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心里明白,就算他心里如何担忧…也不能冲动,九倾不会希望他置江山于不顾,不会希望他冲动行事,而且…
无寂说得对,九倾那么厉害,她会有什么危险?
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最近太劳累,所以才出现一些虚幻的梦境?只是心里的感觉却实在太过不安,根本不像是梦,而更像是一个真实的画面。
夜瑾倚着床头,再也无法入眠。
他已经决定待天一亮就召温牧入宫,交代一下政务之后就启程去南族,然而天还没完全亮开,影一就捧着一封信匆匆入内,顺利地阻止了他去南族的步伐。
“主子,这是来自南族的信函。”
夜瑾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起身从他手里拿过信,将之展开。
“来自南族的信函?”无寂的心也瞬间被高高吊起,目光紧紧地盯着夜瑾手里的信,语调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是九倾姑娘的信吗?主子,九倾姑娘没事的吧?”
夜瑾一个字一个字看,目光牢牢锁住信上的每一个字,对于无寂的问话充耳不闻,直到看完最后一个字,才终于无力地坐回了床上,浑身几乎虚脱。
第1304章 神宗圣殿4
无寂见状,明白已没什么大碍,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暗道这封信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心下想知道九倾写了些什么,无寂迟疑地伸手,“主子,属下想看看九倾姑娘写了什么。”
夜瑾没说话,沉默间却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任由无寂拿走自己手上的信函。
若在以往他不会让任何人看九倾写给他的信,但是此时,或许他需要有人跟他一起分享这个有惊无险的好消息。
无寂展开信,认真地看着。
…瑾,展信安。
最近很忙,给你写信的机会不多,但是想到你一个人待在宫里独自委屈的表情,心里不忍,还是决定抽出时间给你写些思念的话,让你安心。
东幽和南族相隔万里,来回奔程不易,兼之政务也越发繁忙,所以今年的红莲盛会之后,所有的节日都得你自己一个人过了。
还有九个月登基,接下来的这些时间你要让江山真正稳固,培养几个忠诚可靠的心腹,可以在你明年四月离开东幽之后,帮你守住江山…
无寂继续往下看,一页纸上都是九倾姑娘隽秀漂亮的字迹,下面还有很多情意绵绵的话,足见平日里看着平和冷静的九倾姑娘,骨子里也有柔情的一面。
无寂抬眼,将信函交回到夜瑾手里,叹了口气:“主子现在不担心了吧?九倾姑娘无恙,就只是政务繁忙了一些而已。”
夜瑾看了他一眼,默默垂眼看向自己手里的信。
不担心吗?
他不知道,虽然收到这封信让他安心了一些,但是心里那种沉沉的感觉却似乎并没有消退多少。
不过,只要确定她无碍,其他的并不重要。
“明年四月…”无寂目光从夜瑾手中的信上收回,抬眼看着夜瑾,眼底有着讶异,“九倾姑娘明年四月登基?嗯不对,信上说还有九个月,现在是九月中,那就是到明年六月中旬…”
语气微顿,“九倾姑娘的意思是说,明年四月主子就可以去南族了?去南族之后,是不是主子就要跟九倾姑娘再成亲一次?那到时候主子就成为九倾姑娘名正言顺的夫君了吧?整个南族的人都会知道…”
“闭嘴。”夜瑾起身,打断了他自顾自的幻想,“早朝的时间到了,去打水,朕要洗漱更衣。”
无寂连忙回神,恭敬地应下:“是。”
…
“七重罚是什么?”轩辕重皱着眉,脸上忧虑不安交织。
大祭司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淡淡道:“第一个月是烈火焚身,第二个月是风刃,第三个月是酷寒,第四个月是天鞭…”
随着他一字字落音,轩辕重的脸色终于变得苍白难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天罚不会在她身上造成任何伤痕,但是她所承受的痛苦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大祭司淡淡道,“心甘情愿承受七重罚的目的只有一个,是为了…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
轩辕重大震:“她要改谁的命?”
第1305章 神宗圣殿5
大祭司缓缓摇头:“只有殿下自己知道。”
轩辕重目露惊疑之色,“你算不出来?”
