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盘子两双筷子,新加坡的海鲜炒饭独具风味,李越霆吃得狼吞虎咽,差点把头埋进盘子里去。
苏云时根本没动筷子,热了杯牛奶坐在他对面围观他极为不雅的吃相,等了半天见这位爷吃饱喝足往椅子上一靠,十分满足地打起了呵欠,竟然没有半分要解释一下来意的打算。
他抬了抬眼皮,问:“这次又打算找我帮什么忙?”
李越霆笑嘻嘻地反问:“你上次连声招呼都没跟我说就偷偷跑了,你不觉还欠我一个解释吗?”
苏云时气定神闲地纠正他:“招呼是打的,不是说的。”
李越霆被岔了话题,思路差点被一下子带跑:“反正话都是说的,哦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苏云时很从容地开始道歉:“是我不好,为表歉意,我请你吃饭。”
李越霆露出很期待的神色,苏云时随意抬手点了点他面前已经被扫荡一空的盘子,轻描淡写地说:“嗯,请你吃炒饭,看来,你挺满意的。”
“喂!”李越霆感觉自己阴沟里翻了船,双手拍桌,神色却是无可奈何的。
苏云时表面看起来单纯无害,但实际上从来坑人不打草稿。
李越霆发现他得认命,放弃挣扎和抵抗心甘情愿被坑才是正确的,因为他自认也就是个十分不要脸的境界,然而苏云时这厮厉害就在于,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脸。
苏云时弯起眼眸露出笑容,如同此时新加坡的天气一样,风轻日朗,万里无云。
“苏哥哥,你在想什么?怎么又笑了?”
柳青青亲昵地凑过来,递给他一杯温好的牛奶。苏云时的回忆顷刻间被打碎,回过神接过杯子捧在掌心,舒适的温度让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让干涸的喉咙重新湿润起来:“我想起,从前都是我在坑李越霆,这一次,终于让他找到报复的机会了。”
柳青青挽着他的手臂轻轻拍着,仿佛温暖贴心的安慰:“我觉得你应该把真相告诉他,他应该会体谅你的。毕竟,你们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
“你不懂他,他看起来挺不着调的,但实际上心很软,假如他知道了真相,我保证他这一拳就打不下去了。”
苏云时轻轻蹭着嘴角,因为疼痛而不由皱紧了眉。
柳青青抬手用手掌按在他额头,帮他抚平那些褶皱不悦,看了看窗外仍旧如同瓢泼般的大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这雨能不能停。”
苏云时拉下她的手,拢在掌心轻轻拍了一下,说:“一定会的。”
一场暴风雨,机场里滞留了无数旅客,飞机留港停飞,他们的计划也不得不因此搁置。但是无论多大的风雨,都总有结束的时候。
这一整夜,雷雨恣意洗刷着天空与大地,无论是香港,还是广州,一线之隔,同样的大雨滂沱,但是,向往晴朗的心,却始终坚定。
第二天一早,台风终于结束,留下一片狼藉的街头,以及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机场出发的大厅里,李越霆身边站着重新换上一身湖水绿色小旗袍的叶颜,两个人一起歪着头看着李乐婷上蹿下跳地在背包里找护照,满脸都写着“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的无奈。
后来金冉默默地接过她手里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包,终于从某个杂物包里翻出了硬皮小本子,李乐婷露出欢喜的眼神:“呀!原来在这儿呢!”
李越霆看向金冉,不由感慨:“幸好有你。”
叶颜看了看时间,她的手腕上新戴了一只电子表,银灰色,看起来贵气又典雅。李乐婷和金冉手腕上也同样戴了,不过是粉色和蓝色,看起来十分登对,至于李越霆,他腕间那金光灿灿的就别提了,要多耀眼就有多耀眼。
金冉把自己的护照和李乐婷的护照放在一起,对李越霆说:“那我们走了。”
李越霆点点头,非常郑重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叮嘱说:“一定要小心,看好婷婷,她要是有什么,我找你是问!”
叶颜很不给面子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唯你是问,唯啊!”
李越霆“哦”了一声,努力辩解:“就错了一个字而已嘛!”
李乐婷已经笑得栽倒在了金冉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朝着叶颜和李越霆挥手:“拜拜,旅途愉快哟!”
