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因为是等在很外面,而且,鲜卑大臣们自来保持着奴隶制民主制的议事作风,不可能像汉人大臣们战战兢兢,顾虑诸多。大家等不耐烦了,就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份名单就是有问题,汉人益发地不像样子了,大大僭越了……”

“依我看,肯定是李奕等奸臣鼓动冯太后立下的,陛下,是不好拂逆她的意思而已……”

“冯太后越来越不像样子了,如此纵容李家兄弟,以后,天下都要变成李家的……”

“还有高闾等人,贾秀等人,这样下去,我们真的要完了……”

计杀李奕12

“闹什么太学?现在我们的地位已经大大下降了,再太学下去,我们就彻底落在汉人后面了……”

因为李冲,王肃等实在太过能干,而且,跟冯太后,谈不上什么暧昧,所以,目标便全部集中到了李奕身上。都知道,只有攻击李奕是最有效的。

“李奕这家伙,一年四季跟着冯太后,一直在慈宁宫行走,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避避嫌疑……”

“他避忌?他才不会呢!他益发嚣张了,有太后撑腰,他怕什么?上一次亏空国库,还不是扳不倒他!铁证如山,亏空200万两啊,看看,我们鲜卑人,贪污一百两就被杀头了……”

“得想法解决李奕等人,就是他们在太后身边不停地煽风点火,乱出奸计……”

“可是,陛下怎么肯?他还不是要照顾太后的面子……”

众人正讨论到激烈之处,忽然听得一个声音:

“要除掉李奕兄弟,朕有一个好计划!”

众人一看,正是弘文帝从门里出来。他刚沐浴完毕,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浴袍。抬手擦了脸上的一滴水。

鲜卑大臣们但觉自己和自己的鲜卑皇帝,从未如此贴近过,他们喜出望外,跪在地上,心悦诚服地叩拜。

原来,弘文帝并非一味地软弱!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如今,该轮到他出头率领众人了!

这两年来,他们已经被压制得灰溜溜的,早就渴望着扬眉吐气的一天,可是,文斗,武斗,都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尤其是掌握军权的太尉东阳王,贾秀等人,都被冯太后收揽。加上内有李冲,王肃等能臣,政令运行,畅通无阻,鲜卑大臣,汉族豪强,逐渐地,莫可抗衡!

他们唯一的指望,便是弘文帝!除了弘文帝,谁也没法制约冯太后!

如今,弘文帝终于站出来了!

计杀李奕13

大家感激涕零,叩头臣服:“陛下但有吩咐,臣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们对弘文帝,还是真正心悦诚服的,此时,又是唯一的靠山了,只希望弘文帝这一次彻底雄起,拿出皇帝的威风,将冯太后等一网打尽,免得这个女人再作威作福。

弘文帝坐下来,看着这干子跪拜的鲜卑大臣,淡淡一笑。

一个早已成形的计划,已经在他心中胸有成竹地酝酿开去。

只是,通灵道长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本是给他拿个主意,要他“耳硬”,不要听信任何的谣言,却不料,他果真要“耳硬”了!

黑龙观里。

罗迦从蒲团上站起来,看着进门的老道。

“道长,近日又有什么事情?”

“主上,昨晚,陛下到道观找老道聊了很久。”

罗迦微微意外。儿子已经很久不去道观了,这一次,他又是有何要事?这些年,儿子和芳菲,几乎可以算得上通力合作,他在外,主理着战争,几乎每战每胜!而芳菲则在内主理了一切的变法大计。

三年三个大政策下去,北国从此蒸蒸日上,国富民强,完全是看得见的。

罗迦自忖,纵然是自己在世,也不见得当时就能如此痛下决心,一切搞定。女人是很奇怪的,平素软弱,可是,往往她们一旦下定决心,于大事上,反而比男人更加果断,迫切。

就如私奔之一事,女人总是比男人大胆!甚至于婚外情,一个心已出轨的女人,很多不会将就,往往会毅然决然离婚;反倒是男人,哪怕养了情妇无数,只要能过,能遮掩,便得过且过,很少会主动提出离婚,最好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休想他果断地为任何一个女人牺牲。

“皇儿因何找你?”

