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要是离队长近了,会被毁容或者杀人灭口吗?”步小安双手没停,打怪,打怪,打妖怪。
“我知道你上面有人,进这里也是靠关系,连文凭都假得离谱,但你后台再硬,也硬不过他们,如烟的爷爷,据说是位老将军。”
步小安心里奇怪,她怎么知道我的文凭假得离谱?手下慢了一拍,一群青面獠牙的妖怪扑上来了,手指连动,迟了,迟了,哦,哦,MY GOD,玩完。
步小安手托下巴,虚心请教,“如何才能远离队长呢?”
“不要贴上去不就成了。”张秀秀盯了步小安一眼。
“要是他来找我呢?”步小安笑嘻嘻地问。
“听说他带你去李子园对吧?如果你不想有麻烦,可以拒绝。”
步小安错牙,何红杰啊何红杰,你到底有没有背过保密条例,我邀请你一起去摘李子,也没必要到处张扬啊。
“哦?要是像今天早上一样无意碰到,又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避嫌了吗?”
“可是你告诉我你的好朋友如烟很伤心地哭了,说明我避嫌也没有用吧。”步小安微微一笑。
张秀秀急了,张口欲解释,步小安双手虚空压压,“刚才我听你说了那么多,礼尚往来,你也听我说几句。”
“张秀秀同志,你要帮你朋友,可以,你同情你朋友,也可以,但是,你不能要求别人去迁就她。她跟队长什么关系,我不需要知道,我跟队长什么关系,也不需要跟谁打报告,今天早上我不是要避嫌,而是觉得挺无聊,这么美好的一个早上被破坏了。
她费如烟爱上谁,尽力爱就是,若他们倾心相爱,任何人都不是她的阻力,而不是一见女性靠近就上前劝阻、警告、恐吓、暴力,这技俩很低级。
再说说你,你在这当中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帮助她对别人进行劝阻、警告、恐吓,就因为她帮过你不少忙?你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不如花在刑事侦探上,也可以花在体能训练上。
你现在担心的应该是这段时间的实习能不能过,介入别人的感情纠纷对你没一点好处。至于我,不用你担心,用你的话说,我上面有人,今天这里不留我,明天我可以去别的地方,老将军也不能只手遮天。张秀秀,认真实习吧,不要为了像我这样一个今天在明天不在的人去浪费你的精力。言尽于此,不爱听就当我没说过。”
步小安合上电脑,小跑去食堂,应该没关门吧?
食堂大门铁将军站岗,呜呼,真关门了。非任务期间,还让肚子空着,太不划算。步小安决定去美食街犒赏自己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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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黄昏,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一座城市被灯火笼罩,空气中白天的热气渐渐散去,夜色如水,连天空上几颗不太明显的星子都显得格外宁静,清柔,像一双远方的眼睛,在静静地注视。
这样的场景,步小安突然觉得有些寂寥,她想起了曾在巴基斯坦的无数个夜晚,炎热,蚊虫横行,被黑色掩映的枪弹一触即发,枯草丛中的隐藏的蛇突然暴起,吐出长长的毒信,到处是垃圾,又脏又乱,却偏偏有着公然交.媾的游勇和□。
那时,她连睡觉都打开着一只眼睛,没一刻能放松,如今崩紧的弦彻底松下来,她竟然经常在梦里梦到那个地方,大漠日落,天上长河。
步小安掏出手机打电话,刚拨了几个数字,又停下,再等等吧,等再安全一点,危险系数再低一点。
钱超和费如烟从咖啡屋出来,钱超眼睛一抬,正看见步小安站在街道上发呆,过路的人从她身边走过,灯光在她身上流转,她茕茕孑立,神情似是落寞。
落寞?这丫头会落寞?钱超肯定自己看错了。
“走啊,在看什么?”费如烟有些不耐烦,她是打电话想约云锦年出来,没想到来的是钱超。