李越霆笑容灿烂地朝着妹妹挥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叶颜也忍不住叮嘱:“路上小心,保持联络。”
李乐婷朝她挥了挥手,给她看手腕上那一抹粉色:“好的呢!”
李越霆看着李乐婷和金冉肩并肩欢快地走远,忍不住歪着头靠过去跟叶颜炫耀:“放心啦,这可是我新入手的装备,用的是战术手表的材质,无论是上山下海,居家旅行,保证好用又方便。”
叶颜瞪他一眼:“你这是在打广告吗?”
“我确实是打算让公司技术部门开发一款这个手表卖一卖的,再申请个专利什么的。”李越霆嘿嘿摸着脑袋乐,他的头发有点长了,没打发胶,垂下来有点挡眼睛,他随手抓了两下,结果成功抓出一个软萌的齐刘海。
他炫耀地朝着叶颜亮了亮自己的手表:“到时候都做成金色的,多酷啊!”
叶颜扭头很干脆地“嘁”了一声:“暴发户才喜欢的颜色”。
李越霆对此表示不满:“苹果笔记本不都出土豪金了吗?这是时尚,是潮流好不好!”
叶颜假装不理他,找出护照:“走吧,我们也该去办登机手续了。”
李越霆殷勤地追上去:“出一款银色的也没问题啊!”
叶颜推了他一把,李越霆夸张地连同行李车一起往旁边滑开,叶颜无可奈何,只能又伸手拉他一把,两人边走边闹,机场广播甜美悠扬的声音在四处回荡着。
飞往柏林的航班,已经开始办理登机手续。
抵达香港之后,李越霆首先找机会跟远在北京的小白老板通了个电话,她已经根据陈昭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保险箱的下落。而令李越霆更加惊喜的是,白薇竟然还查到了一些关于六位富商当年旧事的线索,于是他派李乐婷和金冉赶过去继续追查。
李越霆和叶颜赶往瑞士伯尔尼,乐俑至关重要,只有拿到乐俑,才能抢在冯千秋之前,破解古墓的秘密。
“伯尔尼位于瑞士西部高原的中央山地,德文名字叫做‘Bern’,意思是‘熊出没的地方’,始建于十二世纪,从1848年起,这里就已经是瑞士的政治和文化中心了。”
一辆宽阔的牧马人奔驰在连绵起伏的山间公路上,叶颜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瑞士,看到什么都觉得好奇。
李越霆很喜欢叶颜侃侃而谈的模样,她几乎是无所不知的,就像是个百科全书一样。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自信而骄傲的风采,令他不由为之心神荡漾。
他们雇佣了一个当地的司机,这里的居民主要讲德语,李越霆不擅长德语,试着跟他讲了两句英文,结果对方一脸茫然,李越霆只好用磕磕巴巴的德语勉强说清了他们的目的地,转头向叶颜感叹:“唉!白瞎了我这地道的旧金山口音。”
然而语言不通也有一点好处,英文都不会,更别说绕口的中文了,他们在这里可以肆无忌惮地用中文对话,也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
不过,李越霆心细如尘,这一点小小的防备都不肯松懈,重要的事情仍然要确保没有外人在场才能说,如果不行,就用微信打字对话,事后再把信息都删掉。
“八百多年前的老城啊!”
李越霆笑嘻嘻地感叹:“有空去古玩店逛逛,说不定能淘到什么好东西呢!”
叶颜轻哼一声:“八百年就当宝啦!长安光建都史就一千两百年了,要说建城的话,估计都超过三千年了。”
李越霆顿时露出向往的神色:“说起来,我上次去西安,都没来得及好好逛逛十三朝古都呢!什么兵马俑,大明宫,我都没看过。”
叶颜一听也兴奋了:“这么巧,我也是啊!上次好歹去了趟小吃街…别的都没逛成。”
李越霆立刻兴致勃勃地邀约:“等这趟忙完了,我们一起去西安逛逛吧!我请客,全程五星级接待,怎么样?”
叶颜想起李乐婷说过的那个笑话,李越霆的公司基本在各个省会城市都有分公司,又想起上次长春机场那个窘迫的“欢迎董事长莅临检查”的条幅,忍不住又笑起来,答道:“好。不过,千万别让你们分公司的经理再拉大条幅去机场欢迎你了。”
李越霆被她这么一说也想起那件事儿来,囧得不行,连忙摆手:“对、对,不能了,不能了!”