通灵道长的脸色很是凝重:“老道看出,陛下这些日子情绪很是不好。现在关于太后的流言蜚语很多,都很李奕兄弟有关……”

罗迦心里一沉,淡淡道:“道长也许是多虑了!关于芳菲,我都完全相信,难道皇儿会不相信?”

旁观者清,罗迦在暗处,看得分明,自然一清二楚。

可是,弘文帝在明处,而且,心里藏着那样的私心杂念,压抑的痛苦绝望,就如一个火辣辣的鞭炮,放在了六月天的骄阳之下,一点就会爆炸。

——————PS:几句题外话:有童鞋们老是拿清宫剧的标准去套政客们;但是,本文是南北朝;是一个礼仪混乱的朝政,尤其是拓跋鲜卑,野人建国,皇帝在朝堂上,从来直呼大臣们的姓名,王族宗亲,概莫能外!就算是金国的时候,皇帝犯错了,大臣们还可以按着他的屁股打一顿。这是奴隶民主制的体现;而明清,是高度集权专制的时候,帝王的威严,刻薄,权谋,狡诈,才会如此!

而事实上,明清,正是我国最腐朽,最堕落,彻底将中国和世界拉开距离的时代,是最丑恶的一个时代!

本文冯太后不是没用权谋,而是没用多少阴谋诡计,还保持着一个光明磊落人的本质,当然,这是一种理想主义;

就如慈溪,宫斗,权谋,智炸,她哪一样不精通?清朝怎么亡了?就是因为她,处处斗,心思都用在权谋上了,几曾想过什么国家大事,发展军事,经济,教育?

我国的政客,就是因为把这些心思,全部用在了人和人的斗里,所以,才贪污横行,腐败遍地,人和人之间,根本没有什么道德感和真诚感可言。

试看今日,各国的议员们议事时,那可是丢鞋子,大打出手,激烈讨论,越是发达的国家,越是没有那么多望而生厌的压抑奴役下的奴才本性!相反,看看我们的代表大会,代表们都在座位上打瞌睡呢!

当别人高喊天赋人权,生而平等的时候,明清正“奴才奴才”地喊得欢呢!

正是明清留下来的这种奴才性格,才让我们把毒大米,潲水油,三聚氰胺,都留给自己的后代!

所以,拜托小白们,不要老是拿清朝的标准去套北朝,反而认为自己很渊博,自己很权谋,自己很诡诈很了不起似的!

罗迦口里虽然这样说,但是,自己心里也着实没底。他对儿子的性子,是再了解不过了,只要一旦生了疑心,如果没有强有力的转折点出现,他便不会罢休。

他忧心忡忡,走到门口,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场小型的射猎,也是小太子得到雪里红之后的第一次围猎。

作为鲜卑人的后裔,他的血液里仿佛天生着游牧民族的那种彪悍的传统。三岁开始学习骑马,到现在,得到了雪里红,更是精神抖擞,骑在马上,拉着马缰,加上他的个子又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一截,看上去,倒像个小大人一般。

可是,毕竟还是小孩子,侍卫们丝毫也不敢放松,一直紧紧护卫在周围。最初,是从野山鸡开始的。到后来,雪里红的优势发挥出来,逐渐地就把侍卫们甩在了后面。

小太子本是要回头的,却见前面一只美丽的梅花鹿的身影闪过,小小的,姿势那么优美,玲珑,跑得也不快。

他瞧着那么美丽的鹿子,一打马就追上去。

这一下,更是彻底把侍卫们甩在了身后。

丛林密集,小鹿越跑越快。小太子拉着弓箭,追得近了,却不射下去。

只听得嗖的一声,一只弓箭射出,正插在小鹿的前端,阻挡了一下它的路,那么恰到好处,而且,显然是为了留活口。果然,小鹿身子倾斜,几乎栽倒在地,有人喊道:“孩子,快射箭……”

