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有妹子在群里问飞奴,说查不到资料
《酉阳杂俎》“波斯舶上多养鸽,鸽能飞行数千里,辄放一只只至家,以为平安信。”
《唐国史补》“舶发之后,海路必养白鸽为信,舶没则鸽虽数千里亦能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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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初来(修)
晋地的王府在设在晋州城中,比京城的晋王府占地更大, 大夏分封在此的藩王太太平平传承了两百来年, 府中奇珍异宝无数, 兵祸的时候顾不得,里头的珍贵女人都被劫掠一空。
晋王府中那些个皇室子孙也都四散逃走, 有本事一路追随江宁王的, 到了吴地依旧称王, 没本事的也不知道在哪儿当了鬼,还有传言说大夏的晋王是在明堂祖宗的牌位前吊死的。
因有这样的传言, 总怕新来的这一位心里的疙瘩,布政使还请了高僧来作法,把王府收拾得齐齐整整的交到秦昭派来的长史手里。
晋地本就有诸多名山,大夏的皇帝信道教,自然是道教更昌盛,如今这位皇帝信佛教,便是佛教更昌盛,刺史刘大人上一回干的有名气的事, 便是从牛毛那样多的佛家道家的典籍中, 替正元帝找到了对应他的菩萨。
业州和晋地离得近, 正元帝在佛塔寺立的那块碑,碑文很快就传抄出来, 刘大人想升官,除了办好实事,总还得办两件让正元帝能够记住他的事。
这个通天的梯子不是别个给的, 而是林文镜给的,刘大人苦无办法升官的时候,在街市上听了一折书,从业州刚刚传出来的袍带书。
旧书都腻了,说的多是些志怪故事游侠义士,难得听一出袍带书要讲帝王将相,大茶缸子一摆出来,挂了帘,上面写着《大业英雄志》五个字。
刘大人便坐下来听了一折,头回开讲,这写书的人文辞非凡,引经据典,开篇说的便是帝星降生,刘大人摇着扇子听,说书人常口吐出帝星两个字,跟着又说是菩萨转世。
刘大人折扇一合,如获至宝,回去便着人把这位菩萨在佛典中的记载全都抄录出来,林文镜写的时候寻的就是个生僻不出名的菩萨,漫天的神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管着天上地下大大小小的细事,他写的这位,还真跟地震搭点边。
典籍上的记载寥寥几句,刘大人怎肯甘休,没有事迹便假造些事迹,把前世今生都串联起来,编著成书,刊印成册,到处宣扬,光是宣扬且还不够,刘大人又下令让他治下的所有寺院都开坛讲经,普及这位菩萨的事迹。
听佛讲佛法的,往往是些不识字的村人民夫,再有便是老弱妇孺,连字都不识得,这些经更无处去看,既是寺院里讲的,那便信以为真,转回去又再告知乡里。
大业立国十五年,正元帝真的打进京城坐上龙椅也就是这十年间的事,大业两百年的江山,虽到后头那几十年不大太平,各地又频出匪患,可在百姓心中依旧根深蒂固。
刘大人原只想拍一拍正元帝的马屁,把这些写进奏折里,算是一样政绩,谁知听经讲经的越来越多,一传十,十传百。
百来家寺院同讲一部经书,正元帝是菩萨转世、帝星托生的传言便越传越广,越传越真。刘大人这一计可算是用到了正元帝的心上,宣扬天命,是抬高了他的出身,又把大夏在百姓心里抹去大半,自然而然官路畅通,两三年中升了两任。
晋王就藩,那便得一手掌握晋地的财政军事,把刘刺史摆在这个位置,正元帝便是存心要给秦昭添些麻烦,此人最能揣摩圣意,自然知道该怎么对待秦昭。
刘刺史还想着两边都不得罪,一接着信报说晋王入了晋地境内,赶紧出发去迎,入了晋地,秦昭便不能再回绝官员的设的路仪了。
每州治下的几个县里凑出钱来,就在官道边上设下黄帐摆上酒水,秦昭自要下马,这些官员也好趁着机会拜见晋王。