叶颜看他又囧又可爱的样子,于是忍不住抬手揉了两下他的软萌刘海,说:“那我等着,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可要生气啦!”
她这话其实软绵绵的,没半点要生气的样子,李越霆连忙拍着胸口保证:“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叶颜朝他笑了笑,轻巧地抬手拍在他的掌心,语气悠扬,习惯性地飙着京片子:“得了!就这么说定了!”
李越霆难得约到叶颜一起旅游,心里十分高兴,喜悦终于冲淡了他这些天来的阴霾,笑得见牙不见眼。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李越霆率先下车,为叶颜开门。
叶颜站定环视一圈,深深吸了一口略带着湿意的空气,河流蜿蜒在城市中间穿梭,不同于始终飘荡着浮光掠影的繁华城市,这里静谧、恬淡、平和,没有快节奏高强度的生活,人们安居乐业,生活平顺。
李越霆朝叶颜做出一个优雅绅士“请”的动作,早有酒店的行李员帮他们把行李箱都搬下车。李家大爷到哪里都是一副“我是土豪我有钱”的做派,叶颜已经见怪不怪,跟着他往里走去。
典型的哥特式建筑,气派、开阔,站在阳台上几乎能将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叶颜很喜欢这种感觉。
“瑞士一直是中立国家,所以没有被卷入一战和二战,远离战火,这些珍贵的老建筑才得以被完整地保存下来。”
伯尔尼老城还保留着当年的风貌,圆石铺就的街道,地面闪着自然而温润的光芒,两旁是极具十六世纪代表性的典雅拱形长廊,与红瓦白墙的尖顶古老房屋交相辉映,一路上能看到不少青铜浮雕,还有街心的彩柱喷泉,此情此景,叶颜也禁不住被深深震撼了,赞叹:“这里真美啊!”
李越霆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吹着风,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战争摧毁文明,所以人类才那么向往和平。”
叶颜随手把自己盘着的发髻散开,拨到身后,问:“你说,我们现在做的,算不算得上是在守护和平?”
李越霆感觉到轻柔的发丝掠过脸颊,一时心动,凑过去用高挺的鼻尖在叶颜的鬓角上轻轻蹭了蹭,尾音拖得很长:“守护和平是军人的责任,我们守护的,是信念,还有历史。”
李越霆难得正经说上一句话,但可惜做派太过轻佻,叶颜为此不免心跳加速,轻轻将他推开:“收拾一下,我们去银行看看吧!”
李越霆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别那么着急嘛!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先去街上逛一逛,然后吃顿好的。”
叶颜仔细端详他的表情,似乎是懂了点什么:“你要守株待兔?”
李越霆自从上次把好好的成语说成了“守树待兔”之后,就对这个记得特别清楚,悠然点头:“我们没有密码,去了也打不开保险箱,当然是要等冯千秋来帮我们开箱子啦!”
叶颜哑然失笑:“让冯千秋帮我们开箱子?你可真敢想!”
李越霆笑着嘀咕了一句:“那当然,一切皆有可能!”
叶颜扶额:“你打广告打习惯了是吧!”
李越霆抬腕在手表上按了几下,戴上蓝牙耳机,又递了一个蓝牙耳机给叶颜,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把耳机也戴上。
通话声音很清楚,内置式的蓝牙耳机十分轻便,也不用担心跑动的时候会掉,叶颜看着手表上已经预先安装的各种APP,低声嘀咕着:“除了表盘小一点,这跟手机也没什么区别啊!”
“区别可大呢!”
李乐婷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语调欢快地:“它可是粉色的,多好啊!”
金冉颇有些无奈地:“婷婷,那不是重点。”
李越霆兴高采烈地插话进来:“是重点,是重点,我们家婷婷喜欢的都是重点。”
叶颜暗暗嘀咕了一句“真是一个大写的妹控”,金冉已经无视李越霆讨好自家妹妹的行为,开始为装备正名:“这手表里装载了卫星定位装置,还集成了伯尔尼的城市地图和交通路线,除此之外,还能进行LED照明、语音识别,另外,还有射击弹道测算程序…”
叶颜一愣:“弹道测算?那不是军用的吗?”
李越霆神秘地一笑:“偶尔我们也是能用上一用的!”
