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凝此时打了个哈欠。

元平帝问:“乏了?”

叶凝掩嘴再次打了个哈欠,笑吟吟地道:“是有点,不过荷花开得正好,臣妾还想多赏一会再回去歇息。”

元平帝说道:“赏荷也不急,我们在行宫里还会待上半月,你…”

元平帝说话时,叶凝伸手拈来一块荷花酥,正要放进嘴里时,却忽觉胸口闷闷的。她放下荷花酥,也不想吃了,抬头看向元平帝。

元平帝说了个“你”字后,就再无话音。

叶凝微怔,轻轻地唤了声:“陛下?”

元平帝这时方回过神来:“赏荷不急,你乏了便回去吧。素红,送娘娘回去。”素红应声,走前来扶了叶凝缓缓下了石阶。

离去前,叶凝顺着方才元平帝所看的方向望了几眼,入目之处也只是大片大片的粉荷,并无什么异样。可刚刚元平帝的神色却有几分古怪,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元平帝行到水榭边,他定定地看向荷塘深处。

他刚才不经意一瞥,似乎在荷塘深处见到了一抹粉紫的身影,尽管是一闪而过,也仅仅是一张侧脸,可他依旧认得出来,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林悠兰。

可惜只有一瞬间,那道人影又消失在荷塘深处。

元平帝也不知是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见到林悠兰了。他唤来万海全,吩咐道:“让人去搜查荷塘,看看今日有谁进去过了。”

“是的,奴才明白。”万海全刚退了数步,元平帝又道:“此事不得声张,”微微一顿,似是想到什么,他又道:“此事也不得让良妃知道。”

万海全应声,领命离去。

叶凝本来有几分困意的,可回到荷香殿后,困意也没了,反倒是有几分饿了。

她唤了素红去灶房里做些吃食,而后她随意拿了本书册躺到贵妃榻上。贵妃榻旁边是半开的小轩窗,窗外的景色极好,一抬头望去便是极具江南风格的秀丽山石,山石上爬满了绿藤,极是生机盎然。

叶凝看了会书,忽有一阵风刮来。

她将乱了的鬓发拂到耳后,侧目一望,方才还是好端端的天竟是说变就变,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的艳阳天,如今也不过是片刻,竟是布满了乌云。

素红捧了食盒进来,前脚刚进荷香殿,后脚就下起倾盆大雨。

素红将做好的吃食一一从食盒里拿出,摆放在食案上。她拍拍胸口说道:“幸好奴婢走得快,不然就成落汤鸡了。这江南的雨说下就下,连个招呼都不打哩。娘娘,奴婢做了您平日里爱吃的几个小菜。”

叶凝看了眼,果真都是平日里自己爱吃的。

她放下书册,坐到食案前。

素红给叶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说道:“娘娘,您尝尝,奴婢听说江南的排骨与我们丰阳城的味道不一样呢。”

叶凝夹起排骨,刚要送进嘴里,却闻得一股刺鼻的酸味。

她连忙放下,胸中一阵反胃。

她捂嘴了嘴,一旁侍候的宫人赶忙端来小金盆。叶凝吐了吐,却也不见吐出什么来。素红紧张地道:“娘娘怎么了?可是奴婢做得味道不对?”

叶凝推了推那碟糖醋排骨,说道:“味道太酸了,拿走吧。”

素红一听,倒是觉得奇怪,她让一旁的宫人拿走了糖醋排骨,说道:“娘娘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吃酸的么?这碟糖醋排骨,奴婢也是按照娘娘平常的口味来做的,怎么今日却…”

仿佛想到什么,素红眼中有亮光迸出。

“娘娘!莫非…”

叶凝习惯地摇头,可转眼一想,她这个月的月事推迟了半月,如今还没有来,再想想近来自己的表现,还真的像极有孕了。她面上也有喜色,也顾不得肚子饿了,赶紧道:“去传王太医来。”

王太医一把脉,面上也是大喜之色。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有孕两月了。”

素红的眼里绽放出光彩来,不等叶凝吩咐,素红就自告奋勇:“娘娘,奴婢马上去告诉陛下。”

叶凝含笑点头,瞅了眼窗外的暴雨。

她道:“小心些,外面雨大。”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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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殿外暴雨如注。

