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黄妈妈也听说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尚未成亲,万没有哥哥们都未成家,妹妹先出嫁的道理。此事还要劳烦黄妈妈,为我两个儿子讨两房好儿媳妇回来。”
自此半月之内,谢府的大门差点被媒婆给踏平了。
苗胜向谢家提亲之事,原本借由媒婆的口传了出去,他原想给旁人造成一种“苗家锲而不舍求取谢家女”的印象,到时候但凡对程彰之女有意的,恐怕都不好意思再请媒人前去了。
但没想到谢弦棋高一招,现在满长安城都知道了谢大将军回京,对两个儿子的亲事十分着紧,正满京城托媒婆挑儿媳妇呢。
苗胜十分窝火,谢媒钱加了两倍,又请了好几位媒婆前去谢府提亲。他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被拒了,而且拒绝的借口还让他完全找不出错来。
他出身不如人,往常与各官员宗室勋爵打交道,心里常常暗自揣测这些人是否瞧不起他,但凡别人一个眼神他都能猜测半日,谢羽明晃晃打了他的脸,这不是在变相告诉全京城的人,她不屑于跟苗家结亲嘛。
一时之间,谢府门上每日总有媒婆轮换前来,有时候前脚迎进来一个,茶都还未来得及饮一口,后脚就有进来一位,两三位媒婆撞到了一处,都是苗家请来的人,索性一起开腔。
谢羽隔着窗户偷听大厅里一群媒婆在聒噪,都是在数说苗明远的好处,终于忍无可忍,亲自去了周王府。
守门的见到是谢羽,殷勤道:“王爷早就吩咐过了,若是阿羽姑娘前来不必通报,直接请进去就好。”
谢羽瞠目结舌——周王这是早就算好了她一定会来的?
守门的弯着腰引了她进去,一路到得周王书房门口,就连书房门口的护卫也道:“王爷说了,若是阿羽姑娘来了自己进去就行了。姑娘请——”
谢羽踏进周王的书房,对上他戏谑的目光,只觉得心火蹭蹭直冒,原本是恼恨苗家欺人太甚,明明一再被谢弦拒绝,却好似听不懂人话一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请人上门来说合。但是见到周王智珠在握的模样,对他的趁火打劫也恼了起来,顿时忍不住嘲讽道:“王爷神机妙算!苗家果然纠缠不清,我都要佩服王爷的预测了。”
“好说好说。”周王微笑着起身,“阿羽坐。”亲自去为她斟茶,还感慨道:“本王原来以为,阿羽永远不会再踏入本王这间书房了,没想到还有机会。”
谢羽一口热茶喝下去,总算恢复了几分冷静:“这不是民女身份低微,高攀不起嘛,也怪周王府的门槛太高。只是不知道王爷准备让我做什么才肯解决苗家这件事?”
周王目中忽亮,目光灼灼迫的谢羽心头打鼓,他缓缓道:“其实这件事情也简单,只要本王去求父皇赐婚,阿羽做了本王的王妃,苗胜又能如何?”
谢羽心头剧跳,面上却缓缓绽开了一个笑容:“王爷这是病糊涂了还是听了谁的馊主意?就算你我相互利用,哪怕有个口头约定的交易,可那只能与利益有关,决不会还搭上婚姻。”
周王本来就站在谢羽面前,闻言弯了身子与坐着的她目光平视,唇角含笑,几乎等同于将谢羽圈在了臂弯。谢羽身后是巨大的落地屏风,面前是周王凑近的脸,二人呼吸相近,他的声音却是清冷的:“阿羽不是说自己是个商人嘛,对于商人来说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价格的,婚姻更是。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没有什么不可交换的。不如阿羽出个价码,嗯?”
