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兰便是捻了一颗放进李邺嘴里。结果李邺摇头晃脑的品尝许久后,却是一本正经道:“是不同。”可顿了顿之后又坏笑的看着陶君兰道:“美人喂的果是格外香甜些。”
陶君兰哭笑不得,白了李邺一眼:“越发没个正经了。我看等孩子生下来了,你是不是还敢这么着;
。”说起这个,她倒是想起了正经起来,掰着指头算了算,倒是自己都有些惊讶了:“如今我已经六个多月的身孕,王妃七个多月快要满八个月了。再有两个月,咱们府上就要添丁了。日子过得真快。”
被陶君兰这么一说,李邺也顿时觉得时间过得快,当下也是有些感慨。想了想便道:“刘氏那头不必操心,她自己早已经准备好了。倒是你,要不要现在就去寻了可靠的产婆和奶妈?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的,也怕找不到满意的。”
陶君兰想了想,倒是也觉得的确如此,便道:“是该慢慢寻摸着了。”
李邺将此事直接揽下:“那回头让周意去办这个事儿。”
八个多月的身孕,即便是躺在那儿,也是高高的凸起着。尤其是刘氏清瘦,越发显得腹部大得触目惊心。陶君兰每次去请安,倒是都有点儿不敢看了。
许是久躺的缘故,刘氏的面色一直都显得十分苍白,几乎是透明没了血色,以至于皮肤底下的青筋一根根看起来格外分明。这次怀孕,简直就像是耗费了刘氏大半的精血一般。
不过刘氏抚着肚子的时候,神情却是格外的温柔和专注。
因为怀孕的艰难,如今管家的事情,倒是几乎都由古玉芝全权做主了。不过,古玉芝到底是女官出身,管家也的确是一把好手就是了。古玉芝对刘氏始终十分尊敬,事无巨细,总是要问过刘氏的,即便是刘氏每次都没有那个精神,仍是让她自己做主。可古玉芝依旧如此,绝不更改。陶君兰看着都觉得繁琐。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辛苦,刘氏的脾气似乎也越发的暴躁起来。
有一次,刘氏的母亲上门来探望,陶君兰寻思着也该过去见礼,便是换了衣裳慢慢去了。结果刚进了院子,就听见屋里有一声清晰的瓷器碎裂声,接着就是刘氏唤人的声音。几个丫头手忙脚乱的进去了许久,这才又渐渐平静下来。
等到陶君兰进屋的时候,刘氏的神色还兀自有些余怒未消的样子,而刘夫人则是坐在床边,虽然强自平静,可却也不难看出眼角还有些发红,显是哭过了。
见情况不对,陶君兰自然也没敢多留,见了礼便是退出来了。
当天刘夫人竟是连在王府用饭也不曾,便是匆匆回去了。不过回去的时候,据说是带了两个大包袱走的。因了这事儿,府里少不得又传言了一阵子:说是刘家没落,每次来王府,都是为了打秋风的。
陶君兰觉得,这事儿也不见得是空穴来风。刘夫人每次过来,衣裳都不是什么时新的样式花色,多半都是旧年的。又一次,还穿的是府里春日分给各院的松花绿纹缎。这东西因是进贡,外头也买不到,所以肯定是刘氏给出去的。
一转眼到了重阳节,因李邺要进宫,而刘氏又要养胎,所以筵席上便是只有府里以陶君兰为首的几个女人。
因也没有别人在,所以自然谁也没觉得拘谨,不仅备了酒和席面,更是请了一个戏班子来热闹。
也不知是谁提起了刘氏,说着说着竟是说起了刘夫人。
红蕖向来是个嘴巴厉害又不自制的,登时一句话便是冒了出来:“有什么可得意的?她再要强,也架不住娘家不给长脸啊;
。”接着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颇有些神秘道:“你们猜上次刘夫人来做什么的?是她的亲妹妹要出嫁了,办不出来嫁妆,让她帮着想办法!”
谁也没听过这样的话,登时倒是都有些走神了。红蕖这话,未免太过惊奇了些。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有娘家艰难的少不得帮补一二,可也断然没有妹妹出嫁要姐姐帮着办嫁妆的道理。若是真的的话,倒是也不怪刘氏那般恼怒了。
红蕖见众人都听住了,便是又笑着说下去:“还有刘大人,听说前些日子得了一个美妾,花费了不少银子。刘夫人不肯给,两夫妻闹起来,险些没打起来。最后还是王妃送了些东西回去,这才平息了。”
红蕖说得详细笃定,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红蕖怎么知道的?