殿内的元平帝显得有些焦躁,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时不时看向殿外。小永子眼观鼻鼻观心的,安静地在一旁侍候着,瞅到外头的暴雨,他心里难免有些担忧万海全。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前几次也是这样,只要万公公一出现,就必定雷雨大作,冬天打雷的那一回,狩猎的那一回,还有到江南行宫的这一回。明明之前还好端端的,万里碧云,一点下雨的征兆也没有,可现在…

小永子心里头突然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元平帝眉头紧拧的,他此刻是越发肯定他没有出现错觉,光天化日之下的,荷塘深处确确实实是出现了一个人,那抹粉紫的身影也的的确确是跟林悠兰有**分的相似。

虽然稍纵即逝,但荷塘十里,藕荷又生得有人那般高,里头想要藏个人也不是难事。

若那人当真是林悠兰…

思及此,元平帝的心微微地颤抖着。之前见到一闪而逝的那道人影,他先是惊讶震撼,而后反应过来时满满的惊喜。这两年来,他找了她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不管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南的行宫,也不管她身上曾发生过什么,她仍旧是他心尖上的人。

这一趟来江南行宫避暑,果真是值得的。

“小永子。”蓦地,元平帝喊道。

小永子连忙应声:“奴才在。”

元平帝说道:“出去看看,万海全怎么还没回来。”都半个时辰了,办点事情怎么这么慢。

小永子再次应声,心里琢磨着陛下到底在找什么人?陛下这么着急的神情,他也就在上回良妃被掳走时见过一次。

小永子刚出去,万海全就回来了。

元平帝不等万海全行礼,就道:“可有查到什么?今日有谁进了荷塘?”

“回陛下的话,今日统共有四个宫人进了荷塘采莲子。奴才把人都带过来了。”万海全拍拍手,四个宫人鱼贯而入。头一回面见圣颜,四个宫人颇为拘谨。

元平帝道:“都抬起头来。”

宫人们纷纷抬头。

元平帝认真一扫,四个宫人里并没有哪一个与林悠兰相似的。元平帝拧了眉头,道:“就这四个?还有呢?”

万海全答道:“陛下,奴才看过记名的簿册,进荷塘的宫人都有写下进出的时间,今日就只有这四个宫人进了荷塘里。”

元平帝是万分确定他见过林悠兰的。

他望向跪在地上的四个宫人,她们分别穿着浅碧和天蓝的襦裙。他吩咐万海全:“把行宫里今日穿粉紫衣裳的宫人都找出来。”

万海全一听,微微一怔,他道:“陛下,这样的话恐怕会惊动了良妃娘娘,之前陛下说过此事不得让良妃娘娘知道。”

想起叶凝,元平帝抿了抿唇,良久方道:“罢了。”

就在此时,跪在地上的浅碧宫人忽然哆嗦了下唇,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陛…陛下可是找幽蓝?”

听到“悠兰”二字,元平帝整个人精神为之一震,目光如炬地扫向宫人。

“你说什么?”

浅碧宫人说道:“今日本该是奴婢当值的,但奴婢身子不适,幽蓝便替了奴婢去,在簿册上所登的名字也是写奴婢的。”

万海全见状,哪会不知皇帝在打什么主意。宫人话音刚落,万海全便给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去把人带过来。”

元平帝问:“哪个悠?哪个兰?”

“回陛下,空谷幽兰的幽,湖蓝的蓝。”

元平帝听罢,心里头不禁有些失望,不是悠兰,而是幽蓝,兴许是人有相似罢了。在元平帝轻叹了一声时,有内侍进来禀报:“陛下,素红姑娘求见。”

元平帝道:“传。”

素红一路奔来,暴雨再大,也抵挡不住她一颗兴奋的心。她千盼万盼的总算盼到这一日了,娘娘终于有孕了!

素红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陛下,奴婢来报喜了!”

元平帝先是一怔,而后眸子骤亮,方才微微颤抖的心此刻已然变成狂跳不止,他屏住呼吸,问:“是…是喜脉?”

素红连连点头。

“方才王太医来把过脉了,说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听到此话,元平帝心中的喜悦亦是如同素红那般溢于言表,他一拍手掌,迭声道:“好!来人,重重有赏,前来伴驾的所有人都有赏!喜事呀!当真是天大的喜事呀。快,摆驾荷香殿。”

众人听了,也是满脸喜色。

万海全连忙招了龙辇来,可抬头一见乌云密布的天,他不禁想起冬日里的那一场暴雨。万海全说道:“陛下,外头快要打雷了,不如待雨停后再去吧。”

元平帝哪里等得了,他摆手道:“不坐龙辇,万海全你打伞,朕走过去。”

“那…那方才的宫人…”

元平帝脚步微顿,道:“待她过来了,让她在殿里候着。”

万海全瞅瞅天边忽闪的电光,心有戚戚焉,但皇帝执意如此,他做奴才的也只好照办,唯有在心里千盼万盼莫要再发生那样的事,即便当真要发生,请劈到他的身上来吧!