他这完全是对自己前些日子在蒋府里的话所做的回应,谢羽一时之间都有些气急败坏:“我是商人没错,可我是个有原则的商人,并非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做等价交换,婚姻就更不会!”她蹭的站了起来,差点撞上周王的下巴。
随着她起身,周王也直起了身子,还大笑了出来:“诶诶,你这小丫头也太不禁逗了!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商人,要与周王府做生意,本王今儿才提了个头,瞧把你吓的,小脸煞白。放心,本王不会吃了你,再说…”他的目光在谢羽脸上身上恶意的扫了一遍:“就你这么个小丫头,年纪也太小了点。”
谢羽愕然看着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只觉得方才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了。崔晋自己也承认当初是想利用她,两个人都将面前那层纱扯开了,知道了对方的意图,他竟然还敢跑来拿婚姻来戏弄她。
她暗暗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小脸绷的紧紧的,深呼吸了好几口,总算平静了下来:“王爷既然今儿是拿我寻开心的,并无诚意,那我还是先回去吧。今日能够逗王爷一乐,我也总算没白来。”
周王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你这小丫头脾气怎么还是个急脾气。以前还真没瞧出来。好了好了本王不逗你了,咱们坐下聊聊苗胜吧。”
“苗胜有什么好聊的?”谢羽虽然反驳了他,到底还是被周王又按坐在了椅子上。
“苗胜这个人呢,原本是没什么可聊的。但是呢,有件事情很有趣呢,这几年大家都知道他得了父皇的信任,而且还是救驾有功,之后也在父皇面前露过几次脸,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巧合,不过本王派人悄悄追查下来,却觉得太过巧合了。”
谢羽对苗胜了解不多,周王瞧起来也正常了许多,不再说奇奇怪怪的话了,她便将他之前那些话当玩笑话置之一边,奇道:“怎么巧合了?”
周王显然是对苗胜下了一番大功夫来调查:“苗胜此人,也不知道哪一年开始,在郦山猎苑开始当值,你也知道皇家猎苑每年总要准备接驾的,而苗胜在猎苑似乎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八年前开始,他的顶头上司在一次冬狩之时丧了命,据说是为了驱赶猎物以讨好父皇而被发了狂的熊坐成了肉泥。也不知道苗胜走了谁的路子,开始掌着猎苑的护卫统领一职,在父皇面前露了好几次脸。五年前的一次冬狩,父皇带着禁军进山打猎,被几只发狂的熊袭击,苗胜拼死救驾,自此便入了父皇的眼,索性将他调进宫里任职,做了禁军副统领。”
谢羽道:“这么说来,郦山猎苑的熊倒是与苗胜颇有渊源,若非这些熊两次发狂,苗胜既做升不了职,也救不了驾,哪里有如今的前程。他很该在家里为熊立个长生牌位,早晚拜一拜的。”
周王目中顿时露出笑意:“或许苗胜该拜的不止是郦山上的熊,还有刺客呢。”
谢羽这下就更惊奇了:“王爷是说…苗胜的救驾不止一回?”真不知是该说这人运气好还是糟糕了。
“可不是嘛,苗胜进宫当值一年之后,宫中出现刺客,苗胜为救驾而受了伤,你还记得他脸上那道伤疤吧?就是那次留下来的。后来父皇建了镇抚司,就将他调到了北镇抚司,一直任职至今。”
“刺客没招吗?”
周王颇为遗憾:“刺客当场咬舌自尽了,至今不知他是被谁指使前去宫里送命的。”
“王爷是说苗胜这一连串的救驾太过巧合了?”
“是不是巧合不敢肯定,不过苗胜倒是极为幸运,每次都能险而又险的捡一条命回来,而且还能一步步爬上去,又得了父皇的信任。这四年里,经他手办过的大案不少,不经三司全由父皇定夺,由苗胜一手主理。”
谢羽道:“难怪我二哥跟闫宗煜都同苗明远交好,他品级不高但身处的地位却着实微妙,若是在办案之时动一动手脚,陷害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周王对这件事倒是深有体会:“你说的倒没错,我派出去打听的人还打听到一件事情,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苗胜吗?从古瓮寺回来的那天,扑到你们车驾前面的年轻人。”
那件事导致程旭与程智大打出手,其后谢弦与程智谈心,结果却让程智与谢弦母子几乎反目,此事给谢羽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难道那个年轻人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那年轻人姓卫,父亲原来是翰林,与翰林院里的姜进乃是至交。姜进其人极有才华,还在国子监任教,只因一首反诗被抓进了诏狱,而卫翰林为好友奔走不幸被牵连,也进了诏狱,他的儿子自然也没逃得过,几番躲避到底还是被苗胜抓进了大牢。听说当初姜进入了诏狱,京中学子集结前去宫门口抗议示威,为姜进求情,苗胜向父皇进言,只道姜进有不轨之心,这才煸动的众学子为他聚众闹事,有不少学子都被抓了进去。”
谢羽恍然大悟:原来当初程智也参与了这场集会,只是有程旭,这才逃过一劫。
“王爷讲了这么多,我还是没明白,如何能将苗胜拉下马。”
崔晋勾唇一笑:“办法嘛,自然是有的,只是…你总不能只让本王干活,而没有任何好处吧?”
