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岛的上午,总是一天当中天气最好的时候。
玉华说上午适合行船,刚吃过早饭就赶着把如意和萧烁送到了海边。
有只小木船是早就备在那里的,萧烁拎着包袱先坐到上头等着,岸边上,如意正扯着玉华的袖子一脸的依依不舍——
“师父师父,你的内力什么时候才可以恢复啊!”
玉华拍拍她的头:
“徒儿乖,知道心疼为师了。”
却不想,女子话锋一转,又道:
“你不是说要帮我报萧家的仇么!要是能跟我一起出岛该有多好!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师父你知道我离了你是不行的!”
玉华抽了抽嘴角,答:
“半年!转安散恢复要半年。”
“切!”如意撇嘴,“你一定是功夫练的不到家!要不然一个真正的高手怎么可能还要半年!这么怂!高手一定会打破药性的时间规律同时创造出奇迹的!”
……嗖——
……砰——
如意被扔船上了!
岸边传来玉华的声音——
“哼!就算为师内力全无,也一样可以把你沉到海里去!”
逃离普普岛
玄纱女子被直接扔在船板上,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直接就扯住萧烁的衣角急声道:
“快划快划!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岛,珍爱生命,远离神经病啊!”
远远的,还听到小善芯脆生生的声音隔海喊着——
“师姐你有本事就别回来!回来还得挨师父揍!”
眼瞅着萧烁那不舍的小眼神一直往回望,如意恨铁不成钢一样狠跺了他一脚:
“我跟你说,不可以追善芯哦!那可是我师父教育出来的孩子,要是跟她混在一起,你以后就没有翻身的日子了!”
萧烁被她说了个大红脸,气得使劲把船往偏了摇几下,忿忿地说:
“抢我苹果的女人!我要是有力气,一定会把你扔到海里去!!”
……
普普岛的那一片细滩,玄衣公子就这么看着那两姐弟打打闹闹一直划出他的视线,然后一转身,猛地就口淤血就吐了出来。
“师父!”善芯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上前来扶。
玉华却摆摆手,示意无事。
然后抬袖去擦拭唇角的血迹,那暗红的血混在玄色的衣料上,竟看不出一丝异样。
“师父你真是的!”善芯一跺脚,急得眼泪就在眼里打转。“明明不能使内力的,你还扔师姐!还把她扔那么远!这是图什么啊?她也摔够呛,你自己还跟着吐血,你俩这是干嘛呢?有病啊还是有病啊还是有病啊!!”
玉华苦笑,伸手拍拍小徒的头,无奈地说:
“没什么,我只是想让她走得安心一点。你师姐这辈子不容易,她不像你,从小就跟着为师到这岛上来,衣食无忧。她吃了太多苦,现在好不容易都过去了,咱们得对她好点儿!”
终于有大肘子吃了
自普普岛出来,萧烁的船在如意随手一指定下方向之后,一直朝那边划去。
上岸之后再雇辆马车,一直到了最近的第一座城时,这才发现,如意随手指着的地方,竟已到了齐国境内。
两人不得不感叹,在一片豆腐块儿大小的土地上硬是分出了这么多个国家来,人类真是太有才了!
此城取名喧哗,到也算是城如其名,人多嘈杂真不是盖的,以至于她们的马车都没办法在小道上跑起来。
萧烁不得不让马放慢下来,一步一步地走。
直待看到一座像模像样的酒楼方才停住,再将如意从里面请出,然后把马车交给店小二。
两人就这么大摆大摇地要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儿,又点了这酒楼所有招牌好菜,摆满了整整一桌!
“姐!”萧烁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吃!”
如意狠狠点头,而后拿起碗筷袖子往起一撸,配合地道:
“烁儿!你要多吃点!这小半年在岛上光吃鱼了!真是,我都觉得我自己快变成鱼了!”
说着,一筷子戳上水晶肘子,夹到嘴里大嚼开来。
萧烁吃得也是个乐啊!终于啊!终于跟他老姐一起可以光明正大地下一回馆子了!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们现在有钱了!