不过陶君兰却是觉得红蕖越说越是不像了,当下便是咳嗽一声,缓缓言道:“好了,都是些小道消息,也不知真假,还是别说了。”若是这些话让刘氏知晓了,也不知道心里会不痛快成什么样。刘氏怀孕已经不容易了,别再气坏了,那就是她们几个的不是了。
古玉芝也笑着打圆场:“清流之家,若真富得流油倒是让人觉得奇怪了。不过,哪里又有这么不堪了?这话可不能再传了。”
红蕖悻悻住口,掩饰般的夹了一个螃蟹来吃。
重阳节自是少不得赏菊的。王府里也摆了不少的菊花,有普通的,也有名贵稀有的。陶君兰怀孕精神短,也不想拘住众人陪着自己呆坐,便是笑着让众人各自寻乐子。
红蕖和桃枝两人走了,静灵心不在焉的也没起身,倒是古玉芝犹豫了一下,起身了却又坐了下来。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陶君兰有些不耐,便是干脆不去主动询问,只当没瞧见。横竖古玉芝想说,不问她也肯定会说。
可古玉芝却是频频看向静灵,似乎并不愿意当着静灵的面儿说。这要是平常情况下,再怎么着静灵也肯定不会再留下来了。可偏偏静灵一直低头不知道想什么,心不在焉的也根本就没觉察古玉芝的异样,所以自是稳坐泰山。
最终,古玉芝迟疑着开口:“前两日我得了两盆紫菊,侧妃可有兴趣与我一道共赏?”
陶君兰看了古玉芝一眼,笑道:“罢了,我却是懒怠动弹。我记得这里放了两盆绿菊,不如去瞧瞧。”
古玉芝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些许笑意:“绿菊却是比紫菊更稀罕了。”一面说着话,一面古玉芝便是来扶陶君兰。
红螺却是抢先一步扶住了古玉芝,微微一笑:“哪里能老烦古姨娘?还是奴婢来吧。”当然这倒不是怕累了古玉芝,而是不放心。
古玉芝看了红螺一眼,到底没再坚持。
一路行至廊下,陶君兰便是笑道:“古姨娘你有什么话,便是说罢。这里也没人会听见了。”懒得饶关子,干脆就直接来个开门见山。
古玉芝看了一眼陶君兰,也是微微一笑:“侧妃不如猜猜看,我想说什么?”;
第一卷 第173章 交易
古玉芝看了一眼陶君兰,也是微微一笑:“侧妃聪慧,不妨猜猜看我想说什么?”
陶君兰想了想:“和我有关?”语气里却是无多少试探,反而笃定。试问,古玉芝这般巴巴的凑上来,若不是和她有关,又是为了什么?
古玉芝笑容更甚,声音却是越发压得低了:“侧妃果然是聪慧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没错,今儿我要说的事情,的确是和侧妃有关,而且还是和侧妃腹中的孩子有关。”
原本陶君兰还一直淡然,可听见这话,却是忍不住多少有些动容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即便心里明白可能对方是在故弄玄虚,可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冒险。做不到等闲视之。
古玉芝显然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当下言道:“这消息却是不能主动给侧妃的,侧妃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才是。”
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这个道理陶君兰明白,当下也不觉得奇怪,只问道:“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情再说。若我做不到,那也就不能答应你了。”
“王爷最听侧妃的,侧妃若是能替我美言几句,让我多得些玉露,便是将这个消息给了王妃如何?”古玉芝笑吟吟的言道,倒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坦然无比,像是说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陶君兰却是被古玉芝这般大胆的言语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当下只摇头道:“王爷去哪里不去哪里,又岂是我能左右的?罢了,你这个消息,我却是不能听了。”说完这话,她便是转身要走。
古玉芝却是忙拉住陶君兰的袖子:“侧妃别急,我也并非是定要你保证什么,只不过是这么提一提罢了。你多替我说几句好话,我也就满足了。”
“就这么简单?”陶君兰挑眉:“可若我不说,你也不知道不是么?”