“没看什么,走吧。”钱超拉着费如烟就往步小安相反的方向走。
哪知费如烟却在这当口看见步小安了,她挣脱钱超的手,踩着高跟鞋,蹬蹬几步走了过去。
“步小安,你在这儿做什么?”费如烟口气不善,她无法忘记早上云锦年注视她的目光。
步小安仿佛被打搅了一样,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步小安,我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逛街。”步小安冷声回答,没多看任何人一眼,向前走。
钱超有些奇怪,这样的步小安和平时的快乐的,青春的,活泼的步小安不一样,那是不曾有过的表情,那么冷漠,坚硬,却带着凛然大气,身上有种无法靠近的危险感,让人不敢造次。
费如烟也感觉到突如其来的阴森,她看着步小安的背影,眼神复杂,没再追上去。
钱超到底没憋住,第二天就给云锦年说了他的感觉。
“和平时截然相反,很冷,很酷,很有夜色感,她站在那里,就好像黑暗为她服务似的,相当融洽。”
云锦年没有说话,神情清冷,但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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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小安星期天打算脚踢李子树的愿望到底没达成,当天接到报案,白山一矿场收留智障人做苦力。刑警一队立刻接手调查。
白山在国内有宝山之称,盛产煤矿,石灰石,铜、钴等,铁矿石、硫铁矿,是以有民谣唱,“进得宝山来,捧得元宝走”。
白山距离市区有四五小时车程,沿途从满街的商铺再到零星,再到没有,田多起来,齐膝的水稻长势喜人,从嫩黄逐渐金黄,从轻浮逐渐沉甸,田又少了,树多起来,连绵翡翠的绿,青亮欲滴,树越来越多,越来越成片,白山近了。
刑警大队的车子进入白山,经过一路打听,终于到达目的地,白山一矿场,这是一个石灰石矿。矿场负责人立即迎上来,步小安眉头一皱,只怕,此次“进得宝山来,必会空手走”了。
钱超直接说明来意,那名负责人叫李明为,连声说冤枉,他的矿场从来没有用过智障人,并拿出花名册,矿场一共六十三人,他让手下一名负责人全部把人叫出来。
陆陆续续的人出来,一个个烟尘满面,身形憔悴,有几位刑警上去询问,步小安没上去,却跟李明为要花名册,李明为有些迟疑,到底还是给了她。
步小安一边翻着名册,一边问,“这个名字,陈正,怎么下面一条红线?”
“这表示已经离开的人员?”
“是死了还是不干了?”步小安漫不经心地问。
李明为生气了,“警察也不能咒人死吧?开矿作业是很讲究吉利的!请你不要随便开玩笑!”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想问他去哪高就了。”步小安嘻皮笑脸。
“在外哪个活不比山里轻松?人家积了一笔,回家做点小生意去了。”李明为语气明显不耐烦。
“那倒是,山里钱多,活重,想轻松一点的都不愿意进山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步小安合上花名册递给李明为,顺便又补了一句,“这花名册挺好看的。”
李明为疑虑地看了步小安一眼,接过花名册没再接话。
云锦年对李明为说,“你照你的花名册把人念一次,念到谁,谁就过来。”
李明为照办,打开花名册,“杨树生。”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走出来,云锦年点点头,“回去吧,不用归队了。”
“唐七四。”出来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满头头发像一堆杂草。
“冯小天。”…..
“史云刚。”出来的一个身体健壮的大汉,衣着头发稍显整齐,步小安眼睛看着这人,突然觉得有种违和感。
像所有喊到名字的人一样,史云刚走上来就要走,步小安一脚踏出去,一脸笑容,“你叫史云刚啊,跟我表哥名字一样,我表哥是江城人,你是哪里人?”