叶颜双手抱着肩膀,顺势打了个哆嗦:“这个世界太可怕了!”
李越霆拿出手机连上蓝牙,把画面调到手机上,打开地图,一边查看位置一边问:“你们现在这是往哪儿走呢?怎么这么多山?”
自从苏云时失踪过一次,他就下定决心要把大家的装备升个级,尤其是追踪定位这一块儿,于是现在这个手表就可以随时显示四个人的所在位置。
李乐婷抱着薯片抬着头看窗外:“好像是往叫什么‘天门山’的方向去的。”
李越霆皱皱眉:“张家界?不对啊?你现在不是在陕西渭南境内吗?”
金冉在旁边纠正:“是去潼关,说是在秦岭里,有个叫‘天门山’的地方,不是你说的张家界的那个。”
李越霆有点搞不清楚地名,摸着头问:“潼关,那是哪里啊?”
叶颜笑着给他解释:“《水经注》中有记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因谓之潼关。’潼关自古以来被称为‘天下第一关’,易守难攻,是长安的一道天然屏障。当年安史之乱,安禄山的叛军攻破了潼关,才逼得唐玄宗带着杨贵妃出逃马嵬坡。后来唐玄宗在马嵬坡赐死了杨贵妃,逃入蜀中,而太子李亨更厉害,直接跑到了宁夏灵武,在那里登基当了皇帝。”
李越霆想了想才理顺:“潼关距离西安不远是吧?”
叶颜点点头,李越霆已经把线索全都整理到了一起:“潼关、长安、隋代乐俑、唐代金银器、还有神秘的古墓…”
他大胆地猜了一下:“莫非,我们要找的那个古墓就在秦岭里面?”
叶颜点点头:“很有道理。”
李乐婷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哇哦!难道我们要下斗了吗?”
李越霆很无奈地纠正:“哎…下斗是盗墓的,我们可不盗墓…”
李乐婷兴奋不减:“无所谓嘛!下去看看热闹也好啊!”
叶颜笑嘻嘻地参与讨论:“看千年粽子吗?”
李越霆坐在沙发里,脑子里各种凌乱:“啊?到底粽子是什么啊?为什么千年了还不坏?”
李乐婷和叶颜两个人笑作一团,金冉也眉眼带笑,毕竟事情有了点进展,大家都挺开心。这时候李越霆的手表响了,他低头看了看,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把通话接进频道,白薇的声音响起来:“冯千秋已经到巴黎了,预计明天就能到伯尔尼。”
李越霆拍拍手:“太好了,就等着他来了!”
白薇声音很平静地又说:“苏云时他原本预定了今早的航班,但是,他没有上飞机。”
李越霆的笑容僵在脸上,猛地站了起来:“什么?他没有来伯尔尼?能查到他去了什么地方吗?”
叶颜走过去抬手按在李越霆的肩膀上,沉沉往下压了一下,示意他要冷静。
白薇回答:“查不到。”
李越霆用力握了一下拳头,忽然问:“金冉,你还记得上次让你查的那个护照身份吗?”
金冉想起以前苏云时也曾经用过另外一个护照的身份,赶忙打开电脑开始搜索,很快眼前一亮:“有了!”
李越霆急切地问:“他去了什么地方?”
金冉答道:“北京,早上的航班,现在早就到了。”
李越霆当即脸色一变:“遭了!小白,快,快去陈昭那里!”
叶颜立刻明白过来苏云时要干什么,冯千秋和李越霆争夺乐俑,苏云时不愿插手,所以,他转向了另外一条线索。
千门的倾天局除了事关古墓、乐俑和金银器,也必然与那六位富商二十年前的共同经历有关。
苏云时这时候去北京,显然是已经知道陈昭被暗中保护在那里。
陈昭是目前唯一的幸存者,除了密码,他还知道另外一个秘密。
关于六个人过去的秘密。
李越霆自诩为君子,自然不会逼供,白薇碍于身份,也不能下手太过,所以陈昭不说,他们也就只能自己查。
但是苏云时不同,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自然会用上十分手段,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白薇已经开始踩着高跟鞋往外跑,一边吩咐司机准备车,同时联系保镖确认陈昭现在的位置。
“他、他在房间里洗澡。”
保镖们被吓了一跳,半信半疑地集体冲进了房间,一脚踹开浴室的门,花洒还开着,水流击打在地面上发出哗啦啦的水声,然而里面竟然空无一人,浴室的窗户开着,被风吹得一晃一晃。
保镖们顿时傻了:“人、人不见了…”
白薇彻底被气疯了:“还不快追!”