古玉芝定定的看着陶君兰,语气笃定:“我信得过侧妃的人品;
。”她这么一句,倒是让陶君兰不好接话了,当下摸了摸指尖也只能认了:“既是如此,你便是说来听听。”
古玉芝先是四下里看了一番,确定无人偷听之后,这才靠近陶君兰低声言道:“王妃对侧妃忌惮,欲以阴谋对之。上次王妃寻了大夫诊脉,便是为了探听侧妃腹中孩子的性别。而那次见红,其实也并非是摔跤,而是本就胎气不稳,突然见红。之所以要说是跌跤,其目的在于陷害。当时王爷大怒,命人彻查,结果查出丢石头的人,是侧妃院中一个小丫头为之。”
这话就有些意思了,陶君兰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之后,忽然笑了:“你是说,上次见红那事儿,是为了嫁祸我?可是,我为何半点消息也没有收到?而之后,王妃又是如何肯善罢甘休的呢?”
古玉芝垂下眼睫,一脸羡慕毫不掩饰:“是王爷竭力将此事压了下来。为了平息王妃,王爷已经答应王妃,不管如何会将世子之位留给王妃的儿子。”
听见古玉芝这番话,陶君兰却是不知道自己心里算是讶异还是恍然。她当时便是觉得那事情不简单,不然李邺又何必瞒着她?可没想到,那事儿竟还是牵扯到了她的身上。真真是叫人觉得意外。更没想到的是,李邺竟是连问都不曾问过她,便是如此坚决的将事情压了下去。甚至于被刘氏算计了这么一回。
凭着直觉来说,她直觉刘氏最后之所以闹腾,就是为了让李邺许出这么一个承诺。而那时,李邺肯定会答应。一则,李邺大约一直就没想过要夺取长子该有的东西,二则事情闹大了,谁面上都不好看。三则,也是因为她的缘故。
刘氏可谓是机关算尽,将李邺吃得死死的。简直没给李邺半点逃跑的余地。
除了觉得刘氏太会算计之外,她更是不由得替李邺觉得伤心:试问,自己的妻子这样算计自己,他心里又该是个什么感受?换做是她,只怕不知有多难受。甚至李邺连此事说也不能说,只能默默的咽下肚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陶君兰不由得替李邺叹了一口气。
“王妃心机深沉,善于算计,侧妃最好还是防着些才好。”古玉芝微微一笑,轻声提醒:“上次那大夫,其实据我说知,诊脉只有五成是蒙对了。若是将来侧妃也诞下麟儿,只怕不会被容之。”
“可你也说了,五五开。万一真是个女儿呢?”陶君兰挑眉。
古玉芝却是面色不改:“若侧妃只想生这么一回,那自是不必担心了。否则的话,只怕迟早还是要和王妃对上。”顿了顿,古玉芝又言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妨再告诉侧妃一件事情:王妃将管家事宜交给我之后,我发现府中有亏空之象。长此以往,只怕王府即便是家大业大,也禁不住如此蚕食,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其实每次刘夫人上门,明着看包裹里不过是些布匹寻常之物,可是里头藏着的,却……”
古玉芝没将话说完,留下了无数想象的空间。这样一来,倒是比直接明说,更让人觉得明白她的意思。
陶君兰这下倒是真的诧异了,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府里的东西都是造册的,将来一查便知;
。刘氏真敢亏空的话,难道就不怕将来事迹败露?再说了,刘氏是王妃,府里的东西说白了其实也算是她的。她又何必这般?即便是光明正大的给,也没人敢说什么。当然,给的话,估计刘氏也不会太过,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哪里还有要养活娘家的道理?弟妹再亲热,也比不上自己的孩子亲热。王府这些家底,将来是要传承下去的。说白了,到时候还不是刘氏儿子的?
所以,陶君兰只觉得完全是无法理解这个行为。
古玉芝略有些可笑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悠然道:“那毕竟是她的弟弟妹妹,她还能真不管?再说了,留着也是便宜了庶子们,王妃自然也不心疼。她亏空了,却也不一定全给了娘家,给儿子留着也是可以的。至于查——等到时机一成熟,销毁了证据,还怕什么查?”
“可现在你知道了不是吗?”陶君兰冷静下来,淡然一笑轻声反问这么一句。
古玉芝摇头:“知道是一回事儿,有证据又是一回事儿。我帮着管了这么久,如今也是洗不清楚了。只怕到时候会被人反咬一口。况且,她对我也是十分信任。因为她觉得,我和你肯定是不对付的。”
“难道不是?”陶君兰挑眉,轻笑出声。“我可不记得我与你交好过。”
“谁不知道,在王府里和你作对,就等于在和王爷作对?我再没有眼力,这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古玉芝苦笑,一脸的平静:“我也得为了自己以后打算。我又不糊涂,我自是知道什么样的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在府里,最不能得罪的人,心里很明白,绝对不是王妃。王爷看似温和,可却是真正的主宰。王妃有诰封护身,有正妻名分护身。我又如何敢与之相比?”
