羡慕周奶娘——若不是她自己着实一点奶水也没有,她也是想亲自喂一下拴儿的。

她特别喜欢看拴儿吃奶时候的样子,小嘴含得紧紧的,眼睛闭着,腮帮子鼓鼓的,不停的吞咽。一双手紧紧的抓着奶娘的衣襟,仿佛唯恐谁来抢他的奶吃似的。那副样子,别提多可爱了。每次在旁边看着,她都觉得自己的心柔成了一汪水。

不多时周奶娘抱着孩子进来,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床边上,将怀里的拴儿放在了床上,笑道:“刚给喂过奶,现在还没睡着,侧妃可以逗他玩儿。跟他说说话。这样以后他就能牢牢记得侧妃的声音。”

陶君兰将拴儿抱起来放在怀里,爱怜的用手指去点了点他的小鼻尖,语气温柔宠溺:“拴儿,拴儿,你认不认得我呀?我是你娘亲……”

拴儿还小,又刚吃饱,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又睡得跟小猪似的了。陶君兰却舍不得放开,一直将拴儿抱在怀里,然后轻声和周奶娘说话;

。当然,说的都是孩子。

周奶娘笃定的说道:“等到满月的时候,拴儿肯定比一般孩子要大上一圈。”

“也是你的功劳。”陶君兰笑盈盈的,“到时候,我给你封个大红包。”

周奶娘也笑了,却也没推辞。毕竟红包这个东西,谁不喜欢?

“对了,你的孩子多大了?你见天都在府里,你的孩子又是谁带?”陶君兰想着周奶娘的孩子只怕这会儿也没多大,正是需要娘的时候呢,便是多嘴问了一句。

“我婆婆给带。孩子都一岁了。是个姑娘。”周奶娘说起自己的孩子笑容苦了苦,叹了一口气:“也是我命不好,生不出儿子来。若不是还生了个女儿,只怕我婆婆都要让我相公休妻了。”

这个陶君兰却是不知道,一时之间倒是有点惊住了。半晌后,她才道:“你还年轻——”

“可架不住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啊。”周奶娘苦笑一声,看了一眼陶君兰,忙又道:“还是不说这些了。怪没意思的。”

“你若想你女儿了,也可以将孩子接到府里来,我在外院下人住的地方给你拨个屋子,你可以让你婆婆帮着带,或是请个小丫头帮着带都可以。反正拴儿还有个备用的奶娘,你们换着带就是了。”陶君兰体恤周奶娘,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周奶娘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摇头:“这如何使得。”

“你若真感激,好好替我带着拴儿比什么都强。”陶君兰笑着言道,一脸诚恳。

周奶娘便是没再拒绝,不过却是激动的说了好几次谢谢。

陶君兰看着拴儿平静的睡脸,克制不住的亲了亲,也是欢喜。周奶娘日后是要长期留在拴儿身边的,甚至于拴儿大了之后,也要给周奶娘荣养,所以,若是能让周奶娘忠心耿耿的,她做什么都愿意的。

拉拢人心这种事情,陶君兰虽然做得少,却也是知道精髓的。所以做起来,也算驾轻就熟。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对周奶娘来说却是没齿难忘,何乐不为?

直到差不多该歇了,陶君兰才将拴儿小心翼翼的交给了周奶娘抱下去。

看了看时辰,陶君兰觉得李邺今天应该是不会过来了,便是没再继续等下去,让红螺吹了灯安寝。

红螺倒是一脸犹豫:“要不,再等等?”怎么说第一天晚上,应该会过来的。

“熄灯吧。”陶君兰摇摇头。李邺今儿心情糟糕成那样,这个时候都没过来,应该是不会过来了。至少,在他转过弯来之前,怕是哪儿都不会去了。其实这样也好,不然的,过来了她连怎么安慰李邺都不知道。

红螺见陶君兰如此坚持,便是只得应了。不过吩咐守门的婆子,不必锁门。心道,万一王爷过来了呢?

