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的眸光倏地一寒,“好了!先起来说话!”

桑丘弘知道,父亲如此的语气,已经是有些薄怒了。

“睿儿,你先起来说话吧,别让你祖父跟着着急了。”

“父亲,孩儿在外受了多少苦,可曾对您说过一个字?”桑丘子睿的眸色突然就清明了许多,再不似之前的悲苦郁沉。

“儿子自知自己的相貌有异,无论是文武,皆是不敢大意疏懒,儿子尚记得,幼时曾与付家的一位表妹走得亲近,可是谁知,不过月余,那位表妹却是被人在桑丘府内推入池塘,人虽是救了上来,却是寒气入体,多年来一直是缠绵病榻,始终是未见好转。”

“父亲,您可知,自那次以后,儿子便再不敢与什么人太过亲近,更是几乎没有了什么至交好友?”

老太爷原本寒厉的眸光,此时,亦是多了几分的愧疚,沉吟了一下,眼神往一侧一闪,老夫人会意。

“芙蓉呀,来,我们娘儿俩陪着云小姐去你那儿坐坐,顺便再帮着她看看,可有伤了别处?”

付氏有心留下来,可是如今看到了老夫人的眼神,亦是无可奈何。

拿帕子将眼角的泪拭了拭,只得是点头,叫上了云浅夏,往外走去。

云长安也不傻,自然是知道桑丘老太爷这是不想着家丑外扬,可是他却是说什么也不会走的,毕竟,伤了的,是他的妹妹。

云浅夏这一走,桑丘弘便直接就上前一步,一把将桑丘子睿给拉了起来。

桑丘子睿倒是配合他,也没有再坚持继续跪着,倒是一旁仍然跪着的任氏,这会儿察觉到了几分的不对。

“不!子睿,你相信二婶儿,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的。”

桑丘子睿冷哼一声,“那是什么样的?”

话落,冲着老太爷深深一揖,“祖父,若是今日伤的是孙儿,孙儿自不会计较,毕竟她也是长辈。可今日伤的是孙儿恩人的妹妹,而且还险些就命丧于我桑丘府上,无论如何,今日孙儿也要为云小姐讨回一个公道。”

老太爷一抬手,原本立于他身后的老管家立时便上前,将原本跟着任氏进来的一干仆从,全都带到了一旁,当场挨个儿审讯了起来。

问过了四个人后,任氏直接就是惊呼一声,晕了过去。而她的夫君桑丘业的脸色,亦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桑丘子睿一脸鄙夷地看着任氏,不屑道,“连她自己的下人都承认是她们先对云小姐动了手,祖父,您当真觉得还有再审下去的必要?”

老太爷看了一眼一旁的云长安,也知道若是再问下去,丢脸的可不止是任氏了。

“来人,任氏得了疯魔之症,即日起,不得再出院门一步。”

“是,老太爷。”

桑丘业一惊,若是在这会儿将任氏给关了起来,那么他们二房的女儿们,自然是也跌了身价儿,二皇子那里,怕是就更为困难了些。

“祖父,这是怎么了?母亲?”

桑丘子赫一进来,便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昏躺在了地上,连忙上前,将其抱起,“母亲,母亲,您醒醒,这是怎么了?”

桑丘子睿冷笑一声,装什么装?若不是收到了消息,这会儿正忙着在外头布局的他,怎么可能会如此急匆匆地便赶了回来?不过,若是他不回来,后头的戏才没法儿唱了,不是吗?

桑丘业故作自责地轻叹一声,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以眼神示意他,要赶紧想想办法。

“祖父,这里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母亲嫁入桑丘家多年,她是什么样的脾性,您还不知道吗?再说母亲与她无冤无仇,又何需再去欺负她?”

桑丘子睿的眉毛一挑!好!等的就是这一句!

“那依着大公子的意思,就是说我妹妹一个人将自己的手弄伤了,还将他们这么多人都给陷害了?不仅如此,还收买了你们桑丘府这么多的下人和护卫?”

云长安轻蔑地一笑,“呵呵,我竟是不知道,静国公府的下人,竟然是如此地好收买!最离谱的是,我妹妹还能收买了二夫人身边儿的贴身仆从。看来,我妹妹的本事还不是一般的大!”

