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看了被他打昏的琉月一眼,欧阳于飞伸手拿过云召手中的酒壶,仰头饮了一口。
当日,若不是他出手快,恐怕琉月不疯狂也要完全转了性。
那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就算他们都有点接受不了,何况于轩辕澈情深若斯的琉月。
只希望,经过一天一夜的昏睡,到时候醒来的时候,琉月别太激动就是好事了。
“要醒了吧?”
一口酒饮下,一直没有说话的独孤夜,突然缓缓的转身,看着昏睡的琉月道。
欧阳于飞点了点头。
他下手是有分寸的,不能昏睡太久。
“那怎么办?”云召靠在床头看着琉月。
短短的一日一夜,好像人都老了一截,下巴上青青的胡子都冒了出来,眼也血丝乱冒。
想了一天一夜了,他还是没有想到琉月醒了过后,他们怎么说,怎么处理,怎么开解。
琉月那性子和那感情,他们都了解。
但是,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反而无处下手。
那是任何人都插不进去,也调解不了的情绪。
没有人接话,欧阳于飞和独孤夜,也同样没有想好。
对视一眼,沉默依旧。
“恩。”就在这份沉默中,昏迷的琉月突然轻轻的动了一下。
欧阳于飞,独孤夜,云召,立刻齐齐看了过来,就连屋外冰雕一般的杜一也一下跳了起来。
三人站成一排,有点如临大敌的看着渐渐清醒的琉月。
他们不知道,他们将会迎接怎样的疯狂。
缓缓睁开眼,琉月定定的望着屋顶,不哭,不闹,面无表情,像清醒又好像不清醒。
“兄弟。”云召见此,不由轻轻的叫了一声。
没有转头,没有动弹,琉月依旧只是看着屋顶。
只是那放在身侧的手,开始紧紧的紧握成拳,丝丝红色迅速的从那拳头中渗透了出来。
“琉月,你别这样。”欧阳于飞皱着眉,想说很多,但是到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这几个字。
一片压抑的静默。
一个翻身下床,琉月扫了一眼面前的情况,蕴满风暴的眼一下就要炸了:“澈呢?”
那种压抑的暴风雨来临,让人胆战心惊。
没有轩辕澈的影子,她的轩辕澈不在这里。
看着琉月一睁眼开口要的就是轩辕澈,三人眼中都涌起一股苦涩,一种无奈。
“被秋痕和彦虎带走了。”独孤夜看着琉月说的很缓:“他是天辰的王,他必须回去天辰,那怕……”
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轩辕澈是天辰的王,就算他在外面怎么了,他一定要回去天辰,他必须回去天辰。
一个王只能死在自己的国土,只能安葬在自家的皇陵。
琉月本就一直没消血色的眼,一下红了起来了,神色开始狰狞。
云召见此轻叹一声,却不得不说:“现在天气大了,他不能停在这里。
所以,我们让秋痕他们先把他带回去,等你醒来,我们……我们可以很快的追过去。”
他们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让秋痕先走了。
听着云召的话,琉月紧咬着牙。
那牙齿清脆的摩擦声,在这片寂静中清晰入耳。
一种不似悲伤,却胜似悲伤的情绪,在无声中蔓延开来。
让人心疼的无法呼吸。
云召见此几乎不忍的转过头:“这是秋痕给你的,说是他们回去的路线图,你要去的话,我们……我们现在就赔你去追。”
上前一步拉过琉月的手,把秋痕留下的东西塞给琉月。
却看着琉月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接过,云召不由咬牙转过了头。
这般不哭不闹的琉月,只是血红着眼,却反而比哭了闹了疯狂了,更加让人难受。
紧紧的抓着云召塞给她的东西,琉月缓缓转头看了眼窗外。
天那么蓝,白云在其上翻滚追逐。
丝丝风声轻轻的刮过。
但是,心却怎么这么冷,冷的让人窒息。
欧阳于飞见琉月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却一声也不哭,不由上前一步,抓住琉月的肩膀道:“想哭就哭出来吧,别逼着。”
哀莫大于心死,痛极使之无泪。
此时若能哭,可能还算好事一件吧。
望着屋外的眼没有收回,反而那冰冷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像笑又不像笑的唇色。
“琉月,你别这样。”独孤夜看着琉月这般的神色,狠狠的泯了抿唇。
太难受了,这样的神色看着他眼里,让他心疼的几乎想代她受了这锥心的苦。
别这样,别那样?
冷酷的笑隐在眼角:“冥岛,好,好,噗……”
冷冽的话语飘荡在屋间,琉月突然口一张,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溅红了泥地。
“兄弟……”
“琉月……”
“琉月……”
欧阳于飞等三人同时喊出声来,这要心伤到什么程度,才会悲愤吐血。
冷冷的推开欧阳于飞,琉月的眼血红,那里面红色的颜色轻轻的转动,却硬是一滴也没有滴下。
看的人,几乎心伤不已。
“我只在澈面前哭。”冰冷的话没有任何的情绪,回答了欧阳于飞的话。
深吸一口气,深深压抑下那眼中血红,那快要疯狂或者崩溃的情绪,突然内敛,琉月一把擦拭去嘴角的血迹,突然冷声道:“杜一。”
“在。”杜一立刻上前躬身。
“你跟过去,我要知道他葬在什么地方?”冷冷的话,不待一丝情绪,冷静的几乎不像人。
欧阳于飞,云召,独孤夜,听言却齐齐一皱眉头,看着没有大哭大闹,情绪也没有崩溃疯狂,却一瞬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冷静的惊人的琉月,心中的感觉却越发的不好。
“主人……”杜一有一瞬间的迟疑,这个时候琉月……
“不许盖棺,等我一起,谁敢质疑这个决定,给我格杀勿论。”冰冷而决绝之极的话掷地有声。
“琉月……”
“兄弟……”
欧阳于飞,独孤夜,云召,一听琉月这话顿时大惊。
这是什么意思?
