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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14
感觉自己欠了高利贷…
第33章 生恩
姜碧微说完又想起他铁一样硬的胳膊, 只觉得身上处处都疼, 春衫已薄,人落怀中不及羞涩, 就吓得僵直了,又想起秦显带着兵丁立在她门前时的模样。
姜碧微脱口而出,跟着便红了面颊, 待要遮掩, 就见卫善瞪圆了眼儿, 两只手拉住她,认真说道:“太子哥哥人最好的,你可千万别怕他。”
卫善怎么也没料到他们这辈子竟没交际, 不仅未曾交际,碧微竟还怕他。卫善已经知道碧微说了谎, 两人相知相许,不是她说的那番境况, 可她还记得碧微提起秦显时嘴角边的笑意, 好容易重来一回, 二人难道竟要错过吗?
额间轻跳, 满心想着秦显有什么优点, 一件件数出来给碧微听:“我大哥弓马射箭样样了得,领兵征战从无败绩, 待人也是极好的。”
卫善一直都是个老实的姑娘,在她嘴里从来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从没有夸大其辞文过饰非的时候,她数完这些,便再想不太子有甚么能打动碧微的地方。
她跟碧微共患难时哪有闲情细说从前,偶尔谈上几句,便不再说,此时方才想到,她还真不知道碧微喜欢秦显什么。
她急急出声回护,碧微眼梢一动,有些了然:“我不是那个意思,殿下高义,公主可别多想。”
卫善倒不会多想,就怕她不多想,两人抱都抱了,此时竟说怕他,她没了办法,只好嘟囔一句:“往后你们见的多了,自然就知道我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了。”
碧微笑而不语,手里捏着的点心一口都不曾咬过,秦显秦昭两个待卫善自然是好的,她自己也曾有过哥哥,哥哥待妹妹什么模样,她自然懂得。
想到哥哥心中一酸,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打定主意往后闭门不出,少招事非,往后守着弟弟,等到顺义府能开府作主的时候,就是出头之日了。
马车缓缓驶到辅国公府,卫善掀帘看着,从巷口进去的一路都已经改动过了。朱漆大门改小了,门上的门钉数也按制减过,门前长道无法改,也全挖掉一排砖,在两边种上花树。
进了大门,里边的门柱上的顶石原是带花的,都磨平了去,石道边的灯和一道道仪门,上至雕花,下至画梁都透着一股新漆味儿,卫善满眼看过,心中点头。
工部官员是干这个的,又得了皇上的嘉奖,到了卫府也没人为难他,反而请他多开口,日日都备下好酒好菜,家中只有一个管事,身后跟着个笔吏,手上拿着一叠纸,哪儿不对都勾画下来,让匠人一并改了。
卫家的工程做得又快又好,连派下来的工部官员都道,外头制式对了,里头园子精致些便精致些,前朝末帝那会儿就连百姓都有越制的,更不必说是官员了,民风如此,如今把前头改过了,后面又拆了藻井,去了雕龙画凤的几块花梁,也就没有大碍了。
何况后边就只有卫善一个女眷,她身上又有公主的封号,虽封地还未定,但金印俸禄都是在品的,王妃的屋子她住着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
卫敬尧早朝过后就留在了宫中,卫善扑了个空,她只得请碧微到她房中略坐一会儿,碧微心口兀自“噗噗”跳动,喝了一盏茶,才方略定。
她坐在帘里,卫善在外间,卫管事隔着门跟她回事,一样样都细得很,连谷雨庄上要种些什么,都一并回报给卫善,这么一听,心中又觉得奇异,看她是个娇女模样,不想竟能管着许多细务。
卫善才没心思管庄上种了什么,又结了什么果子,她要分派的是这些收上来的东西都往各种送上一些,一条街上都是邻居,袁礼贤家住的就不远,给他送些樱桃蚕豆,他还能不收不成。