其实陶君兰猜得不错,李邺今儿的确是不会过来了。因为李邺突然被叫进宫里去了——因是直接从外书房出去的,府里倒是没有人知道。;

第一卷 第214章 信任

夜,正阳殿。

当京城别处都有些暗淡的时候,皇宫里却是灯火通透,一片辉煌的。主道上每隔二十步的宫灯虽然没有白日那样纤毫毕现,却也是十分明亮的。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暖黄色的绸带,一路铺就延展。

李邺却是无心欣赏这等美景,他步履匆匆的一路进了正阳殿的正殿——这是皇帝的书房,也就是每日下了朝之后的办公之所。这里离内宫很近,近到只有一个门一堵墙隔着。这也是方便皇帝每日办公之后好去后宫的缘故。

这么晚了,皇帝却是没去内宫,仍是在正阳殿内。

皇帝的贴身内侍刘林守在门外,见了李邺,抢先上来行礼招呼:“奴才给端王爷请安了。”

李邺点了点头,然后周意便是上去将一块早准备好的银子塞进了刘林手里。又悄悄问道:“这么晚了,皇上叫我们王爷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刘林摇摇头,又努了努嘴:“康王爷先前也来过,被骂了一顿。皇上今儿的心情有些不佳。一会端王爷可小心些。”

李邺闻言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便是绷紧了背脊。

刘林见李邺没有再问的意思,便是提高了几分声音贴在门边上朝里头禀告:“回禀皇上,端王爷到了!”回禀之后,便是替李邺推开了门,让李邺进去。

李邺进去后,自然仍是先给皇帝行礼,不过话却是由周意代替他说了。好在一直都是如此,谁也不会觉得很奇怪就是了。

“起吧。”皇帝正在批奏折,头也没抬的言道。从声音里,也听不出喜怒来。

不过,李邺的心却是稍放下了一些——还能批阅奏折就说明皇帝的心情也不算太烦躁,至少不会心情太坏就是了。

“那边有纸,你去将这次出去的所见所闻都写下来。详细一些,照实写。”皇帝抬头看了李邺一眼,带了几许关切,打量一番后又重新低下头去,语气温和了些:“出去一趟,听说你也吃了不少苦。如今瞧着,倒是比之前强了。”

顿了顿,又有似有些歉疚,“只可惜你那嫡长子……哎。也是我们李家子嗣缘分单薄的缘故。好在你的侧妃又生了一个儿子,等满月之后,也抱进宫来让我瞧瞧。”

李邺脚下一顿,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不过却是没瞧见皇帝的神色,只看见明黄的常服和头上的金丝九龙冠,以及那一摞一摞厚厚的奏折。半晌后,他发出一个“嗯”的音节来。声音不算大,却也足够皇帝听见。

听见这一声“嗯”之后,不知怎么的,皇帝倒是松了一口气;

“对了,那个姜时年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处理?”皇帝又问,“姜时年这次死得冤,却也是为朝廷尽忠了,他也没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不妥善安排也不妥当。我的意思是,若是不行,便是封个郡主,先放在皇后跟前养着,将来再寻个好人嫁出去,也算是美满了。”

李邺刚坐下,闻言背脊便是又重新紧绷了起来。手指也不由得缩紧,力道之大,几乎关节都泛了白。

周意瞧着李邺神色不对,便是悄悄的用脚撞了撞李邺的脚。

李邺回过神来,凝思片刻后,提笔在纸上写了自己的意思,然后才让周意呈了上去。

皇帝就着周意的手看了,又思量片刻:“没想到竟是会发生如此的事情,那回头便是让太后将此事操办了吧。”

李邺神色一黯,却在被皇帝瞧见之前飞快的低下头去,轻轻的“嗯”了一声。自然,只从这一声“嗯”里,是根本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

“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你觉得到了百姓手里最多有几成?”皇帝关心的自然不可能是这些儿女之事,最关心的还是政事和民生。

李邺想了想,便是提笔写了一个数字。又想了想,又在上面加了一句话。

皇帝瞧了,先是震怒,可看了后面的那句话之后,便是只剩下苦笑了:“你说得对,水至清则无鱼,能有八成到了老百姓手里,已经算是他们手下留情了。罢了罢了,既然那边的百姓都安抚得住,再追究下去,反而不美了。再说了,这么一层层的经手下去,又有几个手是干净的?”