往后可不定能有这样的机会,虽说属官一年要巡一次县,可大夏的时候已经几十年未有过了,地方官儿若不趁着这时候在晋王跟前露露脸,也许等到调任都见不着晋王。
秦昭从小便过目不忘,当年读者开蒙比别人都晚,却占了记性好的便宜,诵过几回便再难忘,在舟船中看过《地域志》,又把晋地这三年来收税多少,增户多少,哪一州出产何物记得牢牢的。
凡见一听,报出县名来,他便能提上几句,三两句过后,精明强干的印象就留在人脑海中,几个知州都知道刘刺史安的是什么心,这么一看晋王绝不是个武夫这么简单了。
秦昭前脚刚走,晋王妃的车队又来,地方官员自然又要设祭,晋王要办三皇五帝祭典的事,便也在几个县中流传,这番作为,依旧是拍正元帝的马屁,可儿子拍起来比臣子拍要响亮得多,也好听得多。
这么一看,刘刺史还真是遇上敌手,差事可没这么容易办,现官不如现管,此去京城八百里地,秦昭就是晋地来的新现管,刘刺史一时动不得,难道还不能动动底下这些人的脑袋。
秦昭一路缓行,晋地八十五个县下的八十五位县令见过大半,他人生得挺拔,又少读诗书,很有些文人的模样,便是领兵也是个儒将。
秦昭曾经主管过秋闱事,士林一片称颂声,这些县令有在那一年里考中选官的,便是天然的关系,特意多说两句,秦昭便把县名记下,原来不过一方小县的知县,本就立场不稳,倒戈容易得很,入境走了十来日,其中肯投的便有大半。等卫善再到,哪一县的知县各客气,仪程预备得更精心,便一目了然了。
当公主和当王妃不同,公主能任着性子,王妃便得摆出贤德的模样,卫善孕中犯困,这时候沉香的手段又显了出来,她见过一回便能记下是哪一位县令的夫人,叫了绿歌来,把这些夫人年纪相貌记上。
这些活计原来是椿龄的,当年北上业州就有这么一本册子,直到如今还管用,椿龄既留在京城,沉香便把这件事办起来,还让绿歌写得细些。
绿歌没办过这样的差事,头回得着吩咐,心中忐忑,就怕办不好差事,越写越细,连哪位夫人进上些什么也都写了。
呈给卫善看过,她笑一声,拿在手里还没扫上两眼,人就又困倦起来,只觉得怎么睡都睡不够,车行得慢,里头又铺了几层厚毯子,半点也不觉得颠簸,一天里倒有半天在睡。
秦昭入晋州之前等着卫善的车队,他一路行得慢,还要见一见各处卫所的军官,同文官打交道是一个模样,同武官打交道又是另一个模样,吃酒请宴时候一长,卫善的车队就慢慢赶了上来。
晋王进晋州府的时候,刘刺史到城门口来迎,城中街道早已经撒水扫过尘,两边楼屋挤满了人,都想看一看这位新任的王爷,瞧面相可是个和气的。
谁也没成想,晋王生得这么英俊,身着玄衣骑在乌骓马上,腰间锦带头戴金冠,缓缓步过长街,若是早上百来年,怕是能得能一车瓜果了。
永安公主的名头,这些年也没淡下去,离得业州近,这位卫王小女的故事也时有流传,譬如她识破矫诏选妃的故事,被人写成话本子,这可比袍带书好听,虽也添油加醋,可却是百姓喜闻乐见的。
传说永安公主已经是个天仙似的美人了,不意晋王也生得这样俊郎非凡,那便是郞才女貌,生得美些更占便宜,他坐在马上微微一笑,便不知他战绩的百姓,也要夸一声人中龙凤。
卫善是听了一路的欢呼声睡着了,到了王府门前,十几年来头一回大开中门,卫善这才醒了,一掀帘子,只见到门钉,她打了个哈欠,沉香便道:“可算到了,也不知道屋子收拾得怎么样,公主赶紧躺下来歇歇。”
“可不能再歇了,再歇我这脚就跟棉花似的了,正好在王府里逛一逛。”话是这么说的,等她下了车,往正院去,一闻见屋子里早早点起来松针香,又困倦起来,往锦被里一钻,又睡了过去。
素筝冰蟾不在,沉香便是拿主意的人,青霜跳到树上去看四周地型,余下的丫头便各自分派屋子,把箱笼包袱都收拾起来了。
王府里还摆下酒宴,官员们跟在刘刺史的身后拜见秦昭,秦昭怎么也得给人礼遇,等到前面宴散,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秦昭喝酒有量,却怕熏着了卫善,先吩咐小福子预备热水衣裳,在前院洗漱过,这才往后院里去,一见沉香便问:“王妃睡足了没有?”