“微臣只能算出殿下在承受七重罚,也知道七重罚的目的就是为了逆天改命。”大祭司淡淡道,“其他的,微臣无法得知。”
顿了一下,他抬眼看着轩辕重,“皇上应该知道,九公主殿下修炼了七字咒之后,她的修为比微臣高深得多,她不想让微臣知道的事情,微臣根本无从得知。”
轩辕重力持冷静:“那么你觉得,她有可能是为了谁?”
“这个,微臣也无从得知。”大祭司道,“于情来说,目前能让殿下这么做的,除了父母之外,应该只有那位西陵皇子,但是西陵皇子此生的命格已经注定,他能跟九公主殿下白首到老,所以殿下应该不是为了他。但是除此之外,微臣实在想不到…”
轩辕重闻言,不由沉默了下来。
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女儿心里已经装了太多的事,太多的秘密。
一年前她从西陵回来时,他就觉得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一年多来她展现出了过人的能力和帝王的气魄,把所有天子该做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也着实办了几件大事,帝王之风无需言说,所有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
朝上的老臣,年轻的新贵,无一不对她俯首恭顺,心甘情愿地臣服。
可与此同时,九倾也变得沉默了许多,不是宸王和凛王的那种沉默寡言,而是一种表面云淡风轻,实则所有秘密全部装在心里,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沉默。
十六岁之前的九倾在自己的父皇母后面前几乎无话不说,可从西陵回来之后,她整个人却发生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接手朝政之后,除了例行的请安,更是很少再去疏凰宫,便是后来…连请安也都省了。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这种变化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轩辕重几乎可以确定,但是现在,那些已经过去了。
轩辕重暂时也不想知道那些,他此时只想知道,“七重罚,有没有阻止的办法?”
“没有。”大祭司缓缓摇头,“皇族的神宗圣殿之门已经被殿下以神力关起,便是微臣也没有打开的能力。”
此言一出,轩辕重瞬间沉默,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方才微臣来的时候,因为太过震惊,担心南族国祚因此而受到影响。”大祭司语气淡淡,算是解释了他方才为何失态的原因,“但是微臣此时冷静下来才想起,九公主殿下是把逆天改命可能会带来的影响,皆以一己之身承受了,所以对于南族国祚不会产生什么损伤,陛下不必太过担心。”
南族国祚不会有任何影响?
轩辕重闭了闭眼,“但是她是朕的女儿,她此时正在承受的是什么,朕即便没有亲手感受也能明白那种生不如死的酷刑滋味,大祭司觉得朕会无动于衷吗?”
第1306章 神宗圣殿6
大祭司闻言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些都是九公主殿下自己的选择,非旁人所迫,陛下觉得微臣应该怎么做?”
轩辕重一噎。
的确,这些都是九倾自己的决定,她没有牵累到任何人,但是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的命格如此悲惨,值得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心甘情愿替别人改命?
别人?
轩辕重思绪一顿,有些迟疑地看着大祭司,“她要改的,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命格?”
“自己的命格?”大祭司眉头微皱,“九公主殿下命格如此尊贵,并且为神灵亲自选择的储君,已经足以证明她将一生无忧,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要改自己的命格?而且…殿下跟西陵皇子相爱至深,也并没有要改自己命格的理由。”
这般一说,轩辕重不由又沉默了下来。
这也不是,那也不该,那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生平第一次,轩辕重体会到了一个为人父的焦心牵挂。
“七重罚…”他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觉得这简单的那个字竟是如此让人不安,“七重…”
怪不得她说要闭关到明年三月中旬才会出关,原来是早已经打算好了自己闭关之后将要承受的什么,并且丝毫没有给自己留有退缩的余地——
“不,好像有点不对。”轩辕重蓦地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大祭司,“九倾说要闭关到明年三月中,若从现在开始算,到出关之日也六个月而已。”
若是每一重罚要承受一个月,那么时间上是不对的。
“七重罚乃是七字咒心法中与神力相对立的存在,陛下问的这个问题,微臣也是一知半解。”大祭司道,“微臣只知道六种惩罚都是对身体上的惩罚,第七重罚是什么,微臣无从得知。”
无从得知…
原来还有大祭司都无从得知的事情。
轩辕重眉心沉沉,语调里压抑着某种情绪,“大祭司,虽然朕是南族天子,但是关于七字咒的事情知道的却也并不多,虽说数百年来也只出现一个九倾这样的天赋异禀,但究竟是怎样的天赋异禀,朕完全不清楚,如果连大祭司也不知道…”
如果连大祭司都不知道,那么九倾的存在对于南族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或许,已经不是单纯的神灵庇佑这么简单了。而七字咒所蕴藏的力量,又究竟有多深不可测?