“苗胜掉下来之后,蒋祝顶了他的位子,这不就是王爷的好处吗?”
崔晋摇头:“那是他的前程,可不是本王的好处。阿羽既然求到周王府,难道就没想过要拿什么来交换吗?”
谢羽浑似初次认识周王一般打量了他一番:“我怎么觉得,王爷倒比我更像一个生意人?”她似笑非笑道:“唉,可惜王爷瘦了点弱了点,身子骨不够强健,长的也不够英俊,家底子也薄了些,不然倒可以考虑考虑拿婚姻来交换了。”
崔晋明知道她这是拿自己方才的话来堵他,但还是禁不住有了几分恼意:“那阿羽觉得,这长安城谁能让你拿婚姻来换呢?是苗明远呢还是闫宗煜…亦或太子?”
谢羽眨巴眨巴眼睛,心道:他这是生气了?难道男子也在乎自己的容貌不成?又不是个女子,居然这么的小心眼。
“反正…不会是周王殿下。”能将周王激的变了脸色,谢羽心里大是畅快:“反正你我天生立场不同,往后做个互惠互利的生意伙伴,也已经不错了。”
周王:“生意伙伴?”
“不是王爷说要跟我做生意吗?”谢羽嘻嘻笑:“往后合作的机会说不定很多,我等王爷的好消息。”
直到谢羽走了一刻钟之后,周王都坐在书房没动。潘良从翰林院回来,见到他呆呆坐着的样子,关切道:“王爷怎么了?”
崔晋顿时如梦初醒,磨牙一般道:“阿羽这丫头,太过可恶!”真恨不得去向父皇请旨赐婚,将她圈到周王府好生教训教训。
“阿羽怎么了?”潘良笑道:“这些日子听说苗胜请了好些媒婆上谢府去提亲,朝中都传遍了,说是程苗两家要结亲了呢。王爷一直派人收集苗胜的事情,是想让这件事情黄了吧?若是觉得阿羽可恶,索性撒开手不管此事,让她嫁进苗家去吃些苦头。”
“那怎么能行呢?”崔晋抬头瞧见潘良促狭的笑容,顿时面上烧了起来。
谢羽从周王府回来,一路之上想起周王那些话,只觉得他这种反复无常的性子,简直是妇人心性,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楚国受人挫磨多了,连个直爽气也没有了,让人真是可叹又恼恨不已。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可等价交换的,有他之前的算计,有个瞬间谢羽几乎都要相信也许他就是这么想的了。无论如何,她是从来没想过要拿自己的婚姻来做等价交换,所以听到周王拿此事来做交易,她心里又觉得这样的他倒有几分可怜。
谢羽到家的时候,苗家派来的那些媒婆都已经走了,谢弦独自坐在大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到谢羽回来,她招手让女儿过去:“阿羽,你想不想在长安长久的住下来?”
谢羽大惊:“娘,你要丢下我一个人走?还是你被苗家那帮媒婆给说晕了?你不会…答应她们了吧?”冷静理智如她娘,应该…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吧?
谢弦道:“方才接到宫里旨意,陛下召我三日之后带你进宫面圣。”
谢羽立刻便想到了周王那些话,心里顿时不安起来,极想返回周王府,揪着崔晋问个清楚,他是不是真跑到魏帝面前去说了什么。不过当着谢弦的面儿,尚能维持冷静:“上次在郦山我就已经见过陛下了,瞧着也不算可怕,娘也别太担心了。总不可能是苗胜跑到陛下面前去求了吧?”