沉香笑一笑:“睡了半个多时辰起来吩咐些事,又看了会书,夜里说吃不下,厨子给做了二十四节气的馄饨,吃了半碗,这会儿又睡了。”
晋王王妃初来,官员们譬如拜山头,一一来见过晋王,奉上薄礼。官夫人们也是一样,这会儿就有帖子送了来,沉香一下午都没歇过,把门上送来的礼登记造册。
等到闲时,卫善也得设宴,款待这些送礼上门的夫人,熟一熟人面,再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秦昭的,卫善是这么吩咐的,可她这会就是只瞌睡猫。
秦昭一进屋就看见她搁在桌上的单子,写得很细,有些连姻亲关系都写上去了,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摸清的这些。
卫善埋头在被子里打小呼噜,秦昭饮了茶醒神,这会儿倒不困了,坐在床沿,握了她的手,卫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见灯影映出秦昭的模样来,听见他道:“善儿,咱们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艰难的守住了二更!
双更第八天
我们二哥善儿要生小包子,建设家园啦
第224章 献美
卫善孕中困乏,整夜好睡, 醒过来的时候, 秦昭早已经出门去了, 沉香奉了香茗等在床前,一听见帐子里头有动静, 便掀开帐幔:“公主醒了?”
卫善还迷迷糊糊的, 好像一夜都睡在云堆里, 早上朦胧间醒过一回,只觉得身边有人抚她的背脊, 舒服得很,就又睡了过去。
这会儿满面红晕,伸手揉揉眼睛,坐起来好半日才撑过这糊涂劲儿,先用茶漱口,吐到青瓷小盅里,左右看看无人,问沉香:“王爷呢?”
“王爷一早就出门去了, 看公主睡得香, 不许咱们出声, 还给公主留了话,说今儿要先去武卫所走一趟, 夜里刺史大人在府中设宴,请王爷过府去。”
沉香奉了茶送到卫善嘴边,落琼举着青瓷莲花盅, 卫善趿着睡鞋,两句话一听彻底醒过神来:“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公主要是再不醒,也得叫起了,免得睡得太晚,夜里走了困劲。”沉香说完扶着卫善到妆镜前去:“王爷还吩咐了,昨儿来得晚,让公主好好歇一日,有事明日再说。”
兰舟初晴把屋里一重重的厚绉绸帘子都掀起来,外头天光大亮,鸟雀吱喳,廊下还似仙居殿似的,挂了五六只红绿白毛的鹦鹉,一说公主起身了,一只挨一只的学话。
卫善坐在镜前,兰舟打开红漆描金牡丹纹的梳盒,从里头取出牛角大梳,玳瑁小梳和两把牙梳来,由落琼给卫善抹头油通头发。
初晴捧着金盆,卫善握了象牙小刷刷牙,换回两三回水,这才净面,沉香磨了眉砚开了粉盒,卫善摇一摇手:“又不出去,不必这么麻烦了,把门上送的礼点一点,写在单上报给我听。”
肖管事和王长史早就到了晋地,按着王府的规格置起暖房,修整花园,要的石条木料,请的瓦匠木匠不知有多少,十里八乡的匠人都到晋州城中来讨口饭吃,晋王阔气的传言早在晋州城里流传了许久。
昨儿是官眷夫人们送了帖子来,今儿一早门上就接了十来只花盒,上面贴着名儿,里头是几样晋州城的小吃点心,还有各家自造的点心。
沉香把礼单子送到卫善手边:“几位府尹夫人都送了食盒来,刘刺史夫人的送了三抬,余下的都没有越过她去了。”
多是些本地常用的,秦昭还吃了一张葱花脂油饼,卫善和秦昭都爱吃南食,便是吃小饼儿也是一张张烘得厚些小些的,这儿的脂油饼子却摊得极大,葱花也搁得多,两面烘得微焦,吃着满口都是香味。