卫管事听见笑一笑,身后跟他儿子,怀安如今都分不出身跟着卫修跑出跑进了,反而天天跟着他爹,天天听这些细碎琐事,手上拿个小墨盒,一枝狼毫笔,纸叠着就摊在手臂上,依次把卫善吩咐的都记下来。
卫善看他写个不住,头上冒汗,外头天虽不热,也不能让卫管事站在廊下回话,叫沉香落琼两个搬了张凳子,请卫管事挨门坐下,又让人奉上茶点。
卫管事接了茶饮上一口,便道:“我们府上也有好的菜酱师傅,就给袁相家再添两瓮醋笋。”他特意提了,定是袁礼贤爱吃的。
卫善一怔,倒有些好笑,怪不得袁礼贤这人又酸又迂,竟爱吃醋笋,她点一点头,从改屋报上工部,她便知道卫管事是个难得能干的人,只家里一摊子都丢给他,小事都由他来操办,大事轮不着他开口,倒把他的才干给埋没了。
想一想便道:“我在宫里便听姑姑时常夸奖卫管家,让我有事多请教,卫管事往后想到什么,只管告诉我,妥当能办的,就一样样商量着办了。”
改屋子这么顺利,她才一提,卫管事就件件都拿了起来,家里有的东西,他只怕比哥哥叔叔还更清楚,倒要多仰赖他。
卫管事连称不敢,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生得一付忠厚相,不意肚里锦绣,连袁礼贤爱吃醋笋他都知道,自己胡摸乱找不如问一问他。
卫善干脆当面问他:“我看书房里有许多连年寄来致祭的书信,难为十多年都不忘了我爹的忌辰,年年只是回寄书信太简薄了些,既然这回哥哥要回乡迁坟也应当预备些合适的礼物,就当是这些年的心意。”
便卫善不说,卫管事也已经预备好了,这些都是自业州就跟着的旧人,青州的时候都还在一处,只后来升官的升官,调任的调任,已经几年不曾聚首了。
“顺路的都已经预备好了,不顺路的那些,姑娘看看是不是特意派人送去。”
看见卫善点头,又一并记下,两人说了一盏茶,卫管事便把家中事务都报给卫善知道,连卫敬尧这回带来的东西都已经登记造册,里头有许多都给专门给卫善的。
蜀地出好竹,还运了一套轻巧精致的竹质家具来,里头还有一座云母屏风,也都搁在库里,预备给卫善回来的时候换着摆,余下的龚扇搁臂竹编小篮儿更不必说,竟还有两乘骨花竹丝的小凉桥,让她夏天的时候坐。
卫善圈出几样来,挑几件送给赵太后,再各宫里分送一回,就当个摆件玩物,姑姑那里要挑捡着赏人,她也得给魏人秀袁妙之送出几件去。
碧微坐在内室南窗前的罗汉床上,屋里点了石叶香,细叶留在宫里,她身边只带着炊雪饮冰,兰舟提了小茶壶进来,炊雪接过替她点茶。
几个丫头压低了声儿说话:“公主可真是厉害。”
饮冰炊雪未到过宫外,也从未见过永安公主这,看她坐在外间堂前的漆木嵌罗贴彩蝴蝶椅上,两只手叠在身前,身边跟着个识字的小宫人,说一句记一句,说完了,还把一桩桩事跟对一遍。
年纪虽小却事事都有条理,心里都叹,果然是皇后娘娘身边带大的姑娘,到底不一般呢,夸上两句,又问碧微:“姑娘要不要吃炸玉兰片儿。”
姜碧微也手执茶盏,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看着卫善,仿佛看见过去的自己,良久方才低头饮上一口,杯口热气一氲,眼眶跟着发热,接连吃了一盏,才觉得指尖有了些热气,面上带笑:“不必了,我这些日子脾胃不适。”
抬眼溜出珠帘去,看一眼卫善又垂下眉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再有这一天,心里算着日子,她还要守三年孝,三年之后弟弟也快十岁了,到时候她自请出宫,想必正元帝也已经养得放心了,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就算能作自己半个主了。
母亲哥哥遭难,她想的是保全弟弟,保了性命再行复仇事,如今大仇已去,她想的便是怎么安安稳稳过日子,把茶盏搁在小桌上,听见卫善一样样吩咐,侧脸去看窗外红白芍药花,听见帘子响动方才回过神来,卫善笑盈盈走进来:“姐姐等急了罢。”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把事儿料理了,两人还又坐车回去,一道去丹凤宫,还没迈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笑声,碧微凝神一听,竟是弟弟的声音。