李邺闻言,也想到现在朝中大臣一个个都富得流油的情况,这些白花花的银子从哪里来的?自然都是贪墨和收刮来的。可真要说严办,只怕朝廷再无可用之人也!不得不说,明知而不查,着实是让人憋屈的一件事情。

“若不是还有海运这一块贴补,只怕这会子国库早剩下一个空壳子了。”皇帝冷笑一声,语气森森冒着寒意:“总有一日,朕要叫这些王八蛋把吃进去的都给朕吐出来!”

李邺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皇帝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低下头去。他倒还是第一次听见皇帝用这样的字眼……实在是叫人觉得新奇。

皇帝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爆了粗口,继续问道:“开了春之后,是不是又要准备出海事宜了?”

李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没办法,他也不能发出更多的音节了。好在皇帝是习惯了的,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今年多换些稀罕的物件回来,卖贵一些。好让那些人肉疼头疼。我倒要看看,今年太后的千秋节,能收到什么好东西。”

李邺闻言也笑了——那些东西从他手里卖出去,又重新流回了内库里。可银子却是全都又回归了国库,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当然,这个过程中,他自己的私库也会更加丰厚一点,这着实让人愉悦。

“老五和老六也该成亲了。到时候,一个安排去户部,一个安排去工部。你看如何?”皇帝问这话的时候,是真有些征询的意思。

户部和工部,倒都不是什么要实干的地方,估摸着到时候也就是领着闲职混日子罢了;

。老五老六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吃喝玩乐样样行,可真材实料却是有点儿……对于皇帝的安排,李邺自然没有半点异议,甚至借此小小的拍了一个皇帝的马屁。

皇帝被自己儿子拍了马屁,倒是有些得意起来,心情也因此好了些。便是索性对李邺说了:“你大哥也忒不像话了些,最近竟是开始拉拢朝臣了。一点不知避讳!”

李邺闻言,顿时恍然:原来康王是为了这个挨训的。也是,父皇正值壮年,康王这么不知忌讳的拉拢朝臣,自然让父皇不痛快。

这个问题,父子两也没深说下去。李邺是为了避嫌,皇帝是不想提康王这个混账儿子。

这一夜,李邺便是一边写着此次出去的所见所闻,一边听着皇帝的絮叨度过了。

许是因为李邺不可能争权的缘故,皇帝似乎对这个儿子格外的信任和放松,说了许多平时不能说的事情。倒是让李邺知道了不少隐秘之事。更知道了许多皇帝对这些事情的看法和打算。

对比皇帝的想法,再看自己的,李邺自然学到了不少东西。

直到子时都过了,刘林进来催促皇帝休息,皇帝这才想起时辰来,想了想便是没让李邺再出宫,就歇在了正阳殿的偏殿。至于皇帝自己,也没再去内宫,就在正阳殿的寝宫中歇下了。

许是因为白日里睡过了的缘故,李邺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既是睡不着,他便是索性闭着眼睛琢磨皇帝的一些话。最后又想起康王被训斥的缘故,唇角一勾顿时嘲讽的笑了:看来,康王是实在安分不下去了。也是,当王爷,哪里有当太子甚至当皇帝好呢?

而且,康王是皇后所出,既嫡又长,几乎是名正言顺的。也怪不得他心慌。

不过,既然康王如此着急,不如索性帮他一把?

想到事成之后会是个什么局面,李邺唇角的弧度又增大了几分。

“周意。”李邺知道周意肯定也没睡着,便是轻声唤了一声。

周意果然立刻就应声了;“王爷,怎么了?”以为怕人发现,所以二人声音都压得十分低,加上屋子特别大,所以估计就算有人趴在门口偷听,也什么都听不见。

“你说,设计君兰的人,到底是谁?只凭刘氏的话,估摸着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手笔。”李邺声音微有些冷:“连你找的人也能收买了,可不像是刘氏能做出来的事情。”虽然厌恶刘氏,可他却也十分了解刘氏。刘氏是真没这么大的能耐。

周意沉默片刻,许久才道:“奴才怀疑,府中出了内鬼。尤其是沉香院里头。”不然,又怎么会知道他找了哪些人?