“陛下其实不必太过忧心。”大祭司淡道,“九公主殿下所拥有的力量是神灵所赐予的,她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过有件事微臣忘了告诉陛下,重阳节当晚,九公主殿下曾利用七字咒心法的窥心镜,窥视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前世今生?
轩辕重一呆,连前世今生都能看到,这…
“但是同样的,殿下自己施法抹去了所有她窥视到的一切,微臣无法告诉陛下她看到了什么,只能说,九公主殿下的前世今生跟四皇子和这位西陵皇子都有关,其他的,就无法知道得更多了。”
第1307章 神宗圣殿7
大祭司是侍奉神灵的人,也应该是唯一一个能聆听到神谕的人,但是因为七字咒的存在,让他的神力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些许掣肘。
若无大祭司今晚的一番话,轩辕重根本不会知道,七字咒心法的神力居然连大祭司都不是其对手。
轩辕重不知道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大祭司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在御书房里呆了很久,虽然从大祭司口中得知九倾最终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想到那些天罚降临在她的身上,她只能独自承受——就算九倾如何厉害,可在一个父亲的心里,她不过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而已。
天罚有多残酷,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绝对比人间任何一种刑罚都残酷无数倍。
而且,要忍受整整六个月…
轩辕重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闭上眼,心头一阵阵锥心刺骨般的心疼。
六个月,多么漫长的时日,却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到她。
…
九倾的信函稍稍安抚了夜瑾的焦躁,但他的心神不宁依然持续了六日,直到继那次噩梦之后接到了九倾第二封信函,夜瑾才开始在心里怀疑自己的判断。
兴许…真是只是一场噩梦吧。
那日之后,噩梦没有再出现了,并且今日接到的信函上,字迹依旧是九倾的字迹,九倾的语气也没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除了告知一些她在南族的状况之后,还提到了另外一件事——那个叫做轻鸾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到了九倾身边做事,并且九倾打算把她往心腹女官的目标培养。
夜瑾心里不由吃醋,九倾言语之中对这个小姑娘多有夸赞,并且有种得了宝一样的感觉,让夜瑾清楚地体会到了几分酸意。
想到那个仅见过一次面,像个小白兔一样胆小柔弱的小姑娘如今都能跟她形影不离,并且深受她的器重栽培,而自己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遥远的东幽帝都,数着日子期待重逢,一把辛酸泪油然而生。
然而转念一想,夜瑾又觉得几分安慰,九倾即位之后身边肯定是要有几个心腹谋臣,这个小姑娘若真的有才能有胆识,堪当重任,那起码比一个男子整日在九倾身边晃荡要顺眼得多了。
这般一想,心里顿时就舒畅多了。
回到御书房,提笔书写一封回信,夜瑾皱着眉,心里实在有太多话要写,落笔时却不知道先写哪一句。
很想很想她,这句话已经写了不止一次了,虽然每次都是不同的表达方式,表达的却是同一个意思,所以,写得多了她会不会都看腻了?
那就写一些其他的?
对,那就聊一些正事吧,夜瑾想起这些日子的朝政安排,以及自己心里的打算,终于开始落笔。
…倾儿,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件事吗?如果我回去西陵一趟,跟大哥商议一下把他的儿子过继一个给我继承家业,你觉得他会不会同意?
