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可对的东西不代表就能坚持,就算坚持了也不一定就会有结果。

感情一事,往往最让人觉得无能为力。

两情相悦是幸运,单相思最是苦闷。

而喜欢上了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人,那便注定了将会面对无边的痛苦。

“隐舒出身不怎么好。”林蝶衣起身,缓步走到凉亭栏杆旁,身子斜斜倚着柱子而立。

第2391章 不同寻常的关系7

出身不怎么好?

九倾抬眸,沉默地跟夜瑾对视,然后各自无声叹了口气。

往事总是让人唏嘘惆怅。

“他是前朝罪臣之后。”林蝶衣声音很轻,却能听得出其中清晰的黯然,“用很多达官贵人的话来说,就是最卑贱的奴籍,世代为奴,永世翻不得身。后因为容貌出色,不幸被卖进了勾栏馆,那时候他才八岁。”

这真是一个不怎么美好的故事开端。

九倾微微蹙眉,倒是未曾想到,所谓的出身不怎么好是这样一个意思。

“林姑娘。”九倾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隐将军不管有着怎样的过去,都跟我们没有多大关系。相反,这种事情多多少少会触及一个人心里的伤痛,以及带来更多刻骨的屈辱感,我觉得我跟夜瑾没有权利去触及别人的隐私,林姑娘如果真喜欢他,也应该维护他的骄傲和颜面。”

林蝶衣闻言,倏然沉默了下来,目光怔怔地盯着亭外风景。

过了好久,她才低声道:“我只是心里有些不甘,明明是我先遇见了他,可最后…”

“你先遇见他,那么你当初有没有能力救他出来?”九倾淡问,“感情的事情不是讲究先来后到,你先遇见他并不能代表什么。”

目光微转,她平静地看向立于栏杆前的女子,声音越发清淡了一些:“况且,比你先遇见他的人还有很多,如果每一个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是否他就必须回应每一个人的感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蝶衣闭了闭眼,娇美的脸色越发苍白,“我只是…只是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已经放不下…我觉得他也需要一份正常的感情,皇上已经销了他的奴籍,他可以正常地娶妻生子,他可以光宗耀祖,将曾经的屈辱自生命里彻底抹去。难道就因为皇上救了他,他就必须一辈子受皇上掌控?”

“是不是受皇帝掌控,不是我们能置评的。”九倾道,“救命之恩不算什么,但是以隐将军如今的身份地位和本事,他若想脱离皇帝掌控,并不难。”

此言一出,林蝶衣脸色微变,彻底无言以对。

那种不愿面对的可能此时被无情道出,几乎将她心里所有的希望击垮。

是,如果隐十三想脱离皇帝掌控,以他如今的身份和本领,的确轻而易举就能做到,可他不会这么做。

否则,那一次在断魂林脱了险,他大可以就此远走天涯,而不必拖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还要快马加鞭地赶回皇城救驾。

就算不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皇帝遇险,他也完全可以用另外的方法救皇帝脱困,然后自己离开。

可他并没有。

这意味着什么,林蝶衣心里不是不清楚,可她不想承认。

“再者,我也不介意问林姑娘一个问题。”九倾淡淡一笑,清澈的眸光里流露出几分通透,“若今日隐将军还是奴籍,并且永远翻不得身,林姑娘还会如此坚定不移地喜欢他吗?”

第2392章 不同寻常的关系8

林蝶衣闻言,神情蓦地变了变,唇角不自觉地抿了起来,垂眸静默不语。

这样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九倾答案。

唇畔笑容淡了一些,九倾道:“所以,林姑娘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其实还是有前提条件的,不是吗?”