不得不说,古玉芝这样的想法才算是真正的通透。刘氏处处想要将李邺捏在手心里,掌握王府,却是错了。夫妻之间,若不能互相敬爱,又算什么夫妻?而李邺虽然温和,可是谁又能不敬他?身份在那儿摆着,刘氏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压制住李邺。只不过现在李邺是不愿意和刘氏计较什么罢了。
陶君兰看住了古玉芝,半晌不言,许久才轻声想询:“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和王妃走一道了?难道你就不怕王妃对付你?”刘氏想要对付古玉芝,却也是轻而易举,而且:“别忘了,你能进府,也全靠王妃。”
“她让我进府,为的是自身。却不是为了我。而至于她知道后是什么反应——想必侧妃不会将今日的情景说出去,而我也不会自讨苦吃。所以,一切不过是神不知鬼不觉罢了。我和侧妃只是做了一场交易罢了。至于以后这个交易还会不会有,那又是另外的情况了。”
“你倒是算得精明。”陶君兰笑骂一声,却是也没真打主意要将古氏怎么样。“这桩交易,对我也有好处,我便是什么都不说了。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你也可再寻我交易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刘氏心机太深,将古氏作为一个探听消息的存在也没什么坏处。只是古玉芝不为她所用就是了,也算不得什么收买人心。就如同古玉芝说的,不过是交易罢了,各取所需,谁也妨碍不了谁。至于将来,那是将来了。反正,她也只求起到一个防范作用,并不奢望借此来要将刘氏怎么着。
而事实上,她也从未想过要将刘氏怎么着,不是吗?从始至终,折腾的都是刘氏罢了。以前她可以假装不知,可是一旦牵扯到了孩子……人都是自私的,虚无缥缈的君子行径,并不能保障孩子的安全,不是吗?;
第一卷 第174章 巧合
关于古玉芝的那番话,陶君兰自是没有告诉李邺。既然李邺当初并不曾告诉她,那么她就该一直装作不知道,不然岂不是辜负了李邺的那一番心意?
至于古玉芝说那番话的目的,陶君兰心里也隐隐约约的有猜测,不过却是没有点破罢了。
重阳一过,天气骤然变冷。府里的事情自也是陡然多了起来,首先冬衣得准备起来并且尽快发放了,还有各处取暖的炭等,一样样的都是麻烦又琐碎。不过这些却都不必陶君兰操心,她只管该吃吃,该睡睡就行了。
天冷了,自然上床的时辰也就提前了。哪怕不睡,只躺在被窝里暖着也是舒服的。二人并头靠坐在床上窃窃私语,无形之中更见亲密。不过这般唯一的坏处,就是每每陶君兰的衣裳总在不知不觉间被解开了。不过每次她都要等到李邺温热的手掌贴在自己的肌肤上,才能发现这个事实。她有心想说,可是偏每次都被李邺岔开了话题。
譬如今日,当陶君兰感觉到李邺手掌覆住了自己的胸前,忙扭了扭身子想要躲开,更是嗔怪又无奈的瞪了李邺一眼。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说话,便是听李邺忽道:“今年冷得这般早,北方那边肯定已经下雪了。也不知道日子过得如何了。若是再厉害一点,只怕会有雪灾。到时候朝廷又要忙碌了。”
陶君兰一怔,自然也是忘记了原本的话,忙追问:“会这么严重?”
李邺苦笑一声:“北方甚至有地方一夜不清屋顶上的积雪,第二日直接屋顶都被压榻的情况。你说严重不严重?还有作物,虽说瑞雪兆丰年,可雪大了,来年化雪的时候,成了涝,那就又是灾了。”
“可老天爷的事情,谁能干涉?”陶君兰也叹了一口气: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那些蛮荒之国只瞧着中原这边富庶,可哪里又处处都似江南苏杭一般呢?穷苦艰难之地,同样也是到处都有的。
李邺又轻声道:“若情况真严重了,怕是朝廷会派人去查看,然后再斟酌着赈灾。”
陶君兰心中一动,也顾不得李邺无意识游离的手掌,只看住了他:“你想去?”