这话分明就是嘲讽了!

桑丘子赫也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这个,的确是有些牵强。可是他也是在赌!

赌老太爷要维护桑丘家的名望,赌老太爷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小丫头,就如此重惩桑丘家的儿媳,如此一来,岂非是太抬举了这云氏兄妹?

“母亲,母亲您醒了?”

桑丘子赫一脸的激动,而右手则是不着痕迹地紧握了任氏的,并且是在其掌心用力地摁了一下。

任氏看着儿子的眼神,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低泣道,“赫儿,母亲是被人陷害的!母亲也不知何故,竟然是会这样。”

轻泣了几声,任氏再看向了一旁的云长安,“云公子,我知道我这话说出来可能会令你无法信服,可是也请你想一想,我与云小姐以前素未谋面,今日初见,我堂堂一介官夫人,何故要去与她为难?”

桑丘子赫将她半抱半扶着起来,在一旁站下。

“父亲,大哥,我嫁入桑丘家二十余年,何曾做过一件于桑丘家族声望不利之事?再说,即便是我真的要对云小姐不利,自当是该避人耳目,又何苦要如此明目张胆地与她为难?说句不中听的话,那云小姐便是再尊贵,论及身分,焉能及得上我?与她为难,岂不是自降了身分?”

云长安冷哼一声,“这么说来,是我妹妹买通了府上的下人了?呵!还真是让我意外,原来桑丘家的下人,是如此地好收买。桑丘公子,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桑丘府我们可是真不敢住了。以后若是你再出些什么事,指不定也是被说成了是我们兄妹收买了府上的下人,做了手脚了。”

原本老太爷也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若说这个任氏真的有意来为难云浅夏,的确是应该偷偷摸摸,或者是小心着些的,怎么可能会如此光明正大地欺上门来?

这的确是说不过去!更何况任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太爷的心中岂能没数儿?

任氏出身大家族,自小便当成了名门主母来培养的,焉能不知道轻重?怎么可能会无端地做出这般没脸的事儿来?

可是这云长安一席话,又让老太爷有些不明白了。

若说是有人陷害她,可是谁又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是能买通了这么多前前后后的下人?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任氏自己的贴身婢女?

这件事儿,无论怎么想,都是透着几分的诡异,怎么琢磨,都是有几分的不对劲儿。可是偏老太爷想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到底是不是这个任氏的过错。

原本老太爷是要重罚任氏,可是如今桑丘子赫的出现,让老太爷又犹豫了几分,毕竟,这个长孙还是当真不错的,不仅仅是从一些政事上能为桑丘业分忧,而且,如今已是快要成亲了,若是此时传出他的生母出了什么问题,怕是要有其它的变数了。

“启禀父亲,此事,依儿子看,怕是另有缘由,您看,是不是?”

自事情发生后,桑丘弘始终是未曾说过什么太过难听的话,念的也就是他们的兄弟情分,再则就是刚刚还当着一些女眷的面儿,不愿意让自己的弟弟一家太过丢脸,可是现在?

桑丘弘的脸色突然一寒,眼神亦是从未有过的冷冽,身子笔直得宛若就似一棵青松,不止有寒气,亦是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了几分的抵触。

“二弟,此事已经是如此明显,想不到你竟然是还要偏袒着这个妇人说话。刚刚有她们在,为兄的不想让你们太过难堪,可是现在,你竟然是为了她,而将眼前的事实忽略不计,甚至是连我儿的性命,也不考量在内,二弟,你太让我失望了。”

桑丘弘的突然发声,让桑丘业顿时一惊,脸色大为惊异,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向来温和宽厚的这个兄长,今日竟是能说出这样重的一番话来。

“大哥,你!”

“二弟,刚刚睿儿所说的话,你都没有听到吗?且不说今日之事,是不是任氏所起,单凭着这些年来她在暗地里做的那些手脚,你是当真不知么?”

任氏的脸色一白,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是在桑丘子赫的暗示下,最终未说出什么。

老太爷的眸光一寒,满是皱纹的手上,亦是一紧。

“老大!”