林蝶衣咬着唇瓣,怔怔地盯着远处小花园里的牡丹花,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自己的衣衫。

“我的父亲是二品尚书…”她低声开口,微颤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着几许为自己辩解的意味,“我是正经的官家千金,我喜欢他,但是如果他脱不了奴籍…父亲不会允许我跟他在一起,旁人的眼光和言语也会人让我们无法面对,这种处境…夜夫人其实也可以想得到的…”

“对,我能想得到那种处境,也明白林姑娘的苦衷。”九倾点头,冷静的语调听来总让人能听出一些无情的味道,“可林姑娘不妨设身处地想一下,一个人身处绝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刚好有另外一人伸手拉上一把,并且就此助他脱离那样的处境…”

嘴角微扬,九倾淡淡道:“不管此人是男是女,是皇帝还是江湖浪子,他都会就此感恩在心,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而倘若在以后的相处过程中,这个救他的人给了他更多曾经不曾享受过的温情和关怀,或者哪怕不是温情,只是一种寻常人想象不到的…”

顿了顿,九倾眉心几不可察地轻皱,想到即墨峥曾经说过的那个词汇,“我们姑且称之为调教好了,就算这是一个调教的过程,或许那种调教不会让人生出屈辱,而是产生更多的信任和安心感。那么,如果是林姑娘,你觉得自己会更在乎这个救了你并在以后的日子里朝夕相处的人,还是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蝶衣神情苍白,面上一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她想说,她是真心喜欢着他并默默等了这么多年的人,而不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可此时她却发现,自己已无力说出这样的事实。

九倾说完了话,抬眼间瞥见夜瑾垂眸不语的神情,伸手拿起叉子,叉起面前盘子里的一块西瓜送到他的唇边。

夜瑾抬眸,瞳孔里映着九倾温柔的神色,心里霎时融化成一团,浮现在脑海里的那点曾经灰暗的往事也很快烟消云散。

张开嘴吃下西瓜,冰镇过的凉爽从咽喉进入腹中,让他的心绪很快平静了下来。

这世上很多地方,还有着很多不幸的人在苟延残喘。

没有经历过别人的人生,谁也不可能对别人的痛苦绝望感同身受。

之于他如此,之于隐十三,或许也是如此。

他们的经历并不一样,但本质上却都是相似的灰暗,让人对活着这件事感到绝望。

只是比起隐十三,夜瑾其实还要幸运一些,因为就算不得自由,他到底还是个皇子,拥有尊贵的身份,除了那个人性沦丧的恶魔父亲,没有人敢对他如何。

第2393章 不同寻常的关系9

而沦为奴籍永世不得翻身的隐十三,却无疑是最悲惨的一个,因为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肆意践踏他的尊严。

如果他没有遇上即墨峥的话。

这个世间如今还有没有隐舒这个人,或许都是个未知数。

没有在最底层绝望深渊里待过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抓住一抹希望和光亮之后,心底生出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激。

以及随后形成的,一辈子都无法褪色的仰望。

隐十三的幸运,是遇上了即墨峥。

而夜瑾的幸运,是遇上了九倾。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夜瑾心里很清楚,这世上还有很多人跟他们有着相似的经历。

然而,却并非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地遇上一个救赎他们的人。

如果说,方才他还在纠结着皇帝跟隐十三之间的这种感情究竟正不正常,那么现在,他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什么叫正常?

如果男女之间的感情叫正常,但是却必须如林蝶衣这般考虑到彼此的身份差距,考虑到父母的同意与否,顾虑到世人的眼光和言论,那么就算是正常的男女之情,只怕也无法给人真正的快乐。

因为这种感情并不纯粹,夹杂了太多太多外在的因素。

这般想着,夜瑾淡淡开口:“林姑娘今日来见我们的目的,我跟倾儿大概都能猜上一些。”

林蝶衣徐徐转过头来,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在断魂林里救下了隐将军,所以在他和皇帝面前,我跟倾儿也的确有几分说话的资格。”夜瑾淡道,“若是在寻常时候,我们会乐意做这个月老。”

林蝶衣沉默地垂眸,若是在寻常时候…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现在不是寻常时候,所以他们不会插手这件事?