卫善迈过门快步进去,小跑两步就坐到榻上,挽了卫敬容的胳膊:“我还回去拜见叔叔的,不成想扑了个空,叔叔可是往姑姑儿来了。”
卫敬容先让宫人调了蜜水来给她,看她喝了才道:“你叔叔有前朝有事,还没功夫往我这儿来。”卫善才要吃蜜茶,就见她眉间淡淡的,秦昰和姜碧成两个在偏殿的地下玩成一团,可她脸色却不好看,不独姑姑,就连瑞香结香也是一样,奉茶上来都小心翼翼。
碧微缓缓进来,也捧上一盏蜜茶,目光穿过偏殿,见弟弟脸上尽是笑意,两个男孩儿你扯我我扯你,在软垫子上头玩摔跤,秦昰人不大却圆滚滚的,力气竟跟姜碧成差不多,你摔我一下,我摔你一下,秦昰也不发怒,依旧笑呵呵的。
碧微至此终于放下心来,卫家几个都是宽厚人,她才回神便见卫善和卫敬容姑侄两个似有话要说,吃了一盏茶,说了些见闻,便一刻也不多留,领着弟弟回去长安殿。
秦昰依依不舍,小胖手拉着姜碧成的胳膊,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玩伴,哥哥们好是好,可都大了,俱都哄着他,玩不到一处,来了个姜碧成,他兴头正浓:“你今儿能不能跟我睡。”
姜碧成没离开过姐姐,想要拒绝,又怕他生气,还是卫善说了话:“你就是个滚床钉,夜里最爱踢人的。”
姜碧成被姐姐领走,秦昰被宫人领下去沐浴,卫善这才探问,卫敬容却怎么也不答她的话了:“我能有什么事,这两个孩子今儿吵了一天,吵得人头疼。”
姑姑不肯说,卫善也不再问,替她揉了额角,让宫人点上安神香,度着今儿正元帝也不会来了,怕是又在符美人处,看卫敬容缓过来些,这才离开。
结香送她出门,卫善走到廊庑下,略略站定,问道:“姑姑这是怎么了?来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她问这些光明正大,结香却嚅嚅难言,最后才轻叹一声:“太子殿下来了。”
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卫善不明白太子来了,姑姑有什么不高兴的,难道她还打着让自己嫁给太子的主意,却被太子给拒了?
一路回到仙居殿,就见落琼守在门前等着,一见着卫善便迎出来,急急告诉她:“翠桐姐姐来送了一碟鲜菱角。”跟着又压低了声儿:“说今儿太子殿下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碰见了思恩公夫人,思恩公夫人提起了太子殿下母家陈氏。”
卫善长眉一皱,顿身问她:“她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欠13
累死了
不说话
并不能晚安,还要写明天的,倒在地上打滚有妹子说怀总微博都不推文,推一个我每天都在追的,大女主努力发展事业与总裁男主平等谈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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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青萍(捉)
落琼倾身向前, 凑到卫善耳边,还未开口,阶上素筝快步提了牡丹灯迎出来, 对落琼皱皱眉头:“你出来接公主, 怎么也不提灯。”
卫善出门身后跟着七八个宫人,前头有两个开道的, 后头六个, 人人手里都拎着牡丹宫灯,五步开外都照得极亮, 她说这话, 卫善便抬头看她一眼。
素筝早就发觉得公主这一年大了许多,心中极有主意,不意被她看上一眼,竟然张不开口了, 也不再说,碎步跟着卫善进去,殿中已经点烛熏香, 热水软被都已经预备好了, 捧了花露盒儿问她:“公主今儿要洒什么香露?”
