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家小风,看这兵书,可是兵部那老家伙的压箱宝贝,被我强了来。看看,有用不?
少年细细地翻看着兵书,良久后,才发现身旁还站着一个等待答案的人,皱着眉说道:一般。
大片大片的花榈木一夜之间全部病死,少年愣愣地站在太平轩门外,脸上无喜无怒。
訾家小风……的d1
少年猛然转过脸来,仇恨地盯着自己,眸底满是复杂:你以为什么也能强求吗?!你以为什么都能强求吗?!你看到没有?它们死了!它们死了!全部都死了!为何你一定要强求?!你为何要强求!
“怎么……哭了?咳……咳……”訾吟风睁开双眸,看着哭得异样伤心的訾槿,皱眉说道。
訾槿猛然抬起泪眼,愣愣地看着訾吟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訾吟风忍住剧痛,抬起里侧的手,细细地擦拭着訾槿的泪水:“是爹爹……对不住你才是。”
訾槿心中酸涩交加:“你不要骗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记得了,我记得了,……可是……你别死……你别死……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好……只要你不死,以后我慢慢补偿你。”
訾吟风怔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怎么对爹爹……好?好好孝顺爹爹吗?给爹爹养老送终吗?爹爹也想……爹爹也想给槿儿找户好人家的孩子,爹爹也想看着槿儿过上开心的日子。爹爹不是个好爹爹,让槿儿跟着爹爹受了那么多苦,遭受了那么多屈辱。如果爹爹就这么去了,你莫怪爹爹,爹爹已经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訾槿泪眼模糊:“你既然想做爹爹,你做便是,你别死……只要你别死……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你说什么我都依你……真的依你……我以后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你不说要带我去看边陲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胭脂谷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绥棱镇吗?你不是说要带我吃遍江南的点心吗?你快点好……快点好……我等着你……我一直等着你。”
訾吟风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爹爹饿了……”
訾槿用衣袖随便擦了擦脸,小心万分地将訾吟风扶坐起来,慌忙起身端起那碗还温热的粥,不紧不慢地一勺一勺地喂着。
訾吟风的眼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身上也似不那么痛了。只是一小碗粥,才下了半碗,訾吟风已感到胸口翻腾得厉害,他笑着摇头:“饱了,槿儿也吃点吧。”
半碗粥下去,訾吟风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脸色不似方才那么苍白了。訾槿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许自己号错脉了,当初自己病得那般严重,自己也不是号不出什么吗。
訾吟风侧脸看着给自己整理衣衫的訾槿,微然一笑:“槿儿,咱们出去看看,这个时候木槿花该开了……”
訾槿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不日谷’常年积雪不化,没有木槿花……”
訾吟风眸中微露失望之色,喃喃低语:“是吗?”
訾槿看了看窗外,随即说道:“虽然这里没有木槿花,可是梅花开得很好啊,要不要去看看?”
訾吟风侧过脸,笑道:“也好。”
訾槿起身走到门外,只见刚才出门的老妪一直站在门外。
老妪对訾槿微微一笑:“我已经让他们去办了。”
不大会,四个人搬来了一个小床榻,上面铺垫着厚厚棉被和动物毛皮。众人将訾吟风搬在床榻上,訾槿将最厚重的披风裹在他的身上,盖上两层棉被,依然不是很放心。
亭外的那片梅树开得绚烂异常,株株花繁叶茂,花瓣正面近白,背面紫红,迎风摇曳,将阳光折射成点点碎金,越发显得层层叠叠,云蒸霞蔚。那梅树似盛装丽人,或迎风,或照雪,井然有致,不时有零星花瓣飘落,将这亭外的风光妆点得越发潇洒得趣。
亭内,围绕着小床榻放置了四个烧得很旺的火盆。
訾槿嘴角含笑,坐在床榻,让訾吟风靠在自己的怀中,指着远处的梅林:“看那边,在月国可看不到这么多的冬梅。”
訾吟风侧脸看了訾槿一眼:“你……喜欢这吗?”
訾槿的心仿佛被人放在蒸笼里闷热闷热的喘不过气来:“喜欢啊……只要爹爹好好的,咱们一直住在这,可好?……若爹爹想念姐姐……和将军夫人,我便想办法将她们接过来……好吗?”
訾吟风目视远处,良久后,那只还能动的手,攥住了訾槿的手:“槿儿,爹爹给你说个故事听,可好?”