应该会的吧?毕竟认祖归宗也是他的心愿…
——
还在写,么么哒
第1308章 神宗圣殿8
九倾,我似乎能感受到他得知真相之后,心里的两难挣扎,过继一个儿子,改了姓氏继承我的这份家业,以后我们就不再有任何后顾之忧,对于大哥来说,也同样可以了却一桩心事。
只是他眼下还只有一个儿子,我是应该等他有了第二个儿子之后再开口,还是现在就跟他商议,让他加快速度,把第二个儿子早点生出来?
这件事,唔,你给我拿个主意吧,我听你的。
除了此事之外,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嗯,就是我又想你了,感觉日子过得好慢好慢,前些日子我做了个噩梦,到现在心里还惶惶不安,你能感受到我此时的心境么?
噩梦跟真的一样,若不是刚收到了你的信,我此时只怕已经在去南族的路上了。
所以倾儿,我迫切地需要你的安慰。
爱你的瑾。
这封信不长,应该说,夜瑾写给九倾的每一封信都不长,他喜欢写信给九倾时的期待和一点小小的紧张,以及想象中九倾收到信之后的反应。
所以他隔三差五会写一封信,也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收到九倾的回信,如果他的每一封信九倾都回的话,那么他们一来一往,三五不时地收到对方的信,便能感受到一点彼此相隔似乎并不远的错觉,心里会感到安慰,也能缓解更多的思念。
信寄出去之后的第七日,不出意外,夜瑾又收到了九倾的回信。
展开信看了看,夜瑾嘴角流露出柔和的笑意,看着九倾漂亮的字迹,从字里行间感受着她对自己的牵挂和言语之间流露出的想念,心里一片柔软。
夜瑾发现,最近九倾的信也开始来得频繁了,而且言语之间似乎比以往更多了一些女孩子家的柔软和亲昵,跟以往即便情动时也依然带着几分波澜不惊的语气有了很大的不同。
夜瑾心里忍不住猜测,九倾是不是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他爱得无法自拔,这么长时间的分离让她的思念开始泛滥成灾,所以才不再吝啬情感的表露?
心里这般想着,然而夜瑾边看着信,一边却慢慢蹙起了眉,面上笑容微敛,沉默地盯着白纸黑字看了很久,终于后知后觉地在满信的柔情蜜意之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九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信上虽然都是温柔的话语,嘱咐他照顾好自己,稳住江山,不能任性而为,也不许自虐,待过了这剩下来的几个月,他们就能重逢,到时候她会给他一个惊喜。
但是,通篇的信中,却没有一字提到他所说的事情。
他上次寄出去的信中,分明有问她,是应该等夜昊的第二个儿子出生再商议过继的事情,还是现在征求他的意见,让他加快速度…
这个问题,九倾没有给出意见。
夜瑾蹙眉,在心里算着日子,自己的那封信寄出去多久了?好像有七日了。
按照神鹰的速度来说,就算三日不到,四日时间也足够了,那么九倾应该早已收到了那封信。
第1309章 神宗圣殿9
如果她在收到信之后就回了信,那么此时回信也应该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或者,有没有可能在自己那封信寄到她手里的时候,她也才刚刚寄出来一封,所以才错过了他的问题?
夜瑾沉默地思索着这种可能。
而且关于他说自己做了噩梦的事情,她也只字未回。
夜瑾皱眉想了想,心里想着,或许下一封信就能看到她的回答了。
但是夜瑾很快发现,一切的不对劲才刚刚开始。
九倾的信像是算着时日寄过来的一样,大概过个六日或者七日时间就会寄过来一封,每一封信的内容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关心嘱咐的话语,有时候是一些政务上的见解,有时候是述说她在南族的近况,但从始至终,却似乎完全忽略了他的问题一般。
夜瑾说自己做了噩梦的事情,九倾没有提到一言半语——如果九倾看到了自己的那封信,她不可能不回一个字,不管是不是真的只是他的多心,或者说只是一场单纯的梦境,她都会给与哪怕只有一句话的安慰。
但是,并没有。
不管是关于夜昊过继皇子的事情,还是关于他做了噩梦的事情,九倾都没有回一个字。
夜瑾一个人坐在御书房里,御案上堆满了折子,他却完全没有批阅的心思,只是沉默地盯着自己手边的信函。
四封信,寄来的时间间隔少则六日,多日七日,四封信前后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自己的那封不可能还没有到…那么现在是不是可以解释为,九倾并没有看到自己的那封信?