可这东西搁凉了便不好吃了,沉香还是让厨房备了些细粥,摆开两个攒盒,里头七八样的巧果小菜,还有刚蒸出来软香糕,小米枣子糕。
卫善喝了用鸽肉松配了半碗粥吃了,余下的几样小菜都只拿筷子沾了沾,反是软香糕吃了两块,她越是好睡,便越是不思饮食,沉香几个早得了白姑姑的吩咐,倒也不着急,只变着法儿的让她少食多餐。
“公主可要去园子里走走?”昨儿就说要去逛的,一进屋就先卧倒在床上,和黑袍将军两个一个睡床一个睡窗框,沉沉睡了过去,王府里还没逛过。
卫善确是要去走一圈,帖子上的几位夫人都要宴请一回,刘刺史摆宴请秦昭,她也要摆宴请一请这几位夫人,男人在外头一团和气,女人眉眼官司一动,谁挨着谁坐,谁和谁更能多说几句话,就能知道彼此的丈夫是不是真的交好。
这些不必人教,打小就会,只是从没用过,头一回以王妃的身份摆下宴席,倒要看一看府中哪里合适,沉香几个也没逛过,去问了肖管事,肖管事急急从前头过来回话,在屋外躬身问道:“王妃想办个什么样的宴,要不要戏?”
文宴是以诗会友,清宴便是赏花簪花,备下些细酒水,若是要叫戏班子看杂耍,也太闹腾了,卫善一听便道:“不叫戏,办个清宴,园里何处有好花?”
肖管事立时道:“芍药圃和紫藤园里都有景。”芍药正是花时,紫藤花期快过,只因着靠水边,那架起的藤花底下就能开席,便比旁的地方要更别致些。
卫善干脆把两处都看过一回,最后还是设在紫藤园中,又让厨房里预备几样紫藤花做的小点心,既是花宴,拿炸玉兰花是一样,藤箩饼是一样,再加上玫瑰桃花,做得细巧些,花宴上用海棠攒盒送出来,再一人一份拿回去当还礼。
菜单子很快就列了出来,挑几样晋地少见的,再取几样晋人常吃的,这些事吩咐下去自有管事长史办好,帖子送出去,三日之后宴请,很快各家就回了帖来,还有一家在帖子上放了一枝白梨花送来。
卫善一看是司兵曹夫人,是刘刺史手下六位司判中的一位,把这位曹夫人记下,让绿歌铺开纸笔,把这些个官员夫人的名字都记在上头。
整日都有事忙,倒不觉得寂寞,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堂灯时分,沉香捧了牛乳燕窝来:“公主歇一歇罢,这些事,明儿再做也来得及。”
卫善还没头绪,越是没头绪,越能放松,秦昭一路是怎么应酬这些官员的,她虽没亲见,也听了许多,要是早早立稳脚跟,便不必这么辛苦了。
一碗燕窝才吃了一半,人就又困起来,下午吃了奶点心,到这会儿还没传过膳食,厨房里预备了百花鸭掌鸡汁莲子,还没摆开膳桌,她就又睡了过去。
落琼急起来:“这么着可不是办法,公主比原来还更清减些了。”她们看着心疼,王爷就更心疼了,也不能天天拿粥糊弄,就是熬得再好,里头搁再多名贵物,总也不开胃。
可人都已经睡了,总不能把人拍醒,月上中天秦昭这才回来,宴上人人敬酒,他虽有量也喝得有些微熏了,骑在马上,踏了月色回去,换了衣裳就看见卫善又缩在被子里睡了。
猫儿似的蜷起来,身子轻轻起伏,秦昭一看她,就去烦忧,眉间一松露出笑意,沉香赶紧告状:“公主又是甚也没吃就睡过去了。”
秦昭皱皱眉头,这可不成:“可热乳糖酪,要一碗来。”
卫善一直等着他回来,两人一天都没见着了,也没能好好说几句话,听见他的声音立时回神,眼皮发沉怎么也撑不开,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指头来,搭在秦昭的手背上。
秦昭一下子笑了:“醒了?赶紧起来吃些,我不在,你就不听话了?”