林蝶衣心里沉了沉,静默了片刻,落寞地点头:“我知道了,今日是我打扰二位,抱歉。”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凉亭。

“林姑娘。”九倾目光微抬,平静地开口,“我可以去隐将军面前转达姑娘的心悦之意,但是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林姑娘。今晚在宫里,那位西秦来的公主看上了隐将军,请皇帝赐婚,皇帝已经同意了,所以你眼下又多了一个情敌。”

林蝶衣闻言,瞬间眉头皱紧,“西秦公主看上了隐将军?”

再也管不了什么落寞黯然,林蝶衣霎时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九倾。

九倾点头:“别问我们是如何知道的,再晚一些等宫宴结束,你应该也会得到这个消息。”

林蝶衣咬唇,如果皇帝陛下愿意给隐舒和西秦公主赐婚,是不是代表他根本不会阻止隐舒娶妻生子?

若是如此,那么她应该也有机会…

跟皇帝竞争,她没有什么机会,可若情敌是那位西秦公主…

“多谢夜夫人告诉我这件事。”林蝶衣真诚地道谢,“蝶衣先告辞了,以后夜公子和夜夫人有机会,欢迎去尚书府做客,蝶衣一定好好招待两位。”

说罢,转身一步步离开了凉亭。

——

今天更新完~

第2394章 不同寻常的关系10

夜瑾默默注视着对方像是突然间振作起来的背影,待女子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转过头来看着九倾,“这样给她希望,好吗?”

“有什么不好?”九倾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况且我也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你不是说皇帝已经同意赐婚隐十三和西秦公主了吗?”

“同意虽然是同意了,但皇帝赐婚的时候,我可没忽视他眼神里那强烈的杀气。”夜瑾眉头皱紧,嘴角一抽一抽的,“一个西秦公主都让已经他震怒了,再来一个尚书家的千金…”

“这样不是很好?”九倾淡淡一笑,笑容多了几分俏皮,“多来几个,剧情才会跌宕起伏,高潮四起,我们才能看到更多的精彩好戏。”

如果皇帝对隐十三没什么特殊的心思,让林蝶衣去争取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如果皇帝有心思,那么仅仅一个西秦公主显然还不怎么够分量。

林家姑娘参与进去,对于皇帝来说,说不定能起一些意料之外的作用。

夜瑾闻言静默。

他一直以为倾儿比较喜欢安稳静好的岁月,原来偶尔也会生出看热闹的兴趣?

“既然如此,你刚才又为什么要跟林蝶衣说那些话?”他有些奇怪,“先让她打退堂鼓,然后再给她一点希望,这不是自相矛盾?”

“不矛盾。”九倾道,“先告诉她事实,是为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让她明白这份感情她能得偿所愿的机会太渺茫。而给她一点希望,当然是因为方才我说的,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哪怕明知不可能也要去努力一下,最后死心的时候才不会留下过多的遗憾。”

夜瑾闻言,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慢慢点头:“你说得对。”

明知道希望渺茫,也不愿意什么努力都不做就放弃,至少争取过了,若是最后还是求而不得,那么就算绝望,也不会留下太多的遗憾和悔恨。

就如同…曾经的自己。

那个时候,虽然已经清楚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可最后的最后…奇迹还是出现了。

那种劫后逢生的喜悦,夜瑾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想到隐十三,再回想曾经的自己,夜瑾低声开口:“虽然我未曾想过,两个男子之间真会有什么爱情…”

然而,很多时候,两个人曾有的经历不代表就非要以爱情来看待。

或许,只是一种单纯的感恩,信任,忠诚,以及以后许多个日子里,慢慢形成的一种执念。

当这种执念超越男女之间的情感时,便是无可替代。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况且也不一定就是爱情。”九倾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喟叹,“人世间很多事情其实本不该以世俗的眼光去看待,我们可以试着从不寻常的事情中,去发现一些美好的事物…”