皇帝所住的行宫离荷香殿也也不算近,走过去起码也要两刻钟。万海全心惊胆战地撑着伞,边走边看着轰隆隆作响的天。

元平帝走得很快,万海全在元平帝身边打着伞,他身后跟了若干内侍,还有素红。

今日元平帝是前所未有的高兴,先是见到了与林悠兰相似的宫人,如今良妃也有了两月的身孕。现在风雨纵然大,但丝毫也掩盖不了元平帝灿烂如春日的心情。

蓦然,一抹粉紫的身影映入元平帝的眼中。

隔着重重雨帘,可元平帝依然是第一眼见到了。那道粉紫身影狼狈地坐在草丛上,浑身湿嗒嗒的,小鹿一样的双眸露出无助的神色来。

那张脸果真像极了林悠兰。

元平帝立马就知道她就是方才宫人口中的幽蓝。尽管面容极其相似,可元平帝也能认得出来她并非是林悠兰。幽蓝有与林悠兰相似的容貌,可她不是她。

元平帝眼尖,一眼就发现幽蓝受了伤,她捂住脚踝,而不远处正有一条游走的乌蛇。

万海全顺着元平帝的视线望去,也发现了远处的草丛上坐了个粉紫衣裳的宫人。素红也注意到了。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幽蓝数眼,心中变得警惕。

那穿着粉紫色衣裳的宫人即便此刻狼狈不堪,可一点也不损她的美貌,尤其是现在眉头微蹙之态,倒像是风雨飘零中的一朵白莲,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素红忽然轻呼一声,说道:“哎呀,奴婢忘了一事,娘娘说想吃莲心糕。陛下,奴婢先去灶房。”

素红的话拉回了元平帝的思绪。

他道:“去吧。”

素红应声,又道:“娘娘得了喜脉后也十分高兴呢,还一直和奴婢念着说想亲自告诉陛下。哎呀,奴婢先告退了。”

素红退下后,元平帝看向幽蓝的目光少了几分灼热。

不过万海全始终跟了皇帝许多年,皇帝一个眼神,他也能猜得出五六分的意思,正要吩咐身后的内侍,可这时天空倏然轰雷大作,一道雷直直地劈下。幸好的是没劈中皇帝,只是劈到五尺开外的一块巨石。

万海全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陛…陛下…”

尽管知道她不是林悠兰,可看在林悠兰的脸蛋上,元平帝对万海全道:“扶她起来,让太医过来看看。朕自己过去荷香殿。”

一内侍接过伞。

而元平帝刚走不到五步,天空中又有一道雷直勾勾地劈下来!

而这一回,劈中的再也不是巨石,而是皇帝这个活生生的人!

万海全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再次看到皇帝微卷的乌发和微黑的面皮,万海全欲哭无泪。他上辈子定是与雷神有过节吧。不然老天爷为何要这么待他!

此时万海全也顾不得草丛上的宫人,他连忙吩咐道:“此事不得声张,快扶起陛下,你,去叫王太医过来。”万海全镇定下来,心想着此事还得告诉良妃。

如今皇帝倒下了,这行宫里能做主的人也只剩下良妃一人。

万海全又道:“快,你去禀报良妃娘娘。”一瞅草丛上的幽蓝,万海全眼里顿说时心有不悦,若不是这个宫人,他们早就到荷香殿了,又哪会出这样的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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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什…什么,陛下被雷劈了,”

听到内侍的禀报,叶凝的面色当场就变了。若不是有宫人扶着,怕是早已跌坐在地。内侍也知良妃有孕,只好委婉地道,“陛下并未受伤,现在只是昏迷了,还请娘娘宽心,如今行宫中只能由娘娘把持大局。”

叶凝深吸一口气,镇定地道,“本宫明白。”她望了眼窗外,又吩咐道,“此事不得对任何人声张,本宫立刻过去。本宫殿里的素红呢?”