若是如此,自己寄出去的那封信去哪儿了?
九倾没收到,还是信寄丢了?
皇室豢养的专门用于送信的信鹰,应该不犯下弄丢信函这样的失误。
而如果信函没有丢失,那么就是九倾没有收到他的信,但是偏偏,她的信都会按时送到东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有没有可能…她提前写好了这些信,让身边的人算好了时间帮着寄出来?这样一来就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夜瑾不由又想起了那场梦境,心里开始发慌。
九倾…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夜瑾心跳有些失常,几乎无法再维持冷静,他只要一想到九倾此时极有可能在面对什么危险,心里就一阵阵窒息般的压抑恐慌。
闭了闭眼,他力持冷静地开口:“无寂。”
“主子。”无寂闪身而入,恭敬地垂首,“主子有何吩咐?”
“让温牧过来。”
“主子?”无寂听出了夜瑾语气里不同寻常的意味,抬眼看着他,眉心微凝,“主子怎么了?”
夜瑾抬眼,淡淡重复了一句:“把温牧和王御史都请过来。”
怎么又多了个王御史?
无寂愣了愣,随即察觉到主子心情似乎有些不妙,心头闪过一些想法,垂眼道:“是。”
无寂离开之后,夜瑾开口道:“影一备车,一个时辰之后,朕启程去南族。”
空气中气息似乎微滞,随即一声恭敬的声音响起:“属下遵旨。”
话音落下,轻微的破风声随即飞离而去。
第1310章 神宗圣殿10
素来清冷脱俗的面容上,汗水大颗大颗落下,饱满的额头一片晶莹,九倾闭着眼,炙热的真火已从周身慢慢褪去。然而,那一道道如利剑般尖锐锋利的风刃却早已开始切割着肌肤和经脉。
徐徐睁开眼,原本白色空无一物的宫壁上,缓缓显现出一面透明的镜子,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画面——一身红衣的年轻俊美男子,策马狂奔在无人的宽道上,正在往南族边境的方向飞奔而来。
男子姿容绝世,飘逸若仙,然而此时身上却再也没有了平时的恣意肆然,眼底染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焦躁和急切。
九倾眼底划过一丝喟叹,随即颦眉,轻轻咬着牙,冷汗涔涔的眉眼间尽是隐忍之色。
七重天罚,果然名不虚传,就像生生把人扔进铸造炉里重新铸造了肌骨经脉一般。
“夜瑾…”
几不可察的一声叹息溢出唇瓣,九倾沉默地盯着镜面看了须臾时间,便又重新闭上眼,凝聚了心神,任由冷汗滑落清丽脸颊,继续承受下一波天罚酷刑。
…
一身白色祭司袍的大祭司此时正静静地站在八卦镜前,沉默地看着镜中的一幕。
夜瑾在南族的边境被拦住了。
这是夜瑾第一次孤身一人往南族而来,之前来的时候是跟着宸王一起,所以一路畅通无阻,此番走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没有宸王领路,他根本入不了南族边境。
南族的边关城池有大军驻扎,防守比之以往似乎更森严了一些。而这支军队新换的将军根本不认识夜瑾,所以即便夜瑾拿出东幽皇帝的信物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这位将军也根本不买账。
“东幽皇帝?”站在城楼上,一身黑色戎装的男子俯视着城外的夜瑾,表情冷漠狂放,“就算是东幽、西陵,北夷三国皇帝齐至,只要没有南族皇帝的手谕,本将军也不能放你进城。”
夜瑾脸色微变,冷冷道:“以前驻扎在此处的金将军何在?”