不盖棺,等着她,这是要合葬,这琉月要干什么。
“听见没有?”冰冷的大吼,充满了真正的铁血无情。
现在眼前的琉月,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绝情绝爱。
“是。”杜一深深的看了琉月一眼,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已经是多余。
“琉月,你不能……”
“寻死。”琉月一声冷哼打断云召的话:“我为什么要寻死,澈的仇我还没报,就这么死了,岂不便宜了冥岛。冥岛,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想
杀了我的人就这么安生了,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那种从骨髓中散发出来的绝对愤怒和杀伐,笼罩住了整个屋内,那是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玉石俱焚。
一挥手退下杜一,琉月转头冷若冰霜的看着欧阳于飞:“从现在开始,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冥岛那边?站在我这边,就跟冥岛不死不休,站在冥岛那边,我今天就杀了你。”
带血的匕首冷冷的指住欧阳于飞,琉月那份决绝已然是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动摇了。
欧阳于飞看着琉月。
他知道,这一次琉月真正的怒了。
那种与冥岛玉石俱焚的心,已经昭然若揭。
在没有中立的地位,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欧阳于飞伸手握住琉月的刀子:“去做吧,我不会是你的敌人。”
冥岛,那份高高在上随意处置他人的行为方式,造就的伤害已经太多,他不想在看见了。
“那就好。”直接放开手中匕首,琉月转头看着云召和独孤夜两人。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这仇我一定要报,轩辕澈要的这天下,我也绝对要给他挣下来,你们还有时间考虑。”
看着独孤夜和云召,琉月说的很慢。
独孤夜和云召,她认可。
但是,这天下是轩辕澈要的,也是对付冥岛要的。
那么她就一定会拿下来,所以,她给他们时间考虑,是继续做朋友,还是有朝一日杀场上见。
他们自己斟酌。
“兄弟,你就这么偏袒他,他已经。
“住嘴。”一声暴喝,琉月双眼眯成一条线:“我不偏袒他我偏袒谁。”
这个世界上,在无人有轩辕澈在她心中那么重。
亲情,爱情,友情。
只要不负轩辕澈,这天下她尽可相负。
抬头望了眼天辰的方向,琉月五指紧紧的握成拳头。
秋痕给她的东西,在那份压力下被碎成了碎片,随风飞落入地面。
天辰,不,她现在不去,她怕见到后就再也走不了。?
她怕她会整个崩溃。
轩辕澈,等着,等我给你报了仇,我就去找你。
说过永远在一起,就永远在一起。
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袖袍一挥,琉月没有在看云召和独孤夜,冷冷的朝欧阳于飞道:“走,回北牧。”说罢,转身就朝茅屋外走去。
碎片漂飞,那份所谓的路线图碎在地上。
琉月没有看见秋痕递给她的话,没有看见那重要的信息。
暖风帘卷,却丝丝冰冷。
倾巢来犯
天青如碧,却遮挡不住这冰冷之感。
白衣如血,让人眼眶发红。
站在茅屋外,云召和独孤夜看着绝情的琉月没入阳光下。
走的那么坚定,走的那么决然。
那本就清冷孤高的背影,越发的冷寂的没有了味道。
那份绝望的萧索,从那挺直的背影上泄露出来。
那是一种玉石俱焚。
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微微的刺痛,丝丝的鲜血流出,可疼的不是手掌,而是心。
独孤夜靠在门边,看着琉月远去的背影。
曾经,他看过这样的琉月一次。
那是在天辰,那是轩辕澈重伤走了后的爆发。
天辰满朝文武,所有参与了的,对不起轩辕澈的,全部被琉月一夜之间血洗。
一个都没有留下。
那个满身带血的十三岁女孩,以一种决然的姿态,向着世人昭告着她的深情。
以鲜血奠基着她的爱恨。
那么猛烈,那么直接,那么的如海之深。
他以为那已经是爱一个人的极限。
那已经是天底下最深的情分。
所以,从此后他把她记在了心里,刻在了心上。
也以此为目标,想靠近她,想得到她,想得到那样的一分无悔的深情,那样一份真挚的爱。
原本,他以为他就算没有得到,但是他已经在靠近了。
琉月在为他心软,在放过他。
他在她的心里不是什么都不是。
可是,还不等他暗喜,一道惊天的鸿沟就横在了他的面前。
原来那还不是爱一个人的极限。
那还不是天底下最深的情分。
等我一起……
多渺小的四个字,多简洁的四个字。
没有哭泣,没有悲伤。
只是那短短的四个字,却比那最深的海,最高的山,让人无法逾越,让人只能叹为观止。
那样的痴烈,让人心惊,让人无法震撼,却更让人心疼到无以复加。
这要多深的爱恨,才能如此风平浪静的说出这四个字。
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独孤夜觉得一阵的无力,这份爱始终无法为他停留。
看着琉月快速的没入前方的道路上。
想抬脚去追,却发现脚下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怎么也不敢追。
明明自己的情敌死了,自己应该很开心的。
但是,那个背影,那个神色,却让他心疼的无法呼吸。
他心疼她,心疼那个压下了所有情绪,背脊依旧高高挺直的琉月。
血丝顺着拳头缝,缓缓的滴落尘埃。
独孤夜靠在门边,看着琉月远去,看着琉月没入树林,看着琉月走出了他的视线。
再相见,可能就真的是敌人了。
天蓝的仿佛大海的深,白云飞卷,风声飞扬。
纵马狂奔,不眠不休。
从雪圣国穿傲云国出边关,到北牧。
万里之遥,昼夜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