“我想去瞧瞧。总不能一直在京城里困着。”李邺言简意赅:“而且,我也想趁机出去办点事情;
。”
陶君兰估算了一下日子:“就看什么时候出发,若是时间晚了,只怕赶不及回来过年。”而且孩子出生只怕也是赶不上。
“所以我想尽快出发。我已经请人提示了父皇,只怕这几日就会有结果。”李邺言道:“而且我算过,你是年后才生,怎么也能赶回来的。”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欲言又止。她说的当然不是自己的孩子,她说的是刘氏肚子里那一个。毕竟,她如今也才刚七个月的身孕,如今却已经十月中旬了,怎么也能赶得上回来的。不过怕直接提起刘氏李邺不痛快,便是委婉道:“那毕竟是你的长子,若你不在……只怕不妥也让人非议。”
李邺沉吟片刻:“自是大事重要。”顿了顿又道:“与其替刘氏担心,倒不如担心你自己。我若走了,只怕……”只怕刘氏有什么动作,陶君兰应对不了,陷入什么危险当中。
陶君兰张了张口,第一次感觉到李邺的心狠。不得不说,李邺的温柔体贴,也是要对人的。而显然刘氏并不在这个行列当中。思前想后,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倒是也不必担心我。再有一个多月她就生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我?”陶君兰摇摇头,如此安抚李邺:“别忘了,我这里是个女胎,刘氏不会多操心的。”
“若事情不对,你就进宫,或是去沛阳侯府请沛阳侯夫人过来陪你。”李邺自然是提前已经想好了对策的,当下张口便是说了这么一番话:“皇后如今必然护着你,沛阳侯夫人更是不会不管你。再不然,还有太后——”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陶君兰失笑:“沉香院在丁嬷嬷的把持下,就跟铁桶似的,谁能害我?就是产婆和奶娘,也都是周意去寻的。你难道还信不过周意?再说了,我也不是傻的。难道干等着让人害我?不为了我自己,为了孩子我也不会如此。”
李邺定定的看了陶君兰一会儿,倏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可这个时候我离开,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陶君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出去建功立业。况且,你也不是不回来了。不过暂时分开罢了,哪里有这么多委屈?”
如此说了一番,李邺到底算是放下心来。
其实陶君兰心里还有一层担心:那就是皇帝会不会同意李邺的这个请求?怕是不会。第一李邺口不能言,第二刘氏即将生产。就冲着第二条,皇帝应该也不会将李邺在此时派出去。除非,有其他的原因,能让皇帝连这些都不在乎。可真有这样的原因?陶君兰却是觉得寻不出来。
这件事情一直在陶君兰心里沉甸甸的挂着,思来想去也不能彻底放开了。而且,说句实话李邺真要出门,她要说没有不舍那根本就是假的。事实上,她很是不舍。自从成亲之后,除了那么几回特殊情况李邺不在她身边之外。即便是去其他人屋里,完事儿之后也是回来了的。所以,也算是从未曾分开过,如今乍然要分开一段日子,想想都觉得不习惯。可又有什么办法?即便是不舍,她还得假装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呢。不然,李邺看着又该怎么想?
就在陶君兰等着李邺出门的消息有了确实的时候,让她大惊的事情却是发生了:刘氏忽然发动了。
那个时候,陶君兰刚和李邺洗了脚躺在床上,她腿有些肿了,李邺便是耐心的给她揉捏;
。一面揉,一面两人说着些琐碎的事情打发时间。
信是丁嬷嬷亲自敲门报的,进来的时候,陶君兰清楚的看见了丁嬷嬷的脸色十分不好看。顿时心里也是一紧。
李邺面上有几分错愕的看了丁嬷嬷一眼,匆匆问了一句:“怎么这么突然?”看那架势,却是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丁嬷嬷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听说情况有些不大好。毕竟是提前了,怕是生产不能那么顺畅。”
陶君兰听见丁嬷嬷都这般说,沉下去的心,自是又往下沉了几分。见李邺仍是不为所动,当下忙推了他一把:“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穿衣裳去瞧瞧。”
李邺却是不动,摇头道:“我去了也是干等着,站在那儿反而不知道做什么,还是不去了。”他又帮不上忙,去了也是白去。再说了,一想到刘氏的所作所为,他心里仅剩一点尊重也是被消磨殆尽了。
丁嬷嬷见陶君兰有些急了,也是出声劝了一句,不过却是劝的陶君兰:“侧妃不必着急。其实王爷这样做也对。王爷不能进产房,杵在那儿反而让婆子们惶恐,倒是起了反作用了。再说了,要去也不必现在去。第一次生产,还没有哪个不折腾上一个时辰的。”
陶君兰愣住了,“要那么久?”