她们不同意,万没有强逼的道理。
这人太过可恶,几次三番纠缠不休,还到处宣扬,这是结亲还是结仇啊?
不止谢羽如此想,这些日子程彰的日子也不好过。每日上朝总能遇到同僚有意无意的打探他与苗胜结亲之事。每次程彰都以“此事由谢将军处理,我也插不上手”为由,将这些同僚打发了。
不过苗胜见到他都十分热情,倒好似二人真结成了亲家一般,那股亲热劲儿,与他以往在朝中冷淡的形象极为不符,让程彰觉得不舒服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自苗家向谢家提亲,苗明远不知道有多高兴。
他是苗家的独根苗,全家宠着捧着,其余姐姐妹妹远不及他受宠。媒婆初次登谢家的门,被谢弦婉拒,苗明远便十分失落。
苗老太□□慰他:“女家总是矜持些,你姐姐妹妹若有人上门提亲,咱们家里也万没有初次登门就答应的道理。”
等到谢弦再三再四的拒绝,苗明远便沉不住气了,派人给程旭送了帖子,邀了闫宗煜做陪客,约了他出来,摆了席面,酒酣耳热之际,借酒盖脸,搂着程旭的肩膀道:“二哥,你给兄弟透句实话,谢大将军到底哪里不满意哥哥我,我改还不成吗?”
程旭饮一口酒,苦笑:“我妹妹就是我娘的命根子,她打小身子不太好,我娘都恨不得招个女婿回来,哪里舍得将她嫁出去。你也知道,我们兄弟都姓程,唯独妹妹姓谢,她将来是要继承谢家家业的。苗兄哪都好,只是苗千户只得你一个。”这纯粹是他临时找来的借口,谢弦是万不会同苗家结亲的。
“难道就没有通融之处?”
程旭道:“怎么通融?苗千户难道会同意苗兄你入谢家门?”
苗明远再瞧中了谢羽,那也是打着将人娶回家的主意,万没有自己入赘的道理。不说他只是图谢羽颜色好家世好,还没到两情相悦生死相许的地步,更何况京中本来就有人瞧不起苗家,他就更不可能入赘了。
他猛灌了两杯酒,揉了把脸,郁郁道:“不瞒你说,自上次见到了你妹妹,我这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家里那些女人都放不进眼里了,她若愿意嫁给我,哥哥我愿意将府里所有女人都遣散。”
苗明远虽未成亲,但房里莺莺燕燕着实不少。不似闫宗煜与程旭,在外面胡闹惯了,但家里为着将来娶妻面上好看,房里倒都清静。
程旭与闫宗煜交换个心知肚明的眼色,一起陪着苗明远唉声叹气的灌酒,还劝他:“世上好女儿多的是,苗兄何必非要吊死在我家这棵歪脖子树上,你是不知道我家妹妹,别瞧着年纪小,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坏,前些日子还将我家老三给堵在家里臭骂了一顿,气的老三好几日没出门。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
程智被谢羽骂完了之后,好些日子都不肯出门,关起房门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就连程卓去敲门也被拒之门外。
苗明远眼睛都亮了:“真的?你家老三多利的口齿啊,居然被谢家妹妹给骂了!”这性子可比他房里那些一味只知柔顺献媚的强上太多。
程旭心道:坏了!姓苗的爹是个毒辣的,没想到儿子的想法也大异于常人。寻常男子谁喜欢泼妇?
宴罢分开,苗明远回家去了,程旭向闫宗煜诉苦:“你说说苗明远怎么想的?我家妹子脾气不是一般的坏,他居然…”
闫宗煜憋得这许多时候,终于逮到机会问:“程二,阿羽真的将程三给臭骂了一顿?”又拊掌笑叹:“你说你以前多少次被程三指着鼻子骂,没想到他也有今天!嘿嘿!”