自从上一次拿一颗人头换了一万两黄金之后,还没等挥霍呢,就在他姐的一通狂折腾下,直接被带回普普岛受罪去了。
临出来前,林梦馨告诉他,那么大额的银票是不太好兑换的,花起来特别不方便。
于是他灵机一动,直接拿着那一万两银票冲到玉华的院子,跟他说:我用一万两黄金跟你换五百两银子!干不干?
未来姐夫
玉华是谁啊!这么大的便宜他能不捡!
当下什么也不说,直接冲回屋去拿出五百零一两银子来给他。
那多出来的一两,美其名曰:手续费!
萧烁还记得当时自己听着这句颇有他老姐风格的语言,万分的鄙视。
果然啊果然,什么人跟他老姐接触多了,都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点儿不正常。
“烁儿!”正啃着猪蹄的女子突然开口,“这顿你请吧?”
萧烁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呛着: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长的跟个仙女儿似的,怎么脑子里头净些古怪想法!对!我请!”边说着边拍拍包袱,“你师父给的钱!不对!你师父给换的钱!”
“啧啧!”如意扎嘴,“一万两黄金啊!你就这么给变成五百两银子了!真是太败家了!你以为你姐我杀个人换点儿钱很容易么?”
萧烁“咕噜”一声咽了口茶,心说:还真挺容易的啊!
不过再开口,却是绕过了前面那句,直接解释:
“是五百零一两!”眼瞅着如意的一筷子就要往他脑袋上敲来,少年赶紧又再开口,却是道:“姐!你把林梦馨留在岛上,放心么?”
“不放心!”她答得很干脆,不过马上再道:“不放心她,但我放心玉华啊!你要知道,虽然你那个未来姐夫现在看起来是暴虐了点儿,也太解风情了点儿!但总的来说呢,他看起来还是很道貌岸然的!所以他应该是值得相信的!”
萧烁决定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了,道貌岸然,她这是夸人呢还是损人呢?
还有啊,未来姐夫?他这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亲戚?
孟,就是孟国!
两人闷头继续跟这一桌子酒肉作斗争,直到一个个都撑得很难再塞进去食物时,萧烁这才又再开口,跟如意问:
“姐,咱接下来是要去哪儿?”
如意灌了一口酒,到是很认真地想了一阵,半晌,以手指往酒碗里沾了两下,然后推开面前的碗碟,灵动的指在桌面上轻划两下,便勾出一副简图来。
“这里!”浅笑轻语,再以手指点到那图中的一处地方,敲了两下,然后写下一个字来——孟!
“孟?”萧烁抬头看她,“孟国?”
此言一出,就好像是一下触到了某个关键点一样,即便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也突然顿悟——
“啊!难不成,那个地方就是……就是他?”
如意点头,直投去一个赞许的笑。再一仰头,把剩下的那半碗美酒全都灌入喉间。
酒香涌上脑来,有微微的幻意。
孟国!就是孟国!
那是临行前玉华指给她的一条明路!
许是从前太过执着于那个人,太过执着于一个八年都想不通的道理。
她只想着他叫孟,他是天玉山的尊主,也只想着一定要问问那人为何把自己送到萧家一扔就是八年。
太专念,就会限制思维的发散能力,以至于都没有去想,一个孟字,这普天之下又有几个能够叫得?
茫茫大荒,以孟国最强,普天之下除了孟国皇族,再没一个人敢称一个孟字。
这是百姓理应规避的忌讳,不但孟国要避,就连其它各国,也在孟国一家独大的压力下,也不得不跟着一起避。
玉华的一句话点醒迷茫了八年之人,可如今她将那人的身份猜到八至十分,却又开始弄不明白泱泱一个大国,怎么还在那么偏边的天玉山上弄出一个杀手组织。
还有,既然有了那个组织,又为何在悄然之间就弃之不要。
玉华公子多好,你还找别人干什么!
如意承认,那座已经荒凉的天玉山顶,是她步入这个天下时最初的回忆。
有她曾经万般信任和依赖的人,还有她在这世上第一个朋友。
人可以放下很多,却往往放不下最终。
她已经不再固执地想要与那些人重新为伍,就只是要个答案而已。
找了八年,总归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这女人脑子有病!”又是萧烁的声音传来,毫不客气地骂她——“玉华公子多好!你还巴巴的找那个人干什么?”