丁嬷嬷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一两个时辰已经算极为快速的。大多数都是要折腾三四个时辰,更有折腾一两日的。”
陶君兰闻言点了点头,“那的确是不必现在去了。”随后又去低声劝李邺:“等到差不多了,去看看也是没错的。毕竟是你第一个孩子,哪能这般不在意?”刘氏那儿可不顾虑,可孩子呢?若李邺表现得太过明显,将来孩子也抬不起头来。
李邺无奈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见她一脸的认真,最后只得应了。末了又忍不住想:她也未免太替别人想着了,操心太多了也是不好。也不知有没有法子,让她少操心一些?尤其是操心无关紧要的人!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自然谁也没有闲心再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各自都有些心不在焉。
陶君兰想的是,刘氏这次早产,是不是和先前见红也是有关系的?毕竟,刘氏的胎气一向都不怎么稳。而且,虽然产婆和奶娘都是早就预备下了,可提前了这么多,孩子的情况又如何?会不会……还有刘氏本身,只怕经历了这一次,也要好些时日才能恢复过来了。
而她再看李邺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倒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口中说着不在意,可是那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若李邺知道陶君兰在想什么,只怕又要觉得陶君兰太喜欢闲操心了。事实上,他想的是:刘氏这次发动的时间真是太巧合了。刚赶上了他打算出门——这么一来,他倒是更没有理由不去了。
而李邺之所以心不在焉,更多的是在想关于出门的事情。譬如,到时候该怎么安排行程,又该做些什么准备等等……毕竟之前他自己也是觉得恐怕出去的机会也并不算太大,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准备。结果这么一下,倒是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了,许多事情都要赶紧准备起来才行。;
第一卷 第175章 怨怼
就在双方都心不在焉的情况下,时间倒是过得挺快,等到陶君兰回过神来之后,俨然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陶君兰想了想,扬声叫了丁嬷嬷进来吩咐:“嬷嬷让两人去主院那边守着,没隔一刻钟过来禀告一次消息,这样一来,那边有什么情况,咱们这边也立刻能知道了。”刘氏第一次生产,她也将面临第一次生产,这样吩咐倒不是为了关心刘氏做个态度,而是纯粹的想看看生产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到时候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李邺看了陶君兰一眼,淡淡出声补充:“就说是我的吩咐。”
陶君兰顿时笑了,“这般甚好,就这样说。”
派了人过去之后,陶君兰倒是心安了不少,主动将另一条腿搁在了李邺的身上,低声央求:“再捏捏。”肚子越来越大,另一面腿就越来越容易肿了,以前的鞋子都要穿不上了。每天站也不敢多站,走也不敢多走,不然腿就越发肿胀得厉害。
李邺宠溺的笑起来,任劳任怨的开始揉捏,心里也是心疼:没想到怀孕竟是这般辛苦。
刘氏躺在床上,只觉得肚子里一阵阵的疼痛几乎都快要要了她的命。她什么时候经历过这样的痛苦?所以,自然这样的疼痛也就越发的让人觉得难以忍耐。
除了觉得疼之外,她还觉得心酸。外间的动静她在不疼的时候,还是听见了的。她知道李邺根本就没来,只派了两个丫头过来探听消息。这样算什么?难道陶氏那个小贱人就这么重要?一样是怀孕,李邺却如此偏心!陶氏夏天的时候说想吃葡萄,宫里送来的西域贡品全都送去了沉香院!陶氏怕热,最轻薄的绡纱也全都送进了沉香院!陶氏喜欢吃莲蓬,府里摘下来最好最大的也全都送进了沉香院!
东西是不重要,可重要的是那份在意。一样是怀孕,凭什么陶氏却处处比她这个正妃还要享受?刘氏每每想起这些,都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愤怒:不管李邺喜欢她也好,不喜欢也罢,陶氏作为侧妃,也不能越过她去!
这还是她怀孕了,若是她没怀孕,李邺此时的态度又是如何?刘氏冷冷的想着,不由得对李邺的憎恨怨怼又增加了几分。李邺凭什么这样对她?她哪一点不好了?她一个千金小姐,才情那般好,嫁了他这么一个哑巴,难道还不够委屈?他竟还敢如此冷落她;
!更是抬举一个妾侍来打压她!真不知道李邺是怎么想的!