卫善坐在罗汉床上, 把脚一叠,看一眼素筝:“往后翠桐若来, 你要么呢就当没看见,要么呢就往姑姑那儿报,听听姑姑怎么说。”
素筝一听便跪倒在软毯子上, 手上还拿着花露盒,低身下伏:“公主何必操心这些,娘娘只求公主日夜无忧,打听寿康宫中事,若是叫人知道了…”
“谁知道了?”已经远了她,竟还不明白,卫善再没功夫来管素筝的事:“你要讲规矩,就把你调去做教习尚宫。”
冰蟾几个看见,统统不敢上前去,只沉香上前来,替卫善解了披帛:“素筝姐姐还拿公主当孩子看呢,公主就看在她是一片回护之心,饶过这一回罢。”
身边少有得用的人,连自己殿中的宫人都想不明白,也不必她明白:“若再有下回,被我知道了,就早些替你报出宫罢。”
今岁御选采女,虽不足五千之数,充裕后宫也是足够的,进来一批放出去一批,不生宫怨,素筝虽未到年纪,但卫善去求个恩典,把她早早放出去也不是不行。
素筝唬白了一张脸,低着身子越发不敢多言,卫善看一眼沉香:“你把道理告诉她,若还不懂,拿自己当半个教习姑姑看待,往后也不必在我跟前当差了。”
后头选进来的几个小丫头多有跟着沉香落琼的,可原来那些旧宫人,还跟着素筝冰蟾,若是还拿自己当“教习”看,事事先要指摘,那便是日子过得太好,忘了规矩。
沉香扶着素筝回房,素筝且还站立不住,不明白自己侍候了三年多的姑娘怎么转了性子,临要去时,还扭头看她,只见卫善长眉紧蹙面色凝重,把落琼招进珠帘里去,她一愣神的功夫,人已经出了殿门。
隔着帘子的广白竹苓几个都不敢进前去,放下绸帘,让卫善同落琼两个人说话,一个捧了香盒,一个打开鎏金仙鹤香炉,俱都一言不发。
殿中落针可闻,往帘儿里看一看,却一听声音都听不见,兰舟初晴两个倾过香灰,手上拿着黄铜柄的香夹,便听见里面卫善提高了声儿问:“当真?”
几人俱知是有事了,抬眼去看冰蟾,冰蟾木木坐在廊庑下,吹了一身的海棠花瓣,相互扯一扯袖子,一个挨着一个退了出去。
卫善不记得上辈子还有这么一桩事,是姑姑不曾提过,还是根本没有发生,太子哥哥怎么会突然就想到了母家陈氏一族。
正元帝还有原配,这是朝中皆知的事,只从来无人提起,封了正元帝的短命爹当太-祖,那是不是也要追封正元帝的短命原配当皇后。
“思恩公夫人当真是这么说的?”卫善看了落琼一眼,落琼点头:“翠桐姐姐只说了这两句,奴婢把上回预备好的绞丝金镯子给她。”
“不对,不是思恩公夫人说的。”卫善叩指沉吟,略摇摇头:“若是前头那位,还认得陈氏,这一位思恩公夫人连太后娘娘也是头一回见,更不会知道什么陈家人了。”
必是太后娘娘提起的,她这番回乡,怕不止见了赵家人,秦显如今太子之尊,陈家自然寻上门来,卫善没想到姑姑心中不悦的是这一件事,奈何结香不肯说。
赵太后不过提一句,让她赐银是再不能够的,她自己年年领到的奉银都牢牢锁起来,藏在床底下,说给孙子存的,将来统统只给秦显一个。
她的大孙子,自来就是眼睛珠子活宝贝,卫善一直知道,也一直没拿这个当回事,可再没想到,赵太后会提起秦显的亲生母亲。
翠桐不能明言,就托词在思恩公夫人身上,明儿还是得问问姑姑,若是姑姑能说最好不过,若还不肯,就只能在结香瑞香身上再下功夫。
卫善不能明白,自己分明已经做了些事了,可姑姑还拿她当孩子看待,她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歪,黑袍将军从炕桌里钻了出来,黑爪子一把搭在卫善裙子上。
裙子上头绣了蝶儿,她身子动的时候,金银线勾的蝶翅似在扇动,黑袍将军原来悄没声息的缩在炕桌里,外头说话下帘子它动都不动,待看见卫善裙上的蝴蝶一动一动的,就再按捺不住,跳出来一把扑住。
卫善没料着它会躲在这里,倒被这小东西吓了一跳,伸手拎起它来,抱到胸前揉揉耳朵毛,落琼一手捂住心口,外头几声脚步声,兰舟掀开绸帘儿,看见黑袍将军被卫善拎在手上,两只碧眼珠儿瞪圆了,一个个都笑出声来。