程智向来瞧不上程旭的那帮狐朋狗友,闫宗煜尤其让他鄙视,两人见面从来都没个好脸。
闫宗煜听得程智挨骂,都恨不得请了谢羽出门来庆祝。
苗明远回家之后,得知媒婆今日前去谢家提亲照旧被拒,顿时满心的不高兴。他是个小霸王的性子,与其说对谢羽印象深刻想要将她娶回家,不如说是对谢羽的执念,自见过她之后便非要将人娶回来。
“爹爹,你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姓谢的那老女人答应吗?她自己要和离,怎么连女儿也不肯让出嫁,是不是心里有病?”
别瞧着苗明远当着程旭的面儿还能维持表面的礼仪,称呼上还不致轻狂,但在自己家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谢弦了。
苗胜是个执著的人,这些日子虽然见到程彰很热情,但是内心其实已经窝了一团火,对谢弦与程彰十分的不满,每次回家听得媒婆又被拒绝,都恨不得带着北镇抚司的兵跑去抄了程谢两家。
他这几年在长安城中声名大噪,有不少骨头软的官员见到他都恨不得贴上来。就算是骨头硬的,大多也是避之不及。而他最为推崇的乃是前朝酷吏来俊臣,对他所著的《罗织经》反复揣摩研读,只恨不得逮到机会就一展生平所学。
北镇抚司在他的手里办成了好几件大案子,这几年也越发得到了魏帝的倚重,只是他到底根基浅薄,不比朝中世家数代经营,根深叶茂,所以这几年尚且算是收敛。
只是这次谢弦委实不给他面子。整个长安城的权贵官宦圈子里都知道了他向谢家为儿求娶,结果谢弦却丝毫不给他面子,苗胜最近已经派了心腹开始收集谢弦生平资料。
“你放心,姓谢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若是不答应这门亲事,爹爹想办法将谢家女给你弄回来当通房丫头,到时候让她知道知道爹爹的厉害!”
苗明远得了亲爹这句承诺,总算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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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谢弦带谢羽进宫面圣。
魏帝在御书房见到谢弦,还夸她教女有方:“上次朕有幸见到谢卿的女儿,还觉得这小丫头箭术惊人,勇气可嘉,没想到却是谢卿之女,这倒是在情理之中了。”
“陛下过誉了,微臣这女儿顽劣淘气,倒是无人能及。”
魏帝顿时大笑,指着谢弦道:“难道说这丫头随了你?”当年谢弦的淘气也是有目共睹的。
谢弦抚额:“陛下当着孩子的面儿揭微臣的短,可有些不太好吧?”
魏帝与谢弦师出同门,又比谢弦大了好几岁,提起当年淘气的小师妹,没想到她也会有尴尬的一天。二人多年未见,面上皆添了风霜之色,早非青葱模样。只是事隔多年见到对方,无可避免的想起来蒋绮:“阿绮若是活着,还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儿呢。当年你淘起来,也只有阿绮能够制止得了你。”
谢弦心里不以为然,若是崔瑀当真对蒋绮情深不悔,又何至于会有后来的闫妃梅妃等人,以及宫里这些皇子公主们。不过是功成名就之后偶尔回头的感慨罢了。
她这些年早就修炼的不动声色,还要怅然道:“阿绮最是端庄温婉,倒似微臣的姐姐一般。”
魏帝的神色就更柔和了。
谢羽在旁瞧的新奇,暗自猜测当年魏帝与谢弦之间的旧事,不防宫侍来报:“启禀陛下,周王在殿外求见。”
殿内气氛正好,恰提到先皇后蒋氏,魏帝便笑道:“快快进来。”
周王大踏步进来,向魏帝见礼,谢弦母女亦起身与周王见礼,魏帝便道:“谢卿休得多礼,你与先皇后亲如姐妹,倒是当得起晋儿一礼。”
当着魏帝的面儿,谢弦可不似与崔晋在石瓮寺初见一般托大:“微臣不敢!”
崔晋等谢羽行完了礼,便笑道:“谢将军这是被苗家逼的没办法了,进宫来求父皇了吗?”
谢弦最近正为苗胜咄咄逼人的求亲给烦不胜烦,闻言顿时苦笑:“殿下说笑了。”
魏帝奇道:“苗家竟然敢逼谢卿?所为何事?”