没有如以往唤他一声弘儿,而是直接叫了老大,这是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分?

桑丘子睿没有错过老太爷眸底的一抹惊艳之色,想来,父亲的突然呛声,怕是让老太爷分外得高兴了。

“父亲,孩儿知道自己身为嫡长子,当是处处时时谦让弟妹,若是这静国公府世子之位,二弟瞧着中意,直接拿去就是。儿子也不是非要承袭静国公不可。只是,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是,何必要去为难我的妻儿?”

这话已是说得十分直接,便是老太爷也有些忍不住觉得是不是过了?

“父亲,您?”桑丘子睿假意相阻,不想却被桑丘弘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出声。

“父亲,这些年,子睿到底是受了多少苦,遭到了多少次的暗算,还用儿子再与您细说吗?这一次袭击他的人,无一例外地全都凭空消失了一样,儿子虽然是查不到什么线索,可是也不代表儿子就是个傻子!”

最后一个字的音落,桑丘弘的视线,有些失望地落在了自己最最疼爱的弟弟的身上。

桑丘业则是因为这个眼神,突然就是莫名地一怔,然后觉得自己的浑身上下,似乎是都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唯有那略有些心虚的眼神,出卖了他。

桑丘弘心伤地闭了闭眼,“管家,不是还有几个下人没有开口说话吗?再去审!”

管家看了一眼老太爷,见老太爷没有任何的反应,便明白这是默许了。

一旁的任氏并不清楚那些人到底会说什么,只不过,她总觉得今日,似乎是一切都太过巧合,亦太过诡异了。

桑丘子赫的心思则是飞速地急转着,今日之事,看似不过就只是一名小小的民女受了伤,可问题是,对方是京城云家的人,是云苍璃最为在意的一个外甥女!

云苍璃是什么人?无论是明是暗的身分,他自然是知道的!

表面上看云家的身分、地位似乎是不高,远不及桑丘家。可是只有他们知道,一旦是真的触怒了云家,那么,云家的报复,更确切地说,云苍璃的报复,他们未必就能承受得起!

可是这些,任氏身为一介妇人,自然是不会知晓的。

因为桑丘家的族规,任氏的身分,还没有重要到能进入桑丘家核心权力的地步!这种事,整个儿桑丘府的女眷,除了老夫人和付氏,其它人,再无人知晓。

如果事情的发展,最终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那么,他该如何取舍?

任氏哪里知道,此时自己最为疼爱,甚至是看得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儿子,此时,竟然是已经在为他自己考虑着退路了。

终于,桑丘业明白过来,眼神有些复杂道,“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时觊觎过你的世子之位了?再说了,今日不过就是那位云小姐受伤之事,怎么又会牵扯到了睿儿的事?”

“怎么会没有牵扯?二弟,云家兄妹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先后两次,救了睿儿的性命,而且在此之前,还治好了芙蓉的顽疾。在他们住进桑丘府之前,便是因为突然遭到了莫名的袭击,若非是子睿早有安排,你以为他们兄妹此时还能安稳地待在了听风居?”

老太爷的眉心一动,是呀,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在此之前,的确是有人潜入了他们兄妹所住的小院儿。与今日之事,若说是凑巧,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亭子里一时静寂了下来,倒是不远处管家审问着那几名仆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几人皆是习武之人,无需管家回来禀报,已是将事情的大概,听了清楚。

任氏不会武,自然是听不太真切,不过,眼看着自己夫君的神色大变,而扶着自己的儿子的身子亦是一僵,她还是有些了几分的狐疑了。

可是如今她是一介被人怀疑的对象,自然是不敢轻易地开口,免得再被桑丘弘给她冠上了一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只是,待她真切地听到了管家的回复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回老太爷,刚刚这几人都交待,说是因为二夫人要云小姐在云公子为二公子准备的药里加些东西,可是云小姐执意不肯,这才起了争执。”

一句话,整个亭子里的人,个个色变!

云长安则是一愣,低喃一声,“原来如此么?可是妹妹刚刚为何不说?”