把人从锦被里抱起来,卫善把脑袋搁在他肩上,鼻尖一动整个人都醒过来,猫儿眼一挑就有万分精神:“这是什么味儿?”鼻尖一动,分明就是胭脂味,竖起眉毛刚要发问,这甜腻香味直冲鼻子,反身欲呕。
秦昭赶紧搂住她,沉香捧了盆来,卫善干呕两下,肚里没东西,甚也吐不出来,面颊都红起来,一只手掩了鼻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盯住秦昭。
沉香落琼两个对望一眼,想退下去,又怕公主任性吃亏,可看见王爷一手拍她的背,一只手接过盆来托着,便又返身出去沏茶。
外头饮宴,可比宫中要热闹得多了,宫里摆宴也有看歌舞的,可正元帝在坐上,哪个人敢失态,连酒都喝得少些。
不比地方饮宴,还有人在家里豢养舞姬歌女的,瞧上了便拉到怀里,这些个歌姬怀了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主家要是肯给一口饭吃,那还能活,若是不留,堕下来的也有,生下来扔掉的也有。
刺史府里养了一批歌姬舞姬陪宴,人人盘腿而坐,舞姬就在软毯上跳舞,身上扑满了香粉,屋里又熏了香,回来已经换过衣裳,擦过手脸,不意她鼻子一动就闻出来了。
秦昭既是主宾,绕着他跳舞的歌姬再不会少,卫善一问,他张口待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她就先吐了,干呕了两声软绵绵的靠在锦枕上,秦昭只得一面解释一面吩咐小福子预备热水:“我去洗过了再来。”
卫善人靠边在枕上,嘴巴抿得紧紧的,可也知道这样的事绝少不了,一生气反而饿了,让沉香摆膳桌,吃了五六个鸡汁浸丸子,还吃了小半碗的胭脂米,泡了热鸡汤和丸子捣在一起,余下的半碗,秦昭洗漱回来全吃了。
第二日他还得去卫所,却等她醒来才走,卫善吃好睡好,气已经消了,捏着鼻子道:“今儿去卫所,可别沾一身汗回来。”
秦昭拎了剑走了,这几日怎么也少不了吃请,可她闻不得香粉味儿,今日宴上便不许歌姬舞姬助兴,正好谈一谈正事。
昨儿同卫所的人吃上几盏酒,卫所里都是些七八品的小武官,哪里见过王爷,两句一问便把这几年的晋地的兵事全说了,里头有一条秦昭听在耳中记在心里,长城有几段欠修,这笔银子户部应当已经发下来了,可修长城的事儿却迟迟未定。
去岁年末,北狄一支百十号人的骑兵突袭乐平县,可这件战事却没上报朝廷。秦昭一听便知是被贺明达打散的那几个小部族,死了太子,还当大业要兴兵,过了地界躲到这一边来了。
今日再去其它卫所,问一问战事详情,秦昭前脚刚走,门上后脚就送了大礼来,十来个歌舞姬莺莺燕燕送到王府侧门。
肖管事一见,脑袋都大了半边,赶紧叫人去给秦昭报信,想把这事儿按下,被小顺子知道了,一溜烟进去禀报了卫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更新了我就可以吃一根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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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二色
小福子跟着秦昭出了门,小顺子留在王府侍候卫善, 他原来在宫里干什么, 到了晋地王府中依旧还干什么。这才短短两日, 小顺子已经能跟门上厨房的说上两句晋地方言,年纪小, 人又伶俐, 日常便在府中, 别个巴结他,他便也乐呵呵的同人打打交道, 往后探听消息都用得着。
这还是小顺子在宫里练出来的本事,王府里也一样有采买的,水房厨房的,侍候的太监小厮也不少,有从京城带来的,还有些都是本地的,肖管事早来一个多月便是调理下人来的。