这时候要再追哪还有那么容易?
柳青青把车开得快飞起来了,陈昭裹着件浴袍,蜷缩在车座一角,头发还在滴水,胆战心惊地盯着苏云时手里闪着锋利寒光的小匕首:“你、你要干什么?”
苏云时随手把一条毛巾扔到他脸上,说:“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
柳青青把车拐上环路,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反正他们也没有目的地,就随便开着玩。
陈昭都快被吓尿了,这高瘦的男人在他洗澡的时候直接翻窗进来,二话不说就用匕首抵着他的脖子,把他给劫持了。
陈昭多少也算是个人物,社交圈没少混,看人也算准,对方明明看起来柔和优雅,眼神却带着杀气,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剑,被敛藏在精致的剑鞘里,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势必吹毛断发,见血封喉。
苏云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块木头,转了个花儿拿在手上,陈昭战战兢兢擦着头发,小心地瞥过去,那块木头是浅黄色的,还带着点香气。苏云时就随手用匕首轻巧地削着木头,一时间木屑纷飞,他的手又稳又快。
陈昭总觉得那每一下都像削在自己身上一样,缩着脖子用力往后躲,那么大个人,都快把自己缩没了。
苏云时把木头削成一朵花,扔在一边,撇嘴说道:“无聊。”
他这时候终于抬起眼淡淡瞪了陈昭一下:“花梨木,认识吗?”
陈昭抖筛子一样地点头:“知道!知道!”
苏云时嘴角一抹冷笑:“花梨木质地硬重、耐磨,强度高,我也照样能把它削成一朵花,你觉得,我要是用这把匕首削开你的皮,抽出你的筋,会有多难?”
陈昭忍不住瑟瑟发抖,他经历过死亡的威胁,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然而面前这位爷说的,显然比死还要可怕,削皮抽筋,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啊!
他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云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地自言自语:“从哪儿开始呢?”
陈昭抽搐着试图去扒窗户,然而所有的窗都是电子遥控的,早已经上了锁,他绝望地拍打着玻璃。
苏云时轻轻笑了一下,随手一拽就把陈昭拉回来,扔在座位上,他手指一翻,匕首在指尖轻巧地翻了个花,他随手挥出,在陈昭耳畔直刺,陈昭只觉得耳畔一凉,顿时恐惧地惨叫一声:“啊!!!”
苏云时收了手,指尖一抹冰凉,抖掉上面的发渣:“开个玩笑,别紧张嘛!”
他说这话的语气听起来特别像李越霆,柳青青自己嘀咕了一下,但是没敢说出声。
陈昭大汗淋漓,冷汗一阵一阵地往下淌,四肢都瘫软了。
苏云时又把花梨木捡回来开始削,一边悠悠地问:“说吧,二十年前,你们到底干了什么,保险箱里的乐俑是从哪里来的?”
陈昭支吾了一下,他已经被完全吓破了胆。柳青青这时候在驾驶座上轻笑着出了声:“我劝你还是早点说实话的好,提醒你一句,他身上的匕首,可不止那一把。”
苏云时冷冷瞥了柳青青一眼,锋利无比地吐出两个字:“多嘴。”
柳青青嫣然一笑,继续开她的车去了。
陈昭看着寒光四射的匕首一下下削着木头,无力地抬手擦了一把冷汗,真相说出来他就是个死,然而在死和生不如死两者之间,显然还是后者更可怕一些。
“二十年前,我们六个人,实在穷得过不了了,听说邻村有人在秦岭的山里捡到过金器,所以我们就商量着,冒一次险,赌一把…”
明明发生在二十年之前的事,但是现在回忆起来,仍然还是那么清楚,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陈昭的回忆很漫长,苏云时把匕首在指尖转了个花儿,然后收进口袋里,听得很认真。
秦岭深处,大山起伏错落,在山与山的交接处,散落着很多小村庄。就像是一条玉带上点缀的珍珠,每个村落都只住着三五户人家,村落之间如果想要往来的话,徒步要走几个小时的山路。群山当中,有座不起眼的小山,当地村民称它为“天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