翻脸无情2

正是极好的机会,小太子举着弓箭,却犹豫起来。就是这一犹豫,那可怜的小鹿已经跳起来,一瘸一拐地就跑了。

小太子回头,眼睛顿时亮起来,大声地喊:“是您啊……是神仙……”

正是那个满头银发的人,他背着箭簇,用巨大的箭簇插住了小鹿的前路,本是要留给小太子亲自射击,让打猎的孩子高兴。却不料,孩子竟然没射。他以为孩子小,没能把握机会,就走过来,笑着安慰他:“没事,这一次射不到,我们下一次再射。等你再长大一点儿,它决计跑不了……”

孩子却有些为难地,眼中又有一丝喜悦:“呀,我不想射它……”

“它太漂亮了,又那么小,要是我射死了它,它的妈妈会很伤心的……”

罗迦心里一震,哈哈大笑,上前一步拍拍他那匹雪白的雪里红:“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孩子惊奇而又喜悦地看他,眼神很是崇拜:“您这把弓箭真漂亮。”

“是么?你喜欢?”

他取下弓箭,四处看看:“孩子,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孩子却并不伸手去接,“谢谢您。我不要。太后……嗯……我的妈妈说,不能要陌生人的东西……”

罗迦惊奇极了,他敢肯定,这孩子,不是人家教他的,只是在外面,遇到陌生人,就随机应变,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说太后,却说是他的“妈妈”……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顺口,仿佛,在他的心底,太后,一直等同于妈妈,完全是同一个意思。

他心里瞬间,百感交集,一时,竟然不知道是酸是苦。但见孩子的小脸益发地英俊,跟她也越来越像了——尤其是他的眉毛,眼睛,简直跟芳菲小时候一摸一样,那么大,那么亮,那么圆,咕噜咕噜的,仿佛这世界上最最聪明的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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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不像那个小魔鬼——得不到的花树,会用滚水烫死;而他,到手的鹿子,也会放掉。

孩子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悦,急忙道:“您知道……我,我也有一把这样的弓箭,我有……我妈妈说,等我八岁的时候才能用……我很快就要到八岁啦……”

罗迦笑起来,拍拍他的小脸,依旧把弓箭递给他:“好孩子,这把弓箭更加轻巧,你试试,跟你家里的不一样,你现在就拿得起……”

孩子当然没有听出语病,没想到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家里的那一把跟他这一把有何不同,只丝毫也不迟疑,一把就接过弓箭,果然,躬身轻巧,他完全能拿起。他又惊又喜:“这把,比我家里那一把还要好呢。”

“当然。孩子,这把更好,更适合你。”

“孩子,这把弓箭就送给你了。你妈妈没告诉你么?好马好弓,都是给英雄的,你是小英雄嘛!”

孩子对弓箭爱不释手,眼珠子转动,忽然解下胸前的一面银锁牌:“这个送您,好么?”

罗迦接过一看,上面写着“长命百岁”的字样。外面,还用了小小的丝绣装饰,那刺绣的手法,他都认识,正是芳菲一针一线刺绣的,希望儿子永保平安。

他仔细地看了看,摇摇头,微笑道:“这是孩子才能戴的,大人不能要。”

“为什么?您送我礼物,我也该送您啊。”

“这是你妈妈给你做的,叫做护身符,要是送给了别人,她会伤心的。”

孩子理直气壮:“才不会呢。我要送什么,太……我妈妈都会同意。她最听我的,从来不会跟我生气的……神仙,我喜欢您,我妈妈肯定也会喜欢您的……”他也许是心里一动,忽然道,“要不,您去我家里做客好不好?太……我妈妈会做拔丝苹果和獐子肉炖苹果干,可好吃了……”

翻脸无情4

再次听到“獐子肉炖苹果干”这几个字,罗迦心里简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孩子还在天真地问:“您吃过獐子肉炖苹果干么?您喜欢么?”

“吃过……”罗迦几乎冲口而出,却生生地咽了回去,一时,竟然无言以答。那种久违的味道,太过的久远,也许,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滋味了。

孩子还在热情地邀请:“您去我家里做客,好不好?”