秦昭卫善还没上船,晋地各府上的人便有送礼的, 送田地珍宝还是其次, 先送来一批使唤下人, 这些小厮丫头,打小干的就是侍候人的活计, 是已经□□好的,送到王府来当差,不惹了贵人生气。
粗使的是一波, 余下还有识字的书僮,能绣会裁的绣娘织娘,跟着又有能烧大灶的厨房熟手,这些人是连同身契一并送来的。
肖管事把这批人接下来,只说调理留用,若是不好再发回去。全部不要那不能够,一个王府总得有百来个下人,总不能烧灶的养马全都现召现教。
乡绅富户给新来的官员送下人,各地都是如此,不独送人,连屋里的家具,且的碗筷都有人送。譬如卫善秦昭用的食器,那都是从京城里带回来的,成亲的时候专让官窖烧得一批莲花碗,下人们用的便没有讲究了,粗碗一送便是百来个,肖管事身边跟着五六个识字的僮儿,三个打算盘,三个登记造册。
人是送来了,怎么挑选却是门学问,一家子来投的,那便先留下看用。若是光身一个,再问明白原主家中还有家人在,那便立时不要了,凭他再能干,也不能留,这样的心有牵挂的养也养不熟,不如免去往后的麻烦。
肖管事一个眼色,小厮便把人名记下来,试用上十天半个月,怎么来的还给怎么退回去。一家来投,既有老有少的,会干什么能干什么的自己报上来,有一技之长优先选用,若没有一技之长的,女的浆洗衣物,男的做做劳力也可。
这些人都在外院当差,书房正院花园这几处要紧的地方,都还是让京城跟来的小厮丫头看管着,各处的嬷嬷管事调理过一番,看着没毛病了,才拿着身契去官府交割,涂出旧主的姓名,换过新民。
一移交过人手,便给这些人多添一个月的月钱,再发上两套新衣,夜里多加了两个菜,从此就算换锅吃饭,若是有异心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打死要么发卖。
小顺子常上街去逛,听些新鲜事,买些新鲜玩意儿回来哄卫善高兴,才刚到侧门边,就听见一阵喧闹些,肖管事紧皱着眉头:“这事儿王爷可没吩咐过。”
小顺子一见那十来个妙龄女子,一看模样就知道是做什么的,后头还跟着五六个男人,手里抱着琵琶管弦,瞧着是乐师打扮。
小顺子绕过门房一把拉住小厮打听起来,这才知道是刘刺史的管家送人来了,还说是王爷点过头的,肖管事自然知道利害,哪里敢收。
小顺子一听撩起衣摆就往内院跑过去,沉香看他这么着急忙慌的,还嗔了他一句:“甚事火烧尾巴了,跑得这么急。”
小顺子人生得干瘦,像只小猴子,这才打趣他烧了尾巴,小顺子一跺脚:“姐姐倒能打趣,可不是有事么。”说着把刘刺史送了一干歌舞姬来的事说了。
要紧的是王爷点头应下的,刘刺史事家中的管事哪里敢胡说,既然说出了口,那便是确有其事的,沉香看看屋子里头好容易有精神逗一逗鹦鹉的卫善,咽了一口唾沫:“我去问。”
说着往外院去了,她是卫善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凡有事总是她来吩咐,人还没到侧门边,肖管事就已经客客气气叫她一声:“沉香姑娘。”
沉香也回上一句:“肖管事好。”拿眼儿一扫,确是一班女乐,宫中梨园也常见,原来宴饮总有歌舞助兴,只是后来宫里接连着办丧事,梨园里也就不许再传出丝竹管弦声了。
肖管事一看便知是有人传了消息,只不知道王妃听说了不曾,他可作不得这个主,若是把人收下了,回来王爷怪罪,退回去到底闹得难看。
沉香看过一回,问明白事由,刘刺史家的管事说是昨儿宴饮的时候说定的,刘刺史殷勤,一早就吩咐了,把家里用的这一队女乐先送过来:“好方便王府里办宴。”
沉香听见这么说,料得刘家的管事不敢胡说,肖管事正等着有个能拿主意的,既然沉香在便托了沉香:“王爷实没吩咐过,沉香姑娘不如禀明王妃,也好请王妃定夺。”
沉香知道这是肖管事不敢得罪卫善,抬抬眉毛往刘家管事的身上扫过一眼,刘家管事一看肖管事的脸色便知道这是王妃跟前说得上话的,不敢怠慢,也不敢多看,听见沉香淡应一声:“便是这些事,吵吵闹闹的没完。”