訾槿嘴角含笑,隐去眼中的水光:“爹爹的故事,槿儿自是想听得紧。”
訾吟风无力地靠在訾槿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恍惚:“耀辰开朝之时,訾氏一族乃开国功勋的三大世家中权势最大的一家。可惜当时訾家家主在无嗣之下,英年早逝,家中旁支为争夺訾氏家主之位相互陷害。当时的开国君王,见耀辰已渐渐稳定,便借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集中皇权。已无家主,人心涣散的第一大世家訾家自是首当其冲的被君上收了军权和政权。在朝廷的有意打压和家族内乱之下,訾氏从此一蹶不振。”
訾吟风微喘了下,继续说道:“自那以后,訾氏世代族人无论是文人武将,均无人再升至五品以上。我爹爹乃是世间不可一见的奇才,文治武功样样精通,虽只是个六品的小小武官,却心怀鸿鹄之志,一心只想为国效力。延载十年江南水利失治,君氏族长我的姨丈在女帝的迁怒之下,被收回了兵权……”
“咳……咳咳……咳咳咳……”訾吟风无力地靠在訾槿的身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爹爹累了,明日再说给槿儿听吧。”訾槿蹙眉抚着訾吟风的胸口说道。
“不,你让我说完。”訾吟风喘息了一会,继续说道,“同年,姨丈将大表哥与二表哥送至我家,嘱咐我父一定保我两位表哥性命。我父自是知道滋事重大,不敢大意,几乎日日与表哥们寸步不离,可……那一日……我同娘亲去了庙里,待回来的时候……爹爹与表哥已惨死在贼人的刀下……咳咳……”
訾吟风靠在訾槿身上好久,才喘过气来,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后来我被姨丈接去了家中,细心栽培。自我住到姨丈家后,一直郁郁寡欢,小我两岁的姨妹——意晚……日日与我相伴。十四岁武试一举夺魁,我便暗暗起誓,定要大干一番,好将姨妹风风光光地迎娶进门。我虽继承了爹爹的一身才华,但同时也继承了我訾氏一族官运不通的诅咒。姨丈为我跑来跑去,终是得了一个七品的闲差。我为此整日郁郁,姨妹并未为此嫌弃于我,还日日好言慰籍于我……咳咳……咳咳咳咳……那时我便想将来只若有我訾吟风一日,便不会抛下姨妹……咳咳咳咳……咳咳……”
訾槿眼中一片波光粼粼:“爹爹的苦,槿儿知道,以前不是爹爹的错,爹爹一点错都没有,错便错在那人非要强求,抢了爹爹的幸福……”
“咳咳……咳咳咳咳……并非……咳……如此……槿儿听我说完……”
訾槿垂下头去:“爹爹说,爹爹说,莫着急,槿儿听着呢……”
“十六岁那年,我已对仕途逐渐地冷淡下来,谁知上天却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遇。我费尽苦心用尽所学,在三个月内损兵三千,将那怪兽斩杀,博得龙心大悦,册封我‘将军王’称谓,受亲王禄,世袭罔替。我当时欣喜若狂,我不但可风光地迎娶我的姨妹,而訾氏一族从此再不必为仕途所苦……可没曾想……在我刚想下聘之时……帝后的懿旨却先一步册封我为君……那时我日日饮酒,上天给我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短短的七日,我便从一个人人羡煞,前途无量的将军王,成了女帝的宫妃……我怎能甘心……我这些年的努力成了什么?……不过是一场笑话……若不是为了我娘亲,我宁愿自刎于殿前也不愿入宫为君……意晚姨妹日日哭泣,姨丈摇头叹气,为了不连累姨丈一家与我訾氏所剩不多的旁支……我惟有一条路……那便是入宫为君……”
訾吟风微微侧头,握住訾槿的手,看着訾槿的眼眸,柔声说道:“剩下事,不知你知道了多少,但是我已不愿再回忆……此时我并非是要为自己解脱,只是想告诉你……我后悔了……很后悔……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可当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撕心裂肺,我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咳……那以后我日日将自己锁在屋内,不敢面对任何人,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独孤氏率先反了……我方走出太平轩,请命想去为她平乱……却被帝后驳回……帝后说:‘女帝尚无子嗣,想来这耀辰皇朝也已到了尽头……’我悔恨交加……那时我虽有心帮姨丈夺权,但并非要害她性命……想来想去……终不过一条性命……还给她便是……可怎知君赢却打落了我的佩剑……咳咳咳咳……咳咳……”
訾槿不敢抬眸,生怕让他看到自己落泪的模样,也不敢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只有一直抚着訾吟风的胸口。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我一直喜欢的姨妹却是君家的嫡子,为怕遭人毒手,自小便被当成女子来养。而死去的两位表兄只是姨丈送出去的替罪羊,就连我爹爹也……我怒到极点了,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一剑将那老贼斩杀……我那姨妹见此,一路逃了出去,挟持住我娘亲……并告诉我自我十一岁住入君家便已被喂下了毒……若没君家的独门解药,活不过三十岁……咳咳……我想……谁也不能明白我那时的感受……娘亲从对话中听出了因果,当场自刎在那人的剑下……我红着眼将那人斩成了一段又一段……我在君赢和娘亲面前立下誓言……愿追随君赢为奴为贱……势将女帝天下统一……咳咳……”
訾吟风靠在訾槿的怀中,看着远处的梅花:“槿儿可会原谅我?”