“公主替它挂个玉铃铛罢,它要是再大些各种乱蹿,就找不见了。”落琼伸手接过,黑袍将军喵了一声,乖乖趴在她手上,卫善揉一揉它,猫儿要是挂了铃铛,也就捉不住猎物了:“由得它罢,它愿意出去就出去,愿意回来便回来。”
落琼一松手,黑袍将军就抖一抖毛,钻到床底下去,恁人怎么叫,都不肯再出来了。
卫善第二日一早未去长安殿,先去丹凤宫,秦昰已经起来了,他昨儿跟姜碧成约定了要去看黑白熊儿,还一本正经的告诉姜碧成,这熊是太子哥哥单单送给姐姐的,不是他的,要问过姐姐才能看。
卫善一进门,他伸着头就看,不意卫善身后没跟着新伙伴,小身子一沉,抱着饼儿又啃起来,卫善看他便好笑,叫她捏了几回,已经知道小口小口吃饼,切得大块的肉都要几口吃。
卫敬容还在梳妆,昨夜正元帝果然宿在符美人处,她把符美人的屋子安排在徐昭仪的偏殿,因她怀有龙嗣,许她住在正殿,空出来的,就由符美人住着。
卫善走到姑姑身边,结香在替她梳头,篦子沾些发油通过头发,梳了一个凌云髻,头上一顶朝阳五凤珠冠,卫善伸手替取了个胭脂盒,掀开来一看便知道是秦昭送的:“这个是二哥送的罢。”
卫敬容笑一声:“一家男人,就只有他还知道这些,比你大哥不知道要贴心多少。”
这句是话里有话,卫善捏着胭脂盒子,颜色又轻又薄,没成想秦昭还会淘换胭脂,把盒儿一盖,干脆明说:“姑姑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还不能告诉我吗?”
结香缓步退了出去,卫敬容心中微微叹息,张口却还要带些笑意,免得侄女忧心:“昨儿你哥哥过来,告诉我说,母家家贫,想奉养舅舅。”陈家一家打了多少年的秋风,怕是眼看着赵家广屋良田,便也打起一样的主意来。
陈家当年肯把妹妹嫁给一穷二白还是大头兵的正元帝,为的就是赵太后拿出来的那点聘礼钱,后来妹夫发达了,也没少上门来。
人穷志短,这一家子更是见钱就钻,妹子死了哭嚎一回,从赵太后手里抠出几个钱去,就再也没来看过秦显这个外甥。
等正元帝有些钱财了,重又上门来,赵太后没少受这闲气,等娶了卫敬容,陈家倒不敢造次,可穷人有穷人的办法,妹妹是难产死的,陈大郎就是大舅,拎了个草篮子,里头装上浅浅一层鸡蛋,上了卫家的门,说要看看苦命的外甥。
回回一个草篮子来,总要满手而去,见着外甥总要哭一哭,小儿也懂得丑美,何况陈家舅舅不说样貌,回回来总是破衣烂裳,为着要换一身新的走。
小时候的秦显是很讨厌这个乡下舅舅的,他又不识得这个舅舅,每回母亲还要他去见客。比较起来,卫家小舅舅生得俊秀快活,又会使剑,抱了他出门什么都肯买给他,另一个大舅舅更了不得,人人见他都要行礼,张口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学问。
可现在的秦显,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如今他们父子富有四海,生母的娘家人,怎么也不能过得这么落魄,就算无官无职,也该当个富足的田舍翁。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卫敬容的面前提起生母,脸都涨红了,搓着手,很不好意思的模样,祖母把陈家说得这么可怜,连饭都吃不上,他这个当外甥的,怎么过意得去。
卫敬容一听就知是赵太后弄鬼,秦显见都没见过他亲娘,养活了十七八年,身边也没有一个陈家人,当年陈家上门打秋风,头一个舍不得是赵太后,这会儿倒又来做人情。
她想了一夜,已经想通,前头那个死了也依旧还在,叹得一声便道:“显儿这个孩子,也是有良心的孩子。”