目光微抬,她淡笑:“恩情这两个字听着似乎没什么,可其中包含的东西都是美好的。”

第2395章 不同寻常的关系11

救人是恩德,懂得感恩是美德。

忠诚是为人臣子最基本的义务,而信任则是一种让人觉得快乐的东西。

这些不都是美好的事物吗?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人的眼中,他们看到的画面是截然不同的。

心里坦荡的人看到的是这份恩情,是君臣之间弥足珍贵的信任和忠诚。

而阴暗狭隘的人则往往喜欢忽略一切的美好,只看到一些世俗所不容的情感,他们觉得这是肮脏。

“倾儿看待事情,总是如此睿智而平静。”夜瑾道,“为夫自叹弗如。”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九倾轻笑,“如果他们两个人曾经的经历不变,只是其中一人变成女子,是不是就很容易接受了?”

夜瑾微愣,随即点头:“那当然。如果其中有一人是女子,那么不但可以很容易接受,甚至可以看做是一个传奇的故事,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或许有人把他们的故事谱写成一个话本都有可能。”

“是啊,同样的事情看在不同的人眼中,性质截然不同。同样的,相同的事情发生在不同性别的人身上,看在旁人眼中,性质也可以完全不一样。”九倾垂眸,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不是很奇怪?”

夜瑾静默了一瞬,随即缓缓摇头:“其实不奇怪,人性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就不同而已。”

说到这里,他身子挪到九倾身边,将下巴枕在九倾肩上,低声道:“倾儿,虽然我大概能猜到隐十三对于即墨峥的感情是起于感恩,但是我对你的感情,却并非单纯的感激。”

九倾偏首,垂眸看着他,唇畔扬起一抹笑容:“我知道。”

如果只是感激,他不会付诸于感情。

他也不会单纯地对一个有恩于他的人,爱得刻骨铭心,爱得失去尊严傲骨。

伸手轻抚着他的脑袋,九倾道:“我们都爱了这么多年,我还能突然间怀疑你的感情?”

夜瑾抬头,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双手环着她的肩膀,直接在凉亭里吻了个天昏地暗。

灯火下的风景总是多了一些朦胧氤氲的美感,而灯光下的俊男美人,也让人恍惚觉得像是神仙中人。

宫宴结束之后,即墨峥命人带西秦太子和公主去休息,他们居住在宫外的一座别院里,别院周遭,两千高手护卫严密保护,苍蝇蚊子都飞不进去一只。

西秦太子遣退了即墨峥派去伺候的宫人,别院里的灯火亮了一夜。

几乎无人知道,宁王曾在夜间去了别院,如入无人之境。

当然,“几乎无人”却代表是真的无人。

隐十三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不过他还没有进一步指示,即墨峥就下旨召见了隐十三。

此时正是三更半夜,他以为皇上已经睡下,直到魏总管亲自来转旨意,他才知道皇上还未入睡。

“跪下。”

刚进了皇帝寝宫,耳朵里就传来了这两个字的命令。

隐十三没说话,直接就跪下了。

他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听从对方的命令已经是一种本能。

第2396章 不同寻常的关系12

即墨峥半卧在梨花木软榻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跪立的男子,半晌,才淡淡开口:“十三,你想娶妻?”

语调里透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意味,听不出喜怒情绪。

隐十三垂眸,眼底划过一抹疑惑,须臾,诚实地摇头:“十三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如果朕现在问你呢。”即墨峥淡道,“你想不想娶妻生子?想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想不想把隐氏的血脉传承下去?”