“金将军已经被调离此处。”黑色戎装男子皱眉,居高临下地盯着夜瑾,“你一个堂堂他国天子,何以一个人独闯南族边境?身边的护卫队呢?你难道不知,没有南族陛下的旨意,其他三国的人不能随意踏进南族疆土?”
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一样,不会有任何特权。
夜瑾当然明白,南族在四国之中向来神秘莫测,就是因为南族的疆土从不轻易放进其他国家的人进入,一旦被发现,守城将军必会受到严惩。
并且,南族边关城池的防守几乎是毫无破绽的。若要硬闯,根本是天方夜谭。
夜瑾眸色冰冷,心里急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杀气从眼底一闪而逝。然而他心知肚明,眼前这位将军根本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动手的话,即便自己武功如何高强,面对千军万马他也没有任何胜算。
夜瑾僵立在城门外,望着高高的城楼,一时之间几乎咬碎了牙龈。
第1311章 神宗圣殿11
一缕血丝溢出唇畔,鲜红色的血液染上苍白的嘴角,平添了几分艳丽。
九倾又一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在承受第三重罚。
山中无岁月,寒岁不知年。
静修的日子过得很快,身体遭受酷刑的日子对于大多人来说,或许都会觉得太过漫长难熬,但是之于九倾来说,日子一天天地流逝,一月却仿佛转眼即过。
天罚难熬,日子却转瞬即逝。
夜瑾已经在南族边境被阻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不管是硬闯还是夜袭,甚至跟那位将军好话说尽,最后都是无计可施,连宸王曾经交给他的障眼法他都使用上了,结果依然不变。
他根本无法顺利越过南族边境,往天都城而去。
大祭司站在八卦镜前也看了一个月,眸心深沉的色泽翻涌,不知思绪几何。
日子静悄悄流逝之中,气候已经进入寒冬,十一月的天气开始变得寒冷,而此时的神宗圣殿里,亦是冰雪交加,白色的雪花飘然而下,风景无限美好。
九倾是整个天下除了大祭司之外,唯一一个能入日月寒潭的体质,此时这看着格外美丽飘逸的雪花降落到她周身,却是带给她从肌肤入髓的刺骨冰冷。
白皙健康的肤色渐渐泛上了青色,身子不自觉地颤抖,唇瓣亦是失去了原本的红润色泽,只有那一缕早已经干涸的血迹还凝固在嘴角。
九倾静静地看着镜子中,一个月之期已至,在边境城池下了磅礴大雨的这个晚上,守城的大将军接到一封密令,放东幽皇帝入城。
大将军虽然诧异不解,却毫不犹豫地遵旨而行。
如困兽一般焦躁了一个月的夜瑾也明显感到意外极了,彼时耐心已被磨尽的他甚至已做好了准备,如果对方要继续阻拦,他便再也忍不住要大开杀戒。可他完全没想到,对方突然间就开城门放行了。
心头万般不解,夜瑾却没时间多问,策马狂奔而入,红衣身影如一团炽烈的火焰般划过边关防守的将士眼底,让人多少人惊艳了久久。
站在八卦镜前看到此幕的大祭司,眸光微闪,也终于转过身离开了这间密封的宫室。
夜瑾心里很焦躁。
若说原本只是担心不安,想亲自来确定九倾的安然,那么被阻拦在边关城外的一个月里,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不到万不得已,夜瑾心底并不敢真的对南族军队动手,可那个时候,心里的焦躁已经强烈到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气。
而后来突然间的城门大开,虽然让他松了口气,但心里的感觉却越发不安,让他几乎恨不得一步跨进天都城。
但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入了南族边关城门,却不代表他能瞬间抵达天都城。
沿途多少次暗杀虽要不了他的性命,却一次次拖延着他往天都城的脚步,夜瑾面上的狂怒再也不加掩饰,所有进入视线的刺客皆被无情的一掌毙命。
第1312章 神宗圣殿12
夜瑾最终抵达天都城的时间比预期的晚了整整两个月。
两个月…能发生太多的事。
一口鲜血喷出,喉咙里传来一阵痒意,九倾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无法抑制地从喉咙里溢出阵阵低咳,伴随着染红了苍白唇瓣的点点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