“我是泰阳人。”
“一南一北,隔得远了,要是近,我介绍我表哥给你认识。”步小安真诚地说,向史云刚伸出右手。
史云刚迟疑了一下,握住了步小安的手,向步小安点点头,松手,离开。
“蒋先明。”一中年男人蹒跚地站出来,当步小安向他伸出手,他有点慌,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才握住步小安的手。
云锦年眼睛一眯,去看步小安,只见她笑容灿烂,连声对握手的矿工说,“你们辛苦了!”很把自己当领导。
接下来步小安开始捣乱,每念到一个名字,她都要冲去跟人握握手。费如烟皱眉,悄声跟钱超抱怨,“她这么闹腾,你是副队长,也不管管。”
钱超没有动,神色深讳莫测。
作者有话要说:哈,被女配瞄上了。
收到本文第二颗地雷,水的六次方扔了一颗地雷。
多谢!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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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步小安预料的一样,此行表面上一无所获,回到刑警大队,一队人坐进办公室,云锦年看看众人,“有什么想法,讨论一下吧。”
赵锃亮说,“我问了几个工人,他们的回答没有问题,很专业。但我觉得太专业了,反而有点不真实。”
“你怀疑工人是假冒的?”
“不,他们是真正的工人,看手指就能看出来。全是老茧,指甲缝里全是石灰白,皮肤上还有很多小块受伤后的疤痕,连身上都有一股石灰的呛味,要作假假不到这个程度。”
“我认为要找到报案人。如果真有其事的话,他必定知道内情。”费如烟说。
“今天我值班,是我接到的报案电话,听声音是个男人,但他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我问他叫什么,他将电话挂了。”岳林说。
“我们可以到其他矿场查问,从侧面了解这个矿场的情况。”张秀秀说完自己的意见,涨红了脸,眼睛却看了下步小安。
“也不排除报假案的可能,现在骚扰警察的电话越来越多,也有可能仇富心理,那些矿老板,哪个不是腰缠万贯啊。”
“我觉得可以查一查那个叫史云刚的人,也就是步小安的表哥。”钱超扬眉看了一下步小安,特意加重了表哥二字。“这个人我感觉有问题,不像一般的矿工,这人从身体状况到外形,再到神态,都与众不同。”
赵锃亮也笑了,“别人面对小姑娘细皮嫩肉的小手,心里慌乱,还将一双脏手擦几下才去握,这个人没有。显然见过世面。”
众人回想起那场面,都笑起来。
步小安也笑,看来有违和感的不只她一人。
何红杰忙着记录,刷刷刷写个不停,步小安开着录音笔,却趴到何红杰身边看他记录会议。
讨论了二小时,除了查询史云刚,却再也没拿出一个好的方案,云锦年宣布散会,一个个陆续走出会议室。
步小安没动,何红杰走时拉了她一把,步小安举举录音笔,何红杰松手,他以为她要听录音。
云锦年问步小安,“你有话要说?”
“有几点。”
“说说看。”云锦年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步小安的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第一,咱们警察保密不严,嘴巴有点关不住风。”
“等一下,你认为是我们内部泄密?”云锦年打断步小安,敲敲桌子,给人一付你拿不出理由看着办的紧迫感。
步小安不受威胁,正色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举个例,我的个人情况,比如走后门,比如假文凭,不应该连张秀秀都知道,尽管情况属实。张秀秀消息来源费如烟,费如烟消息来源钱超,队长,您说咱们的副队长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云锦年皱眉,“你接着说。”
“第二,我们到时,李明为就在等我们了,说明他事先得到了消息,准备出了六十三个没有问题的人给我们临检。赵锃亮说了,回答得越滴水不漏,越有问题。矿场从来不是一个公正平安的地方。可以肯定,矿场不止六十三个人,另外的人被藏起来了。”
“第三,花名册也是假的,是做给我们这类人看的,矿场的花名册应该有矿场的特点,脏、乱。但那个花名册看起来很干净,连字迹都一致。”
“第四,史云刚那个人确实要查,我握他手的时候,感觉他手上茧子不多,说明干活不多,不像一双在矿场打工的手。”
“你打算从哪里下手?”随着步小安的声音,云锦年越来越沉静。
“我觉得可以从离职人员展开调查,当时不敢打草惊蛇,不敢多问,但花名册的二个离职人员人字应该不会有假,人来人去本是职场规则。”
云锦年注视着步小安,她态度从容不迫,分析有理有据,脸上有一股正气,这不是那个偷李子的可爱的孩子,也不是要老板多浇点香菇汁的有趣的女生,此时,她比任何人更像一个刑警,也许,钱超那天在街上见到的她,才是真正本色。
“步小安,我可以绝对相信你吗?”云锦年沉声道。
“可以。因为有人告诉我,你可以相信。”步小安微笑。
“没有绝对?”