訾槿环住訾吟风的腰,嘴角沁笑:“那时我小……不懂得爹爹的忍辱负重……不懂得爹爹的无能为力……只顾想着自己,却忘了为爹爹着想,所以槿儿不怪爹爹,她和我一样从未为爹爹着想过,一味地强取豪夺,却忘记了爹爹感受,所以她到死,也从未怪过爹爹……一点都没怪过。”
訾吟风眸中闪过喜悦,眉尖轻挑,脸色在火盆的烘烤下,也已红润了不少。他整个人看来,如初见时一般神采飞扬,生机勃勃。他慢慢地坐正身子,拉着訾槿的手,看着远处:“槿儿……你看远处的梅花多好看……我从来没看过那么好看的梅花……若有来世……你便与我一起纵横在这不见人烟的梅花谷,可好?”
訾槿胸口酸涨得厉害,她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不要……不要来世……只要爹爹好好活着,咱们便一直在这住下去,一直住下去,槿儿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訾吟风缓缓地靠在訾槿肩头,脸上挂着恍惚的笑容:“槿儿……槿儿槿儿槿儿……若有来世……我一定第一个找到你……看着你……守着你……再不会让你受委曲……”
“不要来世!不要来世!我不会许你来世!你不许死!不许死!訾家小风!朕命令你不能死!朕命令你不能死!要不朕灭了訾氏一族!灭了你訾氏一族!訾家小风……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朕不许你来世……朕不相信有来世……”
“……恕臣君……不能……遵圣旨了……”訾吟风侧着脸看着訾槿的双眸,手细细地抚过訾槿的脸,一点点地闭上了曾神采飞扬的眼眸,一滴清泪无声滑落。
天空慢慢地飘起了雪花,是谁在雪里放声大哭……谁的眼泪滑落眼角……
风槿如画 七情不解 魔障难除 因果相报 何是归期 十年恩怨两茫茫(二)
章节字数:4925 更新时间:08-09-19 19:48
訾槿每日每日地呆站在訾吟风最后滞留的亭子内,远眺对面的梅林。不知何时,梅林正中的空地上多了一处新坟。
今日的訾槿身上多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她依然站在亭内,像往日那般望着远处的新坟不愿靠近。她渐渐红了眼眶:“爹爹,我要走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
“你甘心吗?”老妪站在訾槿的身后,冷声问道。
訾槿猛然转身,眸中全是防备:“甘心与否,与你何干?”