“嗯。”李邺应了一声,他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若非如此,有些事情是真解释不了。“可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谁这么恨君兰?要说是冲着孩子来的,却也太牵强了一些。”

周意觉得这事儿自己不太好议论,毕竟都是李邺的女人,哪有他议论的份儿?索性便是不开口。横竖他知道的,李邺都知道。也没什么可议论的。;

第一卷 第215章 齐全

李邺第二日下朝之后,便是去给太后请安。出了寿康宫的时候,却是跟了一个女官在身后。这是去端王府宣太后懿旨的。

一路李邺也没什么表情,倒是和素日温和的样子大相径庭,以至于那女官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揣测:难道端王不高兴?可这不是好事儿吗?怎么会不高兴?

进了端王府之后,那女官便是直接在大厅候着等着端王府的一应人等接旨。

李邺沉着脸坐在主位上,心里却是有些发慌——该怎么跟陶君兰解释?

而这股慌乱,在看见刘氏身后的女子时,便是更加的明显了。几乎是有些回避意识的,他猛然转开了眼睛。

“王爷。”刘氏似乎故意给李邺添堵,笑盈盈的唤了一声,待到李邺转过头来的时候,便是朝着李邺讥讽一笑:“府里这是又要办喜事了罢?”

李邺的唇顿时抿成了一条直线。随后目光下垂,不再去看刘氏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那女官虽然未曾看见刘氏讥讽的笑容,却也明显的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当下不愿多留,便是看向刘氏,礼貌问道:“不知姜小姐身在何处去?”

刘氏将身后的女子拉出来,笑盈盈的介绍:“这边是姜玉莲小姐了。”

那女官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面上露出几分惊叹之色来:好一个柔美水灵的姑娘?说是冰肌玉骨可是半点不夸张,这份娇弱又充满灵气的美貌,可是一下子就让人想起了江南水乡了。也只有江南那样的地方,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儿家来。不过,似乎这个姜玉莲却是北方人?可一点不像啊……

姜玉莲也是个知书识礼的,见女官打量自己,再联想之前刘氏都带了几许尊重的神色,便是忙行了礼,柔声道:“民女姜玉莲,见过这位姑姑。”

“你就是姜时年姜大人的独女,姜玉莲?”女官想着姜玉莲的身份,虽然受了这一礼,可态度却是十分的和善,声音也是温和。

姜玉莲想起自己的父亲,顿时一双美目中就蓄了三分泪意,看上去便是越发的娇弱可怜了。“民女正是。不知这位姑姑寻我是何事?”

“我是来带你进宫的。”女官笑道。

姜玉莲一听身子都有些僵住,一张脸上全是惊慌失措,下意识的便是看想了李邺,声音都有些磕拌了:“进,进宫?”

女官和善的笑道:“太后怜你身世,特让我接你进宫,等到一年热孝满了之后,再从宫中出嫁。”

“出嫁?”姜玉莲神色一凝,越发的惊惶不安了,眼睛一直不断的看向李邺的方向;

。奈何李邺却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似的,一直不曾看过来一眼。姜玉莲心里顿时便是有些失望起来。

女官见状,忍不住一笑,心道太后做的这个决定果是对的。瞧姜小姐这样子,分明是对端王爷有意思。又见姜玉莲慌张成那样,倒是不忍心再卖关子,笑道:“太后已经做主,将你册为端王侧妃。碍着你现在在热孝期间,所以一年后再让你进府。在那之前,你便是留在宫中学规矩什么的。”

姜玉莲闻言,几乎是呆了一呆,这才缓过神来,唇角微微上翘似乎想笑,可很快又忙忍住了,一脸羞怯的低下头去,半晌才小声道:“民女谢太后赐婚。”

刘氏闻言也是一笑:“这可是大好事。也好,有一年的缓冲,这喜事府上就能办得热热闹闹的。”说罢,还特特的看了姜玉莲一眼,将姜玉莲看得越发的脸颊绯红。

姜玉莲本来带来的东西都还没拆封,此时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直接一并送进了宫里。等到姜玉莲跟着女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之后,李邺这才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却是越发的愁了起来——事到如今,自是不可能再瞒着陶君兰了。

刘氏见李邺绷着脸,便是冷笑了一声,言辞犀利:“恭喜王爷,又多了一个侧妃。姜妹妹看着就是个好的,性格温柔,样貌也好。王爷果然是有福的。”