在刘氏看来,她嫁给李邺是真真委屈的,李邺就是掏出心窝子来对她好也是理所当然的。李邺凭什么那么冷着脸对她?凭什么冷落她?她做错什么了?若不是家族中的情况所逼,若不是皇命难违,她又如何会嫁给这么一个残废!若不是还有个王爷的身份,李邺算什么东西?要才情没才情,要本事没本事!除了那副皮囊好看之外,还剩下什么?亏他还能做出那副清高的样子!
若不是为了巩固地位,她又如何肯吃这么多的苦给他生孩子!可他是怎么回报她的?连她生产,他竟然不闻不问!
刘氏是亲眼见过康王如何小心翼翼的对待怀孕的康王妃的。正因为见过了那一幕,她才更觉得委屈。若当初她嫁的不是李邺,如今只怕比起珍宝也不差了!哪里还至于如此委屈?
满腹的愤怒怨怼和委屈,让刘氏几乎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竟是连疼痛也不觉得那样难熬了。
不过,最后一波一波越来越疼的腹痛,到底还是让刘氏从思绪中清醒过来。那样的疼痛,折磨得刘氏顿时尖叫起来:“疼死了!产婆,难道就没有法子吗?”
产婆一脸为难的劝解:“王妃忍耐片刻就好了,这阵痛,谁也没办法消除。等到孩子生下来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刘氏却是听不进去,一**的疼痛早已经让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当下只知道叫疼:“我不要生了!我不要生了!”那尖锐的声音,即便是站在产房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燕儿吓得一哆嗦,拽了拽旁边红螺的袖子,压低声音问:“将来侧妃生产,也这么吓人?”
红螺也是个大姑娘,哪里经过这个阵仗?不过她胜在比燕儿镇定,当下道:“许是一样的。听说生孩子都很疼。”
燕儿顿时吓得脸色都白了:“听王妃叫得那样吓人,那是该有多疼啊?”到时候也不知道君兰姐受得了受不了?
红螺也有点儿心惊,不过见燕儿那样子,便是叹了一口气,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报信吧。我在这守着。”
燕儿早就不想再呆下去了,闻言也顾不得谦让了,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忙不迭的出去了。一溜儿小跑回了沉香院,原本已经冷得有些发疼的脚,却是烧得厉害了。见了陶君兰,燕儿自然也没想着什么该说不该说,直直便道:“王妃疼得十分厉害,一个劲儿的叫唤。”说着又绘声绘色的将那情景描述了一遍,最后还机灵灵的打了一个哆嗦:“听着可吓人了。”
燕儿只顾着说,全然没注意到陶君兰也有点儿被吓住了。更没留意道,李邺频频丢过来的眼色和越来越沉的脸。
待到燕儿反应过来,李邺面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了:这丫头也忒不知轻重了,竟然敢在陶君兰跟前说这些话!这不是纯心让陶君兰心里不安又是什么?罢了,还是和丁嬷嬷说说,以后别留这个丫头伺候了。
燕儿全然不知道李邺已经在想着如何将自己弄出沉香院了,只看着陶君兰有些惊吓的样子道:“不过,想来侧妃洪福齐天,肯定不会那么疼的。”
燕儿想得也简单:刘氏坏,陶君兰好,所以刘氏疼是理所应当的,而陶君兰不疼,更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这番话虽然说得可笑,倒是成功的让陶君兰一下子忍不住“扑哧”笑起来了,“胡说什么。哪有这样的事情?疼肯定是要疼的,不过这估计也和王妃提前生产有关系。若是等到瓜熟蒂落再生产,应该是没有这么吓人。”
这一下,李邺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刚捉摸着如何劝陶君兰呢,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就想通了。一时之间,他倒是又有点儿喜欢燕儿了。自然也就忘了刚才的琢磨。挥挥手示意燕儿出去后,他到底是不放心,还是劝了一句:“快要生产的时候,请个太医天天过来诊脉瞧瞧。另外,听说太医也有助产的法子,回头我去问问。”
这话倒是成功的让陶君兰惦记上了,她也是怕疼的,忙道:“那你明儿就去问问。”
李邺笑着应了,又安抚了几句,这才成功的让陶君兰彻底的安稳下来。
不过这么一安稳下来,陶君兰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回事儿:“既是这么疼,你是不是也过去瞧瞧?就走过过场也是极好的。兴许这么着的话,倒是会好受些。”好受不好受说不准,可面子上好看是必然的。
李邺嗤笑了一笑,挑了挑眉竟是难得露出另一个不屑的神情来:“她会因为去而觉得好受?”怕是去了才让她看着碍眼罢?