“你先随我去个地方,再决定要不要走。”老妪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转身朝长廊走去。
訾槿考虑了片刻,随即跟上了老妪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不知走了多久,老妪将訾槿带进了谷内最高建筑的门外,轻轻地推开了门。
入眼的便是一张巨幅的女子画像,画中女子手握书卷迎风而立,棕红色的发丝披泻下来,更衬得肌肤如雪,柳眉紧蹙,长长的睫毛,细长的丹凤眼,眼尾上翘,小巧的鼻梁,紧抿的嘴唇,明黄色的衣襟随风而起,似是要飞升九天的模样,但女子眉宇之间流露的惨淡的悲伤却是让她落入了这尘世之间。
这画像虽然和自己在纳蓝家庙中见的女子较为相似,但是上面的人却不是一个人。纳蓝家庙的女子没有这女子的娇媚,这画中的女子也少了帝王的霸气,而且这女子的发丝却是少见的棕红色。
老妪微笑地转过头来:“你莫要疑惑,她并非以前的你。她乃耀辰国开国第一代君主——纳蓝流霜。”
訾槿蹙眉看着那画像,虽说是第一次见这画像,却一点也不陌生,似是很久之前就见过一样:“你想要做什么,不妨直说。”
老妪将訾槿拉到蒲团前,示意訾槿跪在正中。訾槿本不愿意,但又不想和老妪多作纠缠,心有不甘地跪了下来。
老妪慢慢地拿起三炷香点上后,递给了訾槿:“你已数年未归,先给祖先报个平安,我再同你慢慢说来。”
訾槿愣愣地望着画上的女子,不知为何,心中却溢满了酸涩。那画中女子手持书卷,眺望远处,那悲伤的模样却人望之心碎,她分明在说: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上完香后,老妪拉起了訾槿走到了一边,抬眼便看到一幅幅的年轻男子的画像,按顺序排列在女子的画像的两边。男子们每个都异常年轻,最大不过三十,每人都可堪称世间绝色。
纳蓝南族从太祖女帝统一天下,直至今日已是五百余年,纳蓝开世以来曾有人寓言“帝女转世厚泽苍生,纳蓝基业寿与天齐。帝女再现风云变色,神之遗族随风湮灭。”后世记载,当时太祖女帝听到此话后微微而笑,道:缘来缘去,终有因果。
数百年来,纳蓝南族虽世代一脉单传,但却有嗣必子,直到你的出生……那年白槿花繁盛至极,一阵微风抚过便见那粉色的花瓣迎风飞扬,似是下起了花雨一般,但朝廷之中却一片人心惶惶,大臣们对帝女传说众说纷纭,纷纷劝说皇上为了社稷也要再诞下龙子,均被驳回……只是谁也不曾想,纳蓝南族的祖业竟真的毁于你手……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看好你……槿儿……这些年你受苦了……”老妪紧紧地拉着訾槿的手,看着眼前的画像,眼眶通红。
訾槿猛然甩开了老妪的手:“我想婆婆是认错人了!我并非你说的那人!我父乃月国英远王訾吟风,我并非你口中的槿儿,还望婆婆莫要为难訾槿。”
老妪猛地抬起头来,又红了眼眶,似是有话要说,终是咽下,就那么默默地看着訾槿,良久后,方再开口道:“婆婆虽然老了,但还不糊涂,是否认错人了,婆婆心里自是明白!”
訾槿漆黑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你到底想怎样?!”
老妪见訾槿真的动了怒,缓慢地伸出手去拉住訾槿,坐到一边的座椅之上,细细打理着訾槿额前的乱发:“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很多苦,我……本不想如此……但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又怎能看到……你去后,你的江山是如何……被他们瓜分得一干二净?如今你都看到了,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爱恨纠葛、什么痴怨缠绵、终是抵不过这万里的河山!”
訾槿猛地站起身来,脸色又更冷了几分:“我说了你认错人了,什么前朝旧事、什么今生前生!我一概不管,我现在可以过以前想过的生活,我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想要了!你莫要再苦苦相逼,否则便莫怪訾槿不顾婆婆的救命之恩了!”
老妪冷笑一声:“你想过自己的生活?那也要有命去过才是!”
“你!……做了什么?”訾槿拽住老妪的手,硬声说道。
老妪心有成竹地一笑。随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走进了一位身着宝蓝色衣袍的男子,光线下黑中泛红的长发,一双摄人心魄的翡翠色眼眸,通灵如水晶,迷离像夜色。
訾槿一惊,眯着眼打量着这男子,除去那诡异的翡翠色的眼眸,这个分明便是跟随自己四年的喜宝:“呵……看来,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见男子踱步到訾槿面前,撩起衣摆施了个宫礼:“喜宝给主子请安。”
訾槿冷着脸,看也未看喜宝一眼:“还有别的吗?若无其他事,訾槿便先告辞了。”
老妪淡淡地敛去了笑容,平静地坐在椅子上:“说说吧,你主子身上都被下了什么?”
宝羡立即正襟站了起来,为难地看了訾槿一眼:“主子被长期下的药共三种,第一种便是鱼落给主子长期吃的抑生散;第二种该是在辰国时被人下了寐魂惜魄,惜魄虽能保住主子的性命,但若同寐魂同时用的话,只怕那人会疯癫致狂,更甚者四觉全失,生不如死……相传寐魂最大的作用是夺取魂魄,想来那人却不想害主子性命,所以将万金不换的惜魄提前给主子服下了……只是那人却不知主子自小身体赢弱,訾将军不知用了多少名贵药材,才保得主子性命……那时鱼落虽日日喂主子吃抑生散,但是那日日的药材却是大量名贵的补药……若喜宝看得不错的话,主子此时已没了味觉,而且听觉也已出现了问题……”
訾槿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是三种吗?还有一种药呢?”