李邺懒怠和刘氏一般见识,轻哼一声甩袖就走。

刘氏恼怒,站在原地狠狠的扯了扯帕子,可很快却是又倏地笑了。冷冷的,带着幸灾乐祸和嘲讽。“紫玉,扶我回去吧。我可得好好休养着,不然错过了好戏可怎么办?”虽然如今也能起床,可是到底是身子不大好,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撑不住了。

紫玉忙将斗篷给刘氏披上,又小心翼翼的扶着刘氏回去了。

李邺一路磨磨蹭蹭的到了沉香院,站在院子外头,竟是半晌都有点儿不敢抬脚往里走的样子。徘徊许久之后,他到底还是鼓起了勇气,缓缓的进了沉香院大门。不过那架势,怎么看却是怎么都有点儿沉重的意思。

沉香院的人见李邺过来,自然都是欢喜——此时谁都不知道府上又要多一个侧妃的事情,自然也无从担忧的。见李邺来沉香院依旧频繁,便是都觉得陶君兰受宠。这一人飞升仙及鸡犬,她们自然也是由衷的高兴。

陶君兰自然也是很快得了消息。不过,她却是没有其他人那样欢喜。

陶芯兰要起身出去,却被陶君兰一把拉住,笑道:“回避什么?又不是外人。再说了,你也去给他请个安。”

陶芯兰有些故意打趣的意思,冲着陶君兰一阵挤眉弄眼:“你们夫妻两眉来眼去的,我在一旁算什么呀?”

陶君兰闻言哭笑不得,只得板起脸来拍了陶芯兰一下,口中斥道:“小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叫眉来眼去?再说混账话,看我不打你。”

陶芯兰吐了吐舌头,又闻外头的动静,心道必然是李邺要进来了,忙跳下床,站在边上等到李邺进来后,就立刻给李邺请安,口中却是嬉皮笑脸的唤道:“姐夫!”

李邺回了个笑容,便是去看陶君兰。

陶君兰笑着唤了一声:“王爷;

。”

李邺便是再自然不过的坐到了床边上,又习惯性的去看陶君兰的脸色。见陶君兰脸色不错,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一时又想起拴儿,便是又往陶君兰怀里和旁边都看了看。这会子拴儿没在,他自然是扑了个空。

陶君兰见李邺的动作,就猜到了他的想法,笑着解释:“拴儿刚睡着没多久,怕说话吵了他,就让奶娘抱走了。”顿了顿又问:“今儿晚上若是没什么事儿,王爷就留在沉香院用饭?一则算是替王爷接风洗尘了,二则是芯兰也该回宫去了,算是给她饯行。”

李邺自然是不可能摇头,于是这事儿便是定了下来。而且,看着陶君兰笑盈盈的样子,再加上陶芯兰就在旁边站着,他也着实是不好提起姜玉莲的事情,便是按捺住,心道: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再说罢。

殊不知,李邺在分身的时候,陶君兰也在打量他。见他走神,也没有多少笑意,她心里难免有些担忧:怕他还为昨儿和刘氏吵架的事情生气。于是,出于这种担心,她便是越发的挑着欢喜有趣的话说,就为了让李邺高兴一些。

李邺一无所知,只以为陶君兰心情甚好,越发的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一想到陶君兰的好心情就要被他破坏,他就觉得自己有一种那个说不出的额罪恶感。仿佛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除了忐忑不安之外,李邺还觉得有些疲惫——为自己的身份。别人纳妾,总还能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可他呢,纳妾似乎从来都和他自己的意愿无关。比如这一次,谁也没问过他的意思,姜玉莲便是理所当然的成了他没过门的侧妃。

如今,他一正妃两侧妃,倒是都齐全了。越发衬得上闲王的名号了——只有无所事事的人,才会这么热衷于女色,不是么?