他看着孩子热情的小脸,不想让他失望,微笑道:“好的,以后有机会,一定去。”

“真的么?太……我妈妈说,她很想见您呢……上一次在桃花林,我告诉她,您很帅,她说,她很想认识您……”

心思微微恍惚。帅么?现在,她还认为自己帅么?

相见不如不见!

罗迦只无言地把弓箭给孩子背好,看看天色,拍拍他的肩,和颜悦色:“孩子,天色不早了,回去吧,你家人会找你的。”

孩子却仰起脸,“神仙,您的箭术这么好,可不可以教我?”

“你没人教么?”

“有啊。我看到箭术最好的是我父王,可是,他很忙,很少有时间教我;李奕叔叔最近也没空。赵立和乙辛,他们没你的箭术好……”小孩子崇拜地看那一支插在地上的长箭,要射中鹿子都还容易,但要这样射击了,恰到好处地阻挡鹿子的路,又不伤害它,难度就超级大了。这可是比父王的箭术显得更加厉害呢。

“您教我好不好?”

孩子顺溜之下,终究忘了掩饰,“父王”二字照旧脱口而出。

罗迦见孩子渴望的眼神,心里一动,柔声道:“你三天后再到这个地方,但是,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连你父王和妈妈也不要说……”

“好的,我一定不说。”

他忽然又问:“我可以说这把弓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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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多了把弓箭,芳菲不可能不问。罗迦沉思片刻,才道:“可以,你就说是我给你的。除了学艺的事情,你都可以说。”

孩子大喜,举着弓箭,挥了挥手臂,仿佛要证明这把弓箭真的非常好非常适合自己。

“孩子,你回去吧,别让大家着急。”

孩子兴高采烈地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调转马头而去。

罗迦看他走远,长叹一声。

夜色袭来,小太子刚出去,便遇见四处寻找的侍卫。

侍卫们急得满头大汗,生怕他丢失在丛林里了,一见他,立即惊喜道:“小殿下,您去了哪里?咦,您这箭,是哪里来的?”

小太子兴高采烈的摇晃着弓箭:“是一个打猎的神仙送我的。”

“什么神仙?”

“就是上次很帅的那个。”

刚走下山,便碰上弘文帝。弘文帝也看着儿子手里的箭簇,好生惊讶:“宏儿,这是哪里来的?”

“是一个打猎的神仙送我的。”

弘文帝立即提高了警惕:“什么神仙?”

“他打猎,箭术好高明的。”

“他在哪里?”

“他回去啦。他就住在山那边。”

弘文帝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正是北边最浓密的山林。人烟稀少,猛兽出没。只有很少的猎户住在此地,而且打猎的规模也非常小。

他接过弓箭,随便看了看。估摸着,那个什么神仙,应该没什么恶意。

没发现什么端倪,随手便递给了儿子:“你就拿着吧。”

孩子拿了弓箭,他忽然想起什么,立即叮嘱道:“宏儿,你外出的时候,可不能说自己是小太子……还有,可不能单独行动。以后,不许再孤身一人外出了。要是遇到坏人,那可就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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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不以为然,因为,他到现在还没遇到过坏人呢。

北武当是皇家之地,除了罗迦,根本不可能有闲杂人等随意进出。但是,弘文帝此时心慌意乱,而且,完全想到了猎人身上,根本就没再有任何的狐疑。

只一再命令侍卫:“以后,再不许让小殿下冒险了。”

众人立即跪下去:“臣等失职,以后再不敢了。”

宏儿见父皇小题大做,吐吐舌头:“父皇,宏儿知道啦。不怪他们。”

“宏儿乖,父皇这些日子很忙,没时间陪你,你更要注意安全。”

眼看弘文帝要走,孩子急忙问他,“父皇,今晚你去慈宁宫么?你好久没去过了耶……”

弘文帝勉强一笑,不置可否,只说:“宏儿,你快回去。”