“还有一种,该是近期的,名曰月蚀,此药并不威胁性命……每十五日发作一次,若无暂时的解药,人便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喜宝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
訾槿眸中一片冷冽:“想来这月蚀该是喜宝的功劳吧?”
“喜宝也是为主子着想。”喜宝垂着头懦懦地说道。
訾槿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悠然品茗的老妪:“别人许是不知道,喜宝自四年前便一直跟随于我,想来该是知道,我自幼习毒,这小小的月蚀,我未必会把它放在眼中。”
喜宝将头垂得更低:“喜宝五岁习毒,师从毒仙木然子……在太平轩时,主子那时所习的毒典,均是出自喜宝之手。”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奴才!”訾槿猛然转过脸,目光如毒刃一般射向喜宝。
喜宝抬眸看了訾槿一眼:“主子曾说过,喜宝并非生下了便是奴才,喜宝和所有人一样……”
“那时你是个人!如今你却是条狗!连奴才两个字都不配!”訾槿怒视喜宝厉声道。
喜宝愣愣地看着訾槿,良久后眼底满满的怨毒:“主子按一下胸下第二肋。”
訾槿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按了一下喜宝所说的地方,霎时白了脸,死死地咬住唇才没有疼叫出声,眸中怒火漫延:“你们到底想如何!”
老妪微微一笑:“槿儿真是越来越像以前了……”
“什么以前现在!我就是我!不是以前也不是现在,说!你们怎么才肯给我解药!”訾槿怒声喝道。
老妪拿起茶盏摇了摇头:“如此城府,却是相差甚远。”
喜宝退到了老妪的身后,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訾槿站在原地看着那狼狈为奸的主仆二人,良久后,莞尔一笑,踱步走到老妪的对面,端正地坐了下来:“婆婆想让我做什么,不妨碍直说。”
老妪放下手中的茶盏,嘴角难掩的笑意:“婆婆要你,做婆婆的孙女。”
訾槿佯装惊讶地说道:“噢?那訾槿能有什么好处?”
“难道你不想报仇吗?”老妪眸含精光,轻声问道。
“报仇?訾槿并不想报仇,他们和婆婆一样,也只是执着前尘的可怜人罢了。訾槿若就此消失,什么前尘旧事也就随风湮灭了。更何况,他们个个位高权重,凭訾槿一己之力,根本无从下手……”
“你甘愿就此消失吗?你以前一心一意地对待他们,他们又是如何对你的?当初他们又是如何处心积虑地夺你纳蓝江山的……”
“什么叫夺我纳蓝江山……訾槿乃月国英远王第三女,并非什么纳蓝族人!”訾槿目视老妪,声音之中,不带半点温度。
老妪的笑容异样的慈祥:“好,不说以前,如今婆婆给你个报仇的机会。你只需一切听从凭婆婆的安排,你以前所受之屈辱,婆婆全部给你讨回来。”
訾槿冷笑一声:“我若不依婆婆呢?”
“那婆婆便保你活不过十日,且是死得凄惨异常。”老妪柔声说道。
訾槿眯着眼看了老妪一会,含笑地摇了摇头:“訾槿以为婆婆不会也不敢,婆婆一心想恢复纳蓝江山,必定将所有的希望都已寄托在訾槿身上,若訾槿死了……婆婆还有何筹码?”
老妪眼角含笑:“你既然不承认自己是纳蓝家的人,婆婆留你也没什么用处了,就算没了你,婆婆照样能统一纳蓝家的江山,只是稍稍的费点心力罢了。”
“婆婆把訾槿当成三岁的孩童吗?”
老妪微微抬手,喜宝上前一步,从腰中拿出一块虎符:“这是从将军王訾吟风身上得到的,这块兵符能号令月国三分之二的兵力。”
“就算能号令月国三分之二兵力又能如何?”訾槿面色一冷,轻哼道。
老妪目光炯炯,目视着窗外,恨声说道:“婆婆若恢复不了这纳蓝江山……自是不能让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安稳了,宁愿亲手毁了它!”
“你为一己之私!……便要这天下的百姓受尽磨难。”訾槿眯着眼说道。
“呵……纳蓝族人天性薄凉,怎就出了你这个多情的种子。百姓如何?天下如何?是谁的就该还给谁!这些不是你能所左右的,如今你只要想清楚,选择好。”
訾槿紧盯着老妪的脸:“你到底是谁?”