桑丘子睿轻叹一声,“云小姐是心善之人,这等事,便是她说了又如何?谁人会信?再则,她亦是不想让我们桑丘家内斗,再引人怀疑了她的用心了。唉!想不到,一介外人,竟是如此地为我桑丘家考虑,可是我们自己?”

桑丘子睿适时地止了声,眼睛里,却满是失望!

桑丘老太爷的眉眼颤了颤,冰寒如霜的眼神如同是一片雾霾笼罩在了桑丘业的身上。

桑丘子赫的手亦是一颤,怎么可能?

不过,一想到了之前母亲每每提及到了桑丘子睿的冲动情绪,以及后来妹妹的婚事对母亲的打击,他倒是真的信了几分。

若是为了女儿,为了儿子,她是真有可能会做出什么不利于桑丘子睿的事的!

桑丘业呆了,傻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出现了这种事。

而桑丘子赫的反应最为迅速,直接就松开了任氏,扑通一声,便跪在了老太爷的跟前。

“祖父,母亲她,她定然是一时糊涂,还请祖父开恩。”

任氏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一时糊涂?开恩?

这么说,儿子是要自己认下这个罪名了?

可是自己一旦认下了这个罪名,便意味着自己从此以后在桑丘府里,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自己若是担下了这个谋害长房嫡子的罪名,那她还有什么资格再让桑丘子睿唤她一声二婶儿?还有什么资格再在这桑丘府里立足?

任氏的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了那立柱,才没有让自己做出更为失态的举动。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自己的确就做过这些事呢?自己是脑子一时发热,才会想出了这样卑劣肤浅的法子?怎么会真的想到了来收买云浅夏这个贱人?

如今倒是好了,人没有收买成,反倒是惹得自己一身骚。

若是这个罪名一旦是被老太爷给认定了,那么,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做桑丘家的二夫人,还真是不好说了。

“二弟,你就说句话吧!千错万错,都是母亲的错。若是你觉得不解气,就打大哥两下也成!”

桑丘子赫不愧是桑丘老太爷较为倚重的孙子,竟然是转头冲着桑丘子睿磕了两个头,然后一脸的虔诚与自责,好似是他自己做下了多大的错事一般。

老太爷的眉心动了动,凭心而论,对于这个孙子,他还是比较喜欢的。

才华虽不及子睿,可在为人处事之上,却是十分的圆润老到!

将来若是桑丘子睿承袭了静国公府,将来少不得得有一个这样儿的人手在一旁帮衬着些。独有一个桑丘公子,不可能支撑起整个桑丘家族。可是若没有桑丘公子,怕是桑丘府庞大的根基,便有可能会开始慢慢地损毁了。

老太爷很快便在两个孙子之间,做了取舍。

“子赫,你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一切都是任氏的过错,要罚也是罚她。”

任氏的身子一颤,求救的眼神,快速地扫向了桑丘业。

可是桑丘业却始终低着头,对她求救的目光,根本就不可能察觉到。而任氏也明白,事已至此,便是他收到了自己求救的信号,怕也是会选择视而不见的。

任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绝望,自小长于大家族中的她,如何不明白,在家族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随时都可以舍弃的棋子。

只是,她不甘心!

能安稳地做了二十余年的二房嫡夫人,又岂会没有些许的手段?

能在这二十余年里明里暗里给长房使绊子,她任氏又岂是一个好算计的?

任氏紧咬了嘴唇,眼中立时使有了一层的水渍,在桑丘子赫的一侧跪了,抬头就对老太爷道,“父亲,这几日儿媳一直亦是觉得有些头脑昏涨,偶尔还会认错了人,叫错了名字。今日之事,儿媳终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得赫儿提醒,这才想起,似乎是前天,还将那马蒂莲的花瓣给揉进了点心里,想要自己用。若非是被身边的嬷嬷提醒,怕是自己就先中毒死了。”

说着,眼角的余光,还不忘往远处一扫。

只是这会儿她与那些个仆从们离的远,她的声音虽然是刻意调高了几分,可是这会儿那些仆从个个儿吓得胆战心惊,哪有心思再理会这个?

桑丘子睿的眼睛眯了眯,这是想要转移视线了?