宏儿见他这些日子都是忙忙碌碌的,也见不到人影,今日遇见了,他又要离开。弘文帝见儿子怏怏不乐的,不得不安慰他:“宏儿,过几日,父皇忙过了再去”。

弘文帝再拍他的手的时候,不由得又看看他身上背着的那把漂亮而精细的弓箭,虽然还是觉得有点意外,但是,毕竟没有再次仔细地看。

如果他再次看一下,也许,便会明白许多事情,只是,旁边的太监魏启元已经在催促他了:“陛下,陆泰他们还在等您呢……”

弘文帝转身就走,因为忙碌,接下来,竟然完全忘记或者说忽略了那把弓箭。

玄武宫,早有一般鲜卑贵族等着。一见了弘文帝,众人立即叩头。最近,他们对弘文帝的态度,是越来越好,越来越真心崇拜了。

弘文帝问:“你们今日有何要事?”

陆泰喜滋滋的:“陛下,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您还记得上一次,提拔的官员里,李奕的族兄李敷出相州刺史的事情吧?”

陆泰眉飞色舞,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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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均田制和三长制推行后,各地经济兴旺,蒸蒸日上。但是,年初,相州偏偏爆发了农民起义,虽然参与者不过一万之众,但是,朝廷也非常震怒。仿佛专门跟新制度作对似的。

冯太后派人调查起义原因,原来是相州刺史李欣贪赃枉法,大肆搜括民脂民膏,乃官逼民反。李欣到任二年,竟然运回家十车金银财宝等物,百姓有灾不赈,至使路有饿殍。冯太后闻听大怒,命人将李欣押回京都平城,关进死牢。

弘文帝皱着眉头:“李欣这事,能算什么好消息?这种贪官,斩了不就行了?”

“陛下,这您有所不知。李欣和李敷,正是最好的朋友。”

弘文帝心里,隐隐地,明白了几分。

陆泰笑得十分得意:“现在,李欣的女婿裴攸四处活动,求人为他的岳父担保,而且,也去求了李敷。李敷和李欣关系不同,也在为他活动……”

弘文帝震怒:“李敷竟敢为李欣奔走?”

陆泰等相视一笑。李敷虽然奔走,但毕竟是个书呆子,根本只是写了点文章,替老友辩解几句,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李欣的妻儿。可是,他只要一辩解,便是天大的把柄了。

弘文帝想到关键的问题,李敷,是否走李奕这条路了?可是,他立即明白。冯太后下旨抓的人,而且证据确凿,依律当斩,李奕没可能会接受族兄的援助要求。

陆泰等人也心知肚明,就是他没走李奕这里,所以,自己等人才会大费周折。

“李欣一案,现在情况如何了?”

“其中,有很多疑点,臣等都认为,陛下有必要重审一次。说不定,这次重审,会发现一些新的问题……”

弘文帝见了陆泰等人的眼光,心领神会,立即下令,秘密将李欣等人押送北武当审讯。

审讯,是由陆泰和任城王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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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意借此做文章,并不急于结案,随后,就派有司的执法人员向李暗示说:“如果你能招供李敷兄弟的丑事,就可以凭此免除死罪。”

李欣做了这么多年的相州刺史,封疆大吏,明明是死路一条了,忽然从平城被押送到北武当秘密审讯,而且,一看到执法人员如此明显地暗示,他本是老狐狸一只,立即明白,求生的机会到了。

弘文帝要重审,当然,便有他的目的在。

他十分兴奋,但还是有几分不安,毕竟,和李敷是几十年的老友,而且,李敷的奔走,虽然不是为他开罪,但是,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子儿女,不至于全部受到牵连,沦为奴婢。

他左思右想,最初的时候,根本过不了良心这一关,便一直不招供。

等了三天,陆泰等人不耐烦了,便放了他的女婿裴攸来狱中看望他。

翁婿相见,自然是死里逃生一般。裴攸已经熟知岳父的情况,也已经得到了陆泰的暗示,就对他说:“岳父大人,只要你揭露了李敷兄弟,你不但能够逃过此劫,而且,还会步步高升。”

李欣好生为难:“李敷跟我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他又这么帮我。若不是他奔走,你们都保不住的。我若是反目相向,岂不是蒙昧天良?我与李敷虽说同姓不同宗,可恩情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有司的官员劝我做这种事,我于情不忍,几次拔下头簪刺死自己,解下腰带上吊,都没能死成。何况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李敷兄弟的丑事呢?你看怎么办好呢?”