老妪看着訾槿,露出慈祥的笑容:“婆婆看出来了,你虽是记起了訾吟风的全部,却还没有想起其他人。你若全记得便不会如此的慈善了,他们欠你和纳蓝家的太多太多了,婆婆定会给你一一讨回来。”
“可我并不想报仇……我只是想过点普通的日子……爹爹也曾为自己犯下的催终身后悔……爹爹吃了那么的苦,也不过是要求一个人的原谅……他曾经放弃了那么多那么多……还有什么好恨的呢?……也许他们和爹爹一样都是有苦衷的。”訾槿眸光闪烁,眼中隐隐有泪光,身上那凌人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4b
老妪见訾槿松了口,眼中的笑意加深。她缓缓地走到訾槿面前,抚摸着訾槿的长发:“他们没有错,那你呢?你有什么错呢?你忘记了吗?你对鱼落信任无比,她不但日日给你下毒,更抢走你心爱的人。若非訾将军舍命将你护在怀中,你焉有命在?你可知道訾将军的右手为何寸寸骨折?……那时我发现你二人之时,訾将军将你紧紧地护在怀中,怎么也拉扯不开,若非将他的手骨一寸寸地捏断,怕是到死他也不会放开你。
你对那独孤郗徽一心怜惜,他却对你处处虐待,后来不惜用你的性命换取一个不认识的人,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还有那个西乐长公主,你对她千依百顺,他不但骗了你四年,更是将你骗去了辰国。为了给他那痴傻的哥哥治病,不惜喂你吃了惜魄寐魂,日日抽取你的鲜血。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不是拜那司寇两兄弟所赐。
你须知道,訾将军虽已身中阴毒,但若要好好压制,许还能活上几年。你一定要牢牢地记住,是谁将你推落山崖,是谁在山崖之上见死不救,才让訾将军早早地离开人世?
你在月国被囚禁四年虽是失了自由,但是并没有人真的要伤害你。你想想自从你出来以后,又有谁曾真心待你?你对那司寇郇翔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他呢?他又是怎么对你的?你真的不记得了吗?还是不想记得?想要逃避?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恨吗?真的一点都不恨吗?!”
訾槿眼眶通红,死死地垂着头,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隐隐发抖。良久后,她抬起头看向老妪,眸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婆婆说该怎么做?”
老妪微微一笑,慈祥地摸着訾槿的头说道:“好槿儿……婆婆必定将你所受的委曲一一讨回,让他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滋味。”
风槿如画 七情不解 魔障难除 因果相报 何是归期 十年恩怨两茫茫(三)
章节字数:4216 更新时间:08-09-19 19:49
夏日清晨的空气有些薄凉,未央湖的荷叶上满是露水,浅淡的荷香飘荡在空中。司寇郇翔安静地坐在流然亭栏上,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他单手握着一支粗糙的木簪,眼神飘忽,空洞的神情,望之令人心碎。
安乐王小心地蹲在司寇郇翔的身旁:“哥……都坐了好些天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好吗?”
司寇郇翔缓缓地抬起眼眸,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找到了吗?”
安乐王含笑说道:“哥莫要担忧,没找到并非坏事,说明她一定没事,哥……让御医给你看看手好吗?这手再不治,定要废了……手若废了……她会心疼的。”
司寇郇翔抬眸看向湖心,不再说话,只是那只握住簪子的手,却又紧了紧。
“哥,你不吃、不喝、不睡一直坐在这又有何用?她根本不会知道!哥……这样好不好?你医好手,咱们便去找她回来,到时哥想怎么补偿她都行。哥的手已经脱臼那么些天了,难不成哥非要让它废了才行吗?才够吗?”安乐王攥住司寇郇翔的那只毫无温度,没有知觉的手。
司寇郇翔目视着湖心:“废了……也好。”
安乐王猛然抱住司寇郇翔的腰:“哥,不要再自责了,不要再内疚了,不是你的错的,不是你的错,是你的手脱臼,是你的手脱臼了才没拉住她,不是你推她的,不是你不管她,不是你不想抓住她,不是你的错,哥什么也不知道,哥什么也不知道,是乐儿……是乐儿一直骗了哥……是乐儿……”
司寇郇翔垂下头,抚摸着安乐王的脸:“乐儿,年岁也不小了,该是出宫建府的时候了,上次他们给了哥几幅画像,哥看着还好……”
“哥……你真忍心将我赶出宫去吗?”安乐王抬眸,定定地看着司寇郇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