扭头与云长安对视了一眼,却见他反倒是勾唇一笑,“二夫人这话还真是有趣。”

话落,对桑丘子睿道,“二公子,别说是我们冤枉了二夫人,至于刚刚她说的那番话,不如请二公子找人去验证一下?”

管家挑了挑眉,见几位主子都不说话,才抬了脚要出去,便听得云长安又道,“慢着,不是我信不过府上的人,实在是你们的这变数太多。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是又成了二夫人的脑子不好使了。还请管家问清楚了二夫人,哪几位下人知情,然后再带过来审问的好。”

老太爷睨了云长安一眼,见他一脸神神在在的模样,虽不似先前那般恼火,可是眼底的寒意却不见减去半分,遂点了点头,默许了。

管家问好了之后,果然就带了两名仆从过来。

云长安抢先问道,“二夫人说是昨天做点心,险些将那麝香给掺了进去,自己服下,可有此事?”

几人一愣,便听得一位嬷嬷嘴快到,“回云公子。正是。”

“哦,不对不对,是我说错了,二夫人说的不是麝香,是马蹄莲的叶子。”

“对对,马蹄莲的叶子。当时奴婢还说二夫人怎么将这东西给揉进了面里了。还好奴婢发现得及时,便将其给清了出来。”

“是这样么?你确定?”桑丘子睿道。

他问这话时,眼睛则是一直紧紧地盯在了桑丘子赫的身上。

桑丘子赫原本是有心为母亲开脱,可是偏偏一触及到了桑丘子睿那冷冰冰的眼神,便无端地有了几分的心虚,竟是张不开嘴了。

“是的,奴婢没记错。”

“不对呀!刚刚二夫人似乎是说的前天。”

这两名仆从被他们这变来变去的话,几乎就给绕晕了,连忙又点头道,“是前天吧,可能是,奴婢一时心急,记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两名仆从现在哪里还敢抬头?都是伏在了地上,恨不能立时寻个地缝钻进去,也好过在这里受这分儿罪。

答案已然是再明显不过!

任氏的脸色白得像极了一张死人脸,一双凤眸瞪得有些惊恐和绝望,这一局,她输了!而且还是输得凄惨,输得彻底!

桑丘子赫的唇紧紧地抿着,万般懊恼地瞪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若是她能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走,一切又岂会成了现在这般境况?

若是她能安分地认个错,其它的一概不提,不要妄想着再推翻自己身上的这个罪名,又岂会如此地难堪?

桑丘子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般地憎恶自己的这个母亲!

自己怎么会有了这样一个愚蠢,且无知的母亲?

桑丘子睿轻蔑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再转头问道,“这么说,先前二夫人带了你们过来,强逼云小姐在我的药里面做手脚,你们也都是清楚的?”

两人的身子齐齐一颤,其中一名仆妇,已是受不住这亭子里太大的压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另一个比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哆嗦了半天,硬是没有挤出一个字来。

而长风则是适时地大步进了亭子,手上还捧着一样东西。

“回二公子,这是属下带人刚刚在屋子里发现的。当时,屋内还有老太爷派过去的护卫。”

意思就是说,这不是他的栽脏,当时屋子里,可是还有老太爷的人呢。

“这是何物?”桑丘弘道。

云长安踱了两步过去,拿到眼前看了看,再嗅了嗅,眉头一紧,双眸寒光更盛,“竟然是丹砂!”

“丹砂?”桑丘弘惊呼一声,“这?可是有毒?”

“此物若是服用过量,或者是微量长期服用,则是会引起慢性中毒。会令服用之人肾肝慢慢腐烂,致人失眠多梦,记忆力减退,头痛头晕,手脚麻木,更严重者,则是会心肺衰竭而亡。”

桑丘弘听罢,惊得倒退一步,满脸的不可思议,然后再有些惊诧地看着地上的任氏,伸手指着她,竟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太爷冷眼看着这一切,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氏,你如此心狠毒辣,我桑丘家,已是再不能容你!”

------题外话------

还有哪个妞儿说女主弱的?来来来,站出来,我保证不打你!这么厉害的浅夏,竟然是能同时让这么多人陷入了她的幻境,而且还能布置了一个如此巧妙的局,这还叫弱?