如意扔了个白眼过去,本无心与他解释,但有些话还是有想要说出口的冲动,于是,道:
“你懂什么,我师父固然是好,但有一个人他欠我一个解释,我必须得讨回来!在这个世上,我不想欠别人,但别人最好也别欠我!有帐就得算清楚,要不然到最后糊里糊涂,谁心里都不好受!”
萧烁气得用一种“你的病没救了”的目光向如意看去,末了,扔出一句:
“你这女人就是死强,从小你就是!”
……
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总算吃完时,来结帐的小二都傻了。
满满一桌子菜啊!光是肘子就两个,本以为他们肯定吃不完的,却没想到,眼前这一桌子,除了挑出来没人爱吃的配菜,就是肉骨头。
这一个女子外加一个半大小子,居然……居然把它们全部都吃掉了!!
忍着极度惊讶的心情收了他们二十两银子,临走被萧烁骂做黑店。
再下楼去牵回自己的马路时,刚好撞见街上有两个恶霸正挟持一个女子走过这条大道。
经了他们身边时,萧烁不由赞叹:
“那位姑娘好漂亮啊!”
要被卖青楼的女子
啪!
一记暴栗毫不犹豫地往他脑袋上招呼了去,还不等少年搞议,便听得头顶飘来如意不善的声音:
“烁儿,我觉得在你姐我的熏陶之下,你对美女已经有一定的免疫能力了!怎么还这般丢人?”
边说着,目光到是也往那边投了去。
只见一个粗衣妙龄女子正在两名大汉的拉扯下沿着这街道一路拖行,那女子一边哭一边求,大汉却完全不为所动,只高声叫嚷着:
“吵什么吵!当初葬你爹娘时不是说了,以后你就随我们处置!如今爹娘也给你葬了,爷们儿现在就要把你卖到妓院去换钱!”
那女子哭得更凶,时不时还向围观的人群中张望,想是在找找看有没有人可以帮她。
可惜,这喧哗城里的人大抵是见惯了喧哗,对于这样的事皆无动于衷。
更何况有人说了:
“既是卖身葬父母,也就没什么可怨可求的。”
如意撇撇嘴,道:
“这齐国的民风真不好,这样的事发生在大街上,没人管不说,居然还有人讲出这样的话来,真是太没有同情心了!”
萧烁看了看她,警惕地问:
“该不是你想管吧?”一边说一边还紧捂自己装钱的包袱:“我们这点钱可只够自己维持生计的,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人了!”
啪!
又是一记暴栗!
“维持生计?分明是够我们大吃大喝好不好!不过烁儿你不用担心,姐是不会管这事的!咱没这闲工夫!他们说的也对既是卖身葬父母,那自然就得付出些代价才好。你不能让人家出完了钱,再一甩袖子走人,那叫什么话啊?”
媚儿
正说话的工夫,那女子也不怎么的,一下就扑到了如意脚边,抱住她的腿就开始大哭——
“求姑娘救救我,媚儿会洗衣烧饭,会砍柴奉茶,求姑娘救救媚儿,媚儿愿意终身随侍您左右!”
此言一出,如意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
如此场面,不正是前世那些古装剧里的经典桥段么!
本来与己相去甚远,却没想到有一天会身临其境,亲自参与进来。
说到底,还是命运在捉弄。
低头,往那女子看去,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眼角间还难脱稚气,好看是好看,但哭得双眼通红,也确是可怜。
眼瞅着那两名大汉又上前来拖人,她原本想说这事儿我管不了,你既已卖身,就理应归人家管。
但话还没等说出,恰巧有阵风吹来,吹得人们都飘散了头发。
这喧哗城是临海的第一座城,风还是海风,很大。
这么一吹,自称媚儿的女子一头的秀发全都飘了起来,耳后有一朵小小的梅花就这么暴露在如意眼里。
但她也就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往那处看去,反到是伸出手来把那女子拉住,然后冲着走到近前的两名大汉说:
“开个价吧!这人我要了!”
身边的萧烁一哆嗦,就听得其中一大汉开口:
“五百两!”