一连三个“想不想”,让隐十三有些懵,他抬眸看了即墨峥一眼,对上他幽深难测的瞳眸,目光一怔,很快又垂下头去。

在心里思索了良久,他慢慢开口,似是斟酌着言词:“十三的命是主子的,一切交由主子决断,主子若要十三娶妻,十三就娶。至于隐氏的血脉…只是一个卑贱的血统,没有传承下去的必要,十三从没有这些想法。”

这些话似乎是取悦了即墨峥,凝聚在眸心的寒凉气息慢慢散去,他抬脚踢了踢隐十三的肩膀,“衣服褪了。”

隐十三闻言,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袍,连同里面的白色里衣一起褪到了腰间。

早已成年的身体强健而有力,虽然肤色比一般男子白皙,但常年习武的体魄看起来瘦削健硕,背部线条流畅,充满着武人的健美。

脊背、胸膛、肩胛处交错着凌乱的伤痕,有些是旧伤,有些已经消淡了痕迹,看起来太过久远。

有些则是前些日子新添的伤痕。

武将受伤是家常便饭,而相较于一般的武将,隐十三身上的伤痕委实太多,而且其中大多伤痕都是八岁到十六岁那几年里所累积下来的。

十六岁之后,他受伤的机会就很少了,当然被别人所伤的机会更少,甚至曾经镇守边关的那三年里,他也几乎没怎么受过重伤。

几年下来,唯一一次伤得最重的就是之前在断魂林里那一次,被群狼围攻,在身上留下了道道狰狞可怖的爪狠。

如今伤痕早已痊愈,但留下的疤痕还在。

即墨峥目光从他身上掠过,淡淡道:“侧过身。”

隐十三没说话,心里却似乎明白即墨峥想看什么,温顺地挪动着膝盖,将身子往左边方便侧了过去。

位于右边肩胛偏后位置,一个清晰的有初生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一个“峥”字,赫然醒目地呈现于眼前。

颜色呈深青色,字体隽秀苍劲,看着格外漂亮。

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个字体之下的肌肤有着细微的异样,像是皮肤上有东西被强行抹去之后,又新添一个字体来掩饰曾有的痕迹。

即墨峥眸光定格在那个字上,单手侧支着头,语气多了一些散漫:“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隐十三垂眸,“记得。”

“朕虽然替你赐了婚,却并不想真的看你成亲。”即墨峥语气漫然,透着丝缕心不在焉却绝对霸道的意味,“十三,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第2397章 不同寻常的关系13

西秦太子和公主在大雍住了下来,虽然两国路途遥远,且楚延身为西秦储君,还要回去协助自己的父皇打理朝政,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但是七月十五是鬼节,鬼节前后诸事不宜,所以七月里无法成亲。

于是西秦公主楚沁跟隐十三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良辰吉日。

而身为护送胞妹和亲而来的太子,自然需等到亲眼看着楚沁拜堂成亲之后才能离开。

连续在宫里设宴招待了楚延三日,即墨峥这个皇帝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恢复了处理朝政的日子。

楚延则住在了即墨峥给他们安排的别院,身边有他从西秦带来的属下伺候,偶尔接收一下探子传来的情报,闲时在皇城之中逛逛,了解一下大雍朝的风俗民情,以及这个国家如今的朝政和军队状况。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起来是忙碌中透着一派祥和。

然而,就这短短的一些时日里,朝堂上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即将成为西秦准驸马的隐十三,暗中查到了安王装病并用了替身的事情,安王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传召进宫,一堆证据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砸在他的面前。

在此之前,隐十三手中的密探用了十几日时间查出安王身边第一谋士东方白正在用削骨术图谋不轨,并当场把那个假冒安王的有病男子带进了宫里,还有被东方白当做“备用”,已经初步施了削骨术的男子。

即墨峥下旨召安王进宫的时候,正在皇宫杏花园里喝下午茶,并邀请了夜瑾夫妇进宫赏花。

傍晚的气氛很好,环境幽美,心情舒畅,宽敞清新的杏花园里眯着弥漫清冽的芳香,空气沁人心脾。

安王进宫的时候,暗中得到了消息的西秦太子楚延和他的妹妹楚沁,也抱着凑热闹的心态进了宫。

当然,他跟安王没什么关系,所以并没有通风报信的心思,毕竟比起安王的死活,他更想知道即墨峥这个皇帝是否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所以即墨峥处置安王的时候,西秦太子楚延兄妹和夜瑾夫妇都在。