任夫人注定是炮灰了,你们可以暂时无视她了。

第七十四章 何人设局?

桑丘老太爷一句容不下你了,彻底地决定了任氏的命运。

真正让老太爷下定了决心的,一是从屋子里搜出来的丹砂,再就是向来好脾气的桑丘弘,总算是怒了!

身为桑丘家的家主,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出现什么内斗。可是问题是多年来老二一家的确是做的太过。

如今大儿子总算是脾气硬气了一些,这让桑丘老太爷的心底,多少有了几分的安慰,毕竟,身为下一任的家主,若是太过软弱,怕是难以担起整个家族的重任了!

有的时候,心狠,也是必要的条件!

当天晚上,听风居被人收拾整齐,桑丘老夫人更是又让人送来了不少的好东西,上等华锦所制的帐缦,造型精美的灯台,官窑所出的精品茶具,甚至是连被褥都是换成了最好的锦锻所制。

浅夏看着被布置地焕然一新的房间,心情不错。

“啧啧,想不到你这么一发威,倒是还能给自己换来了更好的待遇。早知道这样,是不是应该将地方选在了我的屋子?”

穆流年白了云长安一眼,“行了。你没看到浅浅的脸色到现在还有些白?”

白天有关任氏的一切,自然都是假的!

无论是那些仆从的交待,还是任氏自己的认知,没有一样儿是真实的!

不过都是因为浅夏用了秘术,用穆流年的话说,就是用催眠术,强行更改了她们的记忆罢了。

这是浅夏头一次对着这么多人同时使用,自然是极为耗费心神。

所以几乎是一整天,她的脸色都是有些不正常的,太过惨白!

这在付氏和老夫人看来,是今日任氏之举,将她给吓坏了。哪里知道,不过就是因为她自己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所致?

“浅浅,来,先坐下,我让三七去熬鸡汤了,一会儿好好补补。”

浅夏嗔怪地看他一眼,“我不过是有些累了,哪里就需要什么鸡汤来补身了?你也太小题大做了些。”

“什么小题大做?事关你自己的身体,怎么能不小心些?你才多大?若是现在不好好地调理着,若是将来再落下些什么毛病,可怎么是好?”

浅夏的嘴唇嚅嗫了两下,到底也是没有再说什么。知道这是为了她好,若是再多说,未免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妹妹,我瞧着二房的人,果然是觊觎了这桑丘家主之位了。唉!他们可是亲兄弟呀!我倒是觉得那位桑丘大老爷,未免是太过好脾气了!只是处置了一个任氏,便如此轻易地满足了。”

浅夏摇摇头,“桑丘弘的确是心软,不过,他也有他的底限。之前桑丘子睿遇袭之事,他虽是没有证据,可是这么多年来,自己儿子被人暗杀了多少次,他岂会一点儿数也没有?”

穆流年点点头,“或许,他的难处,与我父王的,有几分的相似。”

“有可能!”浅夏点头,接过了穆流年端过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不过,桑丘弘顾虑地,不一定就是任家,他是一个极孝之人,说不定,是为了桑丘老太爷和老夫人。”

“你是如何得知他是至孝之人?”云长安翻了个白眼儿,“就是因为他多年的隐忍?我不信!”

“你可还记得老夫人曾有一妹妹遗失之事?”

“记得!”

“听说这些年来,桑丘弘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直到近几年,许是觉得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这才渐渐地收手了。”

云长安一愣,“我还以为这不过就是桑丘子睿,用来接近你的一个借口,这么说,倒是真有其事了?”

“砰砰!”

三人一愣,门外一个声音道,“公子,您要的牛乳,属下为您取来了。”

穆流年顿时大喜,门一打开,竟然是青龙手上提了一个小壶,十分小心地送到了穆流年的手上。

“行了,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没人注意到,僵立在了门口的青龙的嘴角抽了抽。主子大老远地让他来一趟,就只是为了让他送一趟牛乳?怎么自己突然就有了一种极为不受重视,极为不受重用的感觉?好心塞!

对于青龙,浅夏他们自然是不陌生的。这五年的时间里,可是没少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青龙,三七去做了鸡汤,要不要一起用一些?”

浅夏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青龙立马就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