卫善想的早已经不那么简单:“袁相在修五礼,太-祖追封修陵,哥哥既要奉养陈家舅舅,那要不要在奉先殿里供生母画像?要不要…追封生母当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木有二更了
肝不动了
医生说咕噜吐是因为想吃肉了…给它吃肉,它果然好了…什么鬼为了骗肉吃所以吐么从我写月待的时候呢,就有人问为什么不像庶得了,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我已经写完了庶得,为什么还要再写一个像庶得的故事,乐趣在于各种类型和尝试,套路自己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评论区我推过的书的某位作者,宅斗写得非常精彩,第二本换写市井不被接受,可就是这本几万字的市井文惊艳到我,然后她就坑了,现在连原创都不再写了,非常可惜,我希望她回来填坑。
昨天怀总推的文叫《阿斯米尔的玫瑰》自从看了这个文变成了玫瑰迷,基友送了我一把荔枝玫瑰,水果味的玫瑰太神奇了,今天写文就把它放在桌前,香的好像在夏天,我决定微博抽奖抽这个了,心情太美好。
第35章 诘问
卫善先惊后急, 看姑姑眼睛底下隐隐泛青,容色略显憔悴,更是气上心头, 气动之下打翻了手上捏着的胭脂盒子, 里头盛着的花膏腻子粘落在裙摆上,一块一块桃花似的红的。
她穿着一条银丝浅桃红的细纱裙子, 裙摆上绣了一圈儿花蝶, 染上胭脂花膏,倒似瓣瓣桃花, 卫善顾不得裙上脏污, 胸前起伏,心中钝痛,秦显他是没有想过,还是根本不愿意想。
卫敬容苦笑:“善儿莫气, 不值当。”心中明白,可嘴上还要骗骗自己,若不拿话哄着, 叫心里好过些, 眼前的日子又要怎么过下去。
秦显所求, 也不过在业州给陈氏一族圈些田地,给些银子叫他们生活无忧, 一个字都没提起生母陈氏来,也正是因着这个,卫敬容生气一半儿是在生赵太后的气, 她自家也看不得陈氏,却偏偏要在孙子的面前提起来,毁人一句,都心中舒爽。
结香瑞香两个赶紧立到帘边,两人一个眼色,外头那些宫人便把秦昰抱起来去了偏殿,又到殿门边守着,防着有人进来,好立时过来通报。
卫善死咬住唇,上辈子提出要追封皇后的不是秦显,而是正元帝,太子失踪遍寻不着,信报初来,正元帝大怒,连发谕令着人寻回太子。
一找就找了三个多月,正元帝一日比一日见老,等知道是找不回这个儿子了,应当下令建陵修坟,签下诏书,他在紫宸殿中呆会了两日,出来的时候发间染着丝丝银白。
下的第一道政令不是风光大葬太子,而是追封原配陈氏当皇后,那一年是正元十二年年初,才刚过了新年,宫中赐下春盘咬春的那几天。
从此让姑姑在先皇后的灵位前执礼祭祀,谁也不能说不对,可十二年不曾提起,这时候提及,不过是为了叫姑姑心里难受。
旧事不提,今生既无此事,怎么说提起这话的竟成了太子!她一直以为太子是姑姑的依靠!是卫家的依靠。
卫善出了一身冷汗,初时急怒,身子一摇,眼前发青,竟站立不住,虚晃一下,倒把卫敬容唬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宣太医!”结香瑞香快步进来,扶着卫善往罗汉床上躺着。
卫善不过心急眼花,略坐便可,待要起来,姑姑怎么也不肯,按着她躺在床上,一双手轻轻抚摸她的脸,替她拍背,眼圈泛红,口中安慰,缓缓摇首:“善儿,不值当。”
到底如何不值当,她却不说了。
太医院院正拎着医箱急急赶到丹凤殿,卫善躺在南窗下,腕下垫着一块玉搁臂,太医摸了脉,面色松缓:“公主这些日子可是不曾睡好,身子有些虚,好好将养进补便是。”
卫敬容就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替她掖了被子:“往日可从没有过头晕目眩,再仔细看看,还有哪儿不妥当?”