杏花园很大,喝茶的桌子摆在一颗杏花树下。

因为楚沁已经被赐婚给了隐十三,所以此番再度跟夜瑾夫妇见面,她的态度已消除了敌意,并且很谦逊地先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虽然夜瑾和九倾都知道她的致歉并非出自真心,却也没说什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歉意。

双方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相处。

欣赏着满园的杏花,享受着晚风拂面的清爽,嗅着随风沁入鼻翼的清香。

然后安王就来了。

进宫的时候,安王心里还有些疑虑,而当他被带进杏花园的时候,心头的那一点疑虑慢慢消失了,毕竟皇上还有心情赏花,那么心情显然是不错的。

既然心情不错,自然就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可他偏偏就料错了。

跪下行礼的时候,东方白、假安王,以及那个被削了骨的男子一同被带了出来。

第2398章 帝王的雷霆手腕1

安王脸色本就有些病态的苍白——当然是伪装的效果。

可是当他看到先一步被带进宫来的三个熟悉的面孔时,瞳孔尖锐地缩了一下,脸色彻底白了。

跪在地上再也无力起身。

再然后,铺天盖地的证据来袭,让他连辩解都说不出一个字。

事实证明,夜瑾的判断很对。

东方白的计划的确是打算做出另外一个隐十三。

被东方白当做备用的男子跟隐十三身形相似,五官长得也颇为秀气——施了削骨术之后,这个男子原本的五官其实已经看得不是很真切。

他们之所以还能得知这个男子原本的长相,是因为在实施削骨之前,东方白没有忘记给这个男子做了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男子眉清目秀,五官柔和,不同于一般男子的刚硬,所以整成隐十三可以稍微省一些精力。

只要削骨过程中不出现意外,那么最后必然能做出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隐十三。

而且此人武功不俗,又精通兵法诡道,若真代替了隐十三,一时之间只怕不会有人察觉到什么异样。

即墨峥斜倚在宽大的藤椅上,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容貌已经有七分酷似隐十三的男子,目光里染上了几分薄凉。

虽是清风拂面清香四溢的气氛,可此时空气却似乎已经凝结,周遭安静得让人不安。

而跟着皇兄一起进宫的楚沁,看到这个男子时直接呆住了,“这个人怎…怎么长得跟隐将军如此相似?而且两人的身段也几乎一样,这…这是怎么回事?孪生兄弟?”

说着,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皇帝陛下,即墨峥单手撑着下巴,俊雅的面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没有说话。

然后楚沁收回视线,目光不停地在隐十三和那个男子之间来回流转,神情有些惊疑不定。

即墨峥目光定格在男子脸上,细细打量了好一会儿,连这个男子脸上的一点毛孔都没放过,只看得对方神色慢慢僵硬。

然后,他才开口,只问了对方一句话:“你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自愿。”男子迟疑了一瞬,却没有否认,他似乎也不觉得有否认的必要,“草民自小习武,熟读兵法丛书,自认为不比隐将军差,同样可以成为大雍朝战无不胜的武将,同样可以为陛下效力,只是缺一个伯乐赏识的机会…”

“来人,拖下去。”即墨峥淡淡挥手,没兴趣听他自吹自擂,“废去手脚,杖杀。”

原本空无一人的周遭瞬间出现无数的宫廷带刀侍卫。

男子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刷白,“皇上饶命!草民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即墨峥不需要他为自己肝脑涂地,尤其是顶着一张酷似隐十三的脸。

所以他的杀意是货真价实的。

那个男子大概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被两个大内侍卫押着拖出去的瞬间,他真气一扫,瞬间挣脱了两个侍卫的制服,如离弦之箭一般朝杏花园外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