他的种种,显然是托辞,正是南朝人的本质,任何时候,都要做了面子做里子。女婿怎会不了解自己的岳父?

裴攸笑起来,神秘地压低声音:“岳父大人,您这就是太迂腐了,要知道,想李敷兄弟死的,并非是您,而是另有他人……”

李欣急忙问:“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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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攸耳语道:“岳父大人,小婿听陆泰他们说,陛下对李氏兄弟恨之入骨,巴不得将他们斩草除根……”

关于冯太后和汉族官员们的八卦绯闻,李欣也是知道一二的,女主当政,而且,恨她的豪门贵族多不胜数,这些风言风语,根本不可能不传去。李欣一听,立即问:“难道那些八卦都是真的?”

裴攸笑了:“真假可就跟我们没关系了,主要的是,皇上要杀李敷兄弟,你又何必做替死鬼?你跟李敷这么多年交情,不可能对他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所以,你只要肯说话,不愁没证据。”

李欣为了活命,而且,又得到了道德上的解脱——反正是陛下要杀人!而且,李氏兄弟,如果真的和太后有染,本来就该死!自己这是忠君爱国,将功赎罪呢!

“良心”这一关马上就过去了,哪里还管得上什么朋友不朋友,良心不良心,当即冥思苦想,三日之后,交给了女婿一叠厚厚的材料。

为了怕不够,还让女婿帮忙,找了好几位李敷的政敌帮忙,不出一日,厚厚的材料,又加深一尺。

裴攸得了材料,立即交给陆泰。

陆泰等人如获至宝。

当然,这重关系之下,他们认为,还不是双保险。毕竟,自己等人要斗的是冯太后。这个女人,平素看起来不声不响,但是,倒在她手下的人实在太多了。在她面前,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所以,便又加了一层保险。

这一日,李敷到相州衙门处理公事,刚坐下,就得报陛下身边的亲信太监朱钧来访。朱均是仅次于魏启元的心腹太监,他好生意外,岂敢太慢皇帝身边的红人?急忙好酒好菜招待朱钧。酒过三巡,朱钧才神秘兮兮地说:“李大人,大事不好了。咱家这次来,是因为你的兄弟李奕出了问题。”

“出了什么问题?”

翻脸无情10

“前些日子,工部查账,查到你的族兄几年前支持修建北武当行宫时,贪污了一千两黄金。你知道,李奕一直服侍太后,这事传出去,人家会说太后用错了人,有损太后的名声。陛下为了维护太后,就悄悄拿出五百两黄金,太后也拿了300两黄金,李奕变卖家产,也筹集了100两黄金,现在还差一百两黄金,就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李敷大惊,:“下官家无余财,别说一百两,就算十两黄金也拿不出来。上一次,李欣被发配,下官汗颜都拿不出一点路费给他打点。”

朱钧暧昧地一笑:“你不是做官么?怎会没有办法?你知道,李奕一直是太后保举的人,要是李奕被弹劾,太后也会受到牵连。而且,北国贪污是重罪,要连坐的,还有你的兄弟李冲也在朝里任职,虽然不是亲兄弟,可是,你们三兄弟,谁也逃不掉。”

李敷本来之前也曾听过有人弹劾李奕在北武当夏宫的修建中,亏空了国库的事情,根本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到这是陷阱。

他急了,毕竟是书生意气,当初救李欣尚且花了力气,现在,为了自己的兄弟,甚至还会连累自己,又是皇帝的人下的命令,要辗转救援,自己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走投无路,就铤而走险,不久后,就接受了两个卖官鬻爵的贿赂,筹集了一百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