老院正都已经六十开外,才刚被灰衣小监催得一溜小跑,已经急得额间生汗,当着卫敬容的面又不能掏出帕子擦脸,只得以袖拭汗:“公主确实只是身子虚弱,少思少忧,多睡多食,自然就好了。”
卫善不以为意,她上辈子倒是多睡多食,少思少忧了,身子也没比如今好多少,才要张口,太医又道:“公主这些日子劳累太过了。”
确是日日不断练着上官娘子教的门法,练长剑她是不成了,上官娘子就教她用短剑,卫善想学的就是这个,短剑拿在手里更轻巧。
身子一时受不住,她这才闭口不言,躺在床上,听太医又掉了几句书袋,开了药方,卫敬容让她就躺在偏殿里,让结香去煎药。
丹凤殿自采女进宫,便日日都要妃嫔过来请安,连怀有身孕的徐昭仪也只给了恩典可以坐辇,此时人已经在半道上了,又被太监遣了回去,说是永安公主不适,皇后娘娘免了请安。
各宫自然又送了东西来,卫善躺在罗汉床上,姑姑坐在她身边,秦昰也知道姐姐生病,不再吵闹,乖乖坐着写大字,小身子挺得直直的,嘴唇抿得紧紧的,肉脸蛋上满是认真的神气。
卫善拉住姑姑的手,知道这样说必然叫她伤心,姑姑能觉得出她的不同来,她自然也能觉得出姑姑已经不同了,提携美人宝林们,分派手中宫务给徐昭仪,把杨妃高高架起,可那是对正元帝,不是对她一手带大的儿子。
卫善不信秦显会想不到这些,太子也有东宫宾客幕僚,袁礼贤就是他讲师,难道他竟不知只要把陈家抬出水面,原来那些事就都饶不过去吗?
卫善哪里躺得住,她几回挣扎要起,都被卫敬容给按了下去:“你且给我好好躺着,要是闷了,我着人请姜家姑娘来,叫她来陪陪你。”
白菱松枝两个去了长安殿,姜碧微不一时就领着弟弟来了,秦昰人还坐在小桌前,眼睛却跟姜碧成打招呼,冲他弯了又弯,还惦记着要带他去看黑白熊。
姜碧微坐到卫善身边的绣墩上,看她脸带红晕,不像是生病的模样,来的时候已经听白菱说过卫善头晕,额角一跳一跳的疼,伸手解下帕子,在水盆里浸一浸绞一绞,拧得半干替她搭在额头上。
卫善一睁眼,就看见她手上戴了一只藕节翡翠镯子,就是自己送给她的那一对,嘴角露出些许笑意,总算缓过来些。
卫敬容自有一堆事要办,宫里四时都不断了节庆,还有半月才是端阳节,可这会儿就得先预备起来了,正元帝的意思是要大办,得了蜀地,就只余下江州永州吴州三地还未收入大业,前朝江宁王在南边称帝,两边战事不断,收归大业也已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卫善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到下午,心口这团火越憋越盛,却也老老实实跟碧微一桌吃了光禄寺进上的饭食,她埋头直吃了一碗,卫敬容这才放过她,又吩咐沉香往后必得看着她吃,一餐不吃过一碗饭就不许下桌。
一直到傍晚方才放过她,碧微也陪她到傍晚,秦昰姜碧成两个小娃,在外头玩了一圈回来,玩得脸上红扑扑,身上汗津津,秦昰还想去云梦泽里游船,两个约定了坐小船,要捞湖里的鱼吃。
卫善躺了半天骨头都疼了,怒气却未平,她紧紧抿了唇,打定主意要去问一问秦显是什么意思,一直憋着这口气,一等卫敬容放她,她便拉着碧微出了丹凤宫。
姜碧成跟秦昰很快熟了,两人夜里要睡一张大床,碧微乐见其成,秦昰年幼又脾性敦厚,弟弟那样小心害怕,同他一道脸上也多了笑影。
秦昰又是卫后独子,嫡出的皇子,两人一道长大,往后弟弟当上了顺义侯,京中无靠,还有秦昰在,秦昰不论如何,都会封王的。
她乐见弟弟同秦昰交好,卫皇后又品性端正,读书写字,错了一样挨打,两人一处,秦昰也没有少挨一下,是以她对卫善更多几分亲近,出门便问她:“你怎么了?身上还不舒服?”