说着转身回去,回到正院,卫善还在喂鹦鹉,手里拿了个小银盒,拿小银勺子舀一点蛋黄拌小米,搁到那桃花雪洞的食罐子里头。
沉香心里倒有些忐忑,照理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家家都蓄姬妾,富户家中更是如此,刘刺史这一干女乐便不知是哪一家送的。
卫善挑挑眉头,见她在身边磨蹭,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瞧了她一眼:“有甚话你赶紧说,叫厨房里给我预备些桃花小馒头来。”
沉香掩口轻笑:“还真是瞒不过公主。”
卫善也跟着笑了,小顺子在屋外头探头张脑的,沉香又是这个神色,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是怀孩子,我又不是傻了。”
沉香便把刘刺史家里送了女乐的事说了,一面说一面觑着卫善的脸色:“怕是王爷随口这么一说,刘刺史打蛇随棍上了。”
昨儿两个还因着歌舞姬的事分说几句,偏偏是今天刘刺史送了人来,还当卫善要发怒了,连劝她的说辞都想好了,谁知卫善却没发怒。
“这甚得什么大惊小怪的,叫肖管理安排屋子就是。”既然外头风俗如此,便只能入乡随俗,刘刺史这官儿还真是好当,要是在京城里,早就叫御史参上一本了。
袁礼贤这人虽然死要名声,可也就是因为爱惜羽毛,这些事是从来都不沾的,除了宫中梨园还有歌舞乐妓之外,京中官员再没有豢养歌姬的。
沉香一听这话,立时就要出去吩咐,又被卫善给叫住了:“让肖管事安排个离得远些的院子,她们要练歌舞总有些吵闹,再问明白人是哪儿来的,原来的家主是谁,都是外来的,门禁看得严密些。”
沉香领命去了,肖管事想得更细,既收下这班女乐来,便叫个稳婆替她们看看可有怀了身子的,家里可不留不明不白的人,仔细验看过这才安排了屋子。
卫善是今儿一早起来想的这些,家里难道不办宴,既然办宴便总要女乐歌舞,这些都是免不了的事,虽然免不了,可刘刺史这么把人送上来,她也不能轻轻放过。
秦昭今日黄昏便回来了,在卫所同几个武将说一说清江屯田的事,又比试了箭法,身上带着尘土,先在书房里收拾过了,这才往后院去。
小福子一进门就见书房小厮不住打眼色,趁着秦昭洗漱的功夫一问,抽了一口冷气,王妃安排是安排了,可谁也不知道她究竟生没生气,等秦昭换过青竹袍子,这才凑上去,把事儿说了。
秦昭确是说过要置一班女乐,王府里还一处按歌台,本就比着皇城缩小了建的,总要请宴,等卫善的紫藤花会办完,他要先一步宴请武将,确是需要女乐待客,可没料到刘刺史的手伸得这么快,怕是看他连着几日都去武卫所,预备好的财政报表自己并未去看,这才心中焦急。
小福子迈了大步也跟不上王爷,撒开腿往前,到了正院门口,先打个眼色给小顺子,两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秦昭也不去管这两人打的哑谜,还没进屋就看见卫善正在挑花样子。
沉香几个都知道她不喜欢万字不断头的花色,凡有这花样的都拿出来,一气儿是子孙福寿暗八仙的纹样。
秦昭凑过去一瞧,是要给孩子做小衣裳,卫善看他来了,抬头问他:“也不知是男是女,是该挑些秀气的纹样,还是挑英气些的好。”
秦昭看着一桌子的图样,有子孙福寿、瓜瓞绵绵,也有梅兰石竹,还没显怀,就已经预备起一岁的衣裳来了,可他爱看这些:“两种都做起来,总能用得上。”
卫善横他一眼,看他比寻常更殷勤些,让沉香把花样子收了去,一抬腿儿搁在秦昭的身上:“明明走了没两步,倒觉脚酸起来。”
秦昭伸手替她按腿,落琼送了湖虾和雏鸡脯肉做的二色丸子汤来,一碗里只有两个不同色的丸子,卫善舀了一个咬下一口,又把余下的半个喂到秦昭嘴里:“这汤好不好?明儿请宴,就用这个当头汤。”