内侍答道:“回娘娘的话,素红姑娘之前去灶房里给娘娘做莲心糕了。”

叶凝道:“快去唤她过来。”

内侍应声,先行离去。待殿里只剩叶凝宫中的人后,叶凝厉声道:“你们都听好了,这事不得对任何人声张。”

如今皇帝在行宫,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回宫里,到时候她也难逃其责。方才打雷时她是有想过皇帝被雷劈一劈的,可想归想,她却不能保证这一回是不是雷一劈两人又会互相换了身体。能换固然好,可…若是不能呢?这雷一劈,要是皇帝就此丧命,那朝纲必然大乱。她不过一介妃嫔,肚里也是刚怀有龙种,又哪能及得上楚昭仪的已经五岁的皇子?更何况楚昭仪背后站着的是太后娘娘。

叶凝面色紧绷。

所幸此时外头的雨势渐小,雷鸣闪电也销声匿迹。叶凝唤了宫人备轿。上轿时,素红也刚好从灶房回来。素红回来的路上已经从内侍口中得知皇帝被雷劈之事。

她撑了伞跟上轿子。

素红边走边压低着声音与叶凝细细道来,经过皇帝所停留的地方时,素红眸色微闪,她道:“娘娘,方才有宫女在那儿被蛇咬了,凑巧遇到陛下,陛下颇是垂怜。”

这话一出,素红心里始终有几分忐忑。

娘娘有孕,本来这些事儿也不该告诉娘娘的,以免扰了娘娘的心神。可是万一那宫女是个有野心的,趁娘娘有孕期间爬上了龙床,到时候传回了丰阳城,娘娘的颜面也不知该往哪儿搁了。

隔着轿帘,素红无法看到叶凝的神色。她只好再添一句:“不过后来奴婢故意提起娘娘,陛下也没有搭理那个宫女了。”

此时轿内的叶凝面色不像素红所想的那般凝重。

元平帝若在行宫里宠幸个宫女,也是无可非议的。她也早不是当初的叶凝,皇帝要临幸谁便临幸谁去,她如今更担心的是皇帝能不能醒过来。

叶凝道:“此事待陛下醒后再说。”

叶凝刚到,万海全就迎了上来。她扫了万海全一眼,万海全哆嗦了下。上回良妃被雷劈,也是他在身侧。如今陛下又被雷劈了…

“娘娘…”

叶凝打断万海全的话,边走边问道:“太医可有来看过?太医说了什么?陛下的龙体现在如何了?”

万海全道:“太医说陛□子并无大碍,不日便能醒来。”

穿过纱帘,叶凝停下脚步。

“不日是什么时候?本宫要一个确切的日子。”被雷劈不是小事,万一传到有心怀不轨的人耳里,这事就不好办了,且这回前来行宫的朝臣也不少,皇帝总得要露面的。

万海全微怔。

不知何时,良妃竟是架势足足的,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万海全几乎以为眼前的良妃被皇帝附体了。他回过神来,说道:“奴才这就去问王太医。”

叶凝迈开步伐,绕过屏风后,方见到榻上的元平帝。

一旁侍候的宫人无声地行礼,叶凝摆摆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叶凝这时才走上前,瞅到面色微黑的元平帝,她不由得想起那一日。

她一醒来就成了元平帝,看着镜里的皇帝,也是这般的面色,因雷电而变得焦黑,本是顺直的乌发也在头顶卷得像是椰菜花,甚至还有几分像是波斯国的人。

叶凝安静地看了几眼。

此时万海全过来,说道:“回娘娘的话,王太医说不超过五日。”

叶凝松了口气,五日不长,要瞒过去不难。知道皇帝没事后,叶凝一直紧皱的眉头松缓下来,她睨了万海全一眼,淡淡地道:“和本宫说说,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陛下好端端的会被雷劈?万公公,这一回你可是难逃其责,正所谓事不过三。”话锋一转,叶凝又道:“不过本宫也知天有不测风云,你且与本宫道来,本宫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说倒是可以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万海全心中咯噔了下。

叶凝面无表情的,万海全一时半会也猜不到叶凝的心思。唉,如今的良妃娘娘心思比陛下还难猜呀。素红这时给万海全使了个眼色,万海全登时明了。

他道:“回娘娘的话,陛下得知娘娘有了喜脉后便迫不及待地摆架荷香殿,可半途中却遇到了一个受伤的宫女,皇帝就命奴才带宫女去让太医救治。那个宫女肤白唇红,是个美人儿…”万海全说得十分委婉,忐忑地看了眼叶凝,又道:“不过比起娘娘的日月之辉,那宫女也只是萤火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