不过,李邺这样的心思也并未维持多久,拴儿一被抱出来,就几乎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虽然拴儿如今几乎都是睡着,可是那总是捏成小拳头的肉手,还有不停蠕动的小嘴,紧紧闭着的眼睛,肉嘟嘟的小鼻子,无一不是吸引人的目光。

和陶君兰当初一样,李邺只觉得看着拴儿这幅样子,心都快要化了。同时,一种情绪油然而生: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了,以后,他的责任就更重了。不仅要给儿子挣家业,还要好好教育儿子,让他成才……

“王爷抱抱他吧。他还没被父亲抱过呢。”陶君兰心血来潮,见李邺看着拴儿出神的样子,顿时有了这么一个主意。甚至不由分说就吩咐周奶娘:“你教教王爷怎么抱孩子。让他试试看。”

周奶娘不大信任的看了李邺一眼,虽然有些担忧,却还是照着吩咐做了。

李邺几乎是下意识的接过了孩子。可是手在触到拴儿软软的身子时,却是一下子就慌了神,僵在那儿,移动不敢动了。慌忙又狼狈的去看陶君兰。

陶君兰“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点李邺:“左手低一点,一手托住后颈,一手兜着腰,对,就这样抱着,别乱晃——”

拴儿倒是睡得死死的,李邺这么折腾,他倒是半点没有要醒的迹象。更不知道,这个手忙脚乱的家伙,就是他的父亲。

陶芯兰坐在边上看着,一面笑眯眯的咬着糕点,一面心道:好温馨啊!;

第一卷 第216章 失望

晚上用过饭之后,李邺便是寻了个机会,屏退了其他人,单独和陶君兰说话。

陶君兰自然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以为他想说的是昨儿和刘氏的事情,倒是先劝了一句:“不论是什么事儿,都不要紧。咱们只要好好的过日子就行了,世上之事,本就无十全十美之说,又何必这般在意呢?纵有不好的事情,却也有好的事情,不是么?”

李邺一怔,倒是意外的看着陶君兰:难道她知道这事儿了?

不过仔细一琢磨之后,他就明白过来,陶君兰说的怕不是他要说的事儿。当下轻叹一声,坐在陶君兰身边,缓缓道:“今儿太后下旨,已经将剩下的那个侧妃之位定了人选了。是我从北边带回来的一个女子,叫姜玉莲。”

陶君兰一下子有些发蒙了,毕竟她想的事情,和李邺说的事情完全不同,此时倒是颇有点儿接受不了的意思。等到她缓过劲儿来,却是没忍住一句话便是冲口而出:“那你可喜欢那女子?”

这话一出口,屋里顿时一片死寂。陶君兰恨不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这么一问,倒显得她是十分小气了,也是十分在意这件事情了。当然她也不是不小气不在意,只是她却不想这么**裸的表现在李邺面前罢了。

压住心里浓浓的酸味,陶君兰故作轻松的一笑,打破沉默:“那名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是能被你看上。想来应是不凡罢?”可她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心里有些发慌:万一李邺果真喜欢那女子该如何是好?

李邺看住了陶君兰,只觉得陶君兰面上那笑容分外的刺目。他心里忽然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恼意。他觉得,陶君兰不在意此事。而她不在意此事,是不是也证明了,她并不是如他想象的那般在意他?

一股失望之情油然而生。

随后他又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至少她不必觉得太难过。更不会因此而耿耿于怀。不过当下他仍是仔细解释:“当时我正在视察灾情,经过一段山路的时候,恰逢雪崩。我被雪浪冲出老远,身上又受了伤,行动很不方便,而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在跟前。她当时是随我一起去寻她父亲,结果和我一起遭难。是她寻到了我,然后救了我。只是为我检查伤口的时候,看到了我的身子。后头因为着实太冷,怕我冻坏了,她为了暖和我,脱了棉衣,以体温来互相取暖。如此亲近之下,她自然已经没了名节可言。而她也不肯再嫁别人……所以……”

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心虚,便是又看了一眼陶君兰。谁知陶君兰面上仍是一片冷静,丝毫没有吃醋或是恼怒的意思。这样一来,李邺越发的觉得,心里那股失望之情浓厚了不少。他其实是希望陶君兰能吃醋不痛快的,至少那样他会觉得她很在意他;

。可是……

似乎,陶君兰一直就没有过那种小女儿心态的样子?就是那个时候他不得不去别的女人房里,她也只是有点儿在意,可到底还是劝他去了。

陶君兰,真的在意他么?