“没有。”因为你有软肋。
云锦年心一跳,面对步小安黑白分明的眼睛,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心里骤然一阵难过,也许,应该改变了。
“为了保证不被泄密,我将这事交给你暗中调查,需要任何帮忙你亲自找我开口,我会全力协助。”云锦年果断地说,为了那个绝对。她说,他可以绝对相信她。
“如果涉及到高层,队长将如何处理?”
“这是你必须相信我的一部分。”云锦年微微一笑。
“步小安接受命令。”步小安站起来立正。
云锦年笑意加浓,“我们会合作愉快的。步小安。”他的语气像对多年老友,充满温情和期待。
步小安点点头,转身离开。
“你为什么弄个假文凭?”云锦年还是挺好奇克莱登。
“时下不都是这么要求吗?”步小安灿烂一笑,“我只有经历,没有学历。”
门打开又合上,那个俏丽青春的身影消失。
该是怎么样的经历啊!
云锦年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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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小安请假了,据说跟队长磨了一小时才得逞。
警方调查史云刚,发现这人没有问题,没有犯罪记录,在矿场工作快一年,做事比较懒散,重活不做,脏活不做,所以他的工资是全矿场最低的。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努力,他回答说,自己还没适应矿场工作环境。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发现其他问题。
之后云锦年三次去白山,还是一无所获,云锦年认为有人报假案故意搅乱,宣布此事不再提。
钱超和赵锃亮都有疑惑,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服从命令。
十天后,云锦年去西山李子园见到了步小安,步小安还带有一人,正是白山矿场前工人陈正。
偌大的李子园,并不见人,三人席地而坐,陈正向云锦年讲述他在白山矿场的所见所闻。
陈正是去年三月去的白山一矿,今年三月离开,就在离开前的一个月,他亲眼在看见一个人血糊糊地从矿场抬回到工棚,当时他想去观看,却被负责人拦住了,让他马上开工,并且两三叮嘱其他人不要将此事张扬,否则影响开矿进度老板怪罪下来大家吃不了兜着走。
陈正听明白了里面的威胁意思,大家没敢声张,只是私底下有人说那是个智障,失足摔死的。陈正说,其他矿场也死过人,矿老板的做法都一样,严禁议论,严禁扩散,曾经有人离开后无意中暴露过白山矿场的秘密,结果那人在一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少了三根手指,腿又莫名其妙地蹶了。
“那人叫什么名字?”云锦年问。
“好像姓江,名字不知道,说实话,那里面的事我们都不敢多说,要不是步小姐说动我,我真希望永远能忘记那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回忆起那里暗无天日的一切,陈正仍然心有余悸。
陈正走后,云锦年看着一脸沉思的步小安,突然说,“既来之,则安之,踢李子吧。”
步小安抬头望望树上一颗颗圆溜溜地果儿,青的红的都有,水旺旺,光灿灿,息在绿叶间,风吹过树叶,果儿时隐时现,像一个个顽皮的孩子在跟你挤眉弄眼。
步小安索性躺到地上,伸手伸脚,“真希望它能落到我口里。”
“可以试试。”
云锦年站起来抬起一脚,只听得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树下下起了一阵李子雨。
步小安突然笑着跳起来,她的嘴里居然真的叨着一枚青中透红的果子,一口咬下去,汁水一满,从红润的嘴角流出来。
云锦年突然伸出手,拇指在步小安的嘴角轻轻擦了一下,那抹酸甜的汁水打湿了云锦年硬冷内心中唯一的柔软。
步小安口里包着半口李子忘记了下咽,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云锦年收回手,嘴角有丝丝麻麻的感觉,她有些不知所措,这些,全在她的计划之外。
“吃完口里的,别卡到了。”云锦年轻轻拍了一下步小安的头。
步小安醒悟过来,有些懊悔,自己刚才貌似好傻。她甩甩头,极力掩饰心头那种异样的感觉,“我们接下来要找那个江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