崔晋轻笑:“还不是谢将军女儿养的太过出色,引的苗明远上了心,非要求娶不可,听说大半个长安城的媒婆都被苗千户劳动了,也亏得谢将军铁口不松,拒绝了无数次。恐怕再求下去,就不是结亲而是寻仇了。儿臣还真没见过这般求亲的,女家不愿意,男家非要纠缠不休。难道今儿竟然不是谢大将军被逼无奈,亲自进宫来求父皇?”他好似无意之中说破此事,还带了些惊讶之色:“倒是儿臣莽撞了。”
谢弦郁郁道:“这事儿…微臣也说的十分明白,上面还有两个儿子未成亲,女儿还想留在身边几年,奈何苗千户家里似乎认为微臣在拿乔,一而再再而三请媒婆上门,这让微臣着实有些苦恼,也不知几时才能是个了局。”
她原本是准备同程卓一起离开长安,不过如今边境安定,程卓难得回京一趟,魏帝前几日又发了话,让他在京中多住些日子,一家团聚,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能回幽州去。
魏帝顿时笑了:“这事简单,朕若是替谢卿解决了此事,那谢卿也要答应朕一件事情。”
“微臣不敢!”
“回头朕就跟苗胜说说,让他别钻牛角尖,非要求娶你家小丫头。不过阿晴跟朕求了好几次,想要让你家小丫头教她箭术,谢卿觉得意下如何?”
谢弦带着谢羽进宫面圣,不但解决了苗家求娶的麻烦事儿,还替谢羽揽了一件差使上身。
谢羽既要教三公主崔晴射箭,便很该去沉香宫拜见梅妃。魏帝指了个小黄门,又遣了崔晋同去:“晋儿既在,不如你陪小丫头去一趟沉香宫,朕还有些事情要跟谢卿谈。”
谢弦不似一般诰命,进宫都要去凤藻宫拜见皇后。她虽是妇人,却是有品级的朝臣,倒不必入后宫去拜见皇后,魏帝显然也无此意,留她说话。
谢羽自进了宫之后,一直没机会说话,好容易出得御书房,身边又跟着崔晋,总算能说句话了:“三公主怎么想起我了?”
她是跟崔煦比试过箭术,可当时三公主似乎并无此念。
崔晋与她并肩而行,见小黄门乖觉的在前面十步开外引路,才道:“你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苗胜求亲不成,恼羞成怒,不知道准备了什么阴招在等着程谢两家吗?”
至于崔晴,她一个适龄未嫁的公主,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足为虑。
谢羽似乎半点也不担心:“这事儿不是王爷已经答应了要帮我解决吗?”
周王顿时乐了:“阿羽这是想好了交换条件?不知道你要拿什么来跟本王做交易,我很是好奇。”
谢羽正色道:“我回去思虑良久,觉得以我的聪明才智,做个幕僚绰绰有余。虽然比不上潘先生纵观全局运筹帷幄,但是查漏补缺却还是做得了的。”她有一种预感,崔晋跟太子之间斗争早晚要拉开,崔晋未见得会输。
也许是崔晋太理所当然的态度,给了她这种错觉。
崔晋显然被她的自我认知给惊呆了:“…本王怎么觉得,与其让你做幕僚,还不如让你做帐房呢,或者贴身护卫更适合。”
“王爷不妨考虑考虑。”谢羽嘻笑:“像我这么全面的人才不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崔晋无奈道:“当年谢大将军以一已之力保护了北海郡,难道阿羽也想承谢将军之志,誓要做出一番事业?”收了小丫头做幕僚是他从来也没想过的事情,这与他最近几日的设想南辕北辙,根本不在一条道上。
谢羽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十分的无辜:“难道不行吗?我比我娘差很多?”
崔晋语塞,又觉得她自得的小模样实在可爱,眸中笑意轻泻:“你是不是比谢将军差,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沉香宫近在眼前,二人总算收住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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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崔晴虽然自小丧母,但是梅妃只育有二子,且她是从出生之时就抱在梅妃身边养大,与梅妃的亲生女儿也不差着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