李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茫然了。然后开始怀疑陶君兰对他的情感,因为想来想去,他发现从一开始到现在,他竟是从未见过陶君兰对他有过这样的小女儿之态。一开始,陶君兰的态度是拒绝,即便是最后答应了他,可那也是有特殊情况在里头的。那个时候,陶君兰可谓是走投无路了。而那个时候,恰逢他更好出现,颇有些趁虚而入的意思。

除却那一段“金屋藏娇”的日子,他和陶君兰之间的相处,似乎从来都没有过全凭小儿女心思来行事的时候。更谈不上粘腻不舍了。或者纵然有不舍,也是他对她。而不是她对他。

所以,她真的在乎自己么?李邺在心头这么问了一句,可答案,却是意外的否定。至少,他不能确定。他忽然很想问一问陶君兰,可是看着陶君兰平静的面容,那股子惧怕却是又彻底的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他不能问,万一答案是否定的呢?

他承受不住这样的答案。所以,他只能悄悄的压住了这股冲动。最终冲着陶君兰轻叹一声,歉然道:“她是姜时年的独女,姜时年在难民暴动中丢了命。太后怜惜她的身世,所以只怕会格外对她好些。”说白了,就是只怕太后然后会更偏袒姜玉莲一些。姜玉莲名义上是侧妃,可是却只怕要和刘氏平起平坐了。

“不过,好在姜玉莲本身是个好的。”李邺又补充一句,“看在姜时年的份上,我们善待她一些罢。”

陶君兰在听见李邺那句“姜玉莲本身是个好的”时,心里忍不住一酸。说真的,她还从未听过李邺主动说起过哪一个女子,更别提说那女子是个好的了。可现在李邺不仅说了,更要将她带进府里来,更要善待她。

可她又能怎么样?陶君兰有些涩然的想,木已成舟,她纵然再怎么不舒服也是改变不了事实。倒不如表现得大度一些,当下便是顺从的点点头,道:“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要善待的。再说了,难道我又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了?”

故作玩笑的一句话出口,她心里却是微微疼了疼。其实她真的一点不大度,至少心里这股子不痛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邺此时心头失望,却是没仔细看陶君兰的神色,倘了,倒是也不难看出那股勉强之意。

于是,这一晚二人虽同床共枕,可惜却都是各怀心事,同床异梦。

闭上眼睛的时候,陶君兰还忍不住满心苦涩的想:昨日緑翡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她还满心不在意。可没想到,今儿就让她彻底的难受了一回。可见,她是太自大了。

她心里甚至忍不住有点儿埋怨李邺:他们成亲不过一年功夫,算算这一年里头,李邺又多了多少个姬妾?她当然明白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也是无可奈何。可是除了他之外,她还能怪谁?就好比这一次,不怪他怪谁?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她就不该支持他去!甚至一想到他们互相取暖的样子,她就只觉得胸口闷得慌!

这样负气的想法,当然只是在她心里悄悄的想一想也就罢了;

。至少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她便是恢复了端王侧妃该有的气度。别说这会子府里只是会在一年后多一个侧妃,就是立刻多两个,她也一样只能含笑看着。

昨儿太过在意侧妃的事情,她倒是忽略了李邺说的受伤一事,此时再想起,倒是有点儿担心,便是趁着丫头们还没来的功夫,去拉李邺的衣裳:“你伤了哪了?”

李邺被陶君兰这幅动作吓了一大跳,此时听见她问,顿时哭笑不得,忙拉住衣裳,悄悄在她耳边道;“娘子就不怕被人瞧见你这幅样子?这样急不可耐的扒为夫的衣裳?嗯?”说罢,他还故意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陶君兰登时被他的举动弄得面红耳赤,身子都有些发软,忙掐了他一把,瞪他道:“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想起正事儿,她忙正了面色问他:“到底伤了哪了?”

“胳膊。不过如今都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是不太方便就是了,因伤的是右手,所以吃饭写字都有影响。不过写字他练过左手,倒是也不算太不方便。不过,她这样担心他,李邺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十分受用就是了。

“哪只手?”陶君兰却还是不放心,拉开李邺的衣裳想要亲自检查一回。

李邺拗不过她,只得配合的脱了衣裳让她看。又特地活动了一下右手,道:“如今除了不能用力之外,也没什么事情了。”

“那你可不许用力,好好养着。”陶君兰看了又看,末了还不放心的嘱咐一句。

李邺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