卫善躺着还不老实,她都瞧在眼里,她一时转眼,一时又轻叹,脑里不知在转什么主意,出言相问,问了才又后悔,怕她不便说。
卫善一顿,看她一眼:“我要去找大哥。”
秦显住在麟德殿内,是东宫讲学之地,他寻常就住在殿内,读完了书便去飞龙厩跑马,丹凤宫离麟德路程不算远,只是要绕过后宫,还得防着被学士们看见。
卫善在廊下等了一会,她来回踱步,嘴唇紧咬,连她都能想到的事,太子哥哥怎么会想不到?分明就是没把姑姑放在心上,躺在床上越躺越是心凉,姑父是这样的,难得大哥也是这样不成?
等得片刻,司鼓官便在鼓楼击鼓,鼓声一路传到宫门前,跟着四处街鼓连声响起来,各坊各市便要宵禁,让归人闻鼓即回。
那些老学士们这会儿也得出宫去了,卫善手里捏着金鱼符,一路走到麟德门前,她自知来这儿若是姑姑知道了定要说她,可她不能不问。
碧微不知道到底是跟着她好,还是不跟着她好,几回欲言又止,待要抛下她罢,她这么个气恼模样不知要办出什么事来。
碧微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同卫皇后亲近,便不能放着卫善不管,她又是跟着一道出了丹凤宫的,若有什么事,宫人回报上去,恐怕卫皇后心生不满。
她还从未见过卫善生这样大的气,这个小姑娘一向同她的名字一样,待人周到脾气极好,起先疑心她,反是自己想得多了,不知为了什么竟急成这样,她有心探问,却不知怎么开口,进退两难之间,沉香道:“姜姑娘若是累了,便先回去。”
姜碧微松一口气,才要点头,就见沉香目光闪烁,她既要同卫皇后亲近,便把心一横:“她这样子,我放心不下,还是要跟着看看,若有什么事,总能劝上一句。”
沉香一向觉得自家公主待人太善,凭白来了一个不知道根底的,竟也一门心思待人好,听见姜碧微这么说,倒有些意动,连公主都没拦着,也就不再多口:“姜姑娘有心了。”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麟德殿宫门口,门前守着的小监自然识得卫善,转身进去回禀,卫善拎着裙子大步进去,身后跟着的碧微不识得这是东宫,还是炊雪拉了她一把,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她这才立定了脚步,站在殿外红墙白花树下,早知是来东宫,才刚就不该跟来。
卫善大步进门,小太监正要开口,被她伸手一挥,立时退了下去,喉咙口还卡着“殿下”两个字儿没说出来。
她迈过书房门就见一架架书之间站着人,一身宝蓝绸服,腰缠玉带肩绣金龙,正面对着书架取书,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殿中点着两盏明烛,卫善不曾看清,张嘴先是诘问:“哥哥有没有想过姑姑!”
蓝衣人讶然转身,不是秦显,竟是秦昭,他手上捧了两本书册,正待放回架上,看见卫善迎光立着,弯眉紧皱,脸带怒意,气得手掌紧攥成拳,往前一迈,温声问她:“善儿怎么了?怎么生这样大气?”
卫善发错了脾气,满腔怒意一下全消,她躺了一天,憋了一天的火气,这会儿看见秦昭,竟然委屈起来,委屈不过片刻,跟着又继续发怒,气得在屋子里转圈:“太子哥哥人呢?我要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二更
大家过了晚上八点千万不要喝咖啡
这一晚上感觉就跟白睡了一样,心跳急还做了一个神奇的梦,梦见我带着咕噜飞到山峡里捉神兽吃…梦里自己都疑惑了,这么丑这么大的鱼,肉怎么可能嫩呢…
好了我现在欠加更15了,卖身都还不起了谢谢地雷小天使噜啦啦啦
第36章 脂泪
秦昭讶然, 走过去按住她的肩膀,不叫她在书房里兜圈,看一眼门口站着不敢进来的小太监:“去沏茶来, 搁点茉莉香片。”
他抬头看看窗外, 看见一道青碧色的影子,知道是姜碧微来了, 又收回目光, 就见小妹气得晕生双颊,乌晶晶的眼瞳越加黑亮, 两只手攥成拳头, 轻轻拍一拍她:“告诉二哥,怎么了?”
这事还真没什么不能告诉他的,卫善一皱眉头,张口就道:“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在哥哥耳边说了什么, 哥哥去找姑姑,说想要奉养陈家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