一面嚼丸子一面道:“还得好好谢谢刘夫人,送了那么一班女乐来,倒省去我许多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善咩是个通情达理的咩
一只讲道理的咩
不会吃这种醋的
双更第九天打卡
我感觉都好久好久了
竟然才九天
哭倒在键盘上
第226章 敲打(又刷不出)
秦昭一听她要谢过刘夫人, 低头不作声,两只手从脚踝揉上去, 她话说得大方,心里怎会不气, 替她揉完左腿又揉右腿, 指尖用力,轻轻拍打,从脚跟到小腿,揉得劲道适中,手艺比沉香几个都还好些。
卫善这才缓下脸色来,把余下半碗汤给他吃了, 人挨在秦昭身上, 澄清的眸子盯住秦昭的脸:“我心里明白, 可不好受, 明儿我也不会给刘夫人难堪的。”
秦昭闷闷应了一声,依旧给她揉腿, 又怕她坐着曲起腿来, 肚里的孩子不舒服,伸了胳膊把她抱到床上, 恨不得样样事能惯着她依着她,看不得她心里有一点不痛快。
两人心有默契, 这些话却不必说,秦昭自己缓过来,把这两日在卫所听见的消息说给卫善听:“胆子真是大, 修长城的钱都敢瞒下来。”
卫善一听便奇道:“上头就不追究?”一想也明白过来,这么大的地方,这许多州县,晋地修长城只有一小段,工事哪有一回就修完的,征民夫要不要钱?采买石料要不要钱?各处都要钱,报假帐只说修过了,等下回朝里查起来,再修也不是难事。
从上到下处处能有利可贪,领来的钱粮到手已经折去二三,只是没到刘刺史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连征民夫的幌子都没打,直接就把钱给吃了。
“那二三月中竟无战事?”卫善不懂得打仗,可却知道北狄游牧生存不易,牛羊未肥的时候,便靠着抢粮过活,将要冬日的时候抢上一波,春天还未能耕种的时候,冬粮早已经吃尽了,趁着雪化又要来抢一波。
秦昭一听便笑,伸手捏了捏卫善的鼻子:“善儿聪明,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确有战事,刘刺史竟未禀报,朝中半点消息也没有。”
当然不敢上报,他先贪了修长修的经费,北狄散部又确是从那一处打进来的,若要禀报战事,战报便得写得详细,上头自然要问,户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都已经修过了,怎么还这么不堪一击。
说了一个谎言,便得再说上百来个把这一个给填平,坑越挖越多,刘刺史既贪名又逐利,还想压着秦昭,可自己身上的窟窿太多,这些还没填平,拿什么来压人。
卫善这下高兴了,搂住秦昭的胳膊,伸出一只巴掌来:“贪没工部款项,瞒报北狄战事,他可已经有两条小辫子了。”说一件就伸出一根玉葱似的手指头来,兴兴头头的道:“咱们不过来了两天,日子再长些,说不准还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官儿越是做得大,这些事就越不会少,袁礼贤胡成玉一年还不知有多少本子是参他们的,什么七亲八眷干的零星坏事儿都能算在他们的头上,刘刺史本来就是不是铁板一块,硬成袁礼贤那样都没用,何况他呢。
秦昭看她眉飞色舞,两根白生生的手指头就在眼前晃来晃去,一把握住了,放在唇边亲一口,她怀了身子,他满身的力气没地儿用,只好全用在攻击敌人上了。
卫善一挨着枕头就只有那么一刻是精神的,才刚喝了热汤,肚里暖洋洋,都说怀孩子折腾人,可她半点也没觉,打了个哈欠,强撑着精神还要说些花宴的事,眼皮却撑不住了,喃喃道:“我别是怀了个瞌睡虫罢。”
秦昭并不想让她这么快就怀孩子的,可来都来了,送也送不走,吹了灯搂着她,手掌搭在卫善的肚子上,心里跟这孩子说话,多吃多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