看了李邺这幅神色,陶君兰哪里还有不明白李邺意思的?当下心里十分清楚:只怕李邺是不肯提前过去的。当下索性也就不再勉强了。好心是一回事儿,可也不能罔顾李邺的意愿。
但是李邺这幅样子,难免又让她有些糊涂:到底刘氏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能让李邺如此的厌恶?关于这一点,她还真就一直没弄明白过。
陶君兰本来以为刘氏生产最多也就那么两三个时辰,结果一直等过了半夜子时,却是仍然没有丝毫动静,产婆也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这样无聊又有几分焦心的担忧下,她渐渐的也觉得困倦起来:怀孕本就嗜睡,加上这段时间睡得又早,所以熬到现在着实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
李邺见她强撑着,心里倒是不忍起来,想了想道:“我去瞧瞧罢。你先睡,也不必等我了。”他在这儿,陶君兰少不得要陪着她等着,可要他也跟着一起睡,倒是也睡不着。所以干脆离开陶君兰跟前,至少让陶君兰先睡了。
陶君兰摇摇头:“我陪你一块儿等消息。”
李邺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你别忘了你还有孕在身呢。你熬得住,孩子可受不住。你先睡吧。有什么消息,我让人叫你。”
陶君兰犹豫了一下,一则不敢拿孩子冒险,二则也是着实熬不住了。便是点点头应了,又不放心的嘱咐:“有什么消息一定叫醒我。”
李邺笑着应了,起身自己个儿将衣裳穿好了,又取了斗篷披上,末了又替陶君兰将被子盖好,这才出去了。
几乎是李邺刚出门,陶君兰就熬不住的闭上了眼睛,坠入了黑沉的睡梦中。
李邺出了卧室,却是没往外走,直接去了沉香院的小书房,准备在那儿打发时间。丁嬷嬷见了,忙去小厨房叫青姑姑:“做点儿宵夜你就睡去吧。”;
第一卷 第176章 挣扎
陶君兰一觉睡足了醒来,第一个问的便是刘氏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碧蕉上前一面服侍陶君兰起床,一面摇头回道:“还没生呢。依旧没什么动静,听说仍是干疼。”
陶君兰闻言顿时忍不住皱眉:“这都过去多少时辰了?”
碧蕉算了算,低声道:“少说也有七八个时辰了。”
“那产婆可有说什么?”陶君兰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麻,再联想自己,倒是有点儿惴惴不安起来了。她虽然知道生孩子肯定不是容易的事情,可也没想到刘氏竟然这样折腾。太吓人了。
碧蕉见陶君兰的神色,便是不敢再说得严重了,只委婉道:“产婆说了,会这样也是因为不足月的缘故。因怕出什么问题,所以今儿一大早王爷吩咐人请了太医过来瞧瞧,听说开了助产汤,已经喝下去了。想来再不久就会有动静了。”
陶君兰这才觉得心中安定了些,忙道:“既然有太医坐镇,想来也就没事儿了。”产婆技术再好,也只能帮着生产,可若生产之中出了什么状况,却是无能为力的。这个时候,太医的作用就尤为明显了。
然而,事实的情况却是和陶君兰预料的根本就不同。即便是有了太医,那头刘氏的情况却是依然不容乐观。
喝下了助产汤药之后,没过多久刘氏就明显的感觉到那一阵阵的疼痛加剧了,变得越来越密集了。可她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喊了——昨儿疼了一夜,她早已经喊得嗓子嘶哑了,而且也没有力气大喊大叫了。
“王妃可有什么感觉?”熬了一夜的产婆看起来憔悴不堪,不过却是不敢有半点的松懈,每隔一会儿便是要问问刘氏的感受。这是为了判断什么时候才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
刘氏只能嘶哑的吐出两三个字,多余的形容却是半点也没有。唯有额上密密麻麻沁出的冷汗证明着她此时所承受的折磨。
刘氏觉得自己是真的要不行了——这样疼,没个结果的疼。她甚至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过,早知道这般,就不要强行要了这个孩子就好了。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就好了。她至少不必受这样的罪。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在